玱琅歪了歪脑袋,眼中闪过一丝懵懂,没听懂摇光的话。不过它听懂摇光想要伞,这回它没有马上拒绝,而是犹豫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将伞放下。
“真是个乖宝宝。”摇光看着爪子都比她人高的玱琅,默默收回了想摸鸟毛的手,抓起黑伞。
玱琅转过头,用鸟喙指了指它的背,说:“去坐”
虚空隙间里肆虐万年的火海里,有一天出现这样一幅奇异的场景:一个白衣女子撑着一把古怪的黑伞,坐在一只巨大的火红色怪鸟身上,毫发无损的穿行在火海之中。
藏在虚空隙间深处的妖皇墓,并非像摇光想的那般,毫无人迹。
“姜婆婆,娘娘看中的就是她?一个连元丹境都没有的蝶妖”悬影镜清晰的呈现出火海中的情形,镜前的红衣少妇一脸焦躁和不满,还没说完就被旁边身形佝偻的老婆婆打断。
“稚嫄,你在质疑娘娘的决定?”姜婆婆将手里的拐杖重重锤在地上,布满皱纹的脸上面无表情,却让被称为稚嫄的少妇吓得面无血色。
“你什么时候能把你的性子改改,也不至于困在九重境界这么久!”姜婆婆盯着稚嫄看,语气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婆婆你也知道我一直忧心阿瑜”稚嫄不情愿的低下头,看着悬影镜有些心神不属。
“既然娘娘等的人已经到了,也就没必要再呆在这儿,你随我回炽凰宫,回去之后乖乖修炼,尤其不能随意让别人看见你的本体,不然连娘娘也护不住你。”
她也知道稚嫄的缺陷,玱琅天性如此,不是说改就能改的,稚嫄能走到今天这步,还是娘娘废了不少心力才保住玱琅唯二的血脉的。
要知道依着天道,玱琅可是不容于世的弃子,娘娘不惜耗费心血蒙蔽天机护着玱琅,必有深意。这些年她带着稚嫄和阿瑜龟缩在妖皇墓,就是不想被天道发觉,不过好在现在娘娘要等的人出现,她终于能重回炽凰宫了。
“可是阿瑜怎么办?”稚嫄急道,回哪里她不管,儿子她要带上。
“阿瑜的去处娘娘自有打算,你只要知道娘娘不会害你和阿瑜就是了。”
……
第14章
“这里就是”摇光望着眼前巍峨耸立的宫殿,有一瞬间失神。
说好的妖皇墓,可是眼前这座漂浮在虚空之中的宫宇给人的冲击感实在太大了,不像传统意义上阴沉萧瑟的墓地,更像是仙人居住的无上仙宫。
摇光下意识的对比起她“魂栖神宫”看见的那座神宫,两座宫殿风格类似,但玄女宫的神宫缥缈肃穆,有一种说不出的距离感,而眼前这座仙宫却透露出一股平和大气,如果忽略宫殿门口的那块匾额的话。
“覆天。”她抬头轻轻念出匾额上的字,龙飞凤舞的妖文,疏狂不羁,似乎随时准备破匾而出,看似漫不经心又透着一股舍我其谁的气势。注视久了,仿佛可以透过匾额看见当时一个紫色的身影挥毫提下这两个字的场景,而就单是这个背影散发的气势,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是姬圣么?”摇光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单看字迹,虽然气势如虹、清隽苍劲,但仍保留着一股属于女子的娟秀。
远古流传下来的只言片语中曾有过这样简短的两句话:青帝紫圣,太古遗脉。一般理解为青帝长穿青衣,姬圣喜穿紫衣,两位妖皇的跟脚和太古神魔有关。
这两句话出处虽然不可考,但天曜界普遍默认这种说法。在远古之前,还存在两个时代,天曜界刚刚出现时,称之为太古,世间一片混沌,孕育有一百零八位神魔天地初分之时,称之为荒古,混沌尽去,神魔陨落,大道衍化,百族初生。
追源溯古,这两位的身世及平常一直为人津津乐道,毕竟两位相隔的年代不远,同为太古遗脉又是一男一女,很难让人不联系到一些粉红色的东西。
现在,摇光站在青帝的遗宫门前,匾额再一次证实了那些花边野史还是有些根据的,至少属于青帝的妖皇遗宫却出现了姬圣的字迹,两人显然关系匪浅。
“啾啾!”玱琅的叫声打断了摇光的思绪,她偏头看向玱琅,发现它正站在台阶的最上方,而台阶上方放着扇一人高的镜子。
神奇的是,还没有玱琅脚长的镜子却倒映出了玱琅的全貌,看起来像缩小镜一样。
摇光有些好奇的走近,刚看到镜中的自己,神魂一阵恍惚,下一瞬就失去意识倒在台阶上,只留下玱琅着急的“啾啾”声。
深山密林,人迹罕至。一只老虎蓄势待发,扑向溪边喝水的斑鹿。
躲在树洞里的一只灰兔子按住觅食的同胞妹妹,看着老虎咬破斑鹿的喉管,腥臭味甚至飘到了洞里,两只兔子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摇光是只兔子,一只普通的兔子,至于兔子为什么有名字,她也不知道。她只隐约记得,她以前大约是个挺厉害的人。
至于人又是什么东西,她也不清楚。
她每天的生活很枯燥,觅食、打盹和躲避天敌。
深林里有太多天敌,身为一只兔子她几乎每天都可能被其他动物凶残的拆吃入腹,结束兔生。
但是她凭着聪明的大脑和天赋异禀的速度,无数次躲过了死亡追击。
就像这次,她带着蠢妹妹躲过了老虎,虽然这只老虎的目标是斑鹿,但说不定它就想来点饭后甜点呢?
等老虎吃饱之后离开,摇光还没有从树洞里出来,果然过了一会儿,一只狐狸又跑了过来大快朵颐。
摇光警惕的看着狐狸,不知为何,比起老虎她更害怕狐狸。
狐狸走了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好几只动物,直到夜幕降临,那只可怜的斑鹿终于没有动物再光顾。
摇光让妹妹先回兔窝,自己蹦了一段距离,确定周围没有危险的天敌之后,才躺在灌木丛里望着月亮发呆。
她很确定,她是一只不一般的兔子,但这个不一般在哪,想破她的兔脑子也想不通。
如果能想起她到底忘记了什么就好了,红红的兔子眼中浮现出一丝惆怅,她盯着皎洁的月亮,呼吸随着蟋蟀和螽斯的鸣叫渐渐有了某种和谐的规律。
月华洒在灌木中,洒在摇光身上,令她有种说不出的舒泰之感,这样半酣半醒之中,竟然就度过了一夜。
清晨的阳光照在摇光脸上,她愣了愣马上清醒过来,警惕的注视了四周,在确定周围没有讨厌的猞猁后,朝兔窝的方向蹦去。
忽然,在她刚从灌木丛出来的时候,一只粗壮矫健的灰褐色猞猁朝她扑了过来。
摇光暗骂了句“大禽兽”,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撒腿就跳,这一跳就发觉有些不对,今天的跳跃距离比昨天远了不只一点点,连她自己都有点被吓到。
只是目前的情形来不及让她思考,她卯足了劲逃跑,没过一会儿竟然甩开了那只讨厌的猞猁。
躲开猞猁后,摇光惊甫未定的藏进一个树洞中,脑子里一直在回想刚刚那一跳,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她怎么一夜之间弹跳力这么出色了?昨天晚上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了吗?
想了半天,连兔子毛都被她扯秃了几块,终于让她想起一点不同之处,昨晚的月光照在她身上,特别舒服。
摇光决定,以后每天晚上都出去晒月亮。
覆天宫的某处,有扇和门口一模一样的镜子,镜前站着两个人,默默注视着镜中发生的事。
“婆婆,娘娘为什么非要让她进十世镜?”红衣少妇看着镜子里努力求生的兔子,不解的问。
“十世镜考验心性资质,若是连这道初级考验都通过不了,她如何有资格接受化妖池的洗礼。”姜婆婆冷哼一声,化妖池是妖族圣地最重要的地方,若非她有无常在身,也轮不到进化妖池。
“两个月发现太阴之力,资质差强人意吧。”她看着摇光化成的兔子无意间领悟了呼吸吐纳之法,吸收太阴之力,神色淡淡的点评道。
“我先去看看阿瑜。”红衣少妇兴趣缺缺的看了眼十世镜,变出本体,火红色的怪鸟一挥翅,眨眼就不见了。
“哎。”姜婆婆无奈的摇摇头。
……
第15章
皎洁的月光下,一只灰兔子蹲在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闭上眼仰起头,似乎在经受月华的洗礼。
摇光已经在月光下度过了三十多个夜晚,最开始她以为只要待在月亮下就行,结果实验了几天发现并没有那晚的效果。在有过几次夜晚惊险刺激的逃跑经历后,她终于摸索出一点经验。
必须配合某个呼吸节奏晒月亮才奏效。
现在她在整个深林里,不说能否打得过天敌,但逃跑的本事一定是最好的。
今天的月亮似乎特别明亮,摇光的心忽然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心中隐隐有个预感,今天晚上,或许会是个特别的夜晚。
配合着呼吸吐纳之法,摇光照旧吸收着月光中的太阴之力,朦朦胧胧中,她似乎摸到了一块奇怪的屏障。
这块屏障很厚实,出现得也有点儿诡异,她尝试去打破它,却始终无法实现。就在这时,隐隐有个念头告诉她,一定要打破它。
打破它之后,她原本想不通的事就全部有了答案,而她,注定将成为一只不平凡的兔子。
摇光开始想办法突破屏障,她集中精力,控制神念化为尖锐的锥子,朝屏障刺去。
没人告诉她这么做,但她似乎天生就会控制。屏障在她的神念锥下有了一丝裂痕,但还远远不够
一整夜摇光都在和这道屏障作斗争,直到月亮快落下,屏障依旧顽强的堵在那儿。摇光一狠心,神念直接重重的撞到屏障上,无形之中仿佛有股力量托着她,促成她打破了屏障。
屏障破裂之后,无数记忆争先恐后的涌入摇光脑海中,在经历了最开始不适的痛楚后,原本懵懂纯粹的红眼睛出现了一抹人性的复杂神色。
“终于记起来了。”兔子口吐人言,目光巡视四周,第一件事就是想找那只可恶的猞猁报仇。
她变成兔子在这儿待了三个多月,那只猞猁就追了她整整三个多月,好几次差点被它吃了!
就在此时,整个时空以摇光为圆心,如同镜子破碎般,空间寸寸皲裂,崩解蓝色的光从隙缝里钻进来,很快整片时空都变成深邃的蔚蓝空间,只留下一只灰兔子孤零零的伫立在原地。
“这里是镜中世界?”摇光望着这片蔚蓝空间,红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满,出来之前好歹让她教训一下那只猞猁也好啊。
镜外,能回答她问题的人,此时略带吃惊的望着镜中的场景,喃喃道:“竟然这么快就能冲破封印从第一世醒来,除了凤主她倒是第一个”
她思索片刻,神念与器灵沟通了几句,只见十世镜的镜面爆发出一股耀眼的蓝光,如水波般的灵纹徐徐铺满镜面,眨眼间消失不见。
摇光并不知道在后面等待她的考验难度加大,她现在有点焦头烂额,因为她现在变成了一棵树,而且,又丧失了记忆。
另一边,中洲因为出现帝流浆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在有心人的刻意散播下,天狐翡涟氏在这次帝流浆中获得了极大好处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整个万妖域境内都有些风声鹤唳。
身世普通的妖族没有多大反应,面对强大的天狐族他们即使有微词也不敢说出来,而处于金字塔顶端的几大妖族或多或少有些心思浮动,小动作不断。
目前整个中洲范围内,妖族一共有六大强族,分别是相柳、天狐、穷奇、金翅大鹏、金乌、巴蛇,其中以相柳最为势大,而近万年来天狐隐隐赶超相柳的架势。
这次天狐族据说得了海量的帝流浆,亲近相柳的妖族都感到一些压力,倒是最该感到压力的相柳一直没动静。
帝台洞。
翡涟御盘坐在万年玄冰床上,手里捏着一枚玉简。
“帝流浆叔祖这是着急了?”他捏碎玉简,清朗低缓的声线带着些戏谑。
他口中的叔祖是翡涟萱的祖父苍陵妖尊,断情谷之事是正是由他这一脉做出的,连他父亲离焰妖尊恐怕之前都被蒙在鼓里。
八千年前苍陵妖尊与他祖父争夺族长之位失败,三千年前他叔父与他父亲争夺族长之位,再次与族长之外擦肩而过。这次听见他晋级元丹的消息,有些人好像有些沉不住气了。
“留意越五便可,”翡涟御眸光一闪,抛开帝流浆的问题,继续问,“那个血杀死了?”
烛风颔首答道:“是,点了引魂香之后没有收到一点儿妖魂,应该是魂飞魄散,连元神都没有逃脱。”
翡涟御闻言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似笑非笑的说:“唔,有点能耐。”
烛风不知道他在说谁,也不敢开口询问,沉默着等待他的命令。
忽然,他神色微动,说道:“公子,蓬策那边传来消息,安葵找到了。”
翡涟御抬眼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在距离断情谷三百里的酆山发现她的踪迹,似乎被无形罡风所伤,到现在还没清醒过来。”
“无形罡风?”翡涟御若有所思的垂眸,指尖一条透明的细线颤巍巍的无风自动,线头茫然的左探右探,似乎找不到方向。
“出去吧。”他收回细线,面无表情的开口。
烛风依言退下,整间冰室重新密闭起来,寒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集,盘旋在翡涟御四周,逐渐形成一个茧将他包裹在内。
极度凝炼的玄冰化为漂亮的冰蓝色,在冰茧合上时,隐约听见一声呢喃。
“不在天曜界的话,是在虚空,亦或是虚空隙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