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黄马褂,就等于这畜生可以在宫里宫外横着走,无人敢欺。但是为什么,为什么那只畜生能得了这黄马褂?!入了父王的眼?!
贺兰宝心觉不对劲,急忙快步上前,高声道,“儿臣见过父王。”
“陛下。”皇后仪态端庄大气,一双美目温柔地望着德昌帝和太子。
“皇后来了?”德昌帝主动上前扶起皇后的纤纤玉手,再看向贺兰宝的神情和颜悦色,态度温和道,“你皇兄并无大碍,无须担心。”
贺兰宝担忧的神情适时闪过疑惑和放松,情真意切道:“皇兄没事就好。”
见此,德昌帝笑着指了指雪球,“多亏这小家伙尝了口药,出现不适,太子才得以及时发现。”
贺兰宝差点脱口而出这不可能,哪有猫愿意主动喝中药?父王您可不要受太子蒙蔽,肯定是贺兰昭心思歹毒,逼猫尝药。
这次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早晚弄死这只半途跳出来的程咬金。
贺兰宝可不敢将他的心思写于脸上,只虚情假意道,“这次真是多亏了这只猫。”
沈芙对人的情绪变化敏|感,贺兰宝虽然语气语调听着都正常,但给她一种阴狠气愤的情绪变化。
德昌帝颔首,“所以朕赏了这小家伙黄马褂。”
贺兰宝皮笑肉不笑,故意道,“说起来,这猫还是儿臣先瞧上,但让皇兄夺爱了。”
德昌帝哪里听不出贺兰宝话中深意,但愿闻其详:“哦?”
贺兰宝舍去了那段让猫选择,这一不利于他的事情。他只说了猫儿房管事的疏忽,让原本属于他的猫溜进东宫,被贺兰昭以挑选的先来后到为由,给夺爱了。
德昌帝笑道,“这事是昭儿做得不厚道,但没错。”
贺兰宝故意孩子心性地撇了撇嘴,惹得德昌帝低低一笑,“行了,宝儿喜欢什么猫,朕允你去猫儿房挑个七八只。”
皇后见贺兰宝明白怎么讨皇帝欢喜,比起贺兰昭那冷言冷语要熨帖许多,来时因为贺兰宝出师不利闷在心头的浊气都淡了许多。
而在所有人眼中寡淡少语的贺兰昭难得出言,似笑非笑道:“父王,这当中还发生了一件趣事。”
德昌帝意外地看了一眼贺兰昭。
“皇弟实在喜爱孤的猫,于是提议让猫自己选择。皇弟准备了猫食想诱哄雪球,但是雪球却选择了孤。”贺兰昭说着,轻轻挠了一下雪球的下巴。
第一次被主动选择,被主动需要。
被偏爱的滋味,就像是荒凉沙漠中野蛮生长了朵小花,美丽娇弱却是致命的诱惑。
德昌帝心想他这太子趣事说得如开水似的平白无趣,但还是问道,“那太子准备了什么?”
贺兰昭微微勾唇,“孤什么都未准备,只有孤。”
沈芙眨了下眼,她怎么觉得贺兰昭说这话时,话里话外都有股骄傲劲儿。
德昌帝听此,抚掌微微一笑,他前边还觉太子趣事说得平淡无奇,哪知趣事的精髓在这等着呢。
真是脸上贴得一手好金。
贺兰宝见贺兰昭竟然有本事惹得父王开怀,脸色难看。尤其这只畜生还合父王的眼缘,若不是贺兰昭夺走了,这下都该是他得到的。
“太子殿下,太医院掌事已在门外等候。”有侍卫上前通报。
正欲抬脚携手与皇后离开的德昌帝闻此,打算索性再呆上一会。
贺兰宝下意识看向贺兰昭。
贺兰昭神情淡淡,见贺兰宝煞白脸色死盯着他,只意味深长地错开视线,手指正疏懒地戳弄雪球的猫爪,直到雪球恼怒地亮出尖锐的爪子,低低喵了一声,贺兰昭见此安抚地摸了摸雪球的小脑袋。
贺兰宝心底打鼓,神情难掩紧张。他的尾巴的确还有部分没彻底干净,但他正打算趁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审出凶手是谁的时候巧妙利用这段空隙,清干净,谁知……
皇后则慢慢轻蹙起柳眉,看太医院院长缓步走来,心头微有不安。
“微臣叩见皇上,皇后,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太医院院长见这阵势,神情一凛,愈发严肃。
德昌帝看了一眼贺兰宝僵硬的神情,眉头不着痕迹地拧起,“起来说话。”
太医院院长素来刚正,简单跟德昌帝说明来由,朝贺兰昭拱手一板一眼道,“太子殿下要臣查明这近十五日的川乌取用情况都在这记录册上。川乌乃大毒,只与用于镇痛的药方一同配予。臣查了查近来,宫中独有二皇子殿下在九日前称风寒头痛,让太医开了八日的药方。”
太医院院长的言下之意,并非说二皇子是凶手,而只是客观阐明二皇子是能够拥有大量川乌,最为可疑的事实。说完,院长将那本软皮册子递上太子的手边。
贺兰昭翻了翻册子,里面纪录详实,宫中之人但凡是取药都登记得清清楚楚,近日取镇痛药方的人鲜少,除了贺兰宝外,竟寥寥无几人。
贺兰宝一听,立马看向太医院院长辩驳道,“一派胡言!本皇子怎么可能毒害皇兄!”
太医院院长摇头,油盐不进道:“微臣并无此意,殿下误会了。”
第11章 、十一只喵
贺兰宝见德昌帝沉默,直勾勾盯着他的目光里满是探究之色,贺兰宝梗着脖子道,“父皇!此事真与儿臣无关,前几日儿臣风寒头痛,母后还有儿臣宫中的下人都知此事。”
皇后抬手拍了拍情绪激动的贺兰宝的肩头,出言护短道,“母后清楚,没事。”
说着,皇后看向脸色深沉的德昌帝,柳眉微颦,“皇上,光凭这点太过武断,说不定是有心人故意借此挑拨他们,栽赃陷害。何况,仅是近十五日,若是有人早早谋划,潜携入宫也说不准。”
“开春潮湿,川乌仅能短期保存。”太医院院长默默补充道,“不然极易发霉。”
沈芙兴奋地喵了一声,为太医院院长打call!
“……”皇后愠怒,神情严厉地加重语气道:“当下还需得太子好好严审疑犯,揪出凶手,以免伤兄弟和气,心生嫌隙。”
“母后说得是。”贺兰宝咬牙,气愤不已,“若是儿臣,怎么可能自露如此明显马脚!其人用心歹毒,皇兄你定要揪出。”
沈芙见贺兰宝表演精湛演技,清亮猫眼里似透着鄙夷之色:“喵。”呵呵。
贺兰宝正血气翻涌,就见贺兰昭怀里那只猫斜眼看向他的神情无比轻蔑,差点气得他梗着一口气没能上来。一只畜生还敢拿那种眼神看本皇子?!
德昌帝轻轻瞥了一眼气得脖子都通红的贺兰宝,随手翻了翻那本纪录册子,并未多看,好一会儿后合上册子沉吟问道,“太子如何看?”
“孤一句话都未说,皇弟,母后都说去了。”贺兰昭语气嘲弄,幽黑的眼眸略有深意地觑了一眼贺兰宝和皇后姜氏,“既然如此,父皇定夺吧。”
贺兰宝只觉得贺兰昭这话让他脸上好一阵火辣辣,贺兰昭这是在说他们沉不住气,若非心里有鬼何必这么起劲。凡事过犹不及,他们刚刚的态度仿佛被踩着尾巴的猫,一点就炸了起来。
德昌帝脸上笑意渐渐全无,锐利的眼睛一点点扫过在场心思各异的众人,帝王的威压下,竟只有贺兰昭姿态放松,神情平静自然,漆黑寒眸正低垂着,盯着那只猫儿抖动的耳朵,仿若置身事外。
贺兰昭清楚,若非铁证如山,凭德昌帝对贺兰宝的宠爱,并不会轻易给他扣上毒害兄长的帽子,哪怕心有疑虑。但这不妨碍他将这事最大利益化。
皇后见贺兰宝朝她使眼色,走上前叹气道:“皇上……”
德昌帝抬手打断皇后正开口的话语,沉声定夺,“证据难免有失偏颇,真正凶手难以追究,太子可继续追查余孽,彻查此事相关者。朕恤太子,赏绫罗绸缎各百匹,字画八十余幅,金银珠宝各五箱。另,太子禁军可加扩百人,护卫东宫。”
贺兰宝闻言脸上满是惊愕之色,下意识脱口而道,“父皇!太子禁军加扩百人这实在不妥!”
德昌帝眼眸深沉,冷斥了一声:“怎个不妥法?让老二如此冲撞朕!”
贺兰宝脸色一个煞白,心知他犯了德昌帝的忌讳,当场顶撞质疑帝王,似是不将之放入眼内。
贺兰宝嘴唇动了动,心底恨恨痛骂贺兰昭,面上毕恭毕敬道:“是儿臣失礼了,并无不妥。父皇允太子禁军加扩百人是为保宫中安宁,皇兄安全,是儿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德昌帝有意培植贺兰宝为继承人,奈何多年来贺兰宝都未有所长进,一点都未能沉住气!他是该假意培植其他皇子借此制衡贺兰宝,激其上进,德昌帝微微阖眼,看向贺兰宝的眼眸未有暖意,沉下脸说道:“老二近来心浮气躁许多,给朕禁足一个月好好反思反思!”
禁足一个月?!
贺兰宝猛地抬头看向德昌帝,只见德昌帝此刻的神情冷漠,有了前车之鉴,贺兰宝此次不敢再肆意出言,只好低头掩下眼底的愤恨,咬牙不甘道:“是。”
皇后见贺兰宝脸色被吓得血色全无,满是心疼,求情道:“皇上,禁足宝儿一个月未免过于严厉。”
“皇后还是莫要再提此事。”德昌帝心烦,直接摔袖离开。
皇后与德昌帝青梅竹马,多年来德昌帝鲜少与皇后大动肝火,落其面子,而今夜……德昌帝的摔袖离去,备受宠爱的二皇子禁足,加扩太子禁军,这一系列动静,似是在释放某种讯息,隐要变天。
皇后脸色难看,看向贺兰昭,嘲讽赞叹,“不愧是本宫的好儿子,真是一番好计谋。来人,摆驾回宫。”
她算是看出来了,贺兰昭的本意就不是想咄咄逼人逼出贺兰宝是凶手,不然不可能不多提那宫女是淑妃宫中之人。而是玩得一手以退为进,深谙他们每个人的脾性,看似置之度外实则运筹帷幄,恐怕连在场所有人的反应都算了进去吧,奈何他们吃了个哑巴亏。
贺兰昭心思如此深沉,宝儿岂能是他对手,皇后心下担忧无比,只恨当时没能彻底废了贺兰昭的双腿。
※
贺兰昭对皇后离开前视他如蛇蝎的目光置之不理,淡淡朝太医院院长颔首,“辛苦许老特地为孤走这一遭了。”
“太子此言差矣。”许老笑呵呵地捋着白须,“若是其他人老朽不放心。好在早前太子让老朽多留心册子,前日人为纵火里得以全须留了下来。”
说完,许老神色并未放心,反而重重一个叹气,“恕臣多言,太子您的腿疾万不可疏忽大意。如若不放心宫中,大可派请民间名医。”
贺兰昭不置可否,派了侍卫护送正欲言又止的许老离开,王公公见太子并不想有人多打扰,掩门退下。对于今夜之事后怕不已,太子属实大胆远谋,放任幕后之人的手脚,再伺机反将一军,整个过程都未出一点差错。
嚯,除了那傻猫儿。王公公不由摇头笑了笑,怎就非对那中药大有兴趣,让太子为此真正动了怒气。
夜凉如水,月色下褪|去所有喧嚣的东宫再次寂静无声。
“喵……”沈芙满脸震惊地死死瞅着贺兰昭那芝兰玉树,光风霁月的冷淡俊容,背后莫名一凉。
不愧是后期文里能够翻身给贺兰宝致命一击,坐收渔翁之利的贺兰昭,非但心机深沉,待自己更狠。
如果不是她非在贺兰昭的阻挠下去尝了口中药,装作瞬间毒发,那他岂不是要心知肚明地喝了那一盅?!
沈芙气得尾巴都快炸了,伸爪用力挠着贺兰昭的衣料,“喵!喵喵喵!”过分!太过分了!
“怎突然闹起了脾气?”贺兰昭想揉一揉雪球的脑袋,就见雪球气呼呼地撇过头,手下抓挠的动作又是一重,蓝眸冒着火气。见此,贺兰昭哑然,“有了黄马褂,脾气比孤还大。”
沈芙瞪圆了猫眼:喵喵喵??
“好了,那百匹绫罗绸缎都给我们雪球制衣。雪球有功,所有金银书画古玩赏赐孤都给你单独存放。”贺兰昭见雪球似乎又听明白了他的话,两眼发亮,低笑,“孤还不知雪球是财迷。”
沈芙见贺兰昭低笑哄她,慢慢立起身,抬着前肢试图攀住贺兰昭的胸口,待她整只扒拉成猫条趴稳在贺兰昭的胸膛处,似乎心跳交融时,沈芙浑圆娇憨的猫眼认真地凝视贺兰昭。
雪球的蓝色眼睛并非单一幽蓝色,而是外浅内深,恍若散落瑰丽星河。
贺兰昭没有阻止雪球的动作,只静静放缓呼吸,垂眸对上雪球似泛动水光的眼睛,“可是困了?”
沈芙摇摇头,只慢慢将她的额头跟贺兰昭抵在一起,而后亲昵地蹭了蹭贺兰昭的脸颊,软绵绵地喵了一声:“喵……”既然你都哄我了,那我也勉为其难地哄哄你这个小可怜吧。
贺兰昭薄唇微抿,微蜷的手指好半晌才落在雪球毛茸茸的背上,慢慢顺了顺毛,轻掀唇角:“粘人。”
“喵!”沈芙闻此,抬爪轻蹬踹贺兰昭的胸口,耀武扬威地在贺兰昭的怀里寻了处舒服温暖的位置趴着,打起哈欠。
等贺兰昭深夜召人商谈完事,低眼一看,就见怀里那蜷缩成雪团子的小家伙已经打着小呼噜,酣然大睡,两只前爪微微屈着。
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不满地用前肢挪挡住眼睛,遮住烛光和视线。
“太子殿下,雪球的窝已经准备了。”王公公见太子终于推开门,推动轮椅走上长廊欲要踏入内室,目光落在太子怀里的雪球,思及上午太子的吩咐,小声说道,“在隔壁屋。”
贺兰昭见雪球没有被吵醒,才开口低声道,“往后雪球与孤同榻。”
王公公神情一惊,“这,这不合……”
“……”话还没能说完,王公公眼睁睁看着太子冷漠地反手闭门,没给他多言的机会,好似生怕他再说话会吵醒雪球。
沈芙虽然睡着了,但隐约能感到外界的动静,譬如有人在交谈,她让人慢慢抱起来,似乎放在了床上,还盖上了层棉被。
虽然但是,有点热。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