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被对方第二次质疑能力不行了。
温筱暖平日为人温吞,但一旦涉及到男女能力的对比上,就会有不一样的盲目攻击性。
她斩钉截铁道“我能行。”
陆医生脚步一顿,没有再多说。
两人走到病房门口,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哭天喊地的声音,陆医生神色一紧,急忙推门而入,里面的有些气短的声音传递出来。
“妈妈别哭,没,有烧毁工厂,没有,烧到居民楼,党,咳,和国家人民没有损失,你,应该高兴的啊”
杵在外面的温筱暖一愣,她凑到门前望过去,只见一位烧得可以说面目全非的女性艰难地半睁开眼,嘴巴一开一合地安慰痛哭失声的老母亲。
都伤成这样了还一心记挂国家公家的财产,这是怎样的精神
温筱暖承认自己有点被震撼到。
“向同志您终于醒了。醒了就好。”陆医生眼眶红润,对还蹲在地上哭的老人家说,“这位同志还请您先出去,我要进行进一步的诊断和治疗。”
“好。好的。”老妇人连忙站起来,一脸信赖。
医患关系看着就无比和睦。
“温同志。向同志已经醒了,记住几个关键,其一,注意呼吸道湿化,其二,要勤注水吸痰。其三,要注意翻身,拍背,体位引流。一定要做到温柔细心,万不可马虎能完成任务吗”
“保证完成任务”温筱暖大声握拳应道。
应答完她又暗自懊恼,不对哇,她是过来赚差价改善生活的,怎么变成六十年代医院的义工了
不过看到病床上始终忧心集体财产,丝毫不关注自身健康的女士后,温筱暖又将犹豫给压下去。
罢了,就当积人品做慈善,反正对这个时代也不熟,不用急于一时。
第2章
温筱暖知道伺候重度烧伤的病人是很麻烦的工作,因为她以前去医院兼职做过临时护工,经常会被痛得嗷嗷叫的病人迁怒,骂得狗血淋头。
她原本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躺在床上的向同志却完全没按套路来。
向同志不仅说话温声慢语,不抱怨不放弃,哪怕在治疗中她疼得浑身冒冷汗也不大喊大叫,坚强地忍受着。
她非但没有迁怒温筱暖,反而因她年纪较小而颇为关怀关照。
她经常询问温筱暖生活得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入党,读过什么书。
在知道温筱暖有高中文凭时,她露出无比欣喜的笑容,在得知温筱暖并未入党时,又露出鼓励的目光。
向同志时常关切“小温同志,如果在读书上有什么困难告诉姐,姐尽量帮你。现在国家急需技术型人才,你还年轻又有学识,未来有很大的可塑性为国家做贡献,千万不要放弃学习的机会,好好努力争取早日入党。”
说实话,这种热情直接挠中从小有些缺爱的温筱暖的痒痒处,令她难以抗拒。
除此之外,她完全为公的精神也令温筱暖叹为观止。
比如当她的丈夫过来探病时,向同志高兴之余更多地是叮嘱对方“不用常来看我,不用忧心我,你可是肩负送乘客安全归家的公交车司机,一定要多休息。免得影响你的正常工作。”
当她的车间领导们过来探望时,她询问得最多的不是自己的保险,而是关于车间开工状况。当向同志知道车间损失较小,即将顺利开工不会落下组织分配的任务后,便露出无比满足的笑容。
类似这样的一心为公的事例还有很多。
每与向同志多相处一天,温筱暖都忍不住在心里反问这到底是怎样神奇的存在
她真的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人,完全就是电视新闻里宣扬的楷模。
而且从新闻中知道这类人,与亲身和他们接触后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
他们就像是温柔的光芒,远望是一种指引的象征,而近距离接触后,他们会用自身的热量一次又一次给予人心震撼。
仅仅十天的照顾与陪伴,温筱暖的内心便发生极大的转变。
从一开始的不怎么乐意,到后期她全心全意希望向同志好起来。
从一开始对六零年代没有丝毫代入感,到她喜爱这个时代的精神,甚至在思索是否要用a为国家发展做出贡献。
简直像快被洗脑一样。
若不是温筱暖实在畏惧被科学家当“小白鼠”研究,她可能会克制不住暴露自己的冲动。
温筱暖利用这十天好好研究了下“故国”a的使用规律,大致总结出两条
1,2012年和1958年的时间完全一致,每次穿越会消耗q版小人手中面包的一格颜色,她测试过,来回加起来最多五次。
2,每次穿越,两边的地点在地图上是一致。比如从2012年的g市x街n门开启穿越,那么也会出现在1958同样的地理位置。位置相距方位不会超过50米。
温筱暖利用第二条规律,特意在1958年选了个距离医院较远的巷子里回到2012年,成功从被囚禁的房间逃出来。
反正她年满十八岁,身份证和高考志愿都藏在绝对安全的地点,要不是心里还记挂着向同志,她早就乘坐火车上北上b市读书了。
“温同志。”陆医生朝病房里的温筱暖招招手,表情有些严肃。
温筱暖拧干手中打湿的毛巾走了出来,见对方没有多说而是领着她往办公室的方向走,温筱暖不明所以地轻声说“陆大夫有什么事吗我那事情刚做一半呢。”
陆医生严肃的脸在听到这话后缓和不少,半晌,叹了口气道“温同志。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我相信你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好同志。你的心还未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给腐蚀掉,我也希望这是上头对你的判断错了,所以待会你一定要坦白从宽。”
这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温筱暖心里很慌。
她忙道“陆医生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哪来的什么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
21世纪说一句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不过是无伤大雅的玩笑,但在六十年代说一句资本主义,有可能是牢狱之灾。
陆医生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轻声说道“温同志,我们国家不仅缺乏优秀的人才,在医药领域更加缺乏医用药材。”
他拿出几枚用空的小型玻璃试剂瓶,“比如已经缺货到稀有的万古霉素,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温筱暖闻言一僵。
这十天她一有机会就溜出医院将一些21世纪过时的收音机等物件典当了些钱,不对,是金子,然后跑到21世纪的当铺平价兑换现金。
因为关心向同志,所以每次在陆医生哀叹医院缺简单药品时,温筱暖都会从21世纪的药房尝试买相同的药偷偷给配药室用上。
若不是21世纪严格限制处方药,温筱暖可以将向同志的药品全给包圆了。
但她没想到医院会对药品如此敏锐,短短十天就抓到了她的破绽。
不等她多想,两人已经来到走廊的尽头,此时大门被推开,里面赫然有三位正襟危坐的青年男子。
他们同时扭头看向温筱暖。三人中,年纪稍轻的两位看她的表情格外严肃,宛如在看阶级敌人,年长的那位在好生观察了温筱暖一会后,神色轻松不少。
“陆医生,就是她对吗”年纪稍轻的那位拿起手中的记录笔,头也不抬地开口,“姓名,年龄,潜伏在医院有什么目的”
温筱暖被问得有点懵,等回过神后心里颇不是滋味。
虽然她知道对方的质问很正确,但依旧有种委屈的感觉。
毕竟温筱暖很穷,做了好久的思想斗争才自掏腰包做好事,没想到却被当成阶级敌人。
见温筱暖抿唇不说话,年长的那位从地上的袋子零零碎碎掏出几样东西摆在桌子上。
温筱暖瞳孔猛地一缩,居然全是她去当铺典当的小物件。
天呐,看来早在数天前医她就已经被反间谍机构给盯上了。
“呵呵。小同志不用太紧张。”年长的那位单手轻轻向下压了压,然后看向温筱暖,“我也观察了你一段时间,虽然你的来历有些神出鬼没,手上还有不少稀罕的洋货。但我看得出你还是个好娃子,做事什么的挺认真负有责任心。行吧,今天你就当我们在拉家常,坦白聊一聊就好了。我们都是华国人,如果是遇上什么困难被胁迫,组织上肯定会尽力帮忙。”
温筱暖一噎,感情对方把她当误入歧途被胁迫的侨胞间谍了。
问题是她并不是,也不知道如何圆谎。
房间陷入尴尬的安静中。
就在年轻的那位准备拍桌说话时,年长的忽然笑了笑,开口道“向同志的治疗时间快到了吧”他看向难掩担忧的陆医生。
陆医生讶异,微微颌首。
“成吧。小同志你先去忙你的任务。”年长的男子率先起身,示意表情懵逼的两位年轻人一起离开,“等你想清楚了再和我详细聊聊。”
说完,他们干脆利落地推门离开。
温筱暖一脸懵地瞅着这事虎头蛇尾地结束,纳闷地看向陆医生。
陆医生沉吟片刻,仿佛明白了什么,忽然笑了笑“别担心。你继续去做事吧。别害怕。”
温筱暖不解地看着对方,啥意思不是听说建国初抓间谍之类的很严苛的吗怎么对她就轻拿轻放了
陆医生没有多解释的意思,只将基础信息表格递给温筱暖,待对方填好姓名后,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字写得挺好,还是用的简体字。也姓温么。对了温同志,明天省里的青年报会过来跟踪采访向同志,你可以提前想点话,做好被采访准备。”
“好的。”
同一时间,医院顶楼被临时征用的房间里,坐着刚刚离去的三位男子。
年少的那位忍不住问道“队长。我真的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轻拿轻放。她是冒名顶替做护工,那些药品和洋货足以证明她与海外势力有联系,这可是一条大鱼啊为何我们不继续深挖下去呢”
年长的那位瞥了他一眼,开口道“建国十年,你抓的潜伏份子有多少误抓后放了的有多少”
年少的那位一噎,不是说不出来,而是两方面的都太多,一下子不好算。
年长的又说“你还记得部长是怎么对待那些潜伏份子的吗”
“分化处置。团结大部分,原谅小过错,严惩沾过血的。”
“对嘛。”年长的那位理了理深绿色的领子,“全国有多少人与海外沾亲带故有联络多得数不过来,都抓起来你抓得赢吗关哪里而且我仔细观察了几天,这小姑娘看着就很淳朴干净,一眼能看透,绝对没经过系统的间谍培训,这种没受过训的人,你就算抓着审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
除此之外,另外她卖掉洋货换取药品全是为了给向同志购买药品。这是在做好事啊这种情况下你抓她审问什么她的动机不是很明显嘛。”
“可是”
“我也没说对方一定没嫌疑,先观察嘛。若对方别有所图,迟早会露出马脚的。到时候我们再放长线钓大鱼也不吃亏。”
两位年轻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温筱暖惶惶不安好几天,对于是否提前离开而犹豫不决。
最终,她还是舍不得放弃对她关爱有加的向同志。
温筱暖自我安慰着,万一真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再用a跑路也来得赢。
因为药品过了明路,她一次性将所有购买的21世纪药品功效都告诉陆医生,让他重新给向同志配药。
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原本平静的医院忽然热闹起来。
不仅是医护人员,就连病房里的患者都散发出躁动不安的气息。
温筱暖在给向同志擦拭好身体后,向同志忽然用激动的声音说“温同志。听说董大长老要来我们g市的薛山卫星人民公社考察对吗”
温筱暖一脸茫然,下意识开口“有这事”
向同志凝望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满怀希望地问道“温同志。您帮我问问陆医生,还有几天我能下床走路几天我能出院呢”
温筱暖瞧着始终没有撤下去的呼吸机,以及瞒着对方的病危通知书,实在不忍心告诉她尚未完全脱离生命危险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