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瑜见张猛失去意识,叹息一声,说道:“你们老大太惨了,差点被手下人害死。”
一群打手听了这话,心下却是一阵心惊肉跳,他们跟随张猛多年,自然知道张猛是个十分记仇的人,混乱中已经很难追究到底是谁害了张猛,但如果他真的要追究,那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好下场。
一想到张猛醒来的后果,这群手下,有些人想着要抓了邵瑜戴罪立功,有一部分人又想着抢了账本换成钱后远走高飞。
张猛清醒时还算是铁板一块的打手们,此时内部起了分歧,自然也没有像之前那般团结。
心不齐,自然办事就难成。
房间本就不大,一起追追赶赶,本就容易撞在一起,邵瑜也不再像之前一样一味躲避,偶尔伸只手或伸条腿,这些人难免会撞在一起。
心不往一处使,看起彼此来自然也就不顺眼了,此时撞在一起,自然不像之前那么和谐了,甚至撞在一起时,还会故意使力。
邵瑜的小动作越多,这些人之间的火气就越高。
“怎么自己人都打?”
“我可没动手呀。”
“我看见了,他故意打你的。”
邵瑜又在一旁不时的煽风点火,将火越拱越烈。
这群人本来就是一群小混混,都是信奉拳头说话的,邵瑜不好抓,但自己人还不好对付吗?
“我看见了,他故意撞了你好几次!”邵瑜喊道。
随着他这一声,这群起了内讧的打手,倒是彻底无法维持平衡,直接动起手来。
一个人开始动手,很快就便成一群人的混战。
在混乱中,邵瑜随意的踢了张猛一脚,直接将人踢进群架漩涡里。
打红了眼的一群人,哪里还顾得上脚下踩的是什么。
邵瑜在一旁抱着胳膊欣赏了几分钟,在这几分钟里,他就看到原本受伤的张猛,被自己的小弟们踩了好几脚。
热闹看得差不多了,邵瑜这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里面的混乱,对于外面的这群赌鬼来说,显然没有任何影响,他们依旧赌得热火朝天。
邵瑜随意的走到一个赌桌旁,此时这个赌桌即将开盘,邵瑜随便拍了拍身边一个人,说道:“买大。”
那人闻言将信将疑。
倒是一旁有个人是认识邵瑜的街坊,听了这话,立马将自己原本下的筹码全部推到了“大”的那边,甚至还把身上所有的银子全都拿了下去。
原本“大”的一边没多少银子,此时因为这个街坊的举动,倒是引起了连锁反应,一群人纷纷改注,场上的局势瞬间逆转。
庄家见此情形,脸色顿时不好看了,他刚想继续出千,邵瑜却直接握住他的手打开了骰子盒。
六点。
赫然是“大”。
一群赌徒顿时狂欢。
“你!”庄家想骂,但面前的老头力气却出奇的大,甚至趁着所有人不注意,邵瑜直接扯掉了他袖子的磁石都不知道。
邵瑜笑了笑,立马出了这个桌子,又跑到别的赌桌依样画葫芦。
那个街坊寸步不离的跟着邵瑜,一路赢了个盆满钵满。
等到所有桌子都逛了一遍后,赌坊里的打手便再也坐不住了,全都围了上来。
邵瑜笑了笑,朝着身旁一群跟着他赢了很多钱的赌徒们说道:“他们玩不起了。”
打手凶狠,但赌徒们却明显更加不要命,那个街坊只当他们要对邵瑜动手,邵瑜此时就是他的活菩萨,他当即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身后的赌徒们立马跟着重逢。
双拳难敌四手,邵瑜什么也没做,就看着赌坊里的打手被赌徒们打了个鼻青脸肿。
邵瑜玩的差不多了,便直接出了赌坊,临走时朝着那街坊说道:“都赢了这么多,够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了,别玩了,回家吧。”
这个街坊虽然好赌,但为人不错,因而邵瑜才会有如此一劝,说完,他也不管对方的回应,朝着另一条路走去。
这条路走到尽头一个拐弯,进了另外一条主街,这条主街的尽头,便是知府衙门。
邵瑜走到衙门大门前,正好遇到里面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正在往外走。
邵瑜路过,中年男人身旁的官差们立时戒备起来,甚至还想要拔刀。
但那个中年男人却摆了摆手,说道:“一个路过的老伯而已,不必如此紧张,也许是有什么冤情想要陈述呢。”
邵瑜走近,随意掏出怀里的账本来,轻松砸向那个中年男人。
第17章 浪子回头(十七)
中年男人只觉得事情似乎与预想的剧本有所不同,但他身旁的官差们,此时已经高喊着:“保护大人!”
一群人中大部分人围着中年男人,其他人却跑去追邵瑜。
但邵瑜明明是个老头,明明看起来走路速度并不快,但三两下却直接没了影子。
中年男人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东西,那是一本册子,他原本并没有当回事,甚至还怀疑是替哪个书生送诗集,随意打开翻看了一眼后,顿时愣住了。
他又粗略的翻了一遍,倒是彻底确认这到底是什么,他赶忙叫住那些跑追出去的官差。
“不必追了,快请韦师爷过来。”
那些官差们本也追不上邵瑜,此时见知府喊停,立马停住脚。
邵瑜在做事之前,仔细打听过这位知府大人,知道对方是三个月前才赴任此地,他来的时间很短,因而多半不会与张猛有牵扯。
若是他真的与张猛同流合污,邵瑜也留有后手,因而没有半点惧怕,但这样的可能性很小。
这位知府虽还没有做出名声来,但邵瑜查看了他的许多举措,立时便判断出这是一个真正想要做实事的好官。
张猛横行乡里,也算是一方恶霸,此时若是能连同对方身后的恶势力一同拔起,对于这位大人而言也是一桩极为体面的政绩,因而邵瑜才会有今日之举。
邵瑜如此大摇大摆,也不怕对方查到自己头上来,并且他也可以确信,对方一定会查到自己头上来。
回到家后,邵小草依旧在做灯笼,而王氏此时似是在屋里为邵瑜准备行囊。
“爹爹要出远门?是去找哥哥吗?”邵小草问道,因为张猛之事,她恨过邵大宝,但最终还是血脉亲缘占了上风,此时她也很担心邵大宝的生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怎样,都要带他回来。”邵瑜说道。
邵小草此时竟然有些羡慕哥哥,如今邵瑜虽然待她很好,但她却记得王氏说过的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等她出嫁那便不能再麻烦娘家人,她暗道若有一日自己客死异乡,也不知爹爹会不会接她回来。
邵瑜见她神色伤感,虽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但还是说道:“你放心,爹爹永远都是你的依靠。”
邵小草闻言重重点头,若是旁人说这话,她估计要怀疑三分,但话从邵瑜口中出来,她便想也不想就信了。
邵瑜摸了摸她的发顶,又望向她手上的灯笼,轻声问道:“喜欢做灯笼吗?”
邵小草犹豫起来,对于她来说,“喜欢”两个字无疑是奢侈的,自记事起就看着这个家情况越发严重,出于孝顺,她担起了整个家庭重任。
幼时看见别的小女孩戴的红头绳,她心中也是羡慕的,但却也从未向父母提出过这样的要求,她将自己所有的喜好逐渐隐藏,成为家里一个至关重要但却没有任何关注的工具人。
邵瑜见她神色有些迷茫,又温柔问道:“如果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和你娘也不需要你操心,那你想做什么事情呢?”
邵小草眼睛四处望了一圈,目光最终却停留在了手上这个灯笼上来。
多年的习惯,早就在日复一日的练习中转变成爱好,更是成为她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我可能还是想要做灯笼。”邵小草觉得自己的声音似乎离得很远。
“为了挣钱?”邵瑜好奇问道,面对女儿,他似乎有用不完的耐心。
女儿和儿子不一样,儿子贪婪懒惰,女儿乖巧孝顺,所以要用不同的教育方式,邵瑜在心里这般说道,绝不肯承认自己重女轻男。
邵小草怔愣一瞬,最终却摇了摇头,说道:“我想做一个最好看的灯笼,让人看一眼就能喜欢的灯笼。”
似是羞于承认自己的内心想法,说完之后,邵小草便忍不住低下头,有些不敢看邵瑜。
邵瑜却笑了起来,夸道:“是很好的想法。”
邵小草抬起头来,见父亲的目光中满是支持,她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心下那颗种子似是悄然破土而出。
“还以为爹会觉得我这样想很丢人呢。”邵小草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将这话直接说了出来。
“你有志气,不偷不抢,不做坏事,说出来也只会让我觉得骄傲,又怎么会丢人。”邵瑜笑着说道。
邵小草低下头,嘴角勾起。
“女孩子嫁了人就好,东想西想的,志气能有什么用。”王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这般抱怨了一句。
邵小草神色一僵,邵瑜说道:“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别人怎么说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邵小草听了心下一顿,看向一旁说风凉话的王氏,十分郑重的重申道:“我想要做最好看的灯笼。”
少女眼中似是掉入了钻石一般,闪闪发光,这样的灼热,王氏看了一眼,便觉得有些不敢直视。
即便如此,她口中还是说道:“你以后嫁了人,要还是这样不收心,看你婆家收不收拾你。”
邵小草一愣,脸上顿时像是蒙了一层阴影。
邵瑜却道:“你的亲娘,你的婆婆,都是别人,她们的想法,都不及你内心的想法重要。”
受到鼓舞的邵小草,握紧拳头,忍不住又一次朝着王氏说道:“我要做出最好看的灯笼!”
似是被女儿眼中的坚定震慑,王氏张了张嘴,到底没有继续说风凉话。
“想做什么就去做,从现在就开始做,不要留下遗憾。”邵瑜说道。
“现在?可家里……”邵小草想说家里需要钱,因而即便内心有想法,她也打算先帮家里渡过难关。
“养家糊口本就是大人的事情,你还是个孩子,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就好。”邵瑜说道。
邵小草为了家里牺牲太多,肩上的担子着实也太重了些。
一旁的王氏想要说点什么,但邵瑜看了她一眼,说道:“养家糊口我会负责,你不要欺负女儿。”
王氏看了看父女俩,不知在想什么,过了许久才说道:“好。”
邵瑜细细叮嘱一番,又分别给了王氏和邵小草一笔银钱,保证母女俩的生活无忧,隔日便启程出发。
他前脚离开青州城,后脚便有一队官差找上了门。
王氏见到是找邵瑜的,且这些官差面色都不好看,她立马傻了眼,官差们并没有说清楚是什么事,只一脸凶神恶煞的追问,王氏顿时心惊胆战,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吞吞吐吐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无知蠢妇!知府大人寻他有事,他到底去了何处,耽误了大人的要紧事,你担待得起吗?”官差不耐烦的说道。
偏偏他们问得越凶,王氏便越发害怕,如此连锁反应,更加说不出话来。
见王氏如此,邵小草站了出来,鼓起勇气说道:“爹爹出了远门,几位差爷若有要事,不妨等爹爹回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