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礼如此反应,几人已然明了,暗道:“果然是真的。”
这几人都是商贾之子,虽然银子多,但身份低,平日里高攀不上李执。
围绕在李执身边的,几乎都有官家身份,或是亲族为官,或是官商联姻。
张礼便是其中之一。
他哥哥是举人,族叔是知府,即便父亲是个员外,但身份也比商贾高些,自然被面前的几人讨好。
张礼其实很享受被簇拥,被爱戴的感觉。若不是家里耳提面命,让他与李执交好,他早就不当李执的小弟了,什么狗屁三杰,去他的。
“什么真的假的,诸位莫要再提及此事了。李兄不好相与,若是知道我们在背后乱嚼舌根,定然会生气的。”
张礼嘴上假惺惺的劝道,心里却盘算着,反正他劝了,日后也好推脱。
再想到与蒋老爷的谈话,他更是没了顾忌,觉得即使得罪了李执,那也无所谓,大不了换个大腿,照样可以混得风生水起。
这两年,张礼算是看清楚了。
李家虽然溺爱李执,宠得他纨绔浪荡,但却只准他吃喝玩乐,其余的腌臜勾当,一律禁止,发现一次,吵闹一次。
而李执最多也就是逛逛秦楼楚馆,或是酩酊大醉,或是泛舟夜游,甚少出格。
有一次,他俩遇见卖身葬父的少女,对方容貌清丽,对李执一见钟情,结果李执像是见了洪水猛兽,竟然掏了银子,将人随意打发了。
张礼当时就觉得李执有病,后来相处久了,这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啪的一声,蓝衣公子的杯子掉落,将张礼的思绪拉了回来。
“陈兄,你怎么了?可是辣眼睛?”
张礼发现不对劲,见几人僵住,直勾勾的望着他身后,其中一人还冲他挤眉弄眼,于是便皱眉问道。
可刚问出声,名叫陈立的男子,立马垂下了头。
见状,张礼有些不悦,正准备说道说道,却听见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张兄,你们在说什么呢?竟然这般热闹。”
张礼缓缓转身,就看到李执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之前的底气,瞬间就泄了。
好在李执没有多说什么,只笑呵呵道:“上回在赌坊,张兄不肯破费,这次怕是该请客了吧?”
“这、这是自然!”总觉得李执话里有话,张礼心虚应道。
“如此甚好。你听到了,今日张公子请客,我花销记在他账上。”李执对怡红院的小厮说道。
小厮点头哈腰,应道:“成。”
“那走吧,带本少爷去看看你们新排的歌舞。”随后,李执背着手,迈步离去。
所以这混蛋纡尊降贵的打招呼,就只为了让我掏钱?
莫名的邪火,在张礼心中冉冉升起。
“公、公子?”
张礼怀中的女子,忍不住开口。她白皙纤瘦的胳膊,此时正被张礼用力握着,已然留了红印。
“滚!”张礼把人一推,怒骂道。
另一女子见状不对,急忙轻拍张礼的后背,柔声宽慰道:“公子别生气,小红不懂事,让奴家来伺候您......”
而那些商贾之子,整日迎来送往的,甚是精明。眼下虽然不明白内情,但还是知道张礼的盛怒。
此刻,他们都尽量缩起来,生怕被迁怒。
可是总有愣头青,傻兮兮的,居然笑盈盈问道:“张兄,方才可是李公子?果真与你私交甚好,还特意前来打招呼。不知能否引荐一下?”
张礼冷哼道:“没照镜子?他那性子,如何与你结交?”
“算了算了,来来来,继续喝,继续喝。”有眼力见的人,忙劝道。
众人随即附和,张礼也不好太过,只能强行按下怒火,却心道:不就是拼爹吗?我倒要看看,李家的人脉情分,能被李执消耗到几时!咱们来日方长。
与此同时,李执跟在小厮的身后,正顺着石阶前进,就看见不远处,有几人恰在等候。
见李执到了,便有人开口道:“李兄,你这是何必呢?都说了,这次由我们请客。”
“多谢各位美意。不过不必了,今日有人代劳。”
第14章 少爷又去喝花酒了!
李执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心里却不痛快。
他昨日被关到晚上,又只吃了清汤寡水,一大早去请安,还被金氏数落一顿。这也就罢了,反正没少被说教。
但他一抬头,看到许念安坐在一旁,微笑着,仿佛看戏一般,心里霎时就不乐意了。
出来后,许念安还体贴问他,病可是好了?可还要吃得清淡些?
闻言,李执便彻底明白了。
果然是这女人搞的鬼!可自己到底哪里得罪她了,竟处处与他过不去。
不过,即使是相看两厌,如今也还是表面夫妻。
李执想着,随她狂风骤雨,自己只要不动如山,许念安早晚也会消停。
可谁知回到房间时,他竟看到几个仆从,正往外搬运他的被褥。
一问才知,是金氏的吩咐,说不惜将屋子搬空,也要让他今晚去挨着许念安睡。
李执一向软硬不吃,我行我素。来软的,或许还能好好说说,可若是来硬的,他也就混不吝了。
知道事情原委后,李执转身就走。
虽然他兜里没钱,小金库也被一网打尽了,但顶着李府的名头,也不至于真的流落街头。
不说别的,光是往日的酒肉朋友,也总有行个方便的。
此处逼爷走,爷还不愿留!
暗暗想着,李执顾自出了府。
今日倒是无人阻拦,大概是知道他没钱,翻不起多少浪花。
出门后,李执没去醉心楼,而是赌气,去了更浪的怡红院。
没想到,还真有几个公子哥一同去。
他们都是乡绅小官之子,有些小钱,身份也还凑活。虽然在安城不算顶尖的纨绔,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直到听说张礼也在怡红院,李执才忽然改变了主意。
之前赌坊的事,他细细琢磨过,当时他心情不好,是张礼以舒心为由,撺掇他去的蒋家赌坊,但去了以后,张礼却死活不玩,行为甚是蹊跷。
这小子。
一念头浮起,李执遂令小厮,引他去找张礼。
张礼所处的高台,四面都能上去,李执偏偏从后面进入,恰好听到了几人的对话。
于是,李执便也不再客气,想让张礼也不爽一番,故意让他请客。
但即使这样,李执心里仍然不畅快。
他看着面前的舞姬,烦闷道:“你们都过来!”
刚来的陪酒女郎,立刻跪坐在李执左右。
李执故意问其芳名,得知一个叫念奴,一个叫安儿。
“名字不错。”李执自己满了一杯酒,仰头喝下去,又招呼其他人,“继续啊,你们也喝!”
这些人知道李执不痛快。任谁出了丑,还被乱嚼舌根,都会生气。若是换了旁人,怕是要拼个鱼死网破。
往日在李执身边的,主要是张、梁二位公子。如今一人不在,一人龃龉,在场的人都想趁虚而入,和李执搞好关系。
李执早就习以为常了,知道他所受的吹捧爱戴,皆是因为出身,因为李家。
但他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反正他是李家独子,纵使只知道吃喝玩乐,但只要遵纪守法,不碰底线,日后照样能继承家业,舒服度日。
人生苦短,何不及时行乐?朝花夕拾,那才可惜。
而且即便他努力上进,也无非是走父亲的老路,考功名做大官。将来衣锦还乡还好,要是运气不好,官场失利,说不定坟头草都有了。
京城的刑场,掘地三尺都是红色的,死的基本都是官。
可见,糊里糊涂当个混小子,也并非全无好处。
“念奴,给本少爷斟酒啊!”
“念奴,你别笑了,我怕鹅叫。”
“安儿,你剥葡萄的速度也忒慢了!”
两三杯黄酒下肚,李执开始挑三拣四起来,活脱脱一个事儿逼。
虽然和其他人相比,李执甚为规矩,从不动手动脚,但这性子,却让人想抽他。
另一边,许念安陪着金氏,逛了圈李家的店铺,又在望仙楼吃了顿午饭,这才辗转回府。
马车里,许念安为金氏按摩太阳穴,尝试缓解金氏的头痛。
金氏忍不住感慨道:“念安啊,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哪里,不过是小把戏罢了。”许念安谦虚回道。
“总归你一番孝心。不像那混小子,成天气我,简直是个讨债的混世魔王。”金氏一想到李执,就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许念安宽慰道:“夫君虽然顽劣,但还是有孝心的。”
只是孝心没用对地方。
平时嘴甜,也愿意讨好爹娘,可涉及到花天酒地时,就显得有些混账了。仿佛心智不全,跟个要玩具的小屁孩似的。
若是以前,许念安是绝对不会搭理这种男人的。恨不得离超龄儿童远点,免得被打时,崩她一脸血。
可现在没办法了,只能尽力把风险扼杀在摇篮里。
许念安垂眸想着,就听金氏说道:“哎,若他真有孝心,就该好好对你。”
随后握住许念安的手,继续说道:“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吩咐了人,将他东西都搬去了你们院子,我就不信他不去!”
对此,许念安只能尬笑,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到家后,许念安辞别金氏,回了自己院子,才进门,就看到红兰小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