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未免太好说话了!
他本来已经做好必死的准备,默默抹掉眼泪,想慷慨赴死,结果人家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把刀子给撤了,真够有趣的。
行吧,既然她让他说,那他可就真说了。
趴地上的姿势实在太过不雅,周权尝试调整动作,无奈身体内伤严重,稍稍动弹一下都会钻心地疼。他刚抬起手臂,就被肌肉撕扯的感觉弄得倒吸口凉气。
“嘶…”
他的娘啊,这是什么人间疾苦,谁能受得了!
若不是坚信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立即、马上号啕大哭。
周权声音有些颤,从下方飘来:“我起不来,扶我一把。”
樱狸听完,惊了个奇:“我是要杀你的人,你让我扶你?”
“这都遗言了,是我在人世说的最后几句话,难道躺着说吗?”他梗着脖子,义愤填膺地说,“你还是直接杀了我吧,士可杀不可辱,小爷保证眉头都不带皱的。”
她认真想了想,还是上前,拎住他的衣领,将他提起丢到树边。
瘦猴子靠在树上,终于坐了起来。
他娘的,真疼!
周权贱笑一声,道:“你这丫头坏是坏了点儿,还有几分人性。不过你对我做的这些事儿我全都记着呢,做鬼也要报复回来,给老子等着。”
放狠话放成他这个要死不活的样子也是厉害,气若游丝,进的气比出的气还少,简直丢人。
樱狸静静地听着,一脸冷漠,既看不出愤怒,也看不出其他情绪。
她红唇轻启,问他:“就这些,说完了?”
“没,刚开始呢。”他又笑了声,表情贱兮兮的,一副欠揍样。
“继续。”
勉强打起精神,周权说:“说真的,你长得不错,身段也挺好,为什么要到处杀人呢?”
虽然没搞明白样貌好、身材佳跟能不能杀人之间的关系,但她仍旧耐着性子回答:
“不是我要杀人,你没听凤凰说?只有活到最后的人才可以出去。”
“你是不是疯了?森林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人,难道全给杀了?”周权以为没有傻子会信凤凰的鬼话,没想到真就让他遇到一个鬼迷心窍的。
樱狸却非常平静:“是,都杀了。”
“……”你牛。
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周权疑惑地说:“你年纪不大,杀人手法怎么这么残暴?是不是小时候受了什么惊吓…”
“我是影枭门徒,会杀人很奇怪吗?”她问道。
影枭?!
周权咋舌,这名字他真的再耳熟不过了。不仅是他,相信任何人都会觉得熟悉。
通吃三国的杀手组织,随便拉一个人出来都是暗杀界一把好手,试问谁会不晓得?
她要是来自影枭,嗯,别说把人砍成肉块,就是切成肉片都是正常的。
“那你动手吧。”他本来还想多说点废话挣扎一下,一听对方是影枭的人,得嘞,心底仅剩的丁点儿希望全部落空,现在彻底放弃自我拯救。
人家专吃杀人这碗饭,杀他比杀猪还容易,他在这儿挣扎个球呢。
樱狸无视他说的话,她眼神闪了闪,说:“你打哪儿来?”
“碎玉山。”
“为什么没回四海盟?”
“…想回去来着,可是骑兽速度太慢,飞了很久都没飞出凤遗城,后来就被凤凰带进秘境了。”
对不起,他不是英雄,他只是穷酸而已。
沉默几息,樱狸背过身去,把刀插.入刀鞘,淡淡道:“你走。”
周权:???
不是要杀他吗,又让他走。
女人真难懂,娘啊,儿好想回家。
察觉身后那人迟迟未动,女子拧起柳眉,声音骤冷:“还不走,你就如此想死吗?”
正在努力抬起胳膊的瘦猴露出个略显尴尬的笑容:“我起不来。”
您刚刚一拳把我打得半身不遂,还让我走,走哪儿去啊!!
樱狸微怔,半晌,随手往后抛了样东西。
他下意识去看,见那玩意儿不偏不倚落到怀中,低头仔细观察,发现是一个白色瓷瓶。
“你丢的什么…”给我。
话还没说完,抬头之际,女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钢铁直男周瘦猴呆了很久,开口第一句话:“真厉害,不愧是影枭出来的魔女。”
这跑路速度真不是吹的,够快,够利索。
他‘啧啧啧’感叹半天,终于想起身上还有个瓷瓶,便艰难地挪了挪手指,把瓶子打开,从里面倒出两粒青灰色丸子,嗅之,满鼻药香。
这个时候即便是傻子也该知道她给了什么东西。
“难道今日撞了大运,菩萨显灵?”周权下巴都快惊掉了,完全没想到自己还能捡回条狗命。
他摇摇头,决定既然想不清楚就不要为难自己,说不定哪一天忽然就明白了。
把药丸服下,又靠在树边休息了会儿,觉得体力正在逐渐恢复。
此时,东边的天空隐约泛起亮色。
快要天亮了。
他闭上眼睛养神,默默等着太阳升起。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到脸上,周权深深呼吸几口,从地上爬起来。他活动了下筋骨,感觉除了几处皮外伤还没愈合,内伤已然治愈大半。
虽还有些疼痛,但继续赶路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离开之前,他回头看了眼地上那些惨不忍睹的尸首,纠结半天,沉沉叹了口气:“上哪儿去找我这种道德高尚的君子…你们都给我记着,去地府后要多保佑我发财啊。”
说完,他把心一横,倒转回来,寻了处空地,将这些尸体一一掩埋。
生而为人,讲究尊严二字。活着的时候想体体面面,死了也没谁愿意曝尸荒野,再怎么着还是得让人家入土为安。
周权把尸体埋好后,到湖边洗干净手,借太阳位置粗略判断了下方位,择一方向继续前进。
而这边,甄微和静姑娘休息完毕,也重新启程。
她们总算时来运转,没有多久便瞥见了其他试炼者的身影。
甄微原本有点儿担心,怕遇到厉害角色两人对付不来。幸好那几人身材看起来都不高大,她立刻松了口气。
不对…
最高的那个男人,侧面怎么有点儿像富n代?
她擦擦眼睛再望过去,见墨袍公子涨红了脸,正气急败坏地和身旁的人争吵。
呃,他旁边的姑娘,长得跟苏杏宜一样呢。
甄微没看错,这的确是苏杏宜一行人。
沈见青很在意自己那张俊脸,天还没亮就从储物袋里掏出瓶瓶罐罐开始涂抹。
苏杏宜本就觉得他是娘娘腔,看到此情此景更是无法忍耐,张口就是一顿嘲讽,差点没把他给气死。
两人上辈子绝对是冤家,这辈子见面就起矛盾。
他俩从休息的地方一直吵,吵了一路,中间各种冷嘲热讽、尖酸刻薄,连好脾气的云菀都快受不了了。
吵架是女人与生俱来的天赋,苏杏宜那张嘴要多利有多利,骂得沈见青两眼发黑,险些晕厥。
他也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从来没受过这等气,哪里肯忍?当即磨磨牙根,把袖子往上一撸,要跟她战斗到底。
余光往旁边扫去,瞥见一抹绯色。
沈见青撸袖子的动作猛地僵住,下一秒,他迅速放下衣袖,三两下整理完服装,把折扇往外抖开,凑到脸部前面悠悠摇晃起来。
苏杏宜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个弱智:
“你很热吗?”
忽然开始摇扇子,骚.味简直充满了空气。
该死的母老虎!
他在心中默念三遍清心咒,强忍住暴起打人的冲动,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同泼妇一般见识。
面上,温和展颜:“弄扇是君子雅趣,苏姑娘不懂也是可以理解的。”
“是吗?”她狐疑地说。
语气变得这么和善,姓沈的吃错药了?
他但笑不语,从容摇扇。突然,好像看到了什么似的,转身,惊喜高呼:“甄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说罢,疾步迈进,几下就到了女子身前。
说实话,见到他甄微也是欢喜的。
毕竟沈见青是因为她才会选择留下,知道他安然无恙后,她的心便轻松很多,至少不用再背上事关人命的负担。
她弯了弯眼眸,道:“我也在想你怎么在这儿。不过不管怎么样,安全就好。”
“对,你安全就好!”沈见青忙不迭附和,话刚说完,忽觉寒冷,莫名打了个冷颤。
怎…怎么了,为什么感觉这么冷?
白衣女子目光幽幽,敛去眼底波澜,冷冷道:“他是谁?”
甄微拍拍脑门,这才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个人,赶紧挽住她的胳膊,指了指对面的人,笑嘻嘻地说:“静静,他是云梦泽弟子,名叫沈见青。”
这句话说完,又对沈见青说:“沈公子,这位是我在路上新认识的姐妹,你叫她静姑娘即可。”
沈见青听完,露出了优雅无比的微笑,停止摇扇的动作,冲白衣女子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