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天冷姚青青乐意蹲在灶台前烧火取暖,但平常天气,她不嫌烧火灰头土脸就好了,怎么可能主动烧火。
有状况。
“今天怎么了?”姚妈白天上班勾心斗角就够了,不想回家还和家人斗智斗勇,何况姚青青也没那水平。
只见姚青青眼角耷拉,她张开嘴,从胸腔缓缓吐一口气,才说:“回家的时候碰上收破烂的卖二手书,爷给我买了学习书。”说完嘴角是往下的。
她折断一根拇指粗的柴火,往灶洞里塞。
“然后呢?”姚妈等着姚青青说出个重点。
姚青青望着她妈自责又难过地说:“爷还想要我考中专,让我再成才呢,可是我现在读不进书了。”这话说的有点自暴自弃,好歹是全家学历最高的。
姚妈大概懂了她心思,“这就难过了?”
姚青青看着她,点了点小脑袋,闷闷不乐地说:“妈,我是不是很没用呀?”你会不会不喜欢我呀?不想管我呀?
想到有这种可能,姚青青情绪波动,鼻头一酸。
她没敢抬头。
到底不是正牌女儿,姚青青心底始终藏着危机感,本来就不是多厉害能干的人,今天忽然醒悟,觉得自己哪哪都不好,便胡思乱想起来,认为自己不值得被疼爱,整个人都不好了。
姚妈轻描淡写地说:“你是挺没用的,这点小事都不高兴。”
姚青青红眼抬头。
她都这么难过了,妈竟然还雪上加霜。
“你爷是关心你,为你做打算,你要是连他的好都受不住,都要难过,那以后我叫你爷对你差一点。
“还有你爸,你三哥,我们都虐待你、欺负你才好,免得你自己难受。”
姚妈嘴刀子割得姚青青生痛,却非常有效的让她从消极情绪里走出来。
“才不要,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噘嘴。
“你不是这意思那是啥意思,十八岁的人了,还跟小孩似的。”姚妈非常嫌弃的表情,“今天花你爷不少钱了吧,去我包里拿两个苹果给你爷,别在这给我碍事,你爸上工一天,回来指定饿了。”
姚妈把姚青青赶出去。
姚青青乖巧听从,去给她爷送苹果了。
留在灶房的姚妈没有立马准备晚饭,而是原地伫立半晌,脑海里浮现三年前姚爸把姚青青背回来的场景。
那个画面是当妈的看到心都要碎一地的场面。
做女儿的不认父母,不认家人,要么不说话静静地哭,要么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话。
那段日子姚妈每晚都睡不好觉,大半夜要起来好几回,去看看睡在床上的姚青青。
对方要是醒着,她就在黑夜里瞧一眼就走,好让对方不那么紧张。要是睡着,她就上前碰碰她的脸蛋,感受她的呼吸,在这安好的时刻告诉自己姚青青会好起来的。
姚妈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姚青青开始叫她妈,叫姚爸爸,叫姚青山三哥,她的所有坚持与耐心都得到回报,姚青青慢慢好起来了。
那之后姚妈就没想过把姚青青送回高中了,或许是她害怕了,害怕姚青青再次出问题。
不求她出人头地,大富大贵,只求她能顺风顺水,平平安安过一生。
姚妈静默片刻,而后忙碌起来。
另一边,姚青青给她爷送了苹果,意识到自己的低落使得爷情绪也不好,留在院子里折腾大半天,不仅帮爷的自留地浇水,还抓着老黄洗了一个澡。
最后在爷家蹭了一顿饭才走的。
回到家,又吃一顿。
以至于到了晚上,肚子撑得睡不着。
姚青青从床上翻起来,下地去拿爷今天买的书。
她房间里的电灯是十五光的,只够生活照明,看书远远不够。姚青青检查好门窗,抱着书进空间。
空间没有太阳和月亮,无论姚青青是白天还是晚上进去,都是恒亮的。
她走到她的小树们身边,检查它们有没有长大,又漫无目的转了两圈,然后屏气,严肃的翻开《数理化丛书》一套第一本《代数》。
阅读引言缓解了姚青青的压力,至少她都能读懂,甚至有被激起一点点学数学的兴趣,只是翻到后面,正式接触数学知识时,她的脑袋便昏沉了,她试图通过念出声让自己清醒点,“……把K上的向量空间E叫做K上的代数,或叫K-代数,如果赋以从E×E到E中的双线性映射——”
越读越崩溃,本来就对自己理科没信心,初中以后理科及格全看试卷难度的姚青青都哭出来。
数学家为什么不说人话!
呜呜呜,她就知道她学不好嘛!
第8章 008 姚青天
睡前看数学,姚青青梦见数学考试,百分的试卷,她努力的写呀写,把能答的都答了,却还是不能到及格,她急的满头大汗,给吓醒了。
“太吓人了。”每回她考试前都会做类似的梦。
姚青青用手拍了拍床头的《数理化丛书》,以示不满。
清晨的金岭村空气清新,姚青青吃过早饭去养殖大棚,今天她一个人上工,余嫂带孩子回娘家了。
整个养殖大棚四头大母猪,一头大公猪,三十六头小猪。
姚青青和余嫂每天任务就是喂猪,纠正猪猪们不良行为,清扫粪便,将粪便沤肥供给生产队。
听起来有点脏,但待久了就不觉得有什么。
姚青青照例和小猪们打招呼,然后给它们准备吃的。
余嫂不在,平常也没人来养殖大棚,姚青青小心的使用空间搬运谷糠,省时省力。昨晚一梦实在折磨人,她干活都没精神了。
她先喂小猪,再喂大猪。
喂小猪时小猪们很活泼,有些吃完还会贴在栏杆边,鼻子朝她哼哼,像是和她打招呼。
有时姚青青伸手摸它们,它们就会叫得更大声了,鼻子使劲往外拱,小尾巴飞快拍打。
大猪则冷漠许多,吃完就走回角落趴下了。
养猪后姚青青便发现猪的聪明,一双小眼睛偶尔甚至透露似人的神情,大猪不如小猪友善,或许是因为它们比小猪更清楚自己的命运吧。
“小可怜们。”姚青青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
喂了它们吃早饭,姚青青铲屎、沤肥。
哼唧哼唧忙完,就差不多给它们喂午饭,再赶回家自己吃午饭,下午通常检查次日的猪食,如果不够要跟生产队说,要求他们送过来。
一般来讲下午都是闲的,不过姚青青和余嫂都会装作忙,仍旧待在养殖大棚那边,棚后边就是山,她们要么给家里捡点柴,要么上山割点新鲜的叶子,给猪们加餐。
傍晚喂猪晚饭,完事后检查围栏,确定猪逃不掉,锁好门,保证外人偷不了猪,一天的工作就完成了。
只要能忍受臭气和吵闹声,总的来说比下田轻松,最好的是不会被拿去和种田模范做对比,然后被扣工分。
照常完成工作,姚青青回家洗澡除臭。
晚饭后李英红来找她。
李英红脸上写着八卦,不用姚青青开口,她便自己说了。
“昨天我不是在新开业的照相馆照相么,你猜怎么着,我到房间里,就是交费看衣服的房间里,罗兰娟就在里面坐着!
“租衣服、交费都要经过她,本来那天我想问她怎么回事,但人太多了,聊不上。
“她看见我了,要我选一套衣服,不用付钱。”
李英红嘴角咧开笑容,两眼亮晶晶,显然很满意罗兰娟的举措。
姚青青配合的捧场,“哇,这岂不是很好,省了不少钱吧。”
李英红笑着点头,接着满脸好奇问她,“罗兰娟最近赚了很多钱吧?”最近两个月罗兰娟不仅不上工了,更是哪里有钱赚哪里就有她的影子。
也就是现在政策松了,往前两年,这是小资行为,是要开批判会,劳教的。
姚青青没能回答李英红的疑问,反而反问她,“我怎么会知道她的事。”
“她不是你小婶子么。”罗兰娟是姚青青堂嫂。
“那也不熟。”姚青青毫不犹豫脱口道。
姚老爷子和姚大善不是一个娘生的,生活轨迹、思想境界更是不一样,除了每年祭祖两大家子会凑一起,平常他们关系更像邻里关系。
“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李英红一脸失望地看着姚青青。
姚青青嘻嘻笑,不以为然。
就在两个女孩子闲聊同时,县城火车站里,隆隆作响的火车减速靠站。
火车停站,车门打开,挑着扁担,背着箩筐,掮着行李袋的人来来往往。
姚青天只拎了一个棕色大皮包便踏上了故土。
十年仿佛一瞬,升东县的景象映入眼帘,火车站不过是更旧了,方言依旧如故,人情依旧如故。
“去哪?住宿吗?自己家,一晚上只收一元。”姚青天还没离开火车站,就被小个子男人堵住了。
对方极为热情,手已经搭上他的大皮包,要替他拿。
“不,谢谢,我家就在附近。”姚青天没有给对方机会,抓紧皮包大步越过小个子男人。
对方闻言放弃,转而涌向其他人。
姚青天离开了火车站,此刻天色已晚,他佩戴的手表时针追近数字9,他没有在县里停留,凭借深处的记忆,向金岭村的方向走去。
十八公里的路,他似乎打算一夜走回去。
正如他当初一言不发的离开,如今他又一言不发的回来了,一路上姚青天心情复杂。
当初坚决离开家的理由早已淡忘,当初想要娶的人也不过是年轻的冲动。
十年的岁月里,他经历很多,得到过也失去过,最终发现,有便是无,对便是错,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只有年轻人的世界,亏在见识与年纪,才黑即黑,白即白。
黑乎乎的道路,一个男人渐行渐远。
…………
一大早上被尿憋醒,姚青青迷迷糊糊走出屋门,结果看见亲妈在疯狂殴打陌生人,瞬间清醒了。
姚青青不知道其他人会是什么反应,她是“嗷”了一嗓子,随手不知道抽了什么东西便加入进去。
边帮打边喊,“妈,你怎么不叫我和爸,你出事了怎么办!”哪里来的男人?小偷?让妈撞见了?
“砰砰砰。”她下手狠,姚妈打人前面她就抽后面,姚妈打人左面她就抽右面。
肉打肉还成,姚青天一个大男人不至于让亲妈打得哭天喊地,但姚青青用锄头棍子打他是真疼,他龇牙咧嘴躲着姚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