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阵后怕,额上瞬间汗涔涔的。
这把剑悄无声息的在器阁放了这么多年,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他身为掌门却不知情,也难辞其咎。
幸好师叔教徒有方,唐原师弟没被它蛊惑了去,这才没酿出大事。
季雨石与他简单地说了一下始末,用灵气一寸寸地震碎了手里的剑。
她垂眸凝视着玉白的剑身像瓷器一般片片断裂,最后又被术法碾成粉末,上面萦绕的黑气终于随之消散。
希望少了它,能让仇临晚些脱困,现在的紫霞宗,还承担不住魔界的进攻。
季雨石还在为未来担忧,项掌门一看剑消失,立马精神许多,跟刚才还紧张兮兮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他觉得剑没了就是没了一个大祸患,喜气洋洋地对季雨石道贺:“师叔刚从器阁过来,那想必唐原师弟已经出关了,真是恭喜师叔,师弟十八岁便筑基成功,师叔后继有人啊!”
季雨石白了他一眼,会不会说话,我还没老呢,什么叫后继有人。
“对了!”
项修明突然一拍脑袋,把刚刚收起的玉简取了出来。
“既然师弟筑基了,我这刚好汇集了这个月的求助任务,倒可以挑一个小任务交予师弟锻炼一番。”
修士筑基后,便算是正式迈进了修炼大道,可以简单的运用一些小术法。
而相对的,筑基以后的修习更加艰难,若是有灵石或天才地宝为修炼者提供灵气,他的进境会比只埋头苦修要快得多。
紫霞宗的弟子只要到筑基期,便可以在宗门内接受任务,根据难度的划分,完成后会有数目不等的灵石奖励。
任务大多来自与紫霞宗毗邻的城镇,一般都是刚出世的小山精闯祸或死后积怨的怨灵作怪,这些令凡人退避三舍的邪恶事物,只需修士施几个术法便可以收服。
对外门弟子而言,任务不是强制性的,只是为了赚取灵石的一种手段。
而身为内门弟子,筑基后宗门便会发布一些更有困难性的任务,一是为宗门解决问题,另外也可以锻炼弟子的能力。
任务大多与从魔界潜入修仙界祸乱凡人的魔修有关。
魔界与修仙界虽有结界阻拦,但结界并不稳定,若某一处界壁突然变弱,凑巧那边又有魔修在附近的话,便可以很轻易地跨界过来。
加之魔修若不施展邪法便与寻常修士并无不同,所以只要他不做乱,就很难察觉自己身边之人是正是邪。
内门弟子的任务,便是去那些疑似魔修为祸凡人的地方,解决祸事。
虽然内门弟子皆很优秀,但还是有那么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庄玉韵筑基后死乞白赖地拖了好久,终于还是被撵下山去出了一次任务,然而连魔修面都没见到,他就被魔修招出的小鬼喽啰吓得屁滚尿流地逃回了紫霞宗。
从此项掌门再也不敢让庄玉韵做任何任务——出事事小,丢人事大。
如今唐原也筑基了,项掌门相信以小师弟沉稳的性子,必然不会像他师兄那样给紫霞宗丢脸的。
季雨石想了又想,二徒弟刚出关就要下山历练,她虽然还有些舍不得,但这确实是内门弟子都需尽的职责。
她一共只有两个徒弟,一个出去只会丢人,已经没指望了,另一个却根苗正红。
她若按着不同意的话,掌门师侄虽然不会有什么不满,但她身为大长老,也不应该擅用职权。
而且,她也需要二徒弟帮她挽回已经为数不多的面子。
季雨石抛下对美食的挂念,忍痛答应了。
“可以……你给他挑个简单的吧。”
女人歪着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最好近一些,当天就能来回的那种。”
第14章 扇坠
季雨石想得挺美,先让二徒弟随便做几个简单的任务,等修为稳定了再考虑别的。
然而唐原却与他的草包大师兄截然不同,对门内发下的任务积极响应,当天接到的任务绝不会拖到第二天去办,经常带着一身伤回来。
虽然宗门会按弟子能力来安排相应任务,但只是根据求助人的形容来估计魔修修为,难免有出错的时候。
季雨石对此很是担心。
这可是她的心肝宝贝,更是她这个补丁拯救世界的希望。
唐原发现师尊近日来总是神神秘秘的,经常躲在宁雪苑里好几天都见不到人影。
就连每半个月才能来一次的叶珊都无法把她从房里召唤出来。
他看着垂头丧气的叶珊,也失望地垂下眼,低落地问:“珊珊也没见到师尊吗?”
叶珊的眉毛都耷拉下来了,她都两个月没见到师叔祖了,每次来都进不去那间屋子。
她沮丧地搓揉着衣角:“师叔祖设了结界,我进不去宁雪苑,敲门也没人答应。”
“那应该是她把声音也摒除在外面了,传不进去。”
庄玉韵从房间里探出头来插话,他才不信那女人能出什么事呢,就是不知道又搞什么神神秘秘的,连他偷偷去打听都被赶了回来。
“安啦,她前天不是特意算着时间出来吃饭了吗,有什么好担心的。”
庄玉韵拍拍师弟已经比他还高的肩膀,有点不满,怎么这臭小子长这么快。
唐原僵硬地笑笑:“没有,我只是……”
只是不习惯好几天都见不到师尊,不希望自己被她当做外人排斥在外。
少年清隽的面容上布满了失落,平日里闪着星光的眼睛都有些暗淡了。
“哎呀,今天人这么全呀。”
清爽的女声突然在耳边响起,唐原猛地回头,就看到心心念念的师尊一袭红衣,慢悠悠地晃了过来。
额上红痣似火,眼里波光流转,不知道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气。
她还恶人先告状,“好久没见到珊珊了,珊珊也不勤来看看师叔祖。”
叶珊气得跺脚,马尾辫都翘了起来:“都怪师叔祖,把自己藏进屋子谁都不理!”
季雨石这才想起来,自己每日在屋子里学习炼器,怕把整个房子炸塌,特意设了一个结界,没想到一时疏忽,里外的音都隔了……
她看看一旁娇嗔地盯着她的师侄孙,又偷偷瞄了瞄明明满脸笑意,但眼里写满幽怨的二徒弟,有些心虚地抓了抓头。
“啪!”
季雨石眼神飘忽,猛地一拍手掌,把三人都吓了一跳。
“我正要下山去取话本,听说云城新开了一家聚鲜楼,味道特别好,我带你们去吃怎么样?”
她偷偷一揩冷汗,生硬的转移话题。
叶珊和庄玉韵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去。
“好呀好呀!终于能再跟师叔祖一起去云城玩啦!”这是开心的叶珊。
“真有那么好吃吗?正好我还没吃午饭呢。”这是吃货大徒弟。
季雨石又瞄了眼身边没有说话,正盯着她看的二徒弟,偷偷摸了摸怀里的东西,还是没掏出来,她放出飞舟,当先站了上去。
有些紧张是什么鬼,师尊给徒弟保命的法器,她怎么莫名有些心虚。
她又摸了摸藏在怀里的事物,看人都上来了,没有吱声,一挥手控制着飞舟赶往云城。
没有得到安抚的二徒弟继续用幽怨的目光盯着她,季雨石站在前面,感受到犹如实质的目光,她僵硬地挺直腰板,愣是挺住了。
等到了聚鲜楼,四人点了一大桌的好菜,光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季雨石一下就把刚才的那点不自在忘到了天边,在唐原周到地伺候下吃得很是舒爽。
几人都吃了个肚皮滚圆,饭后又一起去茶馆听书喝茶解腻,又是去书铺买新出的话本。
书铺老板早就认识了这个美貌的奇怪修士,她每次来都是只买话本子,想不让人记住都难。
“哎呀,您都两个月没来了吧,最近新出了好多书,您看看,窗边一大摞都是,”眯眯眼老板呵呵笑着,把最近新到的话本子指给几人看,“我都给您留着呢。”
季雨石一看那摞书,有三四十本之多,突然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学炼器两个月也挺好,这么多书,她一时半会都不会闹书荒了。
“多谢老板,以后有新书也记得给我留着啊。”她先道谢,这才交了钱,手一挥就把书都收到了纳戒里。
书铺老板早就见怪不怪,他拿着银子笑得胡子一抖一抖的,眼睛彻底眯成了一条缝。
买了话本子,几人这才一路出城,乘飞舟回了惊榭阁,叶珊直接回了主峰,庄玉韵也打着哈欠回房间睡觉去了,他的生活一直十分有规律,吃完必须睡一觉。
一时间,只剩季雨石与唐原站在她的宁雪苑里。
女人伸头往四周看了几圈,又用灵识扫了一遍,确认四周没人,这才偷偷摸摸地拿出一个流苏挂坠来,飞快地递给唐原。
“快拿着,把它挂在慕雨扇上。”
唐原攥着扇坠愣住了。
那是一个很精致的挂坠,剔透白玉雕成的精致莲花扣栩栩如生,在傍晚的阳光下闪着淡淡微光,炼制它的人应该也想到了颜色搭配,莲花扣下面的流苏是由白到黑的渐变色,正和慕雨扇的水墨相配。
唐原没有吭声,他沉默又珍重地把扇坠挂在了慕雨扇上,轻轻抚开扇面,白折扇与扇坠宛如一体,充满了风雅之气,衬得少年更显温润风流。
女人不仅为自己的审美鼓掌。
“真配,我们汤圆真帅。”
少年似乎呆住了,依旧垂首盯着扇坠不语。
季雨石最受不了这种沉默地气氛,她觉得作为师尊,有必要在这时说点什么。
她顺了顺脸颊旁的那缕发丝,贴心地嘱咐:“为师知道你是想巩固自己的修为才那么努力地做任务,但也要多加小心,这扇坠能抵挡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你定要把它与慕雨扇随身带着。”
少年修长的手指用力扣住扇柄,指尖微微颤抖。
“师尊这两个月,是……都在炼制它吗?”
少年嗓音微哑,好似在努力地控制汹涌的情绪。
季雨石却会错了意,她讪讪地摸了摸鼻尖,打了个哈哈。
“那个,我许久未炼器,一时手生,哈哈,下次不会这么久了。”
她仅用两个月就自学了炼器,称得上天资聪颖,不过别人可不知道这些,她打了个哈哈,只能用手生来搪塞过去。
季雨石还在那里尴尬地为自己解释,淡淡的青草气味突然浓郁,唐原上前一步,一把将还在絮絮叨叨的女人揽在了怀里。
季雨石猛地被抱住,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谢谢……师尊。”两世为人,从未有人对他这么好过,也从未有人让他像现在这样心神不宁,可她是自己的师尊,自己也只能是她的弟子。
少年的怀抱又紧了几分,像是要把怀里的人揉进自己的身体。
女人被勒得差点喘不过气,她如醍醐灌顶般的明白过来,二徒弟这是缺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