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之神色恹恹的:“听起来都是官话和套话。”
宋如:“好吧,那我说一句我真实的想法,无垢之体修魔真的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你这种体质,放眼整个寰宇,都是亿亿万里挑一,是真正得天独厚的大气运者,可能你继续修仙,不会让你在这个时候一步大乘,但你未来的路,会走的很顺、很顺。
至于堕魔……难讲哦,我都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就像不知道该拿楚渊怎么办一样。只能问问我上面的人,看你现在这幅魔不成魔、仙不成仙的样子,该怎么办了。或许我的钱都不够帮你解决这个问题,算我欠你的,我以后说不定都得打工还债。”
王玄之这才很开心地笑了:“我确实不是很聪明,你不用替我问你的上峰,我自己能搞定,我可是光芒万丈的王玄之,不管修仙还是修魔,都是天之骄子。你多和我说说你的事情嘛,你说的心理问题是什么问题,打工还债又是什么?”
宋如:“社畜工作压力太大的时候,难免会有心理问题。你以为我真的是什么黑暗女皇吗?讲也没办法讲,总之,我不是你说的什么,神明的人生很无聊,拿别人的爱情来找乐子。我怎么知道,神明的人生是不是无聊?我又不是神,我也没谈过恋爱,我所有的忙碌和奔波都是为了基本生存,是真正的底层人士,和你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太子爷不一样,我的时间宝贵到恨不得一秒钟都延长到一万倍,哪有时间谈恋爱?拜托,恋爱并不是人生的必需品,而是一种奢侈品。”
王玄之想起来,她曾经说过,一直很忙,只盯着目标,从不曾有时间玩乐,说是他让她发生了改变。宋如说,王玄之带她去听戏,让她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个认知,让他变得无比开心,她也并不是总在对他说谎。
王玄之乖巧地坐下,两只手交叠,放在双膝上,唇角弯了一弯,“我也没有谈过恋爱,你看,我们又有一个共同点啦。或许我们可以组成一个互助联盟嘛,你有心理问题,我也有啊,我们可能都不是你说的那种什么心理学专家,但可以互相帮助呀,起码可以互相倾诉一下。”
大概是他的语气太真诚了吧,也大概今天真的开的是坦白局,宋如后背沿着墙向下滑落,“我所有的心理压力,全都来源于你们的爱。我和你一样,也快被我们之间的关系,给毁掉了。只不过我不是无垢之体,我也没办法堕魔,我修炼的功法和你们理解的不太一样,事实上,我也不太需要这种修炼。
我真的很痛苦,我的心理问题,应当已经严重到超过阈值了,如果不是现在我们组织上出了一些问题,按照流程,我肯定会被强制启动记忆封锁的。我现在每天都觉得对不起你,对不起楚渊,对不起你们所有人,但我其实不是这样的人,我——”
王玄之:“你自信、洒脱、强大、温柔、善良,热爱世界。”
宋如自嘲一笑:“温柔就算了,我算什么温柔,我凶残得很。善良大概也不沾边,我不是什么好人。”
她顿了一顿,对王玄之说道:“我们互相不是对的人,就算我没有谈过恋爱,我也知道,爱不该是这样相互折磨,应该是让双方都越变越好。”
王玄之双手捧起了她的脸:“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或许我们彼此是对的人,只是相遇的时间和方式错了。你有没有意识到一点,即便你一直都在否认,你反复强调,说你自己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想让我因为你的拒绝完全放弃。
可你其实是很欣赏我的,各种意义上,我是说,即便是当初你作为神女时,我向你提出进攻北境的计谋,都能感觉到你对我那种欣赏。老实说,你当时其实有看我看的出神吧?本太子认真做事的样子还是很帅的吧?你这样骗自己,说对我完全没感觉,有意思吗?”
宋如:QAQ
这都能被抓包吗?
王玄之这个人记忆力也是强到蛮可怕的。
王玄之:“我不求你爱我爱到无法自拔,可哪怕那只是很微弱的好感,也请你正视自己的心。无妨爱我淡薄,但求能给我一个正式追求你的机会,你也不用感到压力什么的。
优秀的人被追求,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我的追求者也很多啊,手牵手估计能绕四个界域一大圈,为我要死要活的姑娘那可太多了,我可从没感受过任何压力。你以后再有这方面的压力,完全可以说出来呀。”
宋如:“不管怎么说,我身后有一整个强大的组织,其实各种问题都有解决方法,反而是你比较严重,你的心魔,现在到底到什么程度了?这种事,堵不如疏。”
第250章
王玄之:“你真的想知道?”
宋如:“我们不是互帮互助小组吗?”
王玄之牵着她的手, 缓缓地走向了这间房间的另一面,依旧是那幅他为她的生日所画,但是没有送出去的画, 画里的少女神秘而高贵。
这一次,他带她看的是背面。
他们一同绕到了那幅画的背面。
那一瞬间,宋如的呼吸都凝滞了。
上面写的密密麻麻, 全都是她的名字。
是王玄之的笔迹,有一些名字写的很深, 用的力气大到几乎要把整张画都给撕裂,也有的名字写的很漂亮, 美好的像是看到斑驳夏日光影下的白裙少女,还有的名字写的十分狂乱, 极为潦草, 像是只是在无意识的梦呓。
那一个又一个名字,就像是一条又一条蛛丝, 一同织起来一张密不透风的蛛网,从四面八方向着宋如扑来,把她完全困在那张网的中央, 挣不脱、逃不开……
她蹲下身体, 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气。
王玄之递给她一杯加了柠檬和蜂蜜的水, “怕了?”
她握住他的手, 像是抓着最后一丝能够依靠的浮光, 力道大的几乎要把他的骨骼都给捏碎。
银发青年那张盛开着妖异魔纹的脸上, 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如同在乱坟岗堆满的腐臭尸体上,开出了一朵艳丽至极的花, 清透的音色被这笑声染的温温柔柔,“我好喜欢你这样依赖我,抓得更紧一点,完全捏碎我所有的骨头吧,尽管这恐惧本身就是我给你带来的。
我想你的时候,就会写你的名字,或者是你招惹了我,你宠夏尔,我就会觉得你招惹了我。老是跟你作对,可又怕你讨厌我。有时候没什么原因,就是夜里睡不着,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我就会想写你的名字。
你为什么老觉得,是你对不起我,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常人啊,你知道的,在别人面前要表现出来端方君子,但其实里面剖开以后全都黑透了,这种分裂本来就很扭曲也很畸形。像我这种人,疯掉真是一点也不奇怪。
反而,你对我来说,才是唯一的救赎。
想不想听一听,每个名字,都是什么时候写下来的?其实我有时候不知道到底该叫你什么,你有那么多名字,初武大陆第一天骄、火皇、女娲宫圣女、东圣大帝、神殿神女、黑暗女皇……”
宋如趴在王玄之的怀抱里,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小兽一样,蜷着身体,轻轻地呜咽了一声。
她被吓到了,尽管他的身体很冰冷,却还是想从他身上汲取那虚无缥缈的温暖。
王玄之环抱住她,把下巴放在她柔软的发顶。这个姿势,她几乎整个人都被他圈在怀里。
太满足了,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抱着她,本来也就是拥有了全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宋如总算慢慢从那种冲击感里回过神来,故作轻松地说:“我想起来一个笑话。”
“嗯?”王玄之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微微上扬。
宋如:“就是说,有一天晚上,一个叫龙母的人去旅馆住宿,店老板隔着门问,来的人是谁啊?
龙母说,旧瓦雷利亚的后裔,安达尔人先民的女王,维斯特洛的统治者暨全境守护者,不焚者,镣拷打破者,阿斯塔波的解放者,龙石岛公主……
老板就说,哎呀,我家住不下这么多人!”
她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
王玄之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些都是龙母的称号?其实只有她一个人投宿。”
宋如:“这个笑话就是调侃她称号太多的。”
她想尽量让他们之间的氛围,变得轻松愉快一点。
王玄之:“你的称号也有点多。”
宋如:“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宋如,这是我真正的名字,爸妈给我取这个名字,没有你们那么多释义,就是请风水大师测的字。”
王玄之:“很好听。”
他的手带着她的指尖,抚过画背面的那些名字,“这个,会想到什么?”
那个名字的每个笔划都很柔和,透露着一股岁月静好的气息。
宋如:“我们在凡人界的时候。”
王玄之:“我喜欢你,可比你以为的更早呢,并不是因为什么,你为了救我而死,这恰恰是我恨你的地方。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那种,看到别人为我付出,因为暂时无法偿还恩情,就会感动到非要以身相许。恩是恩,情是情,我分的很清楚。”
宋如:“?”
王玄之:“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不想提楚渊的名字,却又想暗示她,别因为楚渊的神魂问题,就以身相许报答他。
宋如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好别扭啊。”
王玄之:“哼!”
她想了想,又问道:“所以楚渊也知道了?阿晏也知道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们几个最近突如其来的攀比和争抢。
王玄之:“哇你这个人真的是,只看名字就分出亲疏远近了,凭什么叫楚渊是连名带姓,叫宋晏那小子就是这么亲昵的阿晏?”
他倒替楚渊打抱不平。
宋如还想再问,王玄之却双手捂住了耳朵,“坏女人别在我面前提起别的男人的名字,我不听、我不听!”
宋如退让了一步:“好吧。”
王玄之又有些自暴自弃,把整张脸都怼到宋如面前,“看吧,看吧,多看几遍,难看死你,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不管我好看不好看,你都不喜欢我。”
少女温软的指尖,徐徐描摹着他脸上的每一道魔纹。
王玄之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长长的眼睫毛,还在微微颤动,如同蝴蝶的双翼一般,唇畔溢出一声清甜的喘息,“唔~”
房间里的温度像是陡然升高了。
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发芽。
宋如陡然挣脱了王玄之的怀抱,“我们不可以这样,你自己说的,要我注意和异性之间相处的边界感,你离我远点。”她的指尖随便在画上一点,“这个名字呢?”
王玄之惬意慵懒地窝在沙发里,斜着眼看站在那里略有些紧张局促的宋如,也不揭穿她是想转移话题,他穿的衣服形制,总是广袖宽袍,颇有魏晋名士之风,这个姿势之下,外衫向下滑落,衣襟下的玉色肌肤几乎要飞出来。
她指的是一个乱到几乎都要看不出字形的名字,他说:“我有一段时间,其实一直在验证,猜到是一码事,亲眼见到是另一码事。你很多细节做的并不到位,当然也可以理解成,你没那么防备我们,比如口味,小习惯,一些思维惯式。”
宋如:TAT
“我挺防备你的,可能是你太聪明了,我其实不是很擅长这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类的,并不是我的主场。”
她动作快速地给王玄之把衣领提了上来,遮得严严实实,“你把衣服穿穿好啊喂!”
王玄之轻声一笑,“你一直站着累不累?坐过来嘛,我们从前都没有怎么样,现在更不会怎么样啊,更亲密的事又不是没做过,我看你每次抱我都抱的很熟练嘛,神国幻境里没少占我便宜吧?幻境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想起普瑞路德那奇奇怪怪的兄弟共妻设定,宋如双手比在胸前,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号,“什么也没发生!忘了是好事。”
王玄之眼波流转,顾盼生飞,“还是说,你已经喜欢上我了,跟我发生肢体接触,会特别害羞,特别不自在?”
宋如:“怎么可能!你整天抱着我睡,我都只感觉是自己的左手抱右手,一丁点感觉都没有。”
王玄之:“哦~原来我还抱着你睡过啊。那你还怕什么呢,快点啦。”
真要是斗心机,宋如哪里是王玄之的对手啊,她被他连哄带骗,带激将法,一通操作之下,重新倚在他的怀里。
王玄之的唇就贴在她的耳垂边,滚烫的气息激得她微微酥麻,可她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也不肯再站起来了,白皙如玉的耳垂被熏的一片红艳,他把它放在掌心把玩,“好乖,好可爱。”
宋如:“?”
王玄之低头对她笑了一笑:“我说画上的名字。”
他就这样,慢慢地和她说着,写下每一个名字时的心境。对于王玄之这样的人来说,爱一个人是一码事,愿意把自己整个灵魂都剖开给她看,是另一码事,这需要莫大的勇气。
直到这个时候,他和她说的所有的一切,也并不代表着,他敢于把自己所有不堪的一面揭露给她,而不畏惧她因此的逃离。
事实上是,王玄之意识到了,这样做会换取她的怜惜。他口口声声说着,要坦诚,不要她因为对其他男人的愧疚,就以身相许。真实的情况却是,他在利用她的弱点,用自己的痛苦,来换取她的爱。
他本性卑劣。
他和裴天落是不同的人。
裴天落是外界的环境,造成了他不得不去算计的性格,他去赌,去搏,是为了赌命。
裴天落对于真正爱的女孩,只会捧上一颗真心,不舍得对她有丝毫算计。
王玄之的爱本身,就充斥着各种算计,他天性如此。
楚渊会放手,裴天落会放手,王玄之不会放手。
仙儿,我给过你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