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裴宜之转头看她一眼,神色不定。
邬令仪抬眸看她,神色微动:“给我带的?”
尽管师尊还是面无表情的,但程然觉得他那眼神似乎有些光,她心情莫名微妙起来,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师尊竟会为了一些吃的而动容。
师尊对食物到底是有着怎样的感天动地情啊?
她沉默片刻,笑道:“对,这些都是师尊的。”
邬令仪便满意地点点头,将东西全都抱了起来,看她的眼神都莫名温和了些:“程儿,记得沐浴后再去睡。”
程然:“……”
师尊难道又闻出她身上染的妖气了吗?
*
看着师尊抱着一堆吃的离开后,程然这才转头看向还坐在石凳上的师兄,却发现师兄也正看着她,那专注的样子就仿佛她脸上有什么东西似的。
程然忍不住问:“师兄,有……什么问题吗?”
裴宜之唇角保持微笑:“然然,你出去玩儿都还记得给师尊带吃的?”
“……”程然看着他的笑容,这才想起来将师兄给冷落了,她清了清嗓子,道,“也不是特意带的。”
裴宜之语气莫名很酸:“不是特意还带这么多?”
程然觉得她要是说孟观言买了一堆吃的自己不吃却全塞给她,倒显得她和孟观言有些什么似的,便忙转移了话题:“对了,我也给师兄买了东西。”
她想起来在铺子里买的发簪,是一根白玉簪,这簪子样式简洁高雅,男女皆可,她便将它从袖中取了出来,递给了裴宜之。
裴宜之接过了簪子,看了片刻,神色微妙:“你确定……这是给我的?”
程然一脸诚恳地道:“对,这样高雅的簪子也就师兄配得上了,只是我现在钱不多,日后必定给师兄买更好的。”
裴宜之看了她片刻,这才笑了,语气有些难以捉摸地道:“你有这份心便够了。”
听着这话,程然莫名觉得这话似乎有些别的意思,但没等她琢磨清楚,便看见师兄站了起来,对她道:“你去房里取一套衣裙出来。”
程然本以为师兄是要走了,听见他的话,她就一怔,诧异地问:“师兄,你要衣裙做什么?”
裴宜之看她一眼,气笑了:“我能要它做什么?”他瞥了一眼她身上穿着的衣裙,嫌弃道,“你闻不到你身上乱七八糟的妖气吗?快点,我带你去温潭里洗一洗。”
程然:“……”
师兄的鼻子也挺灵啊。
*
裴宜之不提还好,他一提,程然就想起来自己在蛇窟里待过好一会儿,那些未成人形的小蛇妖气浓重,她自己也能闻着衣裳上沾染的妖气了,如果不洗一洗的话,她怕自己会做噩梦。
她便忙回屋里找了衣裙出来,跟着师兄一起走了。
裴宜之将她带到了蓬莱的山林间的一处温热潭水旁边,四周花草繁茂,流水从山石间倾泄而下,如花朵一般散开,看起来有几分风景如画的感觉。
山间的月光洒在石潭边,四周静寂得只能听见风声。
裴宜之道:“你在此处洗吧,我去外头等你。”
程然看着石潭旁边繁茂浓郁的花草,心里就莫名有一种会窜出小蛇来的感觉。
这山间又静寂无人,增添了几分恐怖的氛围。
看见师兄要走,程然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袖子。
裴宜之看了一眼她拽住他衣袖的手指,水葱似的柔嫩洁白,他抬眸看她,见她神色有些紧张,眼眸微动,便问:“怎么了?”
程然的目光从旁边的草丛里掠过,望着他,道:“师兄……要不你就在这儿吧?”
静默了片刻,裴宜之看着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异样,他声音微哑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程然却没听出什么异样,她的关注点全在四周的草丛里了,听见他的问话,顿了片刻,才道:“师兄,我一个人在这儿……有些害怕。”
闻言,裴宜之便看了她一会儿,他也能闻到她身上很浓郁庞杂的蛇妖气息,在外面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对他却一字未提。
裴宜之沉默了会儿,便温和地笑了,摸了摸她的头,道:“我不走,你去洗吧。”
听见他的话,程然便放心了,随即便看见裴宜之在石潭边布下了一道屏风,而他还在屏风后变出了一张椅子和桌子,桌上有茶,还有一本书。
师兄还真是……在这荒山野外的都能如此悠然闲适、气派十足。
他在屏风后的椅子里坐下,先喝了一口茶,随即拿起了书,见她还看着他,便轻描淡写地道:“你再磨蹭,我就将你扔这儿了。”
程然便绕过了屏风,走到了石潭边,将衣带解开了,将衣裙一件件地褪下,踏入了温热舒适的潭水之中。
师兄虽然就在屏风外头,但她也没觉得有任何不自在的,因为她觉得师兄和她就跟亲兄妹是差不多的,这样的情况师兄也不会有任何杂念,她自己也不会,彼此都心平气和,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暧昧可言。
程然在泡在潭水里以后,便感觉到了潭水里所蕴含的灵力,将人的疲乏劳累一扫而空。
她忍不住问:“师兄,这儿的潭水怎么灵力这样充足?”
……
屏风后头,裴宜之面前的书却还连一页都没翻开过,听见她的声音和水花溅落的声音,他静默了片刻,深吸口气,道:“此处的潭水是由天族的银河之水引下来的,自然灵力充裕。”
程然“哦”了一声,又道:“师兄怎么什么都知道?”
片刻后,程然便听见屏风后传来师兄淡淡的声音:“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吗?”
这样……?
程然想起师兄方才似乎是在看书,觉得自己可能打扰他了,便不再开口了。
她也没让师兄等太久,很快就洗好了,便上了岸,一边将衣裙穿上,一边道:“师兄,我洗完了。”
但师兄却没有回答,她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系好了衣带以后,便走到了屏风后头,却看见他就坐在椅子里,手里握着一卷书,头微微低着,垂下的黑发挡住了他的脸。
“师兄?”
裴宜之显然并没睡着,更像是在走神,听见她的声音,他才转头看向她,目光便微微一顿。
程然摸了摸自己湿润的长发,以为师兄是在看这个,便用术法将头发烘干了,随即道:“师兄,我头发太长了,这儿也没镜子,你能帮我束一下发吗?”
裴宜之看着眼前披散着长发的少女,她的脸颊微微透出粉润的颜色,双眸明亮清澈,衣带宽松地系着,有一种体不胜衣的纤弱窈窕姿态,散发着无声无息的勾人况味。
他抬起手,缓缓地拂过了她垂在肩上的长发,闻到了少女身上自然又清新的香味,他的眼眸微动,顿了片刻,收回了手,道:“不必束发了,这样就挺好的。”
随即,他的目光一顿,落在了她晶莹似雪的双足上,他的呼吸微微一顿,声音微低道:“怎么不穿鞋?”
程然这才记起来鞋子还没穿,她正要回岸边去穿鞋时,师兄却将她拉到了椅子上坐下,道:“小心踩到石子伤了脚。”
他去岸边将她的鞋子取了过来,随即在她面前蹲下了,握住了她的脚。
程然下意识地要收回脚:“师兄,我自己穿就……”
他道:“别动。”
程然便不动了,因为师兄对她方方面面的事情都很关心照顾,她一时也没觉得他帮她穿鞋有什么异样,只觉得他是习惯了照顾她,见她忘了穿鞋便顺手替她穿了。
裴宜之替她穿上了鞋子以后,便站起来,道:“走吧。”
程然也站了起来,看着师兄将屏风桌椅等等收回去,忍不住道:“师兄,以后你不用这样照顾我,不然我会被你惯坏的。”
闻言,裴宜之看了她一眼,笑了,忽然问:“你觉得自己被我惯坏了吗?”
程然一时语噎:“……”
这倒没有。
师兄虽然会照顾她,但也并非是毫无原则和底线地纵容她,甚至有时候还很严厉,像这样替她穿鞋的事情似乎在她长大以后……就没做过了。
那师兄方才为什么……忽然又替她穿鞋了呢?
裴宜之仿佛明白她的不解,看着她,道:“你若觉得我这样宠着你不好,那……”他看了她一眼,补充道,“你倒也可以脱了再自己穿一次。”
程然:“……”
倒也没这必要吧,师兄?
第44章
第二天一早, 程然便跟着邬令仪一起去了临近海岸的杏花林里修炼。
海风轻柔地拂岸,将小小的杏花一阵阵吹落,像是下了一场轻轻的细雨, 飘着幽幽暗香。
“你的仙术学得不错。”邬令仪站在杏花树下, 淡红的花瓣落在他洁白的衣衫上,他道, “只是修炼时间短, 修为也不够,若是对上此次参加仙门大会的弟子便必定会输。”
程然也知道她和来参加比试的其他修仙者差的主要就是修为了,师尊既然提起这个,那么应该是有什么办法弥补她修为上的不足了。
想着, 她便问出了口。
“有两个办法。”邬令仪神情平静,声音清冷如雪,淡淡道, “其一便是我赠你一万年灵力,如此你也不必再学了,这个方法最妥当也最轻松。”
程然望着他姿容脱俗的脸看了半晌,才确定师尊不是在跟她说笑, 他是真心想要送她灵力, 在他口中的灵力像是白菜价般不值钱说送就送。
她的心情就不免有些微妙起来, 谁的灵力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师尊就算修为深不可测,但也没有随随便便就送人一万年灵力的道理。
他却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跟她说了这样的话, 完全没有要她回报或者交换什么的意思, 那么……她在师尊的心里应该也不是一点儿地位都没有的。
当然,她也不会自作多情觉得师尊喜欢她,就算师尊真对她有感情, 那也只会是师徒之情而已。
令她心情微妙的只是她以为师尊不在意她的,但越和他相处,便越能感觉得出师尊只是不会表达他的感情而已,他对她的好也是真的好。
并不是她之前所以为的他性情佛系淡然才纵容她。
这样,就越发让她心里有些不好受了,师尊待她是真心的好,她之前却对他生出了那样的心思,甚至还怀疑过她喜欢他是师尊在故意诱导她所致。
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她小人之心了,因为书里女主的凄惨结局而对师尊有了些偏见。
但站在她面前的师尊却是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思想的人,他不是纸片人,应该也就很可能和书里描述的那个冷心冷情看着女主去死的师尊有些区别了吧?
见她看着自己不说话,邬令仪便问:“你不想要我的灵力?”
程然的确不想要,她直接问道:“师尊,那另一个办法是什么?”
虽然他是她的师尊,但她也不能真的就要了他的一万年灵力,他灵力再多那也是他自己苦苦修炼得来的,她怎么好白白要他的灵力?
就算是师兄之前给她的灵力,她都还得加倍还回去的,可不想让自己背的债越来越多。
被她拒绝了以后,邬令仪的神色也没有半分变化,仿佛她想要他便给,她不要便算了,他都不在意似的。
顿了片刻,他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来:“上古有一种名为万物之灵的仙术。”
程然从没听说过修仙界还有这种仙术,也从没听师兄提起过的,便有几分好奇地等着师尊继续说下去。
邬令仪又接着道:“这种仙术便是借用万物之灵来弥补自身修为的不足,物我为一,在这时你可以操纵万物,也可随意借用它们的灵力。”
程然听得心跳都快了些,如果师尊说的这种仙术她真能学会的话,那么她的实力便能提升好几个层次了,哪怕身份暴露也能抵挡一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