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当中既带着紧张,又怕吓坏到林嫣,故而又带了几分压制。
“晋河,我害怕。”林嫣的身子瑟缩了一下,指着窗户的方向,“刚刚我看到楼下有好多红小兵,想起以前他们去我们家的事情了,他们……”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在,或许她还不会这样软弱。因为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没有人可以依靠,所以再害怕,她也只能自己想办法。那时候,反而忘记了害怕。
可有陆晋河在场,她的心里就只剩下了委屈。
后怕的将曾经原主经历过的那些说给陆晋河听,陆晋河握着她的手忍不住紧了紧。听见她细微的抽泣声,立马便松开了手,不敢再用那么大的力气了。
他的心口当中满是愤怒,这些红小兵就是社会的蛀虫,打着zf的旗号,坐着比流-氓还要流-氓的事情。
心疼的将小姑娘搂进怀里,轻哄道:“嫣嫣别怕,那些红小兵已经走了,没事了没事了……”
有了陆晋河在,林嫣的恐惧感慢慢变弱,最后实在困得不行了,才靠在陆晋河的怀中睡过去。
而陆晋河看着林嫣睡了半晌,这才回到了楼上自己房间。
小姑娘这样害怕,他要是能够一整晚都陪在她的身边固然好。可是他们两个现在还没有结婚,他就跟她在一个房间里待一个晚上,他作为男人没什么要紧,可是他却得照顾小姑娘的名声才好。
这是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他也没什么经验,但是他就想尽最大可能的,对他的小姑娘好。
第二天林嫣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打开窗帘看了看楼下仍旧铺着的皑皑白雪。冷风吹到她的脸上,这才想起来,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昨晚她好像看到了红小兵,再后来陆晋河来找她了,再后来她就睡着了。她醒来的时候陆晋河不在,估计是后来看她睡着了上去了。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了。
陆晋河端着一盆水走进来,见林嫣醒了,自然地说道:“正好,把脸洗了,然后跟我下楼去吃点东西。楼下有面摊,还有卖煎饼的,看你喜欢吃什么。”
经陆晋河这么一说,林嫣倒真感觉有些饿了。
只是刚起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撒娇般的嘟了嘟嘴,走到陆晋河身边,正准备洗脸。陆晋河就已经将拧干的毛巾覆在了她的脸上。
暖和的,温柔的。
替林嫣擦好了脸,说道:“好了,你再去刷个牙,咱们就下楼。”
刷好牙,林嫣跟在陆晋河身后,两人一起下楼。林嫣伸手挽住陆晋河的胳膊,两人显得亲密,陆晋河愣了下,但嘴角很快扬了扬,没多说什么。
走到了大堂,昨晚上那个服务员见了他们。尤其是见到他们挽在一起的手,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但林嫣无所畏惧,她自己的男朋友她挽一下胳膊怎么啦?
旅馆外面没多远就有卖吃的的,林嫣比较想吃煎饼果子,就买了煎饼果子吃。可是看到厨子做好的驴肉火烧,又忍不住想要吃。
陆晋河看出来她想吃,于是便点了个驴肉火烧,两人换着吃,就可以吃两样了。
吃好了早餐之后,就去车站买了中午的客车票。再回到旅馆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两人才出发去车站坐车了。
中午十一点多的车,直到下午五点多才到站。
因为林嫣想要给爸爸妈妈一个惊喜,所以她并没有提前打电话告诉他们,故而两老也没有来接他们。但是林嫣有他们的具体地址,再找人问一问就行了。
农场比较大,很容易就问到了。
农村距离车站还有一段距离,恰好有牛车路过农场,便表示可以稍他们一段。
坐在牛车上,林嫣想着等会儿就可以见到爸爸妈妈了,心里头既高兴,又有一些紧张。
紧张到手心都出了汗,陆晋河的指腹划过,黏腻的感觉让他知道小姑娘的紧张。于是伸手碰了碰她的手心。
“没事。”
第67章 67
他只当是小姑娘太久没有见到父母, 并不知道林嫣心里头的多重情绪。
牛车停在了农场外面,陆晋河先行跳下牛车,然后在下面伸出手来, 搀扶着林嫣下了牛车, 再去把行李拿了下来,要去给赶牛车的老伯几块钱作为车费, 可是老伯不要。
他是本地人,穿着一身厚厚的羊羔毛大衣, 半张脸都被围巾给围起来了。操着一口本地的口音, 摆摆手说道:“不用钱不用钱, 顺路拉的。”
“那行, 老伯,谢谢您了。”陆晋河见此也不执着, 忙谢了一声。
天太冷了,他把围巾给了林嫣。自己说话的时候,嘴里不停的喷着雾气。
林嫣想起什么, 赶紧打开一个包袱,从里面拿出来一瓶装着醉蟹的罐头, 还有一封糕点, 递给老伯。
微喘的说道:“老伯, 谢谢你载我们过来, 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 你拿回去尝个鲜。”
这回老伯倒是没有拒绝, 大大咧咧的接过林嫣递过来的东西放到自己脚边的袋子里, 说道:“行,那我就收下了。你们是来这里探亲的吧?准备啥时候走?到时候要是方便,我还载你们去车站。”
“那可太谢谢您了。”林嫣忙不迭道谢。
等到老伯架着牛车走了之后, 林嫣这才朝陆晋河扬了扬眉,说道:“咱们走吧。”
她伸手要去帮忙拿点行李,可是陆晋河却还是不让,一下子就将她手中的行李拿住:“我来拿。”
林嫣知道陆晋河对她好,可她也想要帮帮他的忙呀。
于是说道:“我就拿这件小的,这个不重的,我拿得动。再说了,等会儿就要见到我爸妈了,你不怕他们说我虐待他们的未来女婿啊。”
听到‘未来女婿’这四个字,陆晋河的心头便是一顿。他的视线落在林嫣俏丽的面颊上,见她朝自己笑着,也忍不住轻笑了声,松开了手。
林嫣怀里抱着包裹,两人亦步亦趋的朝前走。一边走,林嫣一边问陆晋河:“你怕不怕见我爸妈啊?心里紧不紧张?”
为了逗他,又开玩笑的说道:“嗯……要是他们不同意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怎么办?”
陆晋河的脚步一顿,腾出一只手,握紧了林嫣的手,说道:“那我就等到他们同意为止。”
他的语气认真,很明显是当真了。林嫣吐了吐舌头,说道:“开玩笑的,你那么好,我爸妈肯定会很喜欢你,肯定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
两人虽然找到了农场,但是还不知道林爸爸和林妈妈具体住在哪里。还好没走出多远,就看到有人。
经过他们的询问之后,那人给他们指了指路。
林爸爸和林妈妈住在前面那排土房子的第三间,这边大多出都是土房子,看起来比红星大队的房子差多了。
按照那个人说的,林嫣和陆晋河走到了第三间,门外面没有上锁,所以家里面是有人的。
林嫣看了看陆晋河,伸手敲了敲门。
屋内很快有了动静,是一声温柔的询问:“谁呀?”然后便听见脚步声近了,在门前停了下来,接着便是开门的声音。
因为房子实在是有有些老旧了,木门也旧了,开门的时候传来一声拖长了音调的嘎吱声。屋内站着一位穿着棉衣,身上围着围裙的中年妇女。
她虽然身处在这样的环境里,可是头发仍旧梳的一丝不苟。
她就是方婉,林嫣的妈妈。
方婉今年已经四十来岁了,可是前些年一直保养得当,看起来最多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但被下放不过一年的时候,林嫣却觉得,眼前的妈妈好像老了好几岁。
这种老不是那种外貌上的变化,因为岁月从不败美人。林妈妈哪怕上了岁数,那也是个上了岁数的美人。这种老是指她眼中的沧桑,还有她那双曾经保养的从同青葱一般的手,如今却有些红肿的,应该是长了冻疮。
母女两人隔着一扇开了大半的破旧的木门,方婉看到面前站着的女儿,还以为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还是出现幻觉了。她的女儿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她眨了眨眼睛,又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可是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面前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人还没有消失时,方婉的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嫣,上前两步一把抓住林嫣的手,颤抖着身子叫了声:“囡囡……妈妈的囡囡啊……这么远,你是怎么来的啊……”
而林嫣因为方婉的这声‘囡囡’,也红了眼眶。她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泪水顺着面颊滑落,一滴一滴落进了雪白的脖颈上。
她的胸腔处突然充斥着满满的委屈,看着面前的中年妇女。
激动不已的冲上前去一把抱住她,嘶声裂肺地喊了一声:“妈,妈——”
这是她的妈妈啊,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妈妈,也是跟她在现实世界当中长得一模一样的妈妈……
可是她的妈妈早在她还小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
当妈妈失而复得的再次站到她的面前时,她的心头除了酸涩之后,更多的是无尽的狂喜。她既想哭又想笑,这么些年,她每次想起妈妈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偷偷的一个人躲起来哭,擦干眼泪之后,谁也看不出来。
大家都说她命好,出生在林家,刚出生就已经到达了别人的终点线。
可是她更希望,如果可以的话,她不需要多有钱,只需要爸爸妈妈可以好好的陪着她。
看着女儿哭着扑进自己怀里,方婉的心里更加痛。她紧紧搂着林嫣,轻抚着她的背,哄道:“没事没事,囡囡不哭,囡囡不哭,爸爸妈妈都好好的在这儿呢,没事的,没事的……”
陆晋河也没有想到林嫣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大,见她哭红了双眼,身子抽噎着,很是心疼。
林嫣紧紧的搂着方婉,像是怕她突然不见了一般。
就在这时,林常兴从屋内走出来,一边问“阿婉,是谁来了啊?”一边说道:“咱们这个炕看来得重新封一下了,都补了好几次了,每次……”
话还没有说完,在看清楚妻子怀中抱着的人儿时,整个人便愣住了。嘴唇嗫嚅了几下,指着林嫣叫道:“是囡囡来了啊?”
是他的囡囡啊。
林嫣抽噎着,将脸从方婉的怀中抬起来,哭红了眼睛,像只小白兔。她看向林常兴,发现竟然跟她爸爸长得一模一样,眼泪珠子又跟不要钱似的掉了下来。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强烈的觉得她穿书穿的值了。
其实她记得,刚穿过来的时候,她脑海中的爸爸妈妈还不长这个样子。所以她才再看到爸爸妈妈时,这样的激动。
或许,这就是对她穿书的补偿吧。
“爸爸……”林嫣瓮声瓮气的叫了声。
“诶,乖囡。”林常兴走到妻女旁边,将她们两人抱住。几十岁的一个大男人了,当初被革职下放时,都没有红过眼睛,竟也在此时此刻,湿了眼眶。
林家一家三口的情绪都缓过来了之后,林嫣这才向林常兴和方婉介绍陆晋河。她之前在信里面就向他们说过自己谈了男朋友的事情,爸爸妈妈的意思是,只要对方的人好,他们都挺支持的。
毕竟女儿也大了,是应该谈个男朋友了。
“爸爸妈妈,这就是我在信里面提到过的,陆晋河。”
“伯父伯母好。”陆晋河朝林常兴和方婉敬了个军礼,对于他们这些军人来说,最高的礼便是军礼了。
“诶诶诶,好好好,真是没想到,你们两个这么大老远的过来了。路上过来很累吧?快进来坐坐,烤烤火休息休息,囡囡也真是的,你说你要过来怎么也不提前跟爸爸妈妈说一声呢,我们也好去车站接你们啊。车站离我们农场还有一段距离呢,你们是怎么来的?该不会是走来的吧?”
其实方婉这人平时话不多,也是好久没见到女儿了,今天见到,太过于兴奋了,一张嘴就没停下来。
林常兴笑着看她一眼,打了两杯热水过来,递给陆晋河跟林嫣,笑着说道:“你瞧瞧你,孩子们刚来,就被你这么一串话给问懵了,有什么话,一句一句的来。”
“是是是,我这不是囡囡来了,太高兴了嘛,这话就跟倒豆子一样,说了一句就停不下来了。”方婉笑着说道。
老两口的脸上,都带着挡也挡不住的笑容。
今天是自从他们来到农场之后,最开心的一天了。
“我不提前告诉你们,不是为了给你们一个惊喜嘛。妈妈,你不用担心我们的,一路上晋河都很照顾我,有他在,我们一路都顺顺利利安安全全的,我们的运气可好了,刚到了车站,又遇上一辆牛车,我们就坐着牛车来了。”林嫣眼中亮晶晶的,就连说话的时候,嘴角都忍不住带着笑意。
因为这也是她最最开心的一天了。
“晋河,真是辛苦你了。我们家囡囡啊,打小就被我跟你林伯父给宠坏了,我们的女儿我们知道的,听说你还是你们大队的民兵队长,囡囡她没少麻烦你吧。”方婉虽说话是这样说,可是看向林嫣的眼神当中还是充满了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