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初来乍到,姜萱没敢说什么点评的话语,挪着脚步继续往里走。
走进隔间,里面就是卧室了。
姜萱不敢乱看,只粗粗扫了两眼,有通风的窗户,一张木板床,东边放着桌子和书架,西边则是两个大木箱子。
郑西洲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进自己的领域,姿态拘谨,一双眸子好奇地东张西望,显得越发.漂亮。
他是真喜欢姜萱这张脸,几乎处处都长成了他喜欢的模样。
第一眼看见便是念念不忘,明媚艳丽的一张脸,低着头掉眼泪,哭得梨花带雨,可怜兮兮。
整个江东市,即便是富裕家庭出来的女孩子,也没有姜萱这般细腻的肤色,眼睫毛浓密纤长,一眨眼忽闪忽闪的,像是青涩的雨后葡萄。
他忍不住,忽然凑近姜萱耳畔,“看完了没?对你以后的住处满意吗?”
姜萱吓了一跳,后退两步道:“还、还可以吧。”
郑西洲捏住她下颚,低着头,声音低沉危险,“姜萱,你最好别躲着我,我不管你是真的失忆,还是假的失忆,今天我出手帮了你,这一点不假吧?”
姜萱眼睛眨也不咋,紧张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这个男人。
“你好好听着,不管你是什么来历,既然我帮你落实了户口,以后你惹出来的麻烦都得归到我头上,别想着搞乱七八糟的小动作,明白吗?”
姜萱怂巴巴的点头。
郑西洲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到底没忍住,低头亲了下她的唇,“乖,我们还没领证,我不碰你,别怕。”
姜萱能不怕吗?怕得瑟瑟发抖。
男人的手摸到她的细腰,微微使劲,轻而易举把人抱到了怀里,坐到床上道:“第一次见面那天,我的自我介绍,你好好听了没?”
“听了。”姜萱吓得吞吞口水。
“重复一遍。”
“郑、郑西洲,西北的西,沙洲的洲,二十三岁,高中毕业,前两年刚退伍,在矿上、当搬运工。”
“不错,记得挺清楚的。”他奖励性地亲了下姜萱的脸颊。
姜萱:……
姜萱忍了忍,和他道:“你要是再继续动手动脚,我宁愿出门和你翻脸了。”
郑西洲把下巴搭在她肩膀上,“说了不碰你,你怕什么?让我再抱一抱。”
于是姜萱被迫当了一个抱枕娃娃,让他抱了半天。
当然,郑西洲也有分寸,最多亲亲脸颊,摸摸柔韧的腰肢,几乎是踩着姜萱的底线,在安全范围内为所欲为。
姜萱眼睫低垂,脸颊烧得慌,很不习惯他的触碰,但也勉强忍了。
离开医院的路上,她有仔细想过自己的当前处境。
不可否认,郑西洲确实帮了她,而且帮了大忙!
她把落户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同样低估了这个年代对敌.特严抓严打的紧张风气。
本来以为借着脑袋受伤失忆的机会,捏造一个千里寻亲的孤女身份,就能搞到城里的户口。
谁知道徐长安会那般怀疑她?
自从得知身边有人监视的时候,姜萱便认清楚了现实——徐长安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说辞,更不会轻易给她弄一个户口。
可是郑西洲不一样,他不追究姜萱的来历,行动雷厉风行,直接给她落了户,轻而易举解决了姜萱的困境。
他的背景太好用了,家庭成分清清白白,这个年代讲究拥军爱军,没有人会主动与他作对。
姜萱需要他的庇佑。
她很聪明,一向知道该如何选择。
她不喜欢郑西洲,但也不讨厌,就当是相亲谈了一个男朋友,慢慢培养感情,看看能不能合得来吧。
良久,姜萱摸了摸饥饿的肚皮,抗议道:“能吃饭了吗?郑西洲同志。”
“能!”
灶台就在门口,上方搭着简易雨棚,柴禾和煤炭则是堆到了柴房。
郑西洲跑去对面的杨叔家,拿着火钳,夹了一块烧得火红的煤球,灶膛里很快便燃起了火苗。
姜萱很庆幸自家门前有一个单独的自来水管子,起码平时洗菜接水很方便,不用挤着去院子中央的公用水龙头那里。
菜篮子里有新鲜的蔬菜,橱柜里有胡萝卜和土豆,还有一把细白面挂面。
考虑到姜萱是第一次来这里吃饭,郑西洲想了想,阔绰地把挂面全部下锅了,又打了两个鸡蛋。
姜萱压根不了解这个年代的日常饮食,只把吃鸡蛋挂面当作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老一辈常说,糠菜半年粮——
什么是糠?糠就是从稻、麦等谷皮上脱下的皮或者壳。
所谓糠菜半年粮,就是指一年之中,有半年用糠和菜代替充饥的粮食,菜就是野菜团子,那些黑色的、扎嘴的东西,很难吃,但必须吃。
因为粮食产量不够,不足以让所有人吃饱饭。
1958年,没有哪户普通人家能做到顿顿吃.精米白面。
姜萱尚且不清楚这一点。
她蹲在水龙头跟前,把菜叶子一片一片的撕开,用水流冲得干干净净。
郑西洲看了她半天,水管里的水哗啦啦地流,也不见姜萱洗菜的动作加快,依旧是慢悠悠的。
他扭过头,瞥了眼隔壁的邻居,只能揪住姜萱的耳朵,低声提醒:“傻妞儿,你把水龙头关小点,在盆里洗菜不行吗?节约用水懂不懂?把你的资产阶级做派收一收。”
姜萱:……?
管天管地还管她洗菜啊?
郑西洲发现了她的迟钝,无奈地扶了扶额,在她耳边低语:“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隔壁还有其它邻居呢,你洗菜那么浪费水,别人还以为你很有钱呢。”
姜萱就是很有钱!
但是她的钱全部丢到了现代,现在就是一个穷光蛋。
郑西洲揪着她耳朵小声提醒,姜萱很快也反应过来了:在这个特殊的年月,穷才是最好的。
君不见,资产阶级都遭了殃,地主的土地都被没收了。
但凡露富的,下场都不怎么好。
勤俭节约才是好习惯。
于是姜萱立马关掉了水龙头,可怜巴巴的、在一个很小的不锈钢小盆里洗菜。
洗完第一遍,盆里的水哗啦倒掉,再接一盆水,再开始洗第二遍。
第三遍的时候,郑西洲看不下去,又揪住了她白润的小耳朵,“傻妞儿,有你这么洗菜的吗?你准备洗几遍?”
第13章 思想碰撞
姜萱把菜叶子细细地洗了三遍,终于肯下锅煮了几分钟,最后和挂面一块捞出来。
郑西洲做饭的水平很一般,勉强能吃,姜萱也是半斤八两,甚至比他还要差。
两人往碗里加点盐和醋,再加两滴芝麻油,简简单单的挂面便做好了,汤面卧着一个黄澄澄的鸡蛋,飘着淡淡的油花,闻着还挺香。
姜萱饿坏了,顾不上烫,小心地端起饭碗,回到房间,坐到桌上急得吃饭。
“你怎么也不会做饭?”
郑西洲说着,坐在她旁边,同样埋头大口吃面。
姜萱咬着鸡蛋,含糊道:“谁规定女孩子必须要下厨做饭?反正我不会!”
别指望她贤惠的洗手作羹汤。
郑西洲:……
郑西洲眉头一跳,“那你会做针线活吗?不会做饭,缝补衣裳总应该会吧?”
“……也不会。”姜萱小声说。
郑西洲深呼吸:“算了,到时候帮我洗洗衣裳也行。”
姜萱不吭声,慢吞吞地伸出双手,指甲圆润,十指纤细修长,葱白如玉,没有一丝辛劳的痕迹。
郑西洲彻底不说话了。
捡回来的不是贤惠媳妇儿,反倒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千金!
到最后,收拾碗筷也是郑西洲自觉去的。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抬头便能看到一闪一闪的星星。
姜萱坐在门槛上,看着郑西洲脸色郁闷,不爽地蹲在水龙头前刷碗,心里止不住想笑。
大杂院很安静,偶有两个小男孩争吵打闹,不到片刻就被妇女照着脑袋抽了一巴掌。
“吵什么吵?都给我回房睡觉!”妇女骂骂咧咧。
“不要!要吃面条!”
“我也要!”
妇女尴尬地望了眼姜萱。
个子最矮的小男孩也看过来,似乎看出姜萱很好说话,炮弹一样地冲过来,气势汹汹道:“我也要吃面条!”
姜萱:……?
想吃面条不找妈,找她干什么?没礼貌。
姜萱努力忽略小男孩油腻腻的头发和袖口,也不去看脏兮兮的黄鼻涕,温声道:“乖,想吃面条是吧?去找你妈要。”
不远处,郑西洲闻言,扑哧笑出了声。
姜萱懒得搭理他,更不想搭理眼前的熊孩子,直接站起身,转身回房间了。
小男孩抹了把鼻涕,当即赖在门口打滚,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我也要吃面条!给我吃!给我吃!”
郑西洲掏掏耳朵,轻飘飘道:“二蛋,你再继续赖着哭,别怪我拿板砖抽你啊。”
二蛋喉头一哽,吓得捂住屁股,一溜烟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