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玉韵对“死”字格外敏感,抖着嗓子问:“怎……怎么个惨法?”
他以前就是个日夜渣基三,后来太闲才开始写小说,自娱自乐的宅宅。
上次下山做任务就被魔修吓破了胆,这会儿又被季雨石硬拖来案发现场,更是听到什么都草木皆兵。
唐原同情地看了胆小师兄一眼,但还是尽责地解答了他的疑惑。
“被吸光了精血,皮肤萎缩,只剩下皮肉和骨……”
“别……别这么详细。”庄怂包两股战战。
魔修的手段一般是夺取人的魂魄供养邪法,再就是像唐家那样用人的血肉供给走尸,而只吸。精血的话……
唐原沉稳地分析,“是采补,他可能在养伤。”
季雨石面露忧色。
仅仅一个修为不高的魔修在凡人的世界都可以如此肆无忌惮,那将来修仙界被攻破,魔修视人命为草芥,根本无法想象修仙界的凡人将承受何等惨剧。
转过街角没多远便看到一户大宅院,白墙檐瓦,朱门金匾。
“到了。”
唐家被灭后,陈府就成了青林镇最大、最阔气的一户。
陈府的府宅一看便精心修缮过,门前立了两尊神气的石狮子,还有两名家丁在那里把守,阔气得很。
左边的小个子家丁隔了老远便看到气质容貌都极为出众的师徒三人,忙迎上前来,激动地把他们请进了院子。
季雨石三人被下人恭敬地带到了陈府的正堂,刚坐下半刻钟,陈老爷便携着两个儿子迎了出来。
陈府前去求助的家丁刚刚回来没几天,紫霞宗派来的弟子便到了,陈老爷很是感激,他一进门便躬身先行了大礼,“不知仙师竟对此事如此看重,老朽让几位久等了!”
离他近些,长相忠厚的中年男子也跟着躬身行礼。
稍靠后些的绿衣青年一看就是个纨绔子弟,黑眼圈与眼袋一起挂在他蜡黄的面孔上,他被老爷子瞪了一眼后才吊儿郎当地微微屈了屈身子。
陈老爷又瞪了不争气的二儿子一眼,陪笑着介绍道:“这是大儿陈皓,那是小儿陈宁,他一直都那副德行,几位仙师请莫见怪。”
长相忠厚的陈皓客气地对三人点了点头,陈宁则不以为意地翻了个白眼。
季雨石发现那一看就酒色亏空的纨绔在偷偷打量她。
她很想劈道雷让他醒醒那色胚脑袋,可又保证过不打扰二徒弟的计划,索性眼不见心不烦,默默向后退了两步。
唐原突然他提步上前,将季雨石整个人挡在了身后。
少年薄唇紧抿,语气生硬:“家师派我与庄师兄、季师妹一同前来除魔。”
季雨石安静地缩在徒弟并不宽阔的背后,莫名有些安心,便顺其自然地装成了一个天真无知的小师妹,鹌鹑似的窝在那里。
“嗤,就凭你们几个小朋友。”
陈老爷还没说话,听到除魔两个字的陈宁嗤笑出声,他讥诮的目光扫过,将对三人的轻蔑表现得淋漓尽致。
陈老爷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被气晕过去,他狠狠一杵拐杖,呵斥道:“陈宁,你给我滚出去!”
“出去就出去,好像我想来这儿似的。”
青年不屑地嗤笑几声:“还以为紫霞宗会派什么大人物来,也不过是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
他把季雨石三人又逐个凝视了一遍,才一步三晃地出了正堂。
阳光将绿衣青年的身影拉得老长。
阴冷的视线宛如黏腻蛇信一样从身上扫过,庄玉韵搓了搓鸡皮疙瘩,这一瞬间他怀疑陈宁这个纨绔可能男女不忌。
陈老爷不住地躬身道歉。
唐原虽对陈宁有些反感,但事不及他人,他客气地把还在不停鞠躬的老人扶了起来,“时间紧急,谁也不知道魔修下一次会什么时间伤人,您还是先说一下情况吧。”
“是老朽的错。”
陈老爷提到此事,差点老泪纵横。
原来三月前便有一个农户家的少女被吸干精血身亡,人们只以为是采花賊作案,手法虽极为残忍,但镇里也曾经发生过罪犯伪装魔修作案的情况,就只在镇上加强了防守,只是当做寻常人犯案。
然而就算士兵日夜巡逻,镇里却接二连三的又有三名少女死亡,死状同样凄惨,且被害少女身份不定,富贵商贾或贫穷农户皆有,唯一相同的便是她们生前都很貌美。
镇里人这才慌了神,镇长同陈老爷一番商讨,决定寻仙师相助。
二人却在到哪个门派求助的问题上出了分歧。
陈老爷要派人去紫霞宗,镇长却认为紫霞宗早已没落,他自顾自的遣人去了有崛起之势的天阳派。
可众人等了两周,天阳派的仙师没等到,却又等来一名少女的死亡,陈老爷这才忍不住寻人到了紫霞宗。
“如果一开始老朽就去贵派寻诸位仙师相助,就不会枉死那么多无辜女子。”
老人眼角湿润,自责与愧疚让他显得苍老憔悴。
三人安抚老人一番,陈老爷这才打起精神,唤来仆人为他们安排了住处。
待到了厢房,季雨石一扫刚才的鹌鹑样,她抱着手臂,细眉微挑地看着两个徒弟。
“你们怎么看?”
庄玉韵哪里知道该怎么看,他想到魔修和死人就害怕。
但是他在其他方面还是有些发现的:“那个陈宁,他一定是个断袖!”
“他看得我很不舒服!”庄玉韵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
季雨石对大徒弟跑偏的思路沉默两秒才道:“他是有些问题,不过应该不是断袖。”
刚才,陈宁的目光可是在他们三人身上都停了片刻。
唐原如玉的面容略显冷硬。
他沉思了一下,斟酌着开口:“他这样偷偷摸摸,若不是修为不高,就是受的伤很严重,不敢张扬,我们仔细调查,总能发现线索。”
第17章 安慰
唐原如玉的面容略显冷硬,他沉思着道:“他这样偷偷摸摸,若不是修为不高,就是受的伤很严重,不敢张扬,我们仔细调查,总能发现线索。”
庄玉韵听到要去调查,一下就想到皮肤萎缩贴在肉上的尸体,慌得连忙抓起桌上的茶盏狠狠灌了两口,稳了稳自己惶恐不安的小心脏,试探着问:“我们从哪调查,先去镇长那里?”
唐原摇摇头,否定了庄玉韵的提议。
他看师兄一脸不解,沉吟着解释道:“若真是魔修作乱,去调查的普通士兵也不会发现什么线索。”
庄玉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仍旧一脸的迷茫无助。
“那我们去哪?”
“先去几个当事人家。”
陈府所在的镇西,是青林镇富贵人家的居处,被害人中有三名少女出身商贾人家,便都是住在这里。
季雨石他们先后去了三名被害人的府里,却连主人都没见到,就被下人客气地请了出来。
少女都被早早安葬了,她们的家人知道是魔修祸乱,根本连面都不敢露,生怕惹怒魔修。
大宗门都讲道理,不会像魔修一样挥手便夺人性命,他们这样虽然很不地道,但至少不会得罪到魔修头上。
十三年前的唐府惨状,他们可都是亲眼见过的,谁知道这次的魔修会不会再灭一门。
越是富贵人家,越是贪生怕死。
季雨石三人碰了一鼻子灰,但人家客客气气地把他们请出府来,他们也不能再翻脸回去强闯民居,只能趁着天色未晚再去东郊那两名被害者家里看看情况。
庄玉韵在一旁愤慨地踢着路上的石子,将憋闷都发到了它们身上。
他咬牙切齿地抨击人性黑暗,鄙视几家人贪生怕死,唾沫都差点飞溅到一旁的季雨石脸上。
“这都是什么人家,女儿死了都一点都不在乎吗!我们是去帮他们讨公道,他们却像避鬼一样躲着我们?”
“拥有越多,胆子越小,”季雨石理性一些,但也很不理解那几家人,“魔修虽然可怕,但身为父母竟连女儿的死亡都不在乎,却是更可怕的事情。”
“他们怕惹祸上身,”唐原淡淡地接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感情,“被害人都是庶出,他们认为不值得。”
“说不定人死了他们更高兴”这个念头在脑海里晃过,唐原垂下眼,没有说出口。
季雨石听到少年低沉的话语,心里有些难受。
她想起十三年前去唐府时,唐原居住的那个荒芜偏僻的院落,还有男孩衣服上的破旧补丁。
她觉得心里刺刺的,就像她在唐府第一次见到小唐原时那样。
不是疼,可这种感觉让她想现在做点什么。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女人侧过身,将这一刻显得有些脆弱的少年揽在怀里,柔嫩的手轻缓地拂过他挺直的背,温柔而无声地安慰。
少年的身高已经高出她一头,与其说是揽,更像是投入了他的怀抱。
唐原浑身僵硬,他的心脏猛烈跳动着,无数念头在脑海里翻腾。
直到感受到女人柔软的手心安抚地划过他僵硬的背脊,充满怜爱的叹息在耳边响起,他才回过神来,唇边牵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他伸出手,不带一丝绮丽念想地将女人轻轻搂住。
少年的掌心热热的,像他的怀抱一样温暖。
不等季雨石说什么,唐原手一松,又将她从怀抱里放开,他后退几步,清隽的面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师尊,我现在很好,有您,有师兄,我很快乐。”
真的很快乐,他得到了曾奢求一世,到死都没有触摸到的幸福,他还有什么资格去要求更多呢。
人类果真天性贪婪,他得到了曾经渴望的所有,却又不自量力地对面前的人生出了肮脏妄念。
季雨石怔怔看着少年,她看到那如晨星般灿烂的眸子里压抑着暗流,唐原唇边噙起的笑容明明温柔灿烂,可她却从中感到了悲伤。
季雨石看不懂,她眨了眨眼,再看过去时,只看到少年正对她和缓温柔的笑。
是错觉吗……
一旁的庄玉韵可没那么多细腻的想法,他就觉得师弟没把他忘了,比他的偏心眼师尊好太多了。
他满足地在旁边直点头,觉得和师尊比起来,总是笑着的师弟要可爱得多。
一路无话,气氛却较刚才温馨许多,庄玉韵心情莫名变好,都没有再嘟嘟囔囔地埋怨那几户人家。
师徒三人一路向东,出了城门,来到一片拥挤又低矮的土屋前,说是镇东郊,其实只是一片贫穷的村落。
村里唯一的土路上,流了满脸鼻涕的光屁股幼童正在奔跑摔闹,几只黄狗在旁边跟着乱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