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除了单纯的赏花饮酒吃食听乐外,更着重于贵女们与京城青年才俊能有熟识的机会。
当年安宁郡主便是在春日宴上与郡马爷看对眼,成了桩琴瑟和鸣的佳话。
贺兰昭闻言,微微阖起的眼眸倏地睁开来,眉心蹙起,“春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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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鼓传花共有十轮,沈芙病弱,不宜饮虽温和但后劲大的黄酒,若是桃花枝条真落在了她手中,肯定只能闷头选抽竹简了。
好在五六轮过去了,沈芙运气极好地并未被停中,次次轻松避过。
她眨眼看着林芝芝两次都选了顾清寻,许清婉在稍后也选顾清寻,之后手握桃花枝条的顾清寻则选饮酒,庄鸿选了许清婉。
沈芙心想这桃花枝条是到不了她手中了,于是怡然自在,以为没有人注意她,低头悄悄抿了一小口纯度低的桃花酒,口感微有涩意。
仅抿了几小口,沈芙白皙的脸颊不久立马浮出浅粉色。
她淡红的唇色沾有水光,清亮乌黑的杏仁眼微微眨动,晃人心神。
目前唯一选了饮黄酒的顾清寻得了身边其他人的嘀咕,“这么好的时机,顾兄你竟如此有风度,对面就没有一人能入你眼?”
顾清寻不动声色地将视线从对面那沾了水光的菱唇移开,只淡淡笑了笑,并多解释。
他不是有风度,他是在等。
鼓槌再次敲鼓,桃花枝条从男席一路轮至女席,又从女席轮至男席,鼓声仍在继续,男席又轮至女席。
沈芙接了桃花枝条,立马要传给身侧的许清婉,鼓声戛然而止,她递花的动作生生顿在半空中,漂亮的眼眸溢满迷茫:“……”
几乎所有贵女都能感受到对面男席的眼睛都骤然亮起,不由挺直腰纷纷盯着沈芙看。
甚至连神情清浅的探花郎顾编修唇边都浮有隐隐的笑意。
安宁郡主见此笑着问道,“沈姑娘是要选饮酒 ,还是抽竹简?”
好运气就这么到头了。
手中这桃花枝条来得太猝不及防,沈芙能感受到从四面八方而来,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抽竹简……”容不得沈芙做选择,她病弱的身体已替她率先做出了选择。
这个答案在安宁郡主的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中,她温和说道,“那请沈姑娘从对面男席中选一位。”
除了今日跟她闹了乌龙的江荣恒及庄鸿,对面男席上沈芙只认识顾清寻,跟他还能算是熟识的点头之交。
几乎不用多思考,答案肯定是直接选顾清寻了。
“我猜选的顾兄,今日顾兄特别得她们青眼。”
“顾兄,你竟然在笑?”
“有顾兄在,都没我们戏了。”
“……”
江荣恒厚脸皮主动夺声道:“沈妹选我!选我江荣恒!”
安宁郡主突然微愕然地起身迎道:“太子?!”
沈芙没有太耽误时间,说话声恰好同时与多道声音撞在一起,正说道:“那…就劳烦顾编修与我一起了。”
她的话音一落,低闷的轮椅轧地声霎时清晰响起,尚还愉快的宴上气氛突然凝滞,似有低气压的冷意袭来。
贺兰昭一眼就将所有人纳入视线之中,眸色微暗。
她似乎饮了点薄酒,只见那双杏仁眼水光盈盈,纤细脆弱的脖颈泛着淡淡的粉意。
尤其是那菱唇,沾了些许水色,仿佛待采撷的樱桃。
“见过太子殿下——”
在众人行礼之时,沈芙虽微微低垂眉眼,但总有被人极有侵略感地直直盯视的感觉,待她仰眼,那道盯视的视线立马消失。
仿佛燕过无痕,是她的错觉。
贺兰昭婉拒安宁郡主让出上座的举措,并表示不希望因为他的到来而使众人在宴上拘谨。
话虽如此,只怪太子的气场太强,与太子同席的男子都微有坐如针毡之感,怎么坐都不太习惯。
贺兰昭驱动轮椅入了男席的北边主座,侍女们前前后后忙着上新鲜瓜果、糕点、吃食,酒盅等。
贺兰昭低眼,视线落在堆满新鲜瓜果的水晶盘上,伸手取了一颗浑圆小巧的青梅,在掌心中漫不经心地转动把玩。
安宁郡主不清楚太子来时可有听清她们的话,但见太子入座后并未有说话的兴致,自觉让愣着的人一切照常进行。
贵女们见太子一来,甚至还入了参宴之席,玩击鼓传花的意思不言而喻。
许多人下意识看向林芝芝,毕竟林芝芝的父亲为太傅,若说在座之人有谁能得太子印象,那定是林芝芝了。
林芝芝同样是这样想,眼神微微落在不远处,即使身坐轮椅,但仍身姿颀长的太子身上,微微抿了抿唇。
负责竹筒的人晃了晃,发出沙沙之响,双手握着竹筒递向沈芙的眼前,让她抽取一支竹简。
沈芙伸 出素白的手指,虚搭在红尖的细竹简上。
那令她如芒在背的视线又出现了,沈芙指尖微顿,从中随意抽出了一支竹简交给负责的侍女,侍女看了一眼:“诵《春雪》这一诗作。”
闻言,贺兰昭撩起的眼皮轻轻一落。
贺兰昭在手掌中把玩着的那颗青梅不知何时被他大力攥得龟裂,来时江荣恒那声自告奋勇,她那声劳烦顾编修,男人一字一句都并未错过。
坐在太子身侧的庄鸿微不自在,总觉得这明媚春|光里竟有寒意,是他魔怔了?
作者有话要说: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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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四十二只喵
侍女将沈芙抽中的那支竹简内容念了出来之后, 江荣恒则非常畅快地饮了杯酒。
众人的神情有松了口气的, 也有露出遗憾之色的, 总归是喜色大于悲色。
要知道, 《春雪》一诗为七言绝句, 全诗篇幅仅为二十八个字,对诵起来甚至都不需要众人一个眨眼的工夫。
“沈家姑娘这手气着实有点差了。”
“这百支竹简里,竟还藏了首小诗。”
“……”
贺兰昭眸色微冷地瞥了一眼正窃窃私语的人, 他虚拢倒扣着的手掌心慢慢松开, 那捏碎成三四块的青梅瞬间散落在案桌上, 发出的声响犹如敲冰戛玉, 清脆得惊人。
那些正在窃窃私语的人瞬时被太子这一动静吸引望去。
目光正触及案桌上那被太子徒手捏碎的青梅, 一抬眼便冷不丁对上太子漆黑眼眸中的不悦之色,立马面如土色地下意识噤声闭嘴,大气都不敢出。
即使太子已经淡淡地移开了目光, 但那余威仍吓得他们握住酒杯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晃洒了满手的酒水。
见是《春雪》, 沈芙微弯了眼眸, 心底暗自庆幸她抽中的不是难为情的情诗,也不是先前林芝芝抽中的那种百字长诗。
对这个竹简内容, 沈芙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她睁着水润的杏仁眼与顾清寻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隔空对视,即使隐约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 但都未能影响他们二人分毫。
“新年都未有芳华。”顾清寻声线清越,对视着沈芙的眼睛念出第一句。
沈芙正和着乐师奏出的管弦丝竹之乐轻轻吐句,“二月……”
突然。
她被对面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动静所惊。
沈芙的视线不自觉循声而去, 落在太子案桌,那颗零碎落下的青梅块上,心底疑惑为什么青梅能碎成那样,于是不知不觉地,约有走神地,有口无心地轻声念道,“……初惊见草芽。”
顾清寻见沈芙的注意力让太子夺走三四分,敛眸定了定心神,微微提声往下念,“白雪却嫌春色晚。”
贺兰昭垂眼掩住眸色,他知道那么多道视线中一定有她的,男人平直的唇线似动了一瞬。
贺兰昭正漫不经心地将他修长的手指抵在瓷杯边沿。
在男人慢条斯理的行云流水动作下,瓷杯转动的速度非但不慢反而稳稳加快,瓷杯晃出的白色残影凛冽却格外吸睛。
尤其与此截然相反的是,贺兰昭神情冷淡,似乎并不在意手下的动作。
男人颀长端正的姿态里满是天潢贵胄独有的清贵和疏离之感,令人移不开眼。
贵女们心如擂鼓,即使太子身有腿疾,但这一点都不影响她们欣赏太子的龙章凤姿,望着那转动的瓷杯,心底微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活络心思。
沈芙听得出顾 清寻正在不动声色地拉回她的注意力。
她欲要回神,但贺兰昭手中突然转动起瓷杯的举措让沈芙的视线又顿了一秒,再次不知不觉地走神念完她的最后一句,“故穿庭树作飞花。”
除了最开始的对视,之后她的视线都让太子夺了去。顾清寻眸色微闪,唇边总噙有的淡淡笑意不由冷下了几分。
顾清寻侧眸,恰见太子平直的唇线微弯出似笑非笑的弧度,那漆黑的视线正朝他望来,这令顾清寻蹙起的眉心愈深,心里充斥着说不出的心烦意乱。
太子身上有对他的敌意。
但太子这一敌意究竟又是为何。
鼓声再次敲响,心思各异的所有人都卯足了劲,传桃花枝条的动作总刻意慢个几秒,只希望在鼓声停之时,能够恰巧将桃花枝条落于自己的手中。
从女席传至男席,又从男席传至女席,敲鼓人突然重重“咚”的一声,鼓声戛然而止。
那支桃花枝条再次落在了林芝芝的手中。
“这是第三次了吧。”
“林姑娘手气怎如此之好!”
“这回怕又是选顾兄了。”
“但就怕落花有意……”
林芝芝握着桃花枝条,听安宁郡主心平气和地问她选饮酒还是抽竹简,若抽竹简又想要挑哪位公子。
林芝芝矜持地抬眸看向对面男席,许多人都躁动着,她故意咬唇露出的犹豫之色楚楚动人。
贵女们互相交替了眼神。
她们不如男席的公子们那般不在意女子当面使小伎俩,相反,她们最为厌恶这种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