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傻,一个未出阁的娘子,寿宴之后哪还有机会见面。”
柳四娘低头不语。
林秋曼:“春日宴那天我不是与他辩论讨了彩头吗,那对玉如意他一个你一个,你可以提一提,最好是假装将手里的那个送给他凑成一对,看他是什么反应。”
“这又是何道理?”
“你来我往,让他留意你。”
柳四娘听得似懂非懂。
林秋曼道:“先什么都不要管,只要让他记住有你这个人就是了。”
近些日勤跑英国公府,林秋曼可谓干劲十足,因为她又捞到了一块玉牌。
也幸亏裴六娘没有哄人,那杂耍舞简单,寻常人都能应付,只要扮丑逗趣就行。反正到时候浓妆艳抹,倒也不必有心理负担。
待到初五那天,林秋曼起了个早,莲心服侍她梳洗穿衣。
她挑了一袭月白大袖纱罗衫,领口及袖口均用细细的红缎镶嵌,头上盘了高髻,仅仅只戴了一朵时下流行的牡丹绢花装饰。
那花色洁白,中间血红隐约蔓延到边际,很是冷艳。
手腕上则戴着当初华阳赏给她的帝王绿翡翠镯,腰间香囊系上,全身上下再无多余点缀。
妆容也极其素淡,整个人清爽干净,气质典雅如空谷幽兰。
张氏赞道:“咱们小娘子人生得俊,穿什么都好看。”
林秋曼站在铜镜前打量自己,说道:“前些日我上公堂打官司,今儿去了英国公府,那些世家贵女指不定怎么议论我呢,我得好好装一下士族娘子,不能嚣张艳俗。”
张氏:“林府也收到请帖的,估计是大郎去。”
林秋曼发愁道:“得避着点大哥,肯定会被他训斥的。”
一行人准备妥当,前往英国公府。
焦老太君九十寿辰,英国公在京中举足轻重,几乎大半个汴阳城的京官都会去捧场的,不过多数都是下午才去。
晋王府的贺礼已经提前送过去了,李珣跟往常一样去政事堂办公。
待到巳时,手里的公务都处理得差不多后,他才直接过去应酬,连章服都没换。
坐上马车,李珣闭目养神,外头的老陈道:“郎君有心了,亲自去跟焦老太君拜寿,英国公多半会高兴不已。”
李珣没有说话。
毕竟是一等公爵,又跟他是一条船上的,自然会用心些。
到了英国公府,听到通报,英国公裴焕之忙携家眷到门口接迎。
李珣下马车,众人见他还穿着章服,定然是从政事堂赶过来的。
一行人齐齐跪礼,李珣亲自搀扶裴焕之起身,说道:“带我去跟焦老太君拜个寿。”
裴焕之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人前往焦老太君住的金玉苑。
路上二人引得众人侧目,特别是小娘子们,频频偷窥那道紫色身影。
那人高挑挺拔,又生得俊朗,一身紫袍章服加身,内敛威仪,干练爽利,全然没有平日里的仙风道骨,反而老沉稳重,严谨又肃穆。
这样的郎君犹如一座巍峨靠山,让人很有安全感。
焦老太君毕竟九十高龄,喜清净,受不了嘈杂。
她年纪大了,神志有时候犯迷糊,李珣跟她拜寿时,她错把他当成了孙辈,非要拉着他的手唠家常。
众人惶恐又尴尬,但老太太固执,怎么劝说都不听。
李珣脱不了身,索性坐到身边陪她唠家常。
焦老太君很是高兴,频频夸他长得俊,又问他娶媳妇儿没有。
被这么多亲眷看着,李珣生出几分窘迫,抿嘴笑着摇头。
焦老太君兴致勃勃道:“五郎喜欢什么样的娘子,改日我替你相看相看。”
旁边的裴焕之看不下去了,怕自家老母亲僭越,忙唤道:“阿娘!”
焦老太君板脸道:“我与五郎说话,你插什么嘴。”
见她生气,李珣做了个手势打断,裴焕之只得闭嘴。
焦老太君亲切地握住他的手,笑盈盈问:“五郎还没回答我呢,你喜欢怎样的小娘子,说给祖母听听,祖母好好给你物色一个。”
李珣的耳尖微微泛红,腼腆道:“只要是祖母相中的,都好。”
焦太君严肃道:“那怎么行呢,我们裴家可是有讲究的,婚姻大事自然不能马虎,不但要门当户对,两情相悦更好,这样婚姻才更稳固,家族才会兴旺。”
李珣听着她叨叨絮絮,莫名觉得窝心。
自小到大从未有过长辈这般关切碎念,对于他来说,接触到的亲情少之又少,大多数都是孤身一人。
今日被焦老太君缠着念叨了一番,倒令他心生艳羡。
裴家四世同堂,那种骨肉亲情的团聚是任何感情都替代不了的。
焦老太君实在喜欢这个儿郎,接连塞了数枚红纸包的小玩意儿到李珣手中。
那是老人家用来打发小辈们的寿钱,意喻沾上福寿。
李珣笑着接了。
一旁的裴焕之被自家老母亲弄得冷汗淋漓,愈发觉得老母亲唐突了贵人。
好在是贵人一直面带笑容,丝毫没有懊恼的样子,他悬挂的心才稍稍落下。
屋里的女眷们被那场景感染,原以为晋王权势滔天,定是高不可攀的,不想竟这般谦和可亲,叫人心生欢喜。
这不,裴五娘胆子大,故意说道:“祖母偏心,给了五郎这么多福寿包,却只给五娘一个。”
旁人纷纷掩嘴笑了起来,李珣抓了几个递给她。
裴五娘心肝狂跳,忙上前接过,羞涩道:“多谢殿下。”
李珣又打算分些出去,却被焦老太君制止了,非要让他拿着,他只得无奈将它们塞进衣袖的袋子里。
闹腾了一番,焦老太君总算放人,李珣得以脱身。
裴焕之汗颜道:“家母年事已高,时常犯糊涂,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降罪。”
李珣温和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今儿是老人家生辰,就该多哄着。”
二人出了金玉苑,好巧不巧撞上柳四娘还字帖给裴六郎。他们不知说了什么,一旁的林秋曼笑得可灿烂了。
裴焕之见到自家宝贝儿子,唤道:“六郎,快过来给殿下见礼。”
裴六郎上前来跟李珣行礼,柳四娘和林秋曼原地行福身礼。
李珣瞥了一眼林秋曼,随口道:“裴公繁忙,且先去应酬着,我从政事堂过来有些乏,去小憩阵儿。”
裴焕之忙叫裴六郎带他去安顿。
忘忧阁清净雅致,仆人茶水伺候,李珣坐了一会儿,心里头不爽,便对老陈说道:“去把林二娘叫来,说我有话要问她。”
老陈应了声是,命人去办差。
第56章 林二娘翻车被晋王扒节操……
不一会儿林秋曼被带了过来, 李珣端坐在太师椅上摆弄一串念珠。她毕恭毕敬地行福身礼,不明白贵人叫她过来要问什么。
李珣抬起头,映入视线的人儿端方窈窕, 与平日里的泼皮大不相同, 很是文秀娴雅。
指腹慢条斯理地摩挲那珠子,他淡淡道:“听说你打赢了袁氏案的官司?”
林秋曼垂首回答:“托殿下的福, 有您坐镇监督春娟写证词,袁娘子自然能洗清冤情。”
她很是拘谨小心, 皆因对方一身章服, 官威范儿十足, 叫人心生畏惧, 生怕答错话掉了脑袋。
李珣睨了她许久,才缓缓起身朝她走去, 意味不明问:“贺倪说你拦轿奉晋王府的命喊冤,可有这回事?”
林秋曼沉默了阵儿,狡辩道:“那日在华岩寺是陈管事说直接去拦的。”停顿片刻, “怕是奴理解错了。”
李珣垂眸睇她。
林秋曼耷拉着脑袋偷瞥靠近的紫袍靴子,心里头不由得发慌, 这是问罪来了!
淡淡的松木香萦绕在身边, 那人再往前走了一步。
林秋曼的手心开始冒汗, 恨不得把脑袋砸到地上去。
这地方委实清净, 头顶上许久都没有声音, 她觉得自己快绷不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 那人才微微弯腰好整以暇地看她, 醇厚嗓音在耳边响起,“你当初在狱里头……是怎么跟马县令说你我二人关系的?”
这话把林秋曼问哭了,错愕地往后退一步。
李珣上前一步, 她再退,并嘴硬道:“奴什么都没有说。”
李珣轻轻笑出声来,语气里带着刻薄的促狭,“如此说来,便是马县令造谣了?”
林秋曼咬唇不语。
李珣又上前了一步,强大气场把她碾压得无地自容,只能不断往后退,他步步紧逼,“我倒要问问,你何时在我耳边吹过枕边风。”
林秋曼尴尬得脚趾抠地,直到被他逼退至墙角,再无地方可退。
李珣背着手,再次附到她耳边,暧昧问:“你我何时睡过,我怎么不知道?”
林秋曼的节操被他无情地扒掉了。
李珣用余光瞥她,二人目光相碰,林秋曼的脸一点点烧红,最后尴尬地把脸捂住,羞恼地跺脚。
他要再揶揄下去,她估计会哐哐撞大墙。
李珣收回气势,转身朝太师椅走去,掩嘴笑了起来,只觉得身心愉悦,通体舒畅。
重新坐到太师椅上,他眼带笑意问:“你用的是什么香?”
林秋曼从方才的羞窘中回过神儿,不明所以回答:“殿下说的是香囊吗?”
“给我瞧瞧。”
林秋曼麻利地把系在腰间的香囊解下来送到他手里。
李珣仔细端详,小巧精致,轻轻嗅了嗅,是他熟悉的橙花香。
先前他还以为是脂粉,原来是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