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又退回原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阿青脸上笑意不减,对于这两人乖觉的态度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
两人就这么绷紧了神经站着,刚刚被折断了手的一人,纵使现在疼的脸色发白,也不敢吭一声,痛呼都被他堵在了喉咙里。
但值得庆幸的,阿青终还是移开了那只抵在太阳穴的筷子。
但还不待那人松口气,噗嗤一声,第三支筷子扎进了他的手。紧接着耳边响起了如果如噩梦般的声音:“买二增一,不用谢!”
而男子被折磨得两眼一翻浑身抽搐了一下晕了过去。
阿青捡起桌上的三个钱袋子,而后竟是往客栈里走来。
当下,掌柜的眼睛越瞪越大,牙齿嘚嘚地上下碰撞。
他的手不自觉地捂住了平日里装银子的柜子抽屉上,脑子一片空白。
眼见人越走越近,掌柜眼前一阵发黑,难道下一个遭殃的会是他?这是天要亡他呀!
想着城外大军围城,又见眼前的出手狠绝的女人,掌柜心里越来越悲愤,也越来越颓然。
他想着,罢了,银子丢就丢了,命保住就行了!
正当掌柜胡思乱想之际,阿青已经行至眼前。
不过,掌柜想象中的事却并没有发生。
阿青将手里的钱全部扔在了柜台上,对掌柜的说:“给我一间最好的房,还有抬桶水上来。我还需要一身干净的衣服,鞋子!”
阿青懒洋洋地提出了说完了自己的要求,但见掌柜神情呆滞,她便屈指扣响了柜台,问:“听清楚了吗?”
掌柜的这会儿方才如梦初醒般猛点头:“清楚了,清楚了,姑奶奶。”
那声姑奶奶脱口而出,掌柜的说完就后悔了。
他怎么嘴快,把这称呼说出口了。
掌柜尴尬的笑了下,然后假装平常扭头大声喊:“阿福,快带姑娘上天字一号房。”
喊完他又回头看着阿青,不尴不尬地使劲笑,脸上的褶子都挤得深了几许。
阿福就是小二。
阿福刚刚在边上悄悄围观了事情的所有发展。
他此时对阿青也是又惧又好奇。
阿福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姑娘,明明是纤弱美丽的姑娘家,可转眼间就撂倒了两个彪形大汉。
那三人他接触了这么久,也知道是个什么德行。
手上有功夫,为人嚣张跋扈,瞧着就不像有正经出身。
后来经掌柜的一点拨他才反应过来可能是绿林里来的。
这些人手里都是沾了血的,平日里阿福也是离他们远远的,除非必要绝不再他们眼前晃。
可今日他们却栽在了这姑娘手里。
虽说他这会也怕这姑娘,但不得不承认,刚看姑娘教训那三人时,他心里也是止不住的暗爽。
所以这会儿比起掌柜的诚惶诚恐,阿福是怕中带着敬服。
阿福殷勤地引着阿青上了二楼,走过窄长的走廊,在最里面停了下来。
阿福推开门,道:“姑娘这就是天字一号房,您先歇息,小的马上就把水和衣服送上来。”
阿青点点头,对屋内宽大的空间,雅致的装扮还算满意。
她走了进去,坐在了椅子上,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慢慢地饮了起来。
阿青在客栈里住了起来。而那日被她抢了银子的三人后来离开了客栈,不知所踪。
桌子上留下的三个窟窿,那天的事再看不出其他的痕迹。
客栈里的人见识了她那日的手段,对她也是能躲就躲,实在不想和她打照面。
唯一还往她跟前凑的,也只有阿福了。
阿福对阿青有敬畏,有崇拜。
他也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那姑娘长的美,也或许是因为那姑娘将那恶贯满盈的土匪狠狠收拾了一番。
总而言之,客栈里他对阿青的态度最热络。
阿青对这些倒是不在乎,她也不是整日都待在客栈里,白日里她就在城里转悠。天一亮就出门,东逛逛,西看看。
城里现在家家都紧闭门窗,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那外面的叛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打进来呢,谁都怕出事,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别出门,在家好好待着。
但即使空旷无人的街道,四通八达寂寥的小巷阿青都会兴致勃勃地去看看。
姿态悠然闲雅地漫步行走。
谁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有什么吸引她的。
直到有一次阿福好奇忍不住问了一嘴,阿青才笑吟吟地吐出两个字:自由!
阿福不懂,他挠着脑袋,不解地望着越走越远的身影。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城内的食物越来越少。
原本空旷的街道又陆陆续续出现了百姓的身影。
这些人都是家里存粮吃完了,没得吃了,才出来看能不能找些什么回去。
而阿青住的这家客栈每日围着的人是最多的。
每天天还没亮,就会有人蹲在门口抻长了脖子往里瞧,想看看能不能要到点什么吃的。
掌柜和阿福赶了两次,便放弃了。
这些人也可怜,其中里面还有好些熟面孔。
可他们客栈还住着这么些人呢,粮食也不多了,他们打哪儿来有多余的吃的给这些人。
掌柜和阿福心下不忍但也只能硬着心肠。
但事情在傍晚时有了转机。
也不知道是谁在后面吼了一句:“官府开仓放粮了。
围在客栈门口的人,在街上其他地方游荡的人,通通一窝蜂全都冲到了粮仓去了。
彼时,阿青还没有回来。
文士又带着仆人在大堂喝酒,他看着此情此景,叹息道:“应城府官倒是有一副仁心!”
正来添酒的阿福闻言顺嘴就说了一句:“应是县尉大人的命令。”
文士握杯子的手一顿,转头看向阿福,有些疑惑:“县尉?”
阿福点点头:“咱们应城的县尉连大人可是个好官,一心向着咱们百姓。”
大宁的一城一县,府官是父母官,又有县丞及县尉做府官副手。县丞主管文书,仓库,县尉管治安。
这开仓放粮应是县丞该做的事,再说,若是没有府官下令底下的人怎敢私下决定。而且这事怎么扯也扯不到县尉头上吧。
所以才有文士的疑惑。
但这边还不待文士想清楚,就又听见阿福唉声叹气地说:“咱们应城的收成向来不好,每年还要向朝廷交重税。去年又遭了灾,官府里的存粮也不多,这放粮也放不了几天咯!”
第5章 对于县尉之事,阿福的……
对于县尉之事,阿福的话一点也没有错。
之前还未有察觉,后来有了阿福那日的话,文士一好奇便特意打听了一番。事实果然如此。此地的县尉竟真的在百姓中有非比寻常的名望。
应城中,府官是谁或许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但县尉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年岁几何,哪里人,有何功绩,应城百姓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县尉此人姓连名侯,年不过三十,乃广阳县人,他嫉恶如仇,为人清廉事事都以百姓为先。
只要是关于连侯之事,在应城大街上随便找一人都能如数家珍。
文士对此颇为震惊,也在暗地里嘀咕,这县尉可不简单啊!
文士大约不知道,他这边还犯嘀咕,阿青却已经亲眼看见了这位县尉连大人到底有多得人心。
应城开仓放粮,所以城中最热闹的当属粮仓那儿了。
阿青也恰好赶上了这趟热闹,还看了好一场大戏。
应城粮仓建于城西,这里无水,周遭也无连排的房屋,平日里更是少有人会走到这来。
但今日却满满当当地挤了许多的人,把原本还算空旷的地方硬是变得狭小拥挤。
这些人手里拿着布袋子,坐在地上,不时地抬眼望向前方还紧闭的大门,眼睛里全是期盼渴望。
就这么从天还蒙蒙亮,一直等到了太阳升到头顶,官府的人才来打开了门。
阿青来的时候门正好打开。
这时,一身穿藏青色官服的留着整齐干净的小胡子的男人走到了门口前。
那男人五官端正,身材高大,他甫一出现,原本坐在地上的百姓们立马起身迎了上去。
七嘴八舌地喊到:“连大人!”
这便是县尉连侯。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火热,所有人都向他围了过去。
连侯抬手向下压了压,嘈杂的声音慢慢便消失了。
“我知道大家这段时日都受苦了。”
连侯开口说话了,他叹息道,“去岁,我们在应城遭了灾,粮食收成较往年少了两层。现又遇大军围城,城中粮食也慢慢消耗殆尽。
遂我向府城大人禀告,竭力为大家争取来开仓放粮。
不过官府存粮也不多,而今也只能让大家勉强度日。是我的无能。”
连侯越说,声音越发低了下来。
他摇头,脸上出现了自责的表情。
百姓看着,立马大喊:“不怪连大人!”
“我们不怪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