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黏得很厉害,恨不得直接将自己变成挂件时时刻刻都挂在谢之权身上。
“你不让我走的理由呢?”
“你知道的,我很忙。”
离开的动作再一次被打断,谢之权叹了口气,略有不耐地问道。
孟听声在诸多剧本中,演绎的都是个实力不凡的盖世英雄,然而他现实里一旦沾上谢之权,就立马跟个脆弱易碎的瓷娃娃一样,好像稍微用点力就能将他伤得体无完肤。
理由?
他能给出千万个。
但没有一个是能够轻易说出口的。
因此孟听声就这样陷入了痛苦煎熬的两难之中,最后在保全仅剩的一点颜面和放弃一切追随谢之权之中做选择。
他的迟疑让他先前所做的一切看起来多像是在无理取闹,谢之权留给他的最后一点耐性终于被耗尽。
她这回不再顾及他身体虚弱,直接面无表情地将孟听声纠缠不休的双手掰开。
一个后侧肘击,逐渐升温的胸膛就这样远离了她。
被击退的孟听声咳嗽着踉跄两步,他眼睁睁地看着谢之权就要这样真真正正地离他而去,犹豫衡量的天平瞬间倒塌向了一方。
“不、不,不要!”
孟听声追了出去,整条不断有人来回走动的走廊,顿时鸦雀无声。
“孟、孟听——”
有个来陪护家人的小姑娘,无意间看向了闹出不小动静的地方,意外地同焦急的孟听声对上了视线。
谢之权脸色一沉,一掌盖在孟听声的脸上就将人塞回病房里去,在发现他身份的人群朝这里涌来之时,谢之权及时地锁上了房门。
屋外拍门的声音震天响,这个肃静冰冷的地方突然被孟听声这三个字闹得宁静不再。
孟听声颓丧地瘫坐在病床上,整个人蔫蔫的,完全打不起劲。
他一看到谢之权就跟失了智一样,结果不出意料的,他又给她惹麻烦了。
“对不起。”
“...我好像总是在跟你道歉。”
孟听声抽过桌上纸巾,将手背上凝固的血痕用力地搓了搓。
疼才能长记性。
“孟听声,你还记得你从事的是一份怎样的职业吗?”
谢之权没有回应他愧疚泛滥的道歉,而是沉着声问了他这样一个问题。
孟听声身子紧了紧,垂下头不敢看她。
“我...我知道。”
公众人物在公众面前,时刻都要注意自我形象管理以及行为举止控制等。
影响力大的人,抬手之间就能够改变一件事的发生。
孟听声在医院将自己暴露出来,后续将会有不少的麻烦等着他以及他的经纪人。
“你知道你还做出这种一头脑热的事情?”
“幸好现在处于饭点,走廊人并不算多。”
“如果一旦是在人多的地方,你的粉丝以及爱看热闹的群众为了围堵你,造成一些医护上的事故,吵到了其他病人的休息或者是阻断了急救的道路,那后果将会不堪想象。”
“知道你脖子上的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吗?是用来思考的,是用来考虑后果以及阻止你犯错的。”
给孟听声训话仿佛已经成了一件家常便饭的事,谢之权低头看着神情越来越萎靡不振的孟听声,严厉的语气也渐渐歇了。
孟听声早在谢之权教训他的时候便将擦血的纸扔了,一只手背在身后,格外用力地偷偷揪住了床单。
“可是...”
洁白的床单都快被他抓变形了,孟听声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
“我不出去,你就走了。”
“一想到这个,我脑子里就装不下其他东西了。”
“没有第一时间考虑到后果,是我的错,对不起。”
“我现在就出去将事情解释清楚,事后若是有任何需要我赔偿或者负责的,我一力承担。”
他眼睑之下的青黑就像一道荒唐的重墨,眸中璀璨的万里星河都湮没在其中。
孟听声话落,便要决然起身,谢之权却是又将人摁了回去。
“不必了。”
“小助理已经在处理了。”
身体虚弱的男人站起时摇摇晃晃的像是随时都要倒下,脸色白得同顶上单调的白灰一样,死气沉沉的。
谢之权将手机屏幕上弹出来的消息拿给孟听声看,庆幸小助理来得恰好,也庆幸走廊人少,方便处理。
屋外的拍门叫喊声,随着医护人员的疏散声,以及小助理带着歉意的劝解声,不知不觉中就慢慢消失不见了。
“后续的事情我让公关处理,今晚夜深的时候你就换个病房,别再给我捅娄子了。”
谢之权三两下就将事情安排好,眼下见也没什么其他事可说,便真的准备走了。
可孟听声大抵是真做好了死缠烂打的准备,又不依不饶地强撑着迎上来。
他拉住谢之权的手,将要走的人勉强拽了回来,抬眸静静看她。
“你能不能陪陪我?”
“我有事要...”
“我很想你。”
孟听声侧首亲吻着谢之权掌心的纹路,泛着微光的深黑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他早就该这样了。
一个四处飘零靠喂养流浪动物换取温暖的人,如何能不眷念可以让他有安身之所的人。
他将安定的心寄托给她,也只想给她。
所以孟听声从来就没有做选择的权利,他给自己找的全部借口,也不过是怕被她恶狠狠地拒绝,失去拥有她的资格罢了。
但他现在,不能再逃了。
“半年,六个月,一百八十三天,四千三百九十二个小时。”
“因为我说过要证明给你看,没有你,我也可以过得很好。”
“所以在这么漫长的时间里,我为了做到这件事情,必须时时刻刻提防着自己不去想起你。”
“毕竟一旦想起你,我就想见你,想立刻去到你的身边,告诉你,我没有你不行。”
“可我不能这样,我觉得,你大概会很讨厌轻言放弃的人。”
孟听声拿脸颊蹭着谢之权柔软的掌心,细碎的黑发散落在他额前,令他整个人看起来很软,气势被削弱了不少。
他在说这席话的时候,人抖得很厉害,声音也颤得紧。
“所以我格外珍惜工作时的每分每秒,只有忙碌的工作才能让我忘却所有,不去想你。”
“但是人要吃饭,要睡觉,要休息,要交流,还有换戏服化妆等七七八八的事。”
“通常那些时候,都是我最煎熬的时候。”
“吃饭的时候,我会想起你,所以我吃不下饭,休息的时候,我会想起你,所以我不能休息,睡觉的时候,我会梦到你,所以一旦梦境中出现你的身影,我都会强迫自己从深睡中醒来,挥散你的样子。”
“所谓逞强的证明,到头来都不过是一场自我折磨。”
“我越不愿想起你,渴望见你的心却是越强烈一分。”
谢之权看他说着说着,眼角就偷偷红了,声音也微微哽咽了起来。
但孟听声总是很要强,吃了很多苦了,却也忍着绝不掉下一滴泪来博同情。
“之权姐,对不起,我真的忍不住了。”
“就算你今天没有出现,我怕是也撑不住多长时间,自己跑去见你了。”
“冬天入冰湖时的刺痛,拍追赶戏意外骨折时的剧痛,被生锈的铁钉全根没入脚掌时的钻心之痛,这些我尝过很多很多次的痛,都远不及我想到你却不能见你时来得难受。”
“我试着硬生生挨住了没有你的半年,最后发现,这不是我能够过下去的生活。”
“之权姐,我不能没有你,无论尝试千万种方法,我都戒不掉你。”
孟听声像是要将自己的心剜出来捧在手心递给谢之权看一样,以往那些绝对不敢说出口的话,这次统统都被他一次性说干净了。
他将自己的自卑小心以及隐忍痛苦都摊开给谢之权看,他现在的模样就像是过去数个没有她在的夜里,绝望得悄无声息。
孟听声的深情,换来的是谢之权的沉默以待。
他明明感觉到被自己温柔握着的手在变得有温度,他的那颗心,却是在以绝对的速度冷却下去。
谢之权抽回手。
“对不起。”
她说。
“很感谢你的喜欢。”
“但感情从来就不是一方付出,另一方就要有回报。”
“未来你想见我,随时可以。”
“但请不要再因为我而折磨你的身体,我会为此愧疚,却不会为此感动。”
“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谢之权解决孟听声的态度,就跟解决那些难缠的娱记一样,迅猛且决绝。
她按了床头呼叫的铃声,将护士请过来给孟听声再次处理一下伤口。
孟听声有一瞬表情都成了死灰色。
眼里摇曳生辉的光,碎成了满地他打破的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