年羹尧丢了好大一个脸,在朝中威望受损。
但他并未察觉到危险,只当雍正是随便找了个由头警告百官,自己不过是太过倒霉,所以被雍正挑中了而已。
为了转移注意力,年羹尧直接让人弹劾老九——
纵容下人骚扰民间,不曾约束下人亦不曾阻止。
老九也知道自己以前跟着八哥混了太多年,只是康熙最后一段时间投了诚,却也不曾为雍正登基提供多少助力,所以一直安分守己,就想着雍正能忽略掉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不管好事儿坏事儿不要想起自己。
谁知突然飞来横祸,自己好好做着生意,突然就被弹劾了。
老九都傻眼了。
又因为弹劾他的人顺藤摸瓜后确认是年羹尧,老九一度怀疑是雍正想要对自己动手,一时间也不知是否该反驳。
后来还是十三提醒,得知年羹尧此举并非雍正授意,他瞬间就支棱起来了。
不但直接跑到雍正面前伸冤,还反手给了年羹尧一个擅权弄事儿,结党营私的弹劾。
老九的罪名轻微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年羹尧这罪名可就麻烦了。
要知道,雍正去年还特意让人印刷了一份《朋党论》给每位大臣都发了一本,之后一旦发现哪些大臣走得太近也不忘询问“考较”对方对《朋党论》的理解,搞得朝中大臣在上朝之前连说话都不敢聚众太多。
在这般情况下,若年羹尧头上的“结党营私”罪名被扣严实了,即便他有军功傍身,雍正也绝对轻饶不了他。
或者说,正因为他有军功傍身,雍正更不可能轻饶了他。
老九还丢出了一些证据。
年羹尧为了洗脱罪名,不得不主动上交兵权,之后更是为此事焦头烂额,别说是给张樱找茬儿了,连对老九的报复都腾不出空儿。
默默看着最近好看不少的账本儿,不由看向张樱。
张樱笑了笑:“只是找年羹尧要了一些利息,短时间内他必然是腾不出空儿来了,你们的进账也能多出不少。”
默默眨眨眼,意识到了什么:“九皇叔的证据?”
张樱但笑不语。
二月初,三年孝期(二十七个月)结束,雍正决定带人前往景陵祭拜。
也是天公作美,就在雍正一行人启程之前,竟出现了“日月合璧,五星连珠”的异象。
虽然张樱知道这不过是最正常不过的天文现象,但在古人看来,这却是一种“亘古难逢之大瑞”,于是不但提前带着皇后与文武百官前往景陵几百,还特意下旨免除了盗窃犯与逃奴等罪名需要挑断脚筋的惩罚。
之后因觉得胤祥这两年立功颇多,又特许胤祥从所有儿子当中挑选一个出来,额外赐封一个郡王爵。
胤祥推辞不受,雍正却觉得这是他应得的好处,于是直接下旨封其嫡福晋所出次子,也即是嫡次子为郡王。
胤祥感激不尽,之后办事愈发尽心尽力。
如今还只是一个贝勒的老八得知此事后心情很是不好,却也知道自己这两年确实大错小错都没断过,也不好多说什么。
八福晋却因此有了怨言,好在老八这次提前发现,严令禁止她有所动作。
八福晋见老八这般郑重其事,也被吓到了,倒是彻底安分下来。
老八尽心办事,不久提出上驷院的马匹太多,主动想出办法裁剪部分。雍正得知此事后,想着他的爵位比小辈还要低确实不大妥当,何况之前将其爵位贬到贝勒,已经查明是他误会,于是以此为由将其爵位升到了郡王。
老八见状也松了口气。
至少证明,雍正并未记恨自己,只要自己不搞事
儿,恢复亲王爵位应当也指日可待。
而在所有人都为这难得吉兆而喜气洋洋,为雍正这段时间的好心情而轻松万分的时候,雍正突然下旨将年羹尧狠狠地斥责了一顿,甚至有意将其抓了下狱。
文武百官吓了一跳,不明白年羹尧做了什么激怒雍正的事儿。
众人一打听——
竟然是因为年羹尧在写奏折庆贺吉兆的时候,将“朝乾夕惕”写成了“夕陽朝乾”,原本好好的吉祥话,一下就变了意思。
所有人:“……”
第133章
难怪皇上这么生气呢!
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就是全部的时候, 怡亲王胤祥并老九、老十等人先后弹劾其拥兵自重,目无法纪,藐视君威, 有谋逆之嫌。
而给出的证据,除了当初针对张樱那些生意使用的手段, 还有年羹尧于去年十月入京觐见雍正途中的时候, 胆大包天地让直隶总督李维钧、陕西巡抚范时捷等人跪道迎送, 等到了京城之后,更是黄缰紫骝,朝中王公以下的官员下跪迎接年羹尧入京,年羹尧竟然安然接受了这些大臣的跪拜之礼, 不但不曾避开, 连下马回礼都不曾有过, 反倒直接骑着马大摇大摆地从队伍中间走过。
而即便是王公大臣特意从马上下来向他问候,他也毫无礼仪可言, 不但不曾下马行礼, 竟然只是冲着王公大臣们点头而已。
这还只是去年十月发生的事儿。
而随着怡亲王胤祥的出面弹劾,众人许是察觉到了雍正的态度,于是果断跟风,纷纷上表弹劾。
其中涉及到的, 有诸如赠送礼物给下属后,下令让对方朝着年家所在的方向磕头谢恩;诸如称呼自己给其他官员的公文为“令谕”, 有僭越、大不敬嫌疑之事;有把同等级官员当做下属一般使唤, 动辄呵斥怒骂;有对雍正派去的御前侍卫不敬, 不但不曾恭敬以待,竟然将其当做奴仆一般使唤;还有蒙古郡王面见年羹尧,也被其强迫下跪磕头……
更有甚至, 他还对雍正不敬。
屡次在大战期间仗着战争未曾结束,以言行逼迫雍正顺着他的意思改变主意不提,雍正曾下达给年羹尧的两次圣旨,也被人揭发其在接旨的时候不但不曾三跪九叩,还对代表圣颜的宣旨太监无礼,强行从其手中夺过圣旨自己翻阅。
这一桩桩一件件,简直让人触目惊心。
而这时候,老九去年弹劾年羹尧的“结党营私”,也被人捅出了更多的证据。
比如年羹尧时常插手吏部、兵部官员任命与升迁,而往往由他举荐的官员都能得到更快的任命更好的位置,而若是与之做对,则可能被其排除异己,不但头顶乌纱帽
不保,还可能有牢狱之灾;
比如收受贿赂,只要是有心投靠年羹尧的官员,都必须向其“纳贡”,不少官员先后送入年家与年羹尧手中的金银珠宝,都达到了数十万之多;而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年羹尧,亦或者“强占”了年羹尧看中的官位而没有投靠年羹尧的人,也必须拿钱消灾,表明其往后以年羹尧马首是瞻之意,否则以年羹尧为首的利益集团绝对能让其在短时间内从天上跌落泥潭。
从雍正登基至今,不过短短两年多,年羹尧收受的贿赂竟然已近达千万之巨。
比如年羹尧的心腹家奴桑成鼎、魏之耀本是奴籍,却在年羹尧的一番操作之下,不但突然变成了平民,还冒领了旁人军功,在短短两年时间内就由一介家奴变成了直隶布政使和署理副将。
比如年羹尧为了将心腹安插到高位上,竟然意图捏造证据诬陷他人致死——
而此人,正是怡亲王出面弹劾年羹尧之后,拿出无数证据弹劾年羹尧并最终将其置于死地的左都御史蔡珽。
他不但揭发了年羹尧在地方时的种种贪污受贿、结党营私之罪名,还揭发了不少年羹尧以同样手段诬陷致死的不少官员,并全都拿出了可以将年羹尧罪名砸实的证据。
此人是张樱被弹劾之事后被雍正力保,而他手中无数证据从何而来更是不言而喻。
……
完全可以说,年羹尧的所有言行都是在雍正的雷点上疯狂蹦迪。
在这种情况下,年羹尧自然锒铛入狱。
所有人都以为年羹尧已经完了,就连年家人都在得知年羹尧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之后,立刻变卖家产,希望能够填补年羹尧贪污所得的亏空,以此减轻受到牵连的严重程度。
几乎已经与年家人分开单过的年家大嫂为了自己的孩子,也不得不拿出自己的嫁妆;而年家二嫂则已经彻底放弃,只是四处打听,想要保住自己的孩子。
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年羹尧的孩子这些年基本上都被他带在身边,很多年羹尧的所作所为他们也都一直有在参与,反倒是年家二嫂这个因为不得宠而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参与的人,
反倒有可能侥幸求得一条活命。
想想她那几个孩子在她被年羹尧打的时候无动于衷的表现,年家大嫂深切认为,年家二嫂彻底放弃那几个孩子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惜的是,年家二嫂想不通。
年家大嫂无奈,只能给年家二嫂指出一条明路:“以年羹尧如今的情况,他即便不被凌迟处死,估计也活不下来,你若是想要保下自己或者你的孩子,如今有两个选择,一是入宫求见皇后,毕竟谁都知道,帝后二人伉俪情深……”
“大嫂您说点儿有用的行吗?我现在连皇宫都进不去,皇后根本不会见我。”
年家大嫂头痛地揉着额角:“那就去圆明园找张贵妃。”
年家二嫂只觉得年家大嫂在逗自己玩儿:“哪儿来的张贵妃?她不是在去年就被皇上贬到妃位?如今还带着几个孩子住在圆明园,连皇宫都回不去,你让我去找她?大嫂你不想帮我就算了,我知道你对年家所有人都有恨,但你也不能拿我寻开心啊!”
年家大嫂:“……”
算了,和蠢货有什么可说的呢?
年家大嫂直接放弃与她交谈,继续回去整理自己的嫁妆,然后拿出三分之一交给年家填补年羹尧的亏空,剩下三分之一拿回娘家请求父亲帮她找张贵妃说情,最后三分之一则送去寺庙。
她与寺庙主持说好,若她与孩子不幸被牵连,所有钱都当交了香油钱,只求主持为他们点一盏长明灯;若他们侥幸活下来,则还一半给她当做生活费,也算是给自己与几个孩子留下一条后路。
-
年羹尧入狱之后,其党羽也尽数被抓,所有人都被押解入京。
眼瞧着年羹尧已经不行了,这些原本投靠了年羹尧的官员们为了可以减轻罪责,也纷纷将揭发年羹尧的罪行。
最后一番统计,发现年羹尧的罪责竟然足有九十二条。
而其中,“大逆罪五条,欺罔罪九条,僭越罪十六条,狂悖罪十三条,专擅罪六条,忌刻罪六条,残忍罪四条,贪婪罪十八条,侵蚀罪十五条”。【引用】
如此罪行,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但碍于其
战功彪炳,雍正于朝堂之上特表开恩,决定命其于狱中自裁,而其家人中,除了其长子年子富被判斩首外,其他所有儿子也只是充军发配而已,其父年遐龄与其兄年希尧则只是被罢官而已,并未受到太多牵连。反倒是年羹尧的两位心腹不但自己人头落地,其所有家人也被判披甲为奴。
烜赫一时的年大将军在短短两个月内竟落得如此下场,谁又能不唏嘘一句?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此事已经尘埃落定的时候,从蒙古千里迢迢赶回京城的钱亿突然入宫面圣,主动为其外甥女张樱喊冤。
而其喊冤之事,正是之前张樱从贵妃之位贬为妃位,甚至从皇宫被“发落”到圆明园生活到如今的那一桩骇人听闻的火灾。
所有人这才想起来,这一桩案子在张贵妃及其孩子被打发到圆明园之后,便跟销声匿迹了似的,再也没传出过案子的进展,除了年大将军偶尔还会在朝堂上提及一两句外,他们竟然完全默认了此案已经结束?
难道,这桩案子还有反转?
而事实上,确实有反转。
在钱亿入宫面圣次日,在大朝会的时候,在文武百官已经上报了所有大小事情之后,雍正突然宣召钱亿,而钱亿则带来了年家田庄的活生生的几十号儿人。
而这些人供词大意全部一样——
想要烧死他们的根本不是张贵妃,而是他们的主子年羹尧!
涉及到了人命,还是几十条人命,即便雍正“有心放年羹尧一码”,此事也绝对无法善了了。
一番调查后得知,原来年羹尧当初拿来诬陷张贵妃的证据,竟然是她为了保证不牵连到其他无辜之人,也为了不让火势蔓延到山上,伤害到田庄众人性命而弄出来的防火带!根本与罪证无关!
而张贵妃会这般做,并非是其突然找事儿,而是年羹尧从去年开始就处处找张贵妃在京城开的那些店铺的茬儿,不但总是派人找事儿让生意做不下去,还诬陷张贵妃那些生意于人体有害,为此还用毒、药伤害他人,再将中毒之人拉到店铺门前为其作伪证。
但即便如此,张贵妃也只是在生意场上对其进行还击,从未有过出格之举。
要知道,张贵妃可是宫里地位仅次于皇后,且相当得皇上看重的贵妃!
她哪怕给陛下吹吹枕头风,告告状,难道皇上还会不帮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