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宝离开之后,直奔坤宁宫。
“舅舅?”
贺兰宝楞了一下,没想到舅舅竟然也在坤宁宫,神情有瞬不自然。
但他掩饰得极好,下意识看了一眼正悠悠饮茶的母后。
姜茂瑞挑眉打趣道,“怎满脸怒气,谁惹我们二皇子生气了?”
贺兰宝直言,“母后不是希望儿臣挑位身世好,又看得对眼的皇子妃么?母后可替儿臣告诉父皇,儿臣瞧上了沈将军那嫡女。”
贺兰宝眯起眼,语气坚定:“就她了。”
姜茂瑞觉得不妥,“她可愿?”
沈霄手握重兵,光是麾下那支沈家军就令人胆寒,更别说那十万精兵。
此人护犊子得厉害,视那女儿犹如眼珠子,若有人欺辱,拿命拼个鱼死网破都不为过。
当年圣上登基不久,忌惮沈霄重权在握,掳了尚年幼的此女要挟。
虽说圣上好吃好喝供着她,但沈霄急眼了,一点道理都不说,率兵直接踏破皇宫,若他愿意,完全可将根基未稳的圣上拉下马。
姜茂瑞不知其中还发生了什么,之后圣上极为信任沈霄,仿佛不打不相识,从此君臣相惜。
一个坐稳皇位,一个为其稳固江山社稷,君臣和睦,这令姜茂瑞憎恨不已,他所以为的兵刃相见如此轻飘飘揭过。
姜氏一见贺兰宝神情愤然,又听他说完经过,皱起眉来。
她这计划万无一失,偏偏出了太子这一程咬金。
若宝儿风度翩翩地出现在她面前。
给她又是撑伞又是递披风,耐心陪她等那小婢女回来,无论如何都能让她心生好感,这是姜氏最希望看见的温和手段。
若有意外,这外边飘着雨,她没伞没披风,淋湿的身体让外男瞧了,人脸皮薄,肯定耿耿于怀,自己再让宫女散些谣言,这桩事起码稳了一半。
偏偏!
姜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贺兰宝,“本宫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快点快点,你就是这样快点的?所有好事都落太子头上了。”
姜茂瑞瞧不上姜氏这妇人手段,上不得台面就算了,几乎成不了事,“下次还是跟我商量商量,多一个人好参谋不是?”
姜氏瞟了一眼姜茂瑞,难得点了点头,她看向贺兰宝,“母后会与圣上提的。”
正说着,远远就能听见太监掐嗓道,“皇上驾到——”
姜氏微有讶色,圣上怎么突然得了空,未让人传话就径直来了。
难不成是兴师问罪?但又有何可兴师问罪的。
“臣妾见过陛下。”
姜氏款款上前,低眉行礼,任贺兰胜握住她的手,将她虚扶起身。
贺兰宝:“儿臣见过父皇。”
“臣见过陛下。”姜 茂瑞神情温和恭敬。
贺兰胜一听全德说皇后召见了沈霄那护得紧的嫡女,眼皮一跳,立马摆驾来了坤宁宫。
贺兰胜不怒自威的视线扫了眼四周,而后挑眉道,“大舅子也在?朕瞧着,今日这坤宁宫好是热闹。”
姜茂瑞低头,只觉圣上的语气并不怎么好,“臣听闻皇后在为二皇子娶妻一事头疼,特进宫分忧一二。”
贺兰胜摆了摆手,没喝姜氏递来的茶,负手道,“朕听全德说,皇后召见了沈家那嫡女?”
贺兰宝未能沉住气,夺声道,“父皇,儿臣瞧上了她。”
姜氏正欲多说,就见哥哥朝她使了眼色,噎了噎,没有说话。
贺兰胜沉默许久,狭长的凤眸微眯起,气氛有那么刹那间,冷得吓人。
姜氏心底微捏了把汗,“陛下对宝儿婚……”
“朕瞧骠骑将军那幺女不错,”贺兰胜好似没有听见贺兰宝的话,定夺道,“全德,给朕拟旨,朕赐婚老二与骠骑将军那幺女,让钦天监好好择个良辰吉日。”
贺兰宝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父皇就这样罔顾他意愿,轻飘飘地指了婚。
姜氏虽不满那幺女,但她父亲手中的兵权不容小觑,的确是除沈家之外,她最满意的了,没多异议。
贺兰胜拍了拍姜氏保养得极为细腻的手背肌肤。
他深沉的目光落在贺兰宝身上,和国舅身上,不着痕迹地微皱起眉。
虽说“外甥随舅,侄女随叔”。
但宝儿那眉毛眼睛,搁国舅一起,竟有三四分相似。
不过,那鼻子嘴唇倒还是像他与皇后。
※
沈芙悄悄将指尖藏在身后。
她还没忘记就在不久前,自己竟然鬼使神差,胆大包天地伸指戳弄贺兰昭后背一事,耳根不由又蔓起了绯红。
好在杏雨一直盯着人齐平手上的披风,眼神无比哀怨,没有注意她的小动作。
“臣女的披风……”
沈芙想了想,轻声嗫嚅道。
贺兰昭的眼底黑漆,映着她纤弱的倒影,男人轻挑了一下嘴角,“嗯?”
似乎沈芙敢将披风要回去,他就敢跟她计较先前那小动作的事儿。
沈芙并未发觉贺兰昭微深的眸色,正垂眸将她的话慢慢说完,“臣女的披风和伞……太子说话要算数,替臣女都烧了。”
“嫌脏?”贺兰昭问。
沈芙不知道贺兰昭为什么明知故问,但很乖地回答了:“嗯,臣女嫌脏。”
作者有话要说:让我康康还有几个不睡觉觉的小宝贝~
晚上九点还会有更新哒,这算是加更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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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五十三只喵
沈芙回府之后, 身上披着的玄色大氅立马引起沈明煦等人的注意。
并没有什么顾虑, 沈芙直接朝家里人告状, 将姜氏的险恶算计如实与哥哥还有父亲他们说。
杏雨在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她所言与小姐不差, 并且不忘跟着附和,义愤填膺道:
“对,就是小姐说的这样。而且那二皇子看小姐的眼神流里流气的, 就跟那市井流氓一样!”
沈芙垂眸轻声, 耳根微红地隐去隔纱亲吻等一事, 简单地解释来龙去脉:“……所以我就披着太子的大氅回来。”
“小妹你安心, ”沈明承眯起眼, 气得想拔剑:“我跟大哥一定给你找回场子!”
“别瞎胡来胡闹!”沈霄撇了一眼沈明承,对沈芙道,“这事我来处理, 看爹不挖了二皇子眼睛……”
“爹, ”沈明承拦住沈霄, “你刚还跟我说别瞎胡来, 现在自己说什么挖眼睛,这叫什么, 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舒窈轻叹,“这次又多亏了太子。”
沈霄微微沉吟, 意有所指,“说起来,当年, 太子还多亏了咱家芙芙。”
沈芙微楞,这又跟她什么关系。
沈霄见沈芙迷茫的神情,不禁摇了摇头,“这都不记得了?”
※
齐平以为太子并不在意这等小事,但直至眼下——
铜铸火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火苗偶尔倏地窜得极高。
火焰张牙舞爪的势头在黑夜里瞧着就吓人。
王公公脚步微动,但还是始终与齐平远远站一块,没有擅自上前。
“这种事让下人来就行,怎么能让太子亲自动手?”
“属下不敢,是殿下他……”
齐平见太子似乎朝他们淡淡撇了一眼,立马噤了声。
太子冷淡的面容上映着明灭火光,眉眼落拓,落有深深的阴影。
男人漆黑的眼底密不透光,即使有火焰虚晃,仍未染上半分温度。
火光乍亮。
太子那瞬隐在暗处,线条冷厉的侧脸轮廓忽地犹如未藏锋芒的利刃,夹着出鞘寒气。
贺兰昭扔于火盆的油纸伞很快被火舌席卷吞噬,伞面烧成一堆灰,只剩黑焦的伞骨在翻涌的火舌、噼啪的火星声中慢慢弯折,烧得殆尽。
深红色披风一落于烈焰中,那火势直直窜起,浓烟滚滚。
若有不知情的人,必定以为他们东宫走水了。
贺兰昭垂眸,火盆的铜边被烧得通红发热,因为烧无可烧,眼下火势正一点一点地减弱,但偶尔仍有火苗在不死心地窜高,火光明艳。
“太子,轮椅推来了。”
王公公见烧得差不多了,太子又站起身许久,担心太子吃不消,特地上前说道,“可要坐?”
“不必,”贺兰昭说,“孤还能站。”
王公公见状,挥手让婢女将太子的轮椅推下 去,又继续道,“圣上为二皇子赐婚了,赐的骠骑将军的幺女,吴蕙兰。”
“沈将军今日连夜参了二皇子好几本,陈年旧账都翻了不少出来。”
“沈家两位公子更狠,断人财路。与平日被国舅仗势欺压的大小官员民商联手,直接对付起皇后暗中交给国舅的商铺,让他们吃了个哑巴亏。”
“不过,沈大公子现在似乎对国舅爷有了兴趣,深查中险些发现我们的人。”
王公公觑了一眼太子的神情,说道:“皇后不久前在坤宁宫砸了一通,直言沈家都是一群疯狗。”
“将孤这边的消息都放给沈明煦。”贺兰昭黑眸一凝,视线不移火盆中,淡淡吩咐道。
微顿,王公公又听太子似有笑意地说道:“怎么说,孤都不能让沈家单独趟这趟浑水,孤得护着自己人。”
“护着……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