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连忙让她进来,开了空调,又给她穿上自己的毛衣。
阮瑜:“没去太远的地方,就东南亚某小渔村,想回来当然快,如果去的是欧洲,就得多在路上折腾点时间了。”
阮瑜大学的时候就来宋如家里玩过,宋海安和程丽云都认识她,见到她来找宋如,程丽云还特意吩咐宋海安,“给小瑜加几道菜,她喜欢辣口。”
阮瑜拉着她的手臂直撒娇:“就知道程阿姨疼我。”
回到卧室里,只剩宋如和阮瑜两个人,阮瑜气鼓鼓地说:“好啊你,宋如,发生这么大的事,一点招呼也不跟我打!把我当外人呢。”
宋如:“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这几天一直觉得,自己生活的这个城市特别陌生,不,应该说整个地球对我来说都很陌生,我不习惯手机、电脑,忘记了很多大学的事,我都还没顾得上理清思绪呢。”
如果是旁人,肯定会觉得她是和自己生疏了,然后找理由解释,但阮瑜知道宋如不是那样子,“是不是伤到脑部了?”
宋如:“目前看来,大脑的检查结果还算正常。”
阮瑜开始开脑洞:“难道是外星人把你抓走了?然后又清除了你的记忆,把你给送回来了。”
宋如:“?”
“不愧是你,阮大小姐!”
阮瑜:“那这次就饶过你了,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啊,我要是发生这样的事,肯定会需要你陪着我,换位思考,你也会需要我陪的。”
宋如重重地点头:“嗯!”
阮瑜仔细翻看她的病历,“治疗方面有什么问题吗?钱够不够用?”
宋如:“我爸从银行贷款了,不过我妈说她以前给我买的保险,应该会赔一部分,如果真的不够用,我一定会跟你开口的。”
阮瑜:“我一听说你的事,就找律师问过了,现在刘铁龙虽然判了死刑,不过就他那样,肯定不甘心,还要继续折腾,应该还会上诉,不过只能上诉一次,大概率还是维持原判。”
她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宋如:“如啊,你这次表现真的不错,我看到别人转发的庭审视频时,都有点没敢认出来那是你,你在我印象里一直是一个虽然别人以为你很高冷,但其实性格很软萌,只是不同愿意和不熟悉的人社交的萌妹子,突然这样气场全开,锋芒毕露,slay全场,是真的有点惊到我。”
宋如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有吗?”
阮瑜:“何止,总感觉你变化好大,但又具体说不出来。”
宋如:“瑜啊,你快来帮我看看这些简历写的怎么样,我想找工作,帮我改改修辞,这可是你的强项!”
宋如和阮瑜念的都是商科,但阮瑜家里是办杂志的,她从初中就开始自己在杂志里写稿,现在更是做了一个时尚版的副刊,有时候还会作为模特,去参加时尚活动,阮瑜文笔一直很好。
班里都开玩笑叫她阮大小姐,就是因为阮瑜家里挺有钱的,当然不是顶级有钱,但是在超一线城市有自家的杂志公司,住的也是别墅,车库里停的也是豪车,平常穿的用的反正都挺贵的。可能在真正有钱人眼里,阮家只是小富,不过对于一般人来说,已经够大家羡慕的了。
阮瑜帮她认真修改简历。
她自己就经常面试,很知道面试官的心态,边改边说,“非得留在你们当地啊,真不考虑考虑来我家杂志社上班?”
宋如:“爸妈年纪都大了,我又是独生女,你懂得。并没有说爸妈捆绑我的意思,是我自己太恋家,光是上大学那几年就难受死我了,大学好歹还有个寒暑假,真要让我永远待在外地,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回家见爸妈一面,我根本不敢想象。”
阮瑜:“浪费你这份学历哦。”
绿团子跳到宋如怀里喵喵叫。
阮瑜:“你这猫颜色挺少见的,原谅色啊。”
宋如:“绿宝可可爱了,呆呆傻傻的,特别萌,而且很乖。”
阮瑜做事情很专注,吃饭的时候还在想着改简历的事,差点咬到舌头。
程丽云:“小瑜,想什么呢?”
阮瑜:“帮宋如改简历。”
宋海安也听说了宋如找工作的事,“如如,你目前的职业规划是什么样的,有没有考虑过考公?”
宋如的职业规划就是:“最好能清闲点,工资的话,稍微比咱们这里的平均线高上一点吧,免得阮总又说我浪费学历。考公也可以,但就是准备时间太长了,现在距离报名还有好久呢。”
宋如是去年六月毕业,那时候妈妈的病就很凶险地发作了一次,她连毕业典礼都没顾得上参加,就回家照顾妈妈。
程丽云出院以后,宋如回到毕业的大城市,在那里实习了几个月,过年的时候妈妈又一次发病,宋如想请假,请不下来,最后直接辞职了。
不过现在程丽云的病情已经稳定了。
阮瑜也很关心程丽云的病:“阿姨最近血糖怎么样啊?”
程丽云:“降下来了。”
她之前两次发病,都是因为糖尿病引起的并发症,一次是脑梗塞,一次是心脏问题,反正都挺凶险的。
因为她执意不肯打胰岛素。
程丽云自我检讨道:“怪我自己,我小时候见到外婆打胰岛素,每天往身上扎那么多针,她衣服一掀开全都是针眼,我就死活都不肯接受医生提出的治疗方法,其实现在医学技术这么先进,打胰岛素的方法都和从前不一样了,我血糖那么高,引起并发症才是最可怕的。”
尤其是宋如就是为了去医院照顾她,才被刘铁龙捅伤,只要一想到女儿躺在手术室里的模样,程丽云就恨死自己了,她觉得都是自己以前坚持不肯打胰岛素,才害得宋如承受这些。
宋如知道她在想什么,温柔地抱住了她,“妈妈,都过去了。我都已经好了,罪犯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您不要再反复怪自己了。”
程丽云抹了抹眼泪,“嗯。”
一吃完饭,阮瑜就主动去洗碗。
程丽云和宋海安一起把她往厨房外面赶:“你是客人,哪有让你洗碗的道理,去跟小如一起看电视吧。”
宋如抱着猫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放着宋海安切好的苹果,她招呼阮瑜坐下。
阮瑜听见厨房里宋海安和程丽云说笑打闹的声音,“真羡慕你们家,爸妈感情这么好,连洗碗这样的小事,他们都能这么开心。”
宋如知道阮瑜家里的情况,她爸妈关系很差,虽然是夫妻关系,但是其实各玩各的,她爸阮荣海在外面有小情人,她妈曹佳也是,可为了共同利益,又不肯离婚,反正夫妻俩就是互相憎恶,日常咒骂都是常有的事。
宋如有一次去阮瑜家里玩。
阮瑜爸妈就当着她们的面吵架。
阮瑜气道:“我朋友还在呢,你们就不能消停点。”
阮荣海说:“别说现在你只是带朋友来了,你就是带你老公来,我跟你妈吵架,你和你老公也只能受着。怎么你花我们的钱长大,我们吵个架让你听着怎么了?”
而他们吵来吵去,内容千篇一律,无非是曹佳觉得阮荣海又跟新来的秘书搞上了,那秘书仗着他的宠爱作威作福。阮荣海骂曹佳的弟弟在公司里做假账,中饱私囊,说她就会往曹家捞钱。
那天晚上阮瑜抱着宋如哭了很久:“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我也希望自己能像电视里演的一样,脱离家庭,硬骨气地不拿他们一分钱,也不想再让他这样指着鼻子骂我。”
宋如:“你已经很棒很棒了,你的副刊做的越来越好,你可以先搬出家住,就说要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方便上课,起码不用天天听着他们这样吵。”
阮瑜擦干眼泪:“我从小就一直在争,跟我爸的私生女争,跟我妈的私生子争。他们都想进杂志社,他们把这当成是皇位来抢,但杂志社是爷爷和外公一起创办的,是他们的心血,外公外婆和爷爷去世的早,奶奶现在都病得意识不清醒了,还老是对我念叨,千万不能让杂志社败在他们手里。”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宋如换了阮瑜喜欢看的时尚频道,阮瑜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地点评:“这件新品不错。”
阮瑜睡在客房。
晚上宋如出来喝水,发现她的房间亮着灯,听到她压低声音在和人打电话。
发现宋如出来,阮瑜也走出房间,抱歉地说:“是不是吵到你了?”
宋如也给她倒了一杯水,“遇到什么事了吗?”
阮瑜气道:“我这次去东南亚小渔村,说是度假,其实是联系一位画师,跟他见面聊,艺术家脾气有多大,你是不知道。求了人家好久,才总算把合作谈下来,结果我刚一走,他又变卦,要抬高价钱,哪有那么多钱给他啊,预算早就超了!”
宋如:“要不是因为我的事,你也不会直接飞回来。”
阮瑜:“和你才没关系,是他狮子大开口,即便我现在就坐在他面前,他也会坐地涨价。”
宋如:“要画什么啊?”
阮瑜:“是我想的一个创意,想要宣扬汉服,开一个专门和汉服相关的专栏。市面上已经有的相关信息,再花钱转载别人的,没什么意思,要做就全都自己做。但是吧,如果直接把考古发掘的材料放上去,也没人看,对吧?人家看杂志是为了娱乐,又不是为了上课,这种方法直接就被我自己毙掉了。
开会的时候,我手下带的一个小朋友,又提出了另一种方法,她说我们可以把汉服真实地做出来,请模特来拍。她说的这个想法那可真是太好了,好到但凡是个人、有个脑袋,就能想得到,可预算不够啊,钱从哪里出?她知不知道自己嘴皮子一张一合,那是多少钱。你也知道我这小破刊,我爸也卡我的钱,我妈也卡我的钱。
最后我又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我们把所有的资料整理好,请一位画师,专门来画汉服,可以有一定的故事性,当然更重要的是画出来的衣服形制要对,还要够美,成本确实被压低了,但画师不好找,要么是人家档期排满了,要么是画风不符合,难得找到这么一个各方面都合适的,好家伙,这价格又是我要不起的尊贵了。
现在只能继续找新的画师,但眼看杂志就要定稿了,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宋如看了看阮瑜带的那些资料,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有一个人一定能画。
是谁呢?
想不到。
不过我好像也能画啊。
宋如拉着阮瑜来到书房,她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报过美术类社团,画架、颜料什么的家里都有。
她没有思考多久,直接就画了起来。
阮瑜手里捧的那杯水还没凉透呢,宋如就已经画了个七七八八。
那是一个黑衣青年,穿着一件直裰,方袖交领,怀中抱着一把长剑,双眸湛湛犹如清空,五官俊美,气质乍看很冷峻,可再多看几眼,又会觉得清风朗月一般,他身后的竹林潇潇,竹叶飒飒。
阮瑜直接就是尖叫:“啊啊啊!”
然后第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嘴,“会不会吵醒叔叔阿姨,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天哪,我的大宝贝,你这是去哪里进修了画画,我没记得你有这么神仙的画艺啊。”
宋如:“也没有很神仙吧,距离真正神仙的水平,还差得远呢。”
阮瑜:“说的像你见过神仙的画一样。”
宋如画的好,绿团子觉得很正常,她画画那可是王玄之手把手教的,师父丹青妙手,徒弟当然也不遑多让。只不过宋如老拿自己的画和王玄之比,那当然觉得平平无奇,可是和普罗大众比起来,她的画已经很强了。
宋如好像真的见过神仙的画,但这种想法实在很没道理,她只是摇头笑笑,“这把剑会不会不太合适啊,我看你们的资料里没有这种拿剑的。”
阮瑜:“不不不!刚刚好,艺术,什么叫艺术?艺术就是来源于生活,但又高于生活,要是我们直接复制资料,有人看才有鬼了,我觉得他就该有这把剑,这就是故事性啊,他怀里抱的这把剑,让他整个人都像活了起来似的。”
宋如:“你们杂志社能用吗?”
阮瑜:“当然!之前约的那个画师,跟你比起来就是渣渣。”
宋如:“是不是需要用数码绘图板?我这种直接画在纸上的——”
阮瑜:“没关系,杂志社有这样的技术,要是纸上的画不能用,还怎么找那些老艺术家约稿,人家画的都是纸质版。啊啊啊我亲爱的阿如,你真是我的救世主,多画点,摩多摩多,我明天找法务来和你签合同,啊不对,你身体不好,先睡觉,明天再画!”
宋如:“签什么合同?”
阮瑜:“商稿都要签合同的,不然怎么算钱?”
宋如:“我送你就好了,不要钱。”
阮瑜:“那可不行,一码归一码,亲兄弟都要明算账,再说了,你要是不签合同,我交税都不好交,依法纳税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尽管已经说好了算商稿,但第二天宋如看到阮瑜打印出来的合同,还是吓了一跳:“一张五千?”
阮瑜:“商稿就这个价格啊,你这是买断、商用的,而且你画的又这么好,你知道之前那个小渔村的画师开多少吗?一张五万!业界顶尖大佬,也就十万以内一张,他忽然给我抬到五万,我真不如自己找设计师做出来汉服,然后找摄影师和模特来拍。我本来跟他谈的两万好吧,已经是很离谱的价格了。”
宋如:“阮总,我怀疑我被你包养了。”
阮瑜:“不,我看重的是你的才华!才不是馋你的身子。当然啦,如果你非要这么想的话,自荐枕席也不是不可以,洗干净到床上等着去吧。”
两个人笑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