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若是……”
屋内众官员展开了激烈的商讨,但最终仍是没有一个可行的举措,随着最后一位汇报官员的声音落下,屋内接踵而至的便是落针可闻的静默。
墨逸辰眉头微皱,似乎在思索什么,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子,让屋内众人倍感压抑,下首的官员更是噤若寒蝉。
其实,墨逸辰刚到临河县城时,这些当地官员欺他年少,企图糊弄,敷衍了事,墨逸辰却不动声色,直接斩杀了一位办事不利的官员,杀鸡儆猴,临河县城各官员见识到他的雷霆手段后,皆不敢再耍花样。
等事后,众人一打听才知道,这位世子可不得了,自八岁起入西北军军营,多次领军杀敌,兵法入神,斩获敌军不计其数,十三岁那年,更是一战成名,以区区五千兵力大胜敌军五万,以一敌十,生擒敌军首领,令敌人闻风丧胆。
临河县城一众官员这次意识到,他们这次踢到铁板了,于是只能越加尽心尽力辅助墨逸辰赈灾,不求论功行赏,只求能将功补过。
墨逸辰的神色自始至终没有什么变化,但正是这种不怒自威的气场,让屋内众人越发不安,就在一些官员正考虑是否说些什么时,书房的门被人自外推开,玄青突然想一阵疾风似冲了进来。
玄青朝着墨逸辰抱拳屈膝行礼:“主子,刚刚传来消息,下田村发生瘟疫,已有数位村名上吐下泻后昏迷不醒。”
墨逸辰蓦地起身,脸色大变,眼神冰冷地看向下首的一众官员,呵斥道:“这是谁负责的村子?”
一位官员颤颤巍巍地走向前,扑通跪地,“世子恕罪,下田村是下官负责的,但下官拿性命担保,下官真的同该村的里正下达过防疫的官文,衙役也亲自到该村是示范防疫流程,只是不知为何会……”
墨逸辰却没听他说完,径直绕过他,一边往外走,一边交代道:“传令下去,派衙役团团把下田村围住,进出村庄皆不准,违令者可就地斩杀,还有,速速去寻大夫赶去下田村。”
陈文宇在县衙的院子里拦住了墨逸辰,“逸辰,你这是要去哪里?”
墨逸辰一脸平静,“下田村。”
“你疯了?那里发生了瘟疫,旁人多都躲不及,你是不要命了,还要往前凑?”陈文宇惊呼出声,死死地拉着墨逸辰的胳膊。
墨逸辰盯着陈文宇,说道:“我奉旨来赈灾,出现疫情只能过去坐镇,不然谁去?”
“随便派个人去不就行了,其他赈灾官员不都是这样做的吗?你没必要让自己身处险境。”陈文宇坚持道。
墨逸辰表情漠然,却异常坚持,“别人我管不了,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里的村民被活活烧死。”
没错,若是墨逸辰派其他官员前往下田村,按照以往的惯例,下田村整个村的人估计要凶多吉少,毕竟,按照以往出现瘟疫官员的处理方法,一般都是焚烧整个村子。
但墨逸辰却不想这样做,至少那些没有患上瘟疫的人不应该为此而丧命。
陈文宇终是没有拦住墨逸辰,但他同墨逸辰一起来到了下田村,随行而来的还有县衙的衙役,不过,大家都严格按照温阮那本瘟疫预防手册行事,穿上了简易的防护服,在进出村的各个路口设置路障,把瘟疫爆发区域严格控制了起来。
此时下田村的村长带着村里那些未染病的后生,站在路障内十米开外的地方,同墨逸辰等人说明瘟疫的情况。
原来,下田村的水源全被洪水污染了,按照县衙下发的文书要求,他们要去隔壁村挑水供日常用,一开始几天还好,每家每户都能遵守,只是日子一久,就有几户人家开始偷懒,直接吃自己村里的井水,然后相继便出现了上吐下泻昏迷不醒的状况。
这时众人才慌了,正巧今日是县衙定期巡查的日子,墨逸辰当时安排衙役下到各地,本是为了怕有人隐瞒瘟疫,酿成大祸,没想到还真被他们及时发现了。
下田村的村长看瞒不住了,便向县衙汇报了情况,由于他们之前有按照之前防疫的要求,把出现病症的病人隔离了起来,这才没把瘟疫再度扩散。
村子里有读书人,自是知道以往出现疫情后封村烧村的惯例,看到衙役封村后,顿时坐不住了,这才和村长一同过来看看情况。
“大人,您有带大夫过来吗?”村里一年轻后生,不安地喊道。
他们都明白若是有大夫,说明官府还没有放弃他们,若是没有,估计下一步就是要焚烧整个下田村了。
墨逸辰沉默了一瞬,说道:“我是此次赈灾的朝廷官员,你们放心,大夫正在路上,稍后就到。”
此时,一衙役正好带来了一个白胡子的老头,好像是县城药馆的老大夫,“大人,城里的大夫一听是瘟疫都不愿前来,只有这位东城医馆的李老大夫愿意过来。”
闻言,墨逸辰朝着老大夫抱拳行了一礼,“有劳您了。”
老大夫连忙回礼,“老夫不敢当,为医者,治病救人乃是本分。”
墨逸辰微微颔首,没再多说什么,随后,老大夫被带进村子,而村外也开始按照墨逸辰的要求,安营扎寨。
按照温阮防疫手册里说的,他们算是瘟疫的接触者,自然没办法再回到县城,而粮食补给和水等生活所需品,墨逸辰来之前也已安排妥当,临河县城那边自会每日派人把这些东西放在百米外的指定地点,自有衙役会去取来。
一切安排妥当后,墨逸辰一行人回到帐篷中,只是刚走到门口,墨逸辰便突觉眼前一黑,直直地倒了下来。
紧接着便传来玄青的惊呼声,“主子……”
第十八章
傍晚时分,温阮兄妹几人终于赶在城门关上前进了咸阳城。
马车行驶在城内的大道上,温阮在马车里有些坐不住了,于是便跪坐在座位上,掀起帘子往外瞧。
这咸阳城不愧是府城,这繁华程度与他们一路走来的那些县城、村落简直大径相庭,鳞次栉比的屋舍,宽广平整的大道,衣着光鲜的行人,古色古香中透着低调的奢华,温阮眼冒星光,看得津津有味。
不过,这一路上,温阮的反应却被温浩然尽收眼底,他的心里不禁又有些心疼了,想妹妹堂堂温宁侯府嫡小姐,却自幼养在乡野,京都府那些世家女眷习以为常的繁华,在妹妹这里,竟是从未见过新奇。
都说女孩子家之间都爱做比较,妹妹看到咸阳城便这般反应,那不知回到京都府后,看到那些名门贵女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和做派,会不会更羡慕呢,是不是到时候也会觉得委屈,温浩然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其实,这事还真是温浩然脑补太多了,不过,他又哪里知道,温阮可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乡野丫头,在现世里,她是什么没见过啊,不管是车水马龙的摩登都市,还是大片红砖尖顶的欧洲城堡,哪个不比这咸阳城来得花团锦簇。
归根到底,温阮之所以突然对这咸阳城这么感兴趣,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她闲的!
没错,就是闲的,这整天坐在马车里,沿途不是荒郊野岭,就是村舍农地,乍一见这咸阳城的繁华,温阮可不一下子来了兴趣,自是要好好观赏一番才是。
不过,要说新奇嘛,是有的,但这羡慕真不至于,委屈就更谈不上了,好歹她内子里也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好不好,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啊。
“阮阮,你若喜欢,明日哥哥们陪你逛逛。”温浩然轻声说道。
一听能逛街,温阮顿时来了兴趣,这穿过来这么久,她都快忘了逛街是什么感觉了。
“好啊好啊,大哥,你要准备好银两哦,我可不是只逛逛这么简单呢。”
女人逛街怎么可能不买东西啊,无论什么朝代,什么年龄的女人,购物都是天性!
温浩然笑着应了下来,“放心,你三哥有银子。”
算起来,温浩然虽已成家,但私房的银钱,竟还不如年幼他不少的温浩辉丰余。
其实,这主要还是归结于温浩辉喜欢做生意,当和他年龄相仿的世家子弟还在遛狗逗鸟时,温浩辉便开始琢磨怎么从这些纨绔子弟手中赚银子了,比如,低价收购狗和鸟这些玩物,找人驯服调教后,当做宠物转手高价卖给那些世家子弟,这左右手一折腾,可谓是让温浩然赚了个金钵满满。
后来,老侯爷看他对行商感兴趣,便给了他几间侯府的私产铺子试手,谁知才半年的时间,温浩辉竟把这些铺子转亏为盈,当然,后来这些铺子每年的分成可又让温浩辉狠狠赚了一笔。
所以,温浩辉绝对是他们兄弟三人中银子最多的人。
“大哥说的对,妹妹,明日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千万别给三哥省银子,三哥赚的银子都是给你花的。”温浩辉不知什么时候骑马来到了马车旁,听到温浩然的话,连忙附和道。
温阮眼睛一亮,“真的?三哥,你确定你的银子都给我花?”
温浩辉毫不犹豫点点头,理所当然地回道:“当然了,你是我妹妹,银子不给你花还能给谁啊。”
哇!温阮心满意足地拍着小手,这有人养的感觉还真的很不错啊,温浩然和温浩辉看到妹妹这么开心,自然也均是一脸满足之色。
因天色渐晚,道旁的人家屋内已亮起了灯火,温家几兄妹也未多做耽搁,直接朝着咸阳城巡抚府邸赶去。
很快,马车便停在一座府邸前,大门口早早有人等在那里,见到温阮他们下了马车,一个小厮迎了过来,另一个小厮便直接赶回内院禀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院内就稀稀落落的有了动静,厚重的大门打开后,一群人从里面蜂拥而出,领在前头的是妇人装扮的女子,手里牵着跟着两个男孩,而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婆子。
待走近后,早已候在马车旁的温家三兄弟上前行礼,“侄儿见过姑母。”
“侄女见过姑母,姑母安。”温阮紧跟其后,俯身行了一礼。
“这一别数年,没想到大哥的儿女竟都长这般大了。”温岚忙上前扶起四人,眼里闪过泪花,然后视线一一扫过温家几兄妹,最后落到了温阮身上,“这就是阮阮吧,自打你出生,姑母还未见过你呢。”
温岚说着便拉起温阮的小手,温阮乖巧地笑着。
“昨日听人来报,说家里的哥儿姐儿要过来,小姐高兴的一宿没睡好,今日一早便打发小厮在这守着,就盼着能早早地见到哥儿姐儿。”
说话的是林嬷嬷,她是温岚的陪嫁嬷嬷,自幼便是温宁侯府的家仆,后来做了温岚的奶嬷嬷,对温宁侯府和温岚自是忠心的。
“让姑母费心了。”温浩然微微俯身。
温岚摇摇头,看着温家几兄妹一脸欣慰之色,这时,她身侧的小男孩待不住了,拉着温岚的衣摆,一脸不开心地嘟囔道:“娘,你是不是忘记我和哥哥了。”
这个小男孩正是温岚的次子,那个比温阮小一岁的小表弟,齐令羽。
温岚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只顾着高兴了,确实忘记介绍自家两个儿子,“令衡,令羽,快来见过你们表哥表妹,哦,对了,令羽,阮阮比你年纪大些,你要唤她表姐。”
齐令衡毕竟比齐令羽年长几岁,稍微稳重一些,听到母亲的话后,便俯身行了一礼,“大表哥、二表哥,三表哥好,小表妹好。”
齐令羽也跟着兄长有样学样,“大表哥、二表哥,三表哥好,小表姐好。”
温家几兄妹随后还了一礼,说实话,温阮之前已经有三个哥哥了,再多一个表哥也没觉得有什么,但这个小表弟嘛,她还是挺稀罕的,特别是他抱拳行礼的样子,憨态可掬,还挺可爱的。
“小姐,府里已经备好晚膳,几位哥儿姐儿赶路辛苦了,快请他们先进府用完膳吧。”林嬷嬷开口劝道。
温岚一听,自是没有不应的道理,于是,忙招呼众人进了府。
这府邸是咸阳城巡抚的官宅,庭院不深但也不浅,分为内外院,外院是待宾宴客之用,内院是家眷居住的地方,温家几兄妹是亲戚,自是可以跟着温岚进到内院。
从正门进入后,走过一长廊便绕进了内院,内院之内曲径相通,众人沿着石径小路,不疾不徐地进到一幽静院子,便是温岚的静兰苑。
温阮暗暗地打量一圈,不禁有些奇怪,这大户人家不是都注重尊卑有序、规矩礼仪的吗?讲究按理说,小姑母应该住在主院,而非这偏院才是。
虽然疑惑,但温阮也未多说,跟在温岚身后进了院子,来到主屋正厅后,林嬷嬷便带着几个丫鬟去大厨房端膳食。
温岚则招呼温家几兄妹先坐下来用些茶水,稍作休息。温家几兄妹连着齐令衡、齐令羽依次入座,丫鬟上了茶水点心后,便退了下去,正厅内只留下他们一家人,唠些家常。
上首温岚正同温家三兄弟聊着温宁侯府的近况,而下面,齐令衡和齐令羽正在热情地招呼温阮吃点心,特别是齐令羽,小嘴巴拉巴拉,不停地同温阮介绍哪种糕点好吃。
突然,齐令羽不知想起了什么,哒哒哒地跑进内室,端出了个碟子,递到温阮面前,“小表姐,你吃这个绿豆糕,我特地给你留的,这可是林嬷嬷亲手做的,特别好吃,我平日里最喜欢吃这个糕点。”
温阮看着碟子内稀稀落落的几块糕点,又看了看吞着口水的齐令羽,不禁觉得这小团子真是太招人稀罕了,自己明明就想吃的要命,却还要强忍着给她吃。
“表弟,咱们一起吃吧。”温阮拿起一块绿豆糕递到齐令羽面前。
齐令羽有些挣扎,小脸皱成了一团,“可是,这是我特地留给表姐的啊。”
温阮却不容他拒绝,直接塞到了他肉乎乎的小手里,“一起吃。”
随后,温阮又拿起一块递给齐令衡,示意他也一起吃,可齐令衡却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表妹吃吧,我不喜吃甜食。”
齐令羽嘴里塞满了绿豆糕还不忘帮哥哥作证,小脑袋频频点着,模糊不清地说道:“锅锅……不稀饭吃。”
温岚也终于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看到齐令羽的样子,笑着骂道:“你这臭小子,不是说绿豆糕要给表姐留的吗,怎么又吃到你嘴里了啊?”
闻言,齐令羽小脸刷的一下红了,不好意思地躲到齐令衡的身后。
“姑母,你别笑表弟了,是我硬逼着她吃的,不行你问表哥。”温阮忙帮小团子解释。
齐令衡点了点头,刚想替弟弟辩解两句,却被匆匆赶来报信的守门婆子打断了。
“回禀夫人,老爷正带着程姨娘朝咱们院来了。”
程姨娘?温阮扭头看向温浩然,不是说她小姑母夫家是没有妾室的吗?那这位程姨娘又是何方神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哦,对了,墨世子还晕着呢!
第十九章
在京都府,齐府的门第远远没有温宁侯府显赫,所以,温岚嫁到齐家,那是属于低嫁。
当年,温宁侯府的长女被选为太子妃,一入皇家,便已身不由己,尤其是纳妾之事,更是关系到皇家子嗣,温宁侯府老侯爷虽不忍长女为此郁郁寡欢,但却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