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自昨晚向她求亲之后,阿砚就一直有些不对劲,和平日大不相同。
难道阿砚觉得,昨晚他太冲动了?
既然疑惑,林初月就直接开口问道:“阿砚是不是为昨晚的事情烦困?”
林初月这话刚落,他下意识就把茶杯放下,动作,有些快茶水都溅出来一些,洒在他的手背上。
她赶紧拿出帕子帮他擦了擦。
邵砚山心里清楚,昨晚的贸然求亲,他确实是有几分冲动,但即便是冲动,若无真心实意,他也不会出口。他不会因冲动,就做出与自己本心不服的事情。
为什么要去参加那聚会呢?兴许是怕听到林初月的答案,他怕她思量了一宿,最后还是决定拒绝他。
可现下,他更加不安了。
阿月是镇国将军的女儿,自己不过是个新科榜眼,论身份,他又如何配得上她。
以阿月目前的条件,京中的寻常侯爵,与她都是配的得的。
婚事嫁娶,本就讲究门当户对。
宜高嫁不宜低嫁。
邵砚山心中更加烦闷。
他该如何做,才能配得上阿月?
“阿砚?”见他久久没有回答,林初月又唤了他一声。
邵砚山侧过头去看她,只能看见她眼中的疑惑。
“确实有些烦困,”他眉目一松,继而又道,“我担心一早起来看见阿月,就得到阿月拒绝的回复。”
他懦弱极了,竟想着以这样的方式逃避,真是可笑。
若阿月不喜欢他,不愿嫁给他,即便是逃避回避,那又能如何,这事始终会有一个结果。
林初月还欲开口再言,但张了张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是这样吗?他怕她拒绝?
原本只是她一个小小的猜测,竟然是真的吗?
她垂下眉眼看着自己的罗裙,手指轻轻抚平上面的折痕。
“我才不会拒绝阿砚。”
她又道:“刚才在将军府我和他说了,我们之间的事情,也说了我想嫁给阿砚。”
邵砚山眸光微动,原本的落寞已由欣喜取而代之,可还未开心几刻,随即焦躁又席卷而来。
他少见的面色有几分仓促:“那将军是怎么说的,可曾……怪你?”
若是镇国将军觉得他家世太低,配不上林初月的话,那他们之间也不会顺利,兴许……就了无声息了。
不说还好,一说到这里林初月就来气。
她立刻想起在将军府上她那位将军阿爹说的话,说什么她从小被看成童养媳,还受了阿砚的欺辱,真是无稽之谈,气死她了。
林初月哼了一声:“他怪我什么?我想嫁于阿砚我的事情!”
邵砚山知道,可婚嫁之事确实不只是两个人的事,还和两方家庭休戚相关,若只有他们两个一头热,那前进的路会很苦的。
他无妨,可是他不愿意林初月为了他,和好不容易找到的亲生父亲起了隔阂。
这样,他会愧疚,他会不安。
他尽力克制自己浮躁的心绪。
“将军他不同意,是吗?”
邵砚山一双眼只看着前方,平静一如往常,林初月也没过多观察他的神情,只据实回答。
“起初因对你有些误会是不愿的,可后面我和他说清楚了,他没有不同意的。”
居然没有吗?
邵砚山有几分庆幸。
可随后他看向林初月,极其认真的问:“将军她没有不同意吗?”
林初月觉得奇怪,阿砚为何还不相信她呢?
她在阿砚面前是不会撒谎的,又何况是这样重要的事情。
但既然阿砚态度这样认真,她当然也不至于敷衍回答。
她回视他,态度诚恳:“我不骗阿砚的,他确实没有不同意。”
想到了那些话,林初月笑了笑:“只是将军他说,阿砚你以后不许欺负我,要是欺负了我,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在林初月看来,阿砚欺负她那是概率为0的事件。
不可能的。
只是在后来的后来,林初月才意识到,欺负这个事情,还真是不能细分。
笼罩了他,近乎一天的愁云,在此刻烟消云散。
他会尽己所能的待她好。
护她宠她,爱她。
他的面色舒缓,全然没有方才的凝重。他本就长得好看,眉眼精致,鼻梁高挺,平常不苟言笑时,端的是生人勿近,可此刻,这样的邵砚山,却让人想要靠近。
除了十几年前,还是少年时的阿砚会这样眉目柔和,林初月就再未见过如此的阿砚了。
阿砚真的很好看。
“阿砚,我们请阿爹来京城吧!”她眉眼弯成了一轮月牙,“我们要成亲的话,总要请阿爹过来的,也要告诉他的。”
“好。”他点头。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半月就过去,到了邵砚山正式入职翰林院的日子。
翰林编修职能在史书撰修、经筵侍讲,但主要还是在诰敕起草上。
朝中许多职务的任命起草,多由编修所为。事务算不得太多,主要是在熟悉朝中政要,以为后来打下基础。
许多人都说翰林院,就是储相的地方,大多出身翰林的官员,后面都会步入内阁。
如今当朝首辅宋凯中次辅李纬,以及诸位群辅,都是翰林院出身,无一例外。
而林初月呢,半个月前就被林朗拉进了将军府住。原因是,不能让她一个待嫁之人和邵砚山在同一处,这样不合理数。
林初月思量了许久,也觉得有道理。不然也不会这样快就同意林朗的提议,搬进了将军府。
邵全德应再过半月就要入京。林朗特地差人算过日子,一月之后,有一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其实林朗倒还想再留林初月一段时间,只是林初月现在已然年纪不小,在平常百姓里头,她这个年纪,孩子约莫都要两三岁,但林初月却还是待嫁之身。
年龄是一个问题,再者。
她急。
习惯了十年来和邵砚山在同一屋檐下,如今乍然分别,林初月很不适应。
早嫁晚嫁都是嫁,既然时候合适为何不嫁?
只是……时间实在隔得短有些仓促。
林初月原本是想自己备上嫁妆,她自己已然有这个能力,能让自己出嫁的体面。但林朗却不愿,林初月可是他的女儿,嫁妆这样的事情,又怎能让她去准备。
这些年以来南征北战,朝廷对他也有不少封赏,他又几乎不怎么花销,私库充盈。给林初月准备嫁妆,即便是按照公主规格的一百二十八台嫁妆,京城长安街十里红妆,对林朗来说,也不至为难。
既然他有这个能力,又怎么能让林初月自己准备嫁妆,这怎样都说不过去。
林朗倒是第一次这样,一点都不听她的意见,林初月也没办法,总归她的这些私产和银子,不充入嫁妆,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这半月以来,将军府的管事一直很忙,忙着帮林初月清点嫁妆。
也就还有一月时间了东西那样多,需得抓紧。
当然这些林初月都不知道,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自己缝制嫁衣。
这嫁衣,可要比她平时制作的成衣复杂多了,若不是之前有接触过,再加上她和陈二爷那边的绣娘有过探讨,凭她一己之力,肯定做不到。
就算她一人绣花描图如何之快,要在短期内做成这嫁衣也实属不易。
所以这段时间,林初月忙得脚不沾地,除了要天天去陈二爷那边的绣铺,和其他绣娘一起思考准备品绣大会,剩余的时间,就都在她的嫁衣上了。
就连那京中的铺子,林初月除了偶尔会看一看账目,其余的事项就没再管过了。
所以这段时间那铺子的成衣定制业务,直接就暂停。
林初月倒也不在意这笔收入,随它去了。
其实这些,都在她的预估范围以内,都算是有条不紊的在进行,唯一让林初月觉得意外,难以接受的是邵砚山。
他居然比自己想象的,要有钱多了。
不动声色的就买下了林初月之前租下的那间宅子,又在靠近槐安巷长安街那边的位置,买下了一座三进三出的宅子。
林初月大致算了算,这没个几千两银子可是下不来的。
就这一事情,她还到和邵砚山说过。
甚至隐晦的提了提,如果他现在花钱这样大手大脚,以后怕是会很穷的,但邵砚山却只让他不用担心。
很快,在看到了那份聘礼清单之后,林初月也确实没有担心了。
那上面的黄金白银绫罗绸缎让她看了,都吓了一跳。
她都不知道,阿砚这样有钱的。
林初月问他,他也只简单说了一下。说是什么,他之前由于微雕挣了不少银子,因着平时也没怎么用,就都存于钱庄里了。
前几年前一位在渝林书院的同窗向他诉苦,说是他兄长做生意赔了不少银子,还想着东山再起,朝邵砚山的同窗借银两,可邵砚山那位同窗刚成亲不久,都自顾不暇,哪来的银两。
偏偏他兄长又实在凄惨,这才无奈向邵砚山诉苦。
原本也就是抱怨几句,想着邵砚山向来寡言少语,倾诉一番而已。没想到邵砚山听了之后,居然就把自己的钱取出来,借了一半给他同窗那兄长。
两人签订了一份分红协议。
那位兄长感激涕零,说若以后他东山再起了,一定不会忘记邵砚山的恩情,还硬要把那分红再提高一成,邵砚山并没有在意这些,甚至并不指望那位兄长能够还自己银两,他只当是自己一时同情心的代价。
只是没想到,邵砚山同窗的这位兄长,这次居然真的东山再起了,因着京杭运河的开拓,他的生意经越做越大,越做越好,甚至还做到那富饶的中部地区去了,让邵砚山分了不少红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