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耳光不知用了什么巧劲,听着不响亮,闷沉沉的,落下来却疼得很。
苏倾娥被打得浑身一颤。
只听人道了一声:“莫动。”而后才将她往后一翻转。
苏倾娥也因此见到了身后那位“主子”的模样。
怎么……是你?!
苏倾娥面色微变。
她突然间更拼命地挣扎起来,但她挣不脱,也挤不出声音,还反又被甩了几个巴掌。
“把她给我。”
“是,主子。”
苏倾娥被绑了起来,而对方拎住了绳子的一头,就这样拖拽着她在路上走动了起来。
苏倾娥在山林间一路擦过去,衣裳破了,脸颊也破了,眼睛还险些被树枝插中,惊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此时罗姑娘也正带着钟念月走了出来。
双方撞了个正着。
看着眼前身形高挑,头戴幕离的人,手中提着一个苏倾娥。
“看来有人先我们一步了……”罗姑娘道。
钟念月也同时出了声:“诸葛先生?”然后再一垂眸:“……苏倾娥?”
不愧是女主!
命真够硬的。
今日居然还能再见到她……
惜命的钟念月当下退后了半步,道:“拿下!”
罗姑娘皱眉觉得有些奇怪。
这“诸葛先生”为何绑了苏倾娥?为何身后没有跟别的人?
禁卫们正一拥而上时,诸葛先生取下了幕离,唤了声:“念念。”
苏倾娥听见这一声,简直扎耳扎得要命。
钟念月凭什么运气那样好……
钟念月微微一怔,望着面前成熟些许,略显陌生,但又分外熟稔的面孔。
那是一张女人的面容。
她是朱幼怡。
朱家大火后,便失踪的朱幼怡。
钟念月:“等等!都莫动!”
禁卫齐齐停了手,但还是将她们团团围住了,投以冰冷的注视。
朱幼怡脸上这才露出了点笑容,她道:“念念没有忘了我。”
朱家大火数人身亡后,罗姑娘方才出来走动,因而她并不识得朱幼怡。只惊疑不定地看了看朱幼怡,再瞧了瞧钟念月,随后神色复杂地叹了一声:“叛党拢共两个首领,一个相公子,一个诸葛先生,姑娘却都认得……”
倒显得她方才慌忙要去阻截诸葛先生的行为有几分可笑了。
自然,也从中揽不得半分功了。
罗姑娘越想越觉得荒谬好笑。
祁瀚与太后若是见此情状,又该如何呢?
太后最爱的儿子的旧部,却是都与她瞧不上的钟念月结了缘,太后是不是该要气得吐血了?
这厢朱幼怡扫了罗姑娘一眼:“罗家女?”
说罢,她也不再看罗姑娘,只对钟念月道:“原本的诸葛先生并非是我,另有旁人。此次带队前来的也不该是我,只是那人昨日被我杀了,这才换做了我。”
朱幼怡眼尾微微往下垂了垂,道:“你年纪尚小时,我还与秦诵等人道,将来要你及笄时,该要独自为你贺生,不能叫锦山侯他们将你抢了去。谁晓得你及笄时我来不了,你将来大婚时,我也来不了……这才想着总要见一面的。”
罗姑娘都听得呆住了。
倒还是青梅青梅的情谊了。
苏倾娥也暗暗咬牙。
若她不曾记错,朱幼怡与秦诵那一行人,是素来瞧不上纨绔的。却偏偏成了钟念月的朋友……
罗姑娘问出了苏倾娥的疑问。
她道:“斗胆一问,二位原先是如何相识的?”
钟念月掰了掰手指头,与罗姑娘数了几个人名,道:“他们都是我年少时,陛下为我寻的玩伴。”
原来是晋朔帝!
又是晋朔帝!
苏倾娥是当真妒忌了。
上辈子太子也曾经宠爱过她。
可如今再仔细一瞧,与晋朔帝宠爱的方式好像有着天差地别……
太子的宠爱将她送上了黄泉。
晋朔帝的宠爱却为何能叫钟念月越发得意呢?
钟念月抿了下唇,问:“你方便久留么?不方便的话,你便先走罢。我知晓你还活着就好了。”
她就说,那回被相公子绑架的时候,她分明是瞧见了朱幼怡的背影,却为何再也找不到了呢。
“念念,我……”朱幼怡方才起了个头。
突地有守在下头汤池的宫人惊叫了一声:“着火了!”
着火了?
钟念月猛地一扭头:“何处着火了?”
当即便有一个禁卫去查探情况。
其实也不用他来报了,因为能叫底下的宫人瞧见,必然是那火势越来越大了。不多时,钟念月也看见了。
像是……像是宅子的方向。
那火光之盛,像是将半边天都燎红了。
钟念月眼皮一跳,一提裙摆便要往下走。
宫人们吓了一跳,连忙去拦她道:“姑娘,姑娘贵重,怎么能去那等危险的地方呢?”
钟念月咬了下唇:“底下有个更贵重的人。”
宫人还是不肯相让道:“陛下吩咐了的,咱们的职责就是守着姑娘,保证姑娘的安危……”
钟念月甩开了他们。
拾级而下之前,她蓦地想起了什么,于是回头与朱幼怡道:“我及笄时,不曾与秦诵他们另贺生辰。到底缺了个人呀。”
她说罢,才疾步朝下跑去,发丝与裙摆都乱糟糟地飞扬了起来。
一帮禁卫实则也忧心陛下的安危。
连忙护着钟念月,一路跟下去了。
罗姑娘转过身,摘了苏倾娥堵嘴的东西。
苏倾娥当即破口大骂:“你果真背叛了太子……”
罗姑娘又堵了回去。
苏倾娥:“唔唔唔!”她更愤怒了。
罗姑娘道:“我且听你无能狂怒骂上几句,心底便觉得高兴了几分。”
苏倾娥这下气得脸都白了。
朱幼怡转头扫了她一眼。
罗姑娘不由问:“朱姑娘既已入了叛党,为何还念念不忘呢?”
说罢,罗姑娘自个儿也觉得,钟念月这名字起得真有意思。好像生来便是为着这世间认识她的每一个人,都要对她念念不忘似的。
“念念娇气得很,却照顾过我与我的母亲。为此,陛下还吃了一回醋。”朱幼怡说到此处,便不再往下说了。
罗姑娘也不再问了。
好像不必多问了。
单从方才钟念月离去时那一句,“我不曾独自贺生辰,因少了一个人”,便可窥出几分缘由了。
罗姑娘低声道:“我自幼没有过朋友。做钟姑娘的朋友,应当也能从她的身上分薄得一分快活罢?”
苏倾娥听完,气得直想吐血。
你们便想要和钟念月做朋友?
有那样好么?!你上辈子如何坑害我的啊!而今倒是转性了吗?
钟念月一路疾奔下去,腿都软了。
她两股战战地在宅院外立住,还打了个喷嚏。喷嚏一落地,眼圈儿鼻尖全红了,眼珠子都挤了两滴出来。
她瞧见了太子亲卫的身影,也瞧见了青阳卫的声音。
他们与武安卫战在一处。
刀光剑影,叮叮作响,与那火光中燃烧的噼啪声混作一处,就更叫人觉得心惊肉跳了。
禁卫们很快加入了进去。
宫人们则扶着钟念月要往一旁走。
钟念月轻声问:“陛下呢?”
他们又哪里知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