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主子醒了!”
厢房。
“干爹!您总算醒了!我这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
床榻上的人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张峰见他神色平淡,小心说道:“看来那高僧的办法真有用……找了个适龄的姑娘给您冲冲喜,竟真的逢凶化吉了。”
顾言只是懒懒靠在软塌上,听着张峰解释,张峰被他盯着,心里愈发揣测不到他的想法,只好小心翼翼问道:“干爹,您......?”
沉默差点把张峰压垮之时,清雅的声音从榻上传来,“传。”
张峰松了口气,“是。我去给干爹传大夫来看看。”
“谁叫你传大夫了?”
江霏微小心打量着面前的屋子,虽然只是临时落脚之处,却被修整一新,名贵的古画瓷瓶错落摆放,仿若京中权贵之居所。
领着他的小太监低着头退到一旁,江霏微轻轻抬头,看清了烛光下的人。
坐上人面色如玉,更衬着朱唇有几分惹人遐思的红;一双凤眼惫懒眯着,正眼瞧时,那清冷面容上沾染的几分风流多情,足让人愣神。若不是周围人紧张得脑袋都快垂到地上了,还以为是哪位不知愁的贵公子。
他脚边趴伏着一只四肢修长的大猫,皮毛上有着好看的黑斑,像小豹子似的。见霏微进屋,有些好奇的跑动到她脚边,小心嗅着。
她正跪下请安,就听见座上之人开口,声音带着太监才有的细长,“你不是张峰给我找的夫人吗,既然如此,何须再跪呢?”
第2章 逃脱 连太监都看不上。
这话虽是冲着江霏微来的,张峰却感受到了男子的不快,他立刻扑通跪下,“是奴才眼皮子浅,听信了那些道士的花言巧语,干爹吉人自有天相,哪里需要什么冲喜呢?”
“咱家也这么觉得,这不,咱家已经把那位花言巧语的道士请来了。”男子一抬眸,两个太监将一个血肉模糊的和尚抬了进来,血腥味瞬间充斥了房间。
江霏微一阵恶心,但胃里空空,只是冒了些酸水。
男子看着满额冷汗的张峰,笑得开怀,“你说说,咱家怎么赏你?”
张鑫暗叹果然出事了,主子这次出来,一是收贡,二是为万岁爷觅得佳人。冲喜这事要是传回京,万岁爷会怎么想?自己劝过哥,可他却是不听。
张峰强笑道:“干爹,司礼监里谁没个贴心人,干爹又得皇上青眼,皇上怎么会在意这些?”
“哦?您可真了解万岁。那你为何拐弯抹角安排人砸伤了咱家,又弄一出冲喜的戏码?咱家在你们眼里就这么蠢,会信你们这些把戏?”
张峰只觉得背后的衣衫全汗湿了。
他怎么会知道?不可能,他不是才醒吗?!他不可能查明白!
张鑫确是不信,连忙跪下,“主子,我哥太蠢,受了小人蒙蔽!可他跟在你身边这么久,绝不会有害你的心思啊!”他转过身拉过张峰,“哥!你快给主子认个错!”
男子似乎有些不耐烦,不等张峰说话,勾勾手指,“网布了这么久,咱家都看烦你了。不过今儿心情好,给你个痛快。”
立刻有人上前将张峰拖到屋外的长凳上,张峰连求饶都来不及,棍子噼里啪啦砸了下去。
江霏微听着屋外的惨叫,身子不由抖了起来。
缩在她脚边的大猫似乎兴奋了起来,几步跳到张峰身上,张鑫知道这畜生的厉害,哭呵着往哥哥身边跑过去,可那大猫快如闪电,一眨眼就蹦到了张峰身上,对着他的脖子一口咬下去。
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张鑫扑通跪在了地上,大猫借着他肩膀,衔着肉蹦回了霏微身边,美滋滋吃了起来。一股血腥味直冲脑门,江霏微缩成一团,狠狠掐住自己的胳膊。
男子身旁的太监顾恭瞥见江霏微,凑到男子耳旁,“干爹,用不用处理掉?”
江霏微察觉到顾恭不善的眼神,镇下心思,垂头说道:“公公,今日之事,民女不会对外透露半字。”
倒是个聪敏的。男子这才正眼看向几乎是骨瘦如柴的江霏微,顿了顿才开口,“.........不必,赏些东西,送回去吧。”
顾恭神色中划过一丝惊奇,但很快藏好了。
江霏微松了口气,果然如书里所写,这个太监不会收下自己,她情真意切行了个礼,“多谢公公。”
大猫见她动了,又往她身边蹭,江霏微见它猫上沾着的鲜红,没忍住往后退。
大猫的耳朵耷拉下来,似乎是明白了霏微不喜自己,便头也不回跑到了公公脚边。
顾公公摸了摸大猫的脑袋,他看见江霏微眼睛里的惧怕,笑意更浓了几分。
县令府外,张迪对着顾恭点头哈腰,“还劳烦公公亲自跑一趟!实在对不住!这事都怪...都怪内人自作主张!”
许氏还瞎掺合着说话,“霏微身子不好,公公看不上也是自然的。只是......”她有些为难搓搓手,“黄花大闺女,毕竟是冲了喜,你看公公立刻就醒了,虽然说丫头看不上,可她以后也不好嫁了......”
顾恭嫌恶地看向许氏,“放心,干爹备了银子。”
张迪还来不及反驳,就听见顾恭继续说道:“张迪,你与其讨要这几两银子,不如快点把纳贡准备好。明日公公就要点。”
“这......”张迪还想说公公身子刚好、不易劳累之类的话,却被顾恭不可辩驳的眼神吓了回去,“...这是自然!小的忙活了好几日,等明天立刻就给公公奉上!”
许氏看着呆站在一旁的江霏微,啐了一口,“连个太监都笼络不住,真是晦气!”
“你少说几句!幸好给送回来了!”张迪瞪了江霏微一眼,“还站着干嘛!”
许氏才不理会她,满意看着顾恭送来的银子,足足有一百两,自己还能再从许老头那赚五十两,简直再完美不过了!
若是这样的好机会多几次就好了!这丫头能给采菱赚不少嫁妆呢!
她数着锦盒里的银子,吩咐江霏微道:“这几日你就好好呆在家里,等顾公公走了,就安心嫁到许家去,否则小心你母亲的命。”
”是。”江霏微貌似恭顺跪下,心里却有些着急。自己总不可能真像书里那般,被胁迫着嫁给许老头吧?
她心不在焉的走回屋子,却发现门外站着几个丫鬟。
是张迪唯一的女儿,张采菱身边的人。
那些人一看江霏微,嘲笑道:“哟,这不是连太监都看不上的大小姐吗!”
江霏微走到他们跟前,“我要回房,请让开。”
那些丫鬟笑作一团,“怎么?不知昨日的洞房花烛开心不!”
江霏微懒得与他们争辩,可她却听见屋内传来一阵刻薄的女声,“夫人,别气啊,你女儿刚拜堂就被休了!也算是奇闻一件了!”
张采菱和她母亲一样心思歹毒。她嫉妒江霏微的好容貌,经常故意到这儿来气江霏微和她母亲。可如今母亲身子不好,哪里禁得住她这般?
反正情况够差了,还怕什么?江霏微可不像原主那般欺压怕了,一把推开几个丫鬟,冲进屋子,“张小姐,你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忧担忧你自己吧。”
“定了三门亲都被退,若是以后真没人娶,岂不是比我还惨?”
张采菱因为脾气泼辣、还品貌惧差,三门亲事都以告吹为结局。她被戳中了痛处,顿时炸了毛,“你个小贱人说什么?”
江霏微淡淡回道:“我还有几日就要被你母亲嫁走了。可若是我母亲被你气病了,院子里的婆子们嘴可杂着呢。”
张采菱本咽不下这口气,但一想到她要被嫁给那个丑陋的许老头,心里不由舒服了些,“十五一枝花,配许老头倒是合适,你就等着日后做寡妇吧!”
她趾高气扬出了房间,江霏微连忙凑到侯夫人面前,“母亲,我没事,你别担心。至于李老头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你看,我昨日说了不会嫁给太监,不是说到做到?”
侯夫人见她回来又高兴,可想到张采菱的话,心中只觉得绝望万分,她无助开闭着口,只能发出些嘴形。
是娘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啊......
江霏微看见她不断重复的口型,勉强摆出一个笑容,鼓励着她,“娘,只要你平安,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我知道的,京城对吧?我一定会去,你且等等我。”
江霏微紧绷了一日,也是疲惫不堪。她寻了些吃食,草草用下,又随意收拾一番,在旁边的小床睡下了。
可她掩饰的再好,偶尔紧锁的眉间,也躲不过侯夫人的眼睛。
侯夫人知道,许氏肯定会用自己胁迫江霏微,今日张采菱的话更让她去确信了这一点。
她不允许自己的女儿被当作许氏赚钱的买卖。
享不了福也就罢了,还要嫁给那般污糟的男人!
女儿平日总是怯怯的,这几日忽逢巨变,竟比想象中坚强许多。还收下了玉佩,愿意去京城寻亲.........
自己怎么能拖累她呢?
江霏微心里藏着事,第二日早早就醒了。她见侯夫人还在歇息,便悄悄起身,打算去厨房拿些热的。
院子里一篇冷寂,她正到厨房门口,发现厨房还没开门,便立在檐下等着。
正巧,张采菱的婢女也往这走,江霏微不愿与他们起冲突,便偷偷躲在树后。
“这鬼天气,怎么还这么冷!厨房也是越来越偷懒了!”
“我刚刚叫张大娘了,他们马上过来。小姐也真是的,这么早便要吃什么糖水。”
“她那身材再吃,可就真如那小贱人所言,以后没人娶咯。”
“对了,我昨儿听周妈妈他们说呢,江霏微也算姿色不错,你可知她为什么没被那太监看上?”
“为何?”
“那公公是顾言,可是宫里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天天跟着皇上的,后宫娘娘那么漂亮,他看得多了,哪里还稀罕江霏微!”
“看得多又如何?还不是皇上的,再说他一个太监,还能娶媳妇?”
“我听周妈妈说,宫里的太监都有对食,和平常夫妻一般,而且得宠的太监,也会三妻四妾呢!”
“真是这般?太荒唐了......”
而江霏微已经愣在了原地。
顾言,司礼监,秉笔太监。
那位可是本书最大的反派啊!
小说里,他是阴晴不定、手段狠辣的东厂厂公,手中人命无数、惑乱朝纲。等到三皇子登基为帝,第一件事就是铲除阉党,荡清朝廷。顾言自然落得一个挫骨扬灰的下场。
江霏微没想到,原主冲喜的对象竟然是顾言!这个书里可没写啊!
怪不得书里,原主在黎城县的事情一扒拉出来,就被灭口了……想必也是顾言干的!
可江霏微的心思却活络起来。
这是她接触到的第一个,与主线剧情有牵扯的人。
虽然是反派,但至少能带自己和侯夫人进京!
书中,顾言因钦慕永宁公主,对与永宁公主交好的江芸兰也颇为照顾。
侯府大房与二房关系甚好,自己又是江芸兰名义上的妹妹,爱屋及乌,也会帮自己一把吧?
她按耐不住心里的激动,想着如何才能和顾言联系上。
远处,一个丫鬟匆匆跑来,“姐姐!”
张采菱的侍女转过身去,“你怎么不在小姐身旁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