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亲王面色平淡,牵过她的手,便往门口走去,他只微垂头轻声道:“这件事我来处理,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说的是霍延庭。
颜溪原本还想再说两句,但在瞥见他面容时戛然而止。
算了,其实她现在也不适合接触霍延庭,时间是一切的良药,说不定过两年霍延庭连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颜溪这么想着,便没说话,算了默认了让连亲王处理。
连亲王并未再看霍延庭,只牵着她慢慢走出了乾坤殿,留下霍延庭一人站在原地,看他们慢慢走远,一如当初。
他似乎永远都是目睹他们离开的那个。
他静静看着他们消失在视线里,没有阻拦,也没有说话,只有脸上的笑一点一点褪去,直至一片平静。
周围还有没走的朝臣瞥过他的眼,便觉悚然一惊,不敢再看,赶忙加快脚步离开。
而颜溪离开了皇宫之后并没去御史院,她准备立刻去诚王府看看。
连亲王一直陪在她身边,还轻声安慰她:“别担心,既然已经回来,便不会再有事。”
就算是皇帝也不会在明都城中,在太子眼底下杀了诚王,那无疑是与太子割裂。
颜溪微微摇头,叹了口气。
“我只是担心诚王想岔了,你知道的,他那个人性子一点也不好,可他怎么说也是太子的弟弟,是诚王,只要解决了芒国之事,大概能平稳好长一段时间,我实在不想看见再起波澜。”
人人都向往安定,颜溪自然也不例外。
连亲王许是知道了她的想法,没有再劝,只温声道:“一切有我。”
“嗯。”
颜溪点了点头,没再说些什么。
马车很快到了诚王府。
诚王确实回来了,颜溪到的时候便发现整个诚王府显得肃穆了许多,明显是有了主人的模样。
门房领了他们进去,而后便有人来说话,大约是诚王的小厮,他说诚王受了伤,如今还在卧床,不能出来相见,请颜溪入内院一叙,顺便还道只想见她一个人。
显然不愿意见到连亲王的意思。
连亲王微微皱眉,却听颜溪很快点头:“好,那我去见他。”她回头来看他:“荣霄,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就去见见阿诚,等见过了便去拜访云太傅。”
见连亲王依然有些皱眉,她微微笑了起来:“你放心好了,不会有危险的。”
诚王这倒霉玩意儿虽然性子确实有些问题,但待她还算有几分良善,这点颜溪自认没错。
不过连亲王并不放心她独自在这,又见她笃定模样,便道:“我等你出来。”
颜溪有些无奈,没有再劝,让连亲王留在大厅,她随小厮去内院见诚王。
相隔差不多两个月,她终于再次见到了自己的小弟。
诚王与两月前并未有什么不同,只是手臂上缠着纱布,上面还透着殷红血色,整个人也显得有些苍白,但看起来伤势不重。
见到颜溪随小厮进来,他便自个儿从床上爬起来坐到桌边,还对她道:“坐吧。”
见颜溪一直盯着他的手臂,他随口说了句:“只是划了一道口子,伤不重,我就是不想看见那个人罢了。”
‘那个人’显然是指的连亲王。
颜溪啧啧了两声,围着他打量一圈,才在他对面坐下,她叹息道:“也不知道该说你倒霉还是好运。”
在敌营待了一个多月,但又活了下来。
不过提起这件事,诚王不知想起了什么,面色不太好看,他抿着唇角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他们都想让我死。”
“这也不能怪他们,谁叫你平时人缘那么差?”
颜溪也不跟小弟客气,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口才继续说:“你要是能有我这么好的缘,也不至于混到这个地步。”
她算是半开玩笑半打趣说的这话,但诚王却又陷入了沉默,半响,颜溪听见他低声道:“谢谢你。”
这声音甚至正经得有些让颜溪诧异。
在她印象里,诚王一直十分张狂,又十分怂,用一句话来说叫做人菜瘾大,他如此冷静沉着的时候真不多。
颜溪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看了他好几眼,满是惊叹:“你不会是和阿尔歌在一起久了,以身伺敌,受到了影响吧?”
诚王脸色一黑,半响才冷哼一声,不悦道:“你才和他在一起了,什么叫以身伺敌?你会不会说话?”
听到他这么说颜溪反倒恢复了镇定,她点了点头,声音恢复了淡定:“嗯,看你这么欠扁的样子,大概是没受什么影响,不过你记住了,下次要叫我婶婶,对待长辈有礼貌点。”
诚王差点跳起来打她。
说起欠扁的话,谁能有她欠扁?
但他捏着拳头和颜溪瞪了好久,最后还是收回了目光,就在颜溪以为他又要开始人菜瘾大的时候,却见他低垂着头,声音浅而低沉,有些听不出情绪:“听说,你要和荣霄订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人世间最悲伤的事情,不是你才黑化回来对方就要嫁人,而是你从始至终都是个辣鸡#
#阿诚,真的好辣鸡啊#
诚王:??
诚王:我睡你老婆了你这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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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有些话不必说
颜溪愣了一下, 但很快笑着回答他:“不错,所以你记得要喊我婶婶。”
这可是实打实的亲属关系,毕竟连亲王可是他亲叔叔。
诚王微垂着头, 有些看不出情绪, 但可以设想到他此刻心情一定不怎么好,连带着语气也十分沉郁。
听见颜溪肯定的回答之后,他似乎皱了皱眉, 才抬起头来看她。
颜溪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对他如此正经沉稳的目光感到有些不适, 她挑了挑眉, 问了句:“干嘛?你不服?”
按照诚王以前的性格, 颜溪让他喊婶婶,他非得跳起来骂人, 可此刻却如此平静, 实在是不像他。
诚王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收回目光, 他很反常地沉默,半响, 他才道:“恭喜你。”
这话是道贺的话,只是语气过于低沉, 让人听不出半点喜悦。
颜溪越发觉得他奇怪,观察了他一会儿, 才道:“就这?”
诚王竟然恭喜她?这话搁在以前她根本不相信会从诚王口中说出。
但诚王并未因她这句略带挑衅的话起什么其他反应, 他只在良久的沉默之后才再次开口:“他很适合你。”
这句话更加不正常了。
诚王目光有些出神,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又或者他只是单纯有些惆怅和忧郁,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十分沉寂, 显得黑鸦鸦的。
颜溪凑过去仔细看了他两眼,才凝重道:“阿诚,你不会真被阿尔歌那个变态影响到了吧?”
这一回来都不像他了。
“没有。”
诚王的回答很简洁,他身躯微微后仰,避开了颜溪的靠近,之后才有些漠然捂住了自己受伤的手臂。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但他的目光和语气都过于平静。
他声音有些低哑道:“也好。”
这话不知是何含义,颜溪只觉有种说不出的沉重和释然,仿佛他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又或者他要去完成一件重要的事。
她皱眉沉思了片刻,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
颜溪面色严肃起来,她猛地拽过诚王的袖子,面色严肃道:“你在想什么?荣诚,一切都过去了,你非得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她觉得诚王这个状态很不对,虽然他一如既往和以前一样张狂令人讨厌,可此刻的他似乎在令人讨厌的基础上又多了些什么。
颜溪分不出他的具体情绪,但她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太子继位已成定局,诚王无论做什么样的事情都只是飞蛾扑火而已。
况且太子那么疼爱他,并非兄弟反目,为什么非要去做这种违背大家意愿的事?明明可以和睦相处。
诚王从前和如今的想法都属于没事找事,或者说,他简直是天生的反派想法,无论别人怎么努力,他永远想着做坏事。
颜溪不知道他具体想怎么做,但她敏锐觉察到了这一点。
诚王动了动被她拽住的袖子,但没扯出来,他便放弃了这个动作,只冷静道:“整个明都城里只有你这么想而已,他们都想让我死。”
“胡说,太子比我更关心你,他是你的亲哥哥!”
颜溪很想打人。
她觉得倘若她是太子,她真想一巴掌扇死这个弟弟,太子实在已经足够好了,至少对于一个哥哥来说。
诚王目光沉沉,面对她的斥责,他只看了她一眼,便继续说:“是,他天生良善,不用努力便能得到一切,大家都喜欢他,父皇眼里从来只有他一个儿子,他生来就是大景皇室的嫡长子,不用做任何事,他也能荣光满身。”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有些嗤笑道:“我呢?我就是天生讨人厌,我与他争位就是我的不该,我甚至应该去死,这样才好给他清道,所有人都觉得我该死,我就是天生的叛逆。”
这些他大概是没对人说过,能对颜溪说出来,也是因为这些特殊的际遇。
他与颜溪原本是仇敌,后来慢慢的变成了似敌似友的状态,那种感觉他很难说得清,但大约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所以你恨他?”
颜溪按着眉心,这下子是真的头疼。
“无论别人怎么看,可太子对你是真的,你要把这些全都怪罪到太子身上吗?荣诚,没有人会这么容忍一个人,除了太子,你连我都可以好好相处,为什么不能放下执念和太子好好相处?”
她真的很疑惑。
而这个问题诚王久久没有回答。
直到颜溪看着他阴沉沉的眉眼都想给他一拳了,才听他沉沉道:“我不恨他。”
“但我永远也不会屈居于他之下,做什么兄友弟恭,人人都想要我死,我就让他们看看,我荣诚到底会不会死!”
说是恨意,倒不如说是执念了。
诚王显然有无法纾解的执念,通俗点说,他就是个死心眼加混账东西。
颜溪怎么说他都只顶着那张阴沉沉的脸,声音有些喑哑,十分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