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去了浴室,又去了女主人之前的衣帽间,衣帽间里反而没那么空,许多东西她都没有带走,这也就造成了一种她似乎还生活在这里的错觉。
首饰柜里有一个藏青色的盒子,“他”打开,里面是一枚鸽子蛋婚戒。
那是她的结婚钻戒,她也没带走。
跟她离婚明明是“他”提出来的,可这段时间,一天清醒过一天,那种迷茫感却越来越重。明明有很多种理由,可连“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提出离婚了。
那段时间的种种情绪,最负面的最消极的,似乎都被无限放大了,反而是平静的情绪、隐忍的情绪,却被无限缩小。
画面一转,“他”回到了老宅,母亲正坐在房间里一言不发,这样沉默的状态持续了一会儿后,母亲终于忍不住发火了,她狠狠地拍了桌子一下,一脸怒容:“当年是你非要娶她的,现在你又要跟她离婚,你这是把婚姻当儿戏!”
“雨雾什么都不肯要,她是被你伤了心了。你知道沈家那个外甥吧,姓隋,他现在在追求她,可能雨雾以后要跟他去英国定居,说实话,我真不觉得雨雾做错了什么,你们得走到离婚的结局。”
“他”什么都没说。
最后一个画面,“他”坐在车上,道路一旁铺了层厚厚的黄色枫叶,不远处,她拿着相机在拍照,身旁跟了一个男人,男人抬手为她摘去掉在头上的叶子,两人有说有笑。
“他”双腿交叠,手搭在膝盖上,眼神晦暗。
……
…………
梦里那种晦涩的感觉太过真实,真实到傅礼衡从梦中醒过来时,心里仍然是空落落的。
直到重新将睡梦中的她拥入怀中,才重新好起来。
他太过用力,佟雨雾都被他吵醒了,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他就压了过来。
等那种颤栗的感觉传来时,佟雨雾才恢复了一些些清明。
怎么回事?结婚两年多了,他在早上胡闹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这是怎么了?
他也不允许她这时候还有心思想些别的。
她好像一条小船游荡在大海,上下起伏,她感觉得到,今天的他……有点奇怪,太急切了,跟平常不太一样。
怎么了?
第87章 087
佟雨雾只觉得自己浑身跟散架了一样,睁开迷蒙的双眼, 十分不客气地吩咐站在床边正在穿睡裤的男人:“你洗澡的时候, 帮我把浴缸的水放满, 等你出来以后再抱我去浴室,我今天一定得泡个澡。”
傅礼衡只穿了一条睡裤, 侧过身看了她一眼, 床上一片凌乱, 她也是有气无力, 前额的头发都汗湿了,他内心感到抱歉,自然是有求必应, “好, 你不要泡太久, 我等下去做个早餐。”
孙妈不在,基本上早餐他们都是自己动手解决。
傅礼衡进了浴室以后, 站在花洒下, 想的还是那个梦。
最近这段时间他做的梦看似不连贯, 但仔细想想,是能够串联得起来的。
在梦里, 他跟她离婚了,她搬出了松景别墅,后来又遇到了一个追求她的男人,他们似乎在接触,并且相谈甚欢。
如果前两次做梦, 傅礼衡都是转头就忘的话,那么这一次醒来也有这么长时间了,梦里那种晦涩闷胀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
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注定他不太可能为做梦这种事情上心。
冲凉出来,浴缸的水也快放满了,他来到床边,见她在玩手机,便挑眉说道:“你不是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佟雨雾赶紧放下手机。
傅礼衡很不喜欢她躺在床上玩手机,说这样对眼睛不好。
现在被他抓包,她也不慌,还伸出双臂要抱抱:“真的没力气,不是虚的,你抱我过去,让我享受一下小公举的待遇。”
傅礼衡弯腰,以公主抱的方式抱她起来,她并不重,只要不是像上次一样走二里路,这么点距离,还真不算什么。
佟雨雾躺进浴缸后,惬意地舒了一口气。
爽!
傅礼衡看了这美人泡澡一会儿后,便走出了浴室,去了衣帽间换好正装就直接下楼奔向厨房。
他偶尔也会有下厨做饭的兴致,比她的次数要多。
两人的水平都有限,早餐自然不可能像孙妈在时那样丰盛。
煎了两个鸡蛋,又烤了面包,洗了一些她爱吃的水果,他是一杯提神的美式,她是一杯香醇的牛奶。
佟雨雾下楼时,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容光焕发,即便这会儿她没有化妆,白皙的面庞也透着一股粉,她走过来,也带来了一股甘甜的香味,这一切的一切,都比真实还真实,傅礼衡总算从那个黑色的梦中清醒过来,恢复了以往的镇定自若。
“你听说了没?”佟雨雾喝了一口牛奶后,看向傅礼衡,“瞿家那个,跟他老婆不是青梅竹马吗,都有两个孩子了,突然曝出来男的在外面找了小三,小三还怀孕逼宫,这个世界魔幻了,我再也不相信青梅竹马的感情了。”
在豪门里,门当户对、青梅竹马的婚姻基本上是最最牢固的那一种。
傅礼衡对别人的八卦新闻没有任何的兴趣,他也只是“哦”了一声,音调上扬,既恰到好处的表示自己知道了,也如她所愿的表达了疑惑之情,这样她就不会觉得他没理她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佟雨雾就很激动地说道:“连青梅竹马都不可靠,还有什么感情是可靠的呢?反正别人我也管不着,你不可以这样的。”
傅礼衡抬头看了她一眼,“知道了。”
又一次想到了那个梦,他欲言又止。
佟雨雾一见他露出这表情心中警铃大作,她也顾不上吃早餐了,一脸严肃地看他,“你为什么这样的表情,是有什么话不敢说吗?难道你也跟那个姓瞿的一样?”
她一连三问,表情这样认真紧张。
傅礼衡突然笑了起来,“没有,我看你脸上有东西。”
佟雨雾一脸狐疑的擦了擦脸,“又用这一招,老套。”
傅礼衡在想,她这样在意他,他也这样的喜欢她,那个梦不管再真实,只能是梦。
***
佟雨雾觉得自己很有当包子的潜质。
学生党妹子没有音讯以后,她除了在微信上敲她,也没有想过要用自己的手段去找到这个妹子。
被骗了固然愤怒,但也只能愤怒。就在佟雨雾准备找其他她能做的兼职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她一边看电脑一边拿起手机,随意瞟了一眼屏幕,顿时便愣住了。
界面提示是微信转账。
她点开一看,是那位学生党妹子转过来的一千块。
怀着一种很微妙的心情,她点了一下,确认了转账,这个任务算是完成了,不过几乎是卡着点,太考验人的心理素质了。
学生党妹子:【小姐姐对不起啊,这几天家里发生了点事,都没时间看手机,对不起对不起!】
佟雨雾下意识地点开了学生党妹子的朋友圈,最近发的一条定位在燕京医院——
【人生真的太苦了,希望用我二十年、三十年的寿命换取妈妈的平安健康。】
她怔了怔,鬼使神差的拨出了这个妹子的音频通话。
就在她意识到这个举动不妥,准备摁掉时,那头接了起来,背景音嘈杂,传来有些青涩稚嫩的声音:“姐姐,真的很抱歉,我这几天都没看手机,我不是那种骗子,对不起对不起!”
佟雨雾迟疑着问道:“你母亲怎么了?”
学生党妹子愣住。
其实跟陌生人说自己的家事,是不可取的,可这一刻,这几天积攒的种种情绪随着这一句话,几乎快土崩瓦解,她的声音虚浮:“我妈……突然检查出来乳腺癌,还不知道是不是晚期……”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很多话跟亲近的人说不出口,对陌生人却能倾吐所有的心事。
学生党妹子还很小,大学都没毕业,让她承受这种可能会失去至亲的痛苦,太残忍了,说着说着,可能是再也忍不住了,她面对陌生人,握着手机压在胸口,在医院的走廊蹲下来嚎啕大哭。
佟雨雾默默地听着,垂着眼眸,想起了那一年得到父母双双意外去世的消息,明明前几天她还跟爸爸妈妈一起去看过电影,亲人逝世,似乎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她也像这个女孩一样痛哭过。如今十年过去,时间真的是良药,再次回想起来,也没有那么难受了,她也有了自己的家,未来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晚上傅礼衡回来时,佟雨雾也没藏住话,靠在他身上,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低声说道:“其实我没被骗,那个人又把钱转给我了。”
傅礼衡诧异,不是投资被骗吗?
他想了想:“这是好事,怎么你还是不高兴?”
佟雨雾并不是不高兴,只是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时候宁愿是被骗钱了。
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见枕边人一直不吭声,便支起身子看了他一眼,他眉头紧皱,表情很怪异。
“干嘛不说话?”
傅礼衡此时的表情很难用什么词或者成语去形容。
总之,一言难尽。
他昨天说她被人骗了钱,他以为是被人忽悠着投资失败了,少则几百万,多则几千万往上走,结果她说是一千块,所以她昨天的种种不开心,气到恨不得流眼泪只是因为一千块钱?
很不巧的,傅礼衡也觉得自己的感情受到了欺骗。亏他昨天还很担心她。
他抬眼看她,静了一会儿,总算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去做这种翻译?”
他相信,她绝对不是为了钱,以她的资历,如果真的想赚钱,也不会在网上找这种兼职,那么原因呢?
佟雨雾现在什么都可以跟傅礼衡说,就是系统的事不能跟他说,虽然她觉得她就算说了,以他的性格也不可能会相信。
一时之间,她眼波流转,一秒进入惨兮兮状态毫无压力,“你生日不是要到了吗,我觉得你什么都不缺,别人肯定会送你房子送你车,还送古董跟手表,那我能送什么呢,每年我送的礼物虽然都是精心准备的,可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样,实在没有心意,而且,给你买礼物刷的也是你的卡……这就是左口袋进右口袋出啊,没意思没意思。我还是想自己赚钱,哪怕就一千块钱也好,至少送你的礼物是我自己赚的,意义不一样嘛。”
对生日,傅礼衡是真的不在意,更何况只是礼物,如她所说,他什么都不缺,去年生日收到的手表到现在还没戴,从小到大他的生日宴总是觥筹交错,小时候被父母当成炫耀的资本,长大以后自己还得去招待客人,自从记事以来,在他心里,生日就意味着麻烦事一大堆。
现在看到她因为想要给他准备礼物惊喜,而偷偷地在网上找兼职做,只是为了赚那么一千块钱。
类似触动的情绪,上一次她特意为了他去菜市场买海鲜时也有过,不过那时候比较淡,而且在他意识到自己被打动的同时,也产生了一种逃避的心理。后来他有看过心理方面的书籍,上面说,人在害怕回应不了同样的感情时,会下意识地逃避甚至阻断。
上一次,他选择了让周特助拍卖下首饰送给她,作为她去菜市场买海鲜的“谢礼”,当时未尝没有“钱货两清”的意思。
现在,他想比起拍卖行的珠宝首饰,她应该更想要一个拥抱或者亲吻。
……
…………
过了几天,傅礼衡临时要去外省出差,为期三到四天。其实结婚这两年多来,出差对于傅礼衡来说是家常便饭,一年大半时间要么在出差,要么准备出差,这几个月以来,他都是呆在燕京,让佟雨雾都已经习惯了有他在身边,每天被他抱着睡觉,冷不丁要好几天都看不到他,佟雨雾一边给他收拾行李一边不死心的问道:“真的不可以带上我吗?”
在公事上,傅礼衡向来都铁面无私,他摇了摇头,“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啊?”
“我没时间陪你。”
“那我可以自己出去玩啊?”
傅礼衡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他也不说话。
就在佟雨雾准备再接再厉时,只听到他声音低沉地说:“那样你也会干扰我。”
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们也不可能特意带司机和保镖去,到了那边,一应都是分公司的人安排,放她一个人出去玩出去溜达,岂不是让他在工作期间都要时刻担心?这不是干扰是什么?
好在佟雨雾在正经事上不会胡搅蛮缠,见他态度坚定,也就嘟囔了两句,便没再提这一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