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尖嗓子,哑中带点柔。
甄微皱眉,在容量逐渐减少的脑海里疯狂搜寻,过了会儿,迟疑地说:“文公公?”
“诶,奴才在!”回应她的是文公公欢天喜地的声音。
呼…
她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开,表情放缓。伸手解掉绳子,起身过去,一边拉开门,一边小声埋怨:“您可把我给吓死了。”
文公公端着托盘进来,瞧她眼神疲倦,惊惧之意还未完全消退,便赔了个笑,道:“全是奴才考虑不周…姑娘在阁楼里关了一天,实在辛苦,厨房备了点夜宵,您吃些再看吧。”
甄微的狗鼻子动了动,果然闻到一阵食物的气味。
又香又甜。
她腼腆一笑,对文公公说了声谢谢。
把人送出去后,不紧不慢地合上门。下一刻,闪现到桌边,两只手搓了搓,难掩兴奋,把上面搭着的白纱‘唰’地掀开。
哇!
加了葡萄干的甜丸子!南瓜饼!雪梨粥!
吃饭不积极,脑袋有问题。甄微二话不说,坐下就是一顿猛吃。
酒足饭饱后,心满意足地拍拍肚子,继续背书大业。
争分夺秒时,时间往往会加速流逝。她还没反应过来,五天时间眨眼便过去了。
这几天,甄微除了睡眠不太足,其他方面真是被照顾到了天上去。每日三餐准时送到,夜里还有甜点。解暑果子茶,冰镇甜荔枝,吃得她肚子都大了一圈。
祈雨大典前夜,甄微把《引生诀》最后一段翻来覆去读了几遍,终于打着呵欠合上了书。
抬头看眼窗外,天色深沉浓如墨,月光清丽正皎洁。
她伸个懒腰,准备趴下好好补个瞌睡。把头埋在臂弯里,刚睡没多久,就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上了皮肤。
激灵一下,她迅速坐起来,惶惶四顾。
“姑娘别怕,奴婢在为您脱衣裳。”
甄微迷迷糊糊问道:“脱我衣服做什么?”
小宫女笑嘻嘻地说:“您是祈雨大典的贵宾,当然要盛装出席。姑娘累着了,您好生歇息吧,奴婢们会为您打扮的。”
那么多双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能睡着才有鬼。
甄微不自在地扭了扭,还是觉得奇怪:“你们搞错了吧,我怎么会是贵宾?”
她一个外邦流浪汉,焰国黑户口,居然成了祈雨大典的贵宾,这可太诡异了。
另一位宫女已经顺利脱下了她的黑色外衣,伸出手想去摘她面纱。幸好甄微眼疾手快,立马按住她的手。
她尴尬地摸摸耳垂,说:“先换衣服…面纱待会儿再弄。”
宫女点头,打开首饰盒,取出把梳子,开始为她梳头。
“请水姑娘勿要责怪。秦首辅只吩咐奴婢们替您收拾,没有交代其他事情。”
甄微‘咦’了声:“首辅还管女人穿衣打扮?”
她们丝毫不觉着有何问题,理所当然地说:“首辅大人什么都管。”
“那晋…皇帝呢?”
仍是理所应当地回复:“皇上什么都不管。”
“……”好吧,挺符合那老王八的个性。
甄微没有话语权,索性放弃挣扎,任由她们折腾。
她呆呆地盯着桌上已经凝固的蜡油,神思飞远。
晋简这种人,说得好听点叫武痴,说得难听点就是有武瘾。跟现代那些为了打游戏而逃课的失足少年没多大区别。嘁,就他,还耍威风呢!
要是她儿子敢为了打架不务正业,看她不一巴掌打到他屁股上!
啊…屁股…
脑子里不由自主开始浮现某些不可描述的白花花物体。
甄微小脸发烫,狠狠甩头,暗骂:他的屁股你也敢想,不怕被戳成马蜂窝吗?
别人的想想也就算了,晋简的嘛,有剧毒!谁肖想,谁倒霉。
“姑娘,您能把面纱取下来吗?我们该为您着妆了。”女子柔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唤回甄微已经陷入泥潭的思绪。
她应了声,随手解开面纱。
嘶!嘶!嘶!周围到处都是吸气的声音。
“天呐,这吹弹即破的肌肤是真实存在的吗?”
“竟然有人不抹胭脂就能有如此绝美的颜色,她是什么人间水蜜桃?”
“她的鼻子好挺,好小,好秀气,像月亮的背脊,流畅又仙气十足。”
“老天爷!你是把星子揉碎塞进了她的眼睛里?她太美了,她!太!美!了!”
甄微面无表情道:“我都听到了。”
能别把心理描写直接念出来吗?她觉得非常尴尬。
为首的绿衣宫女扔掉手中的脂粉盒,无比诚恳地说:“您还是把面纱戴上吧。”
“为啥?”
“因为您实在是太美了,凡人的视线会污染您这至高无上的美貌。”她两眼冒星星,义愤填膺地捏起粉拳。
甄微:“???”
“好的吧。”
#今天我的美貌俘虏加一#
第8章 祈雨
前几日接连两场雨,将天空洗涤一新。
白云悠悠,穹顶干净澄澈,蔚蓝无垠。
从上面俯视,平坦辽阔的土地上铺满月色石板,四周起圆墙,构成一个空旷而密闭的空间。
正中央设一天坛,坛前摆贡品无数。祭祀风、雨、雷三神。
一身材娇小的女巫正和着鼓声,率领群巫而舞。她手舞足蹈之余,时而低喃,时而高呼,嘴里不停地吐出什么拗口的词句。
甄微在宫女姐妹的强烈要求下,换上了绣着牡丹的面纱。据说她原本那张黑色蒙面,刚拿出去就被几个婢女乱踩一通。
边踩边骂:“丑东西,你这么丑,完全是在暴殄姑娘美貌!”
然后,哒哒哒!使劲跺脚,恨不能把它碾个粉碎。
鸡皮疙瘩悄然爬上来,她嘤咛一声,赶紧搓了搓手臂。
身侧,晋简投给她一个沉默而嫌弃的眼神。
甄微扯扯嘴角,两道秀眉拧巴成麻花,趁大家都在看祭祀活动的空闲,小声抱怨道:“大侠,咱俩怎么穿得一样啊?”
她方才就注意到了。男人一身烟青长袍,面色似雪,唯薄唇嫣红,目如朗星,端的是俊俏无双。
如果她没有被迫换上同样款式的裙衫,肯定更有心情来欣赏这祸国男色。
可惜,她现在一个头两个大,缺乏看美男的闲情雅致。
“小女子身份卑微,哪儿有资格与您一道站在这儿…”甄微偷偷摸摸看了眼台阶下黑压压的人群,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祁不唐作为沼之国的使臣,地位很高,站在祭台一丈外,离甄微不过十几步的距离。
他神情平和,虔诚肃穆地注视着前方。
但她能够感受到,那充满敌意和审视的视线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
如坐针毡。
事情到底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的?为啥她这个外乡流民要和皇帝扎堆站啊!
俩人一前一后,站在祭台最显眼的位置。皇帝做什么,她也要跟着做什么。
对此晋简也感到非常厌烦。
他修习冰法,性子极其清冷桀骜,鲜露情绪。不高兴时,唇瓣便轻轻一抿,眼神也结成寒冰。
“祭祀途中,不可多言。”
硬邦邦丢下一句,再也不肯搭理。
甄微撇嘴,暗道:你的不爽都快透出屏幕了,还装冷静呢!
她的吐槽没有持续多久,很快,注意力就被台上正在进行的仪式勾走了。
祭坛旁有棵大树,高数丈,树形挺拔,枝繁叶茂,生机无限,全然不像生长于旱地的植物。在降雨量极少的焰国,能够保持它的盎然,可想而知需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
树枝上挂着件红色衣裳,绿荫之下,一上身半露,肤色青紫的女人,长发垂地,伏面横躺。身旁,白虎生翼,目光凛然,巨爪压住她手臂,发出一声深沉长啸。
身为百兽之王,虎之一啸,几人能敌?
那紫肤女子顿时凄厉惨叫。
白虎啸毕,危险地盯着她,忽然,张开血盆大口,朝女人而去!
甄微紧张得屏住呼吸,死死拽着衣摆,焦急出声:“她会死的。”
如此巨兽,它的雷霆一击,又有谁躲得过?
晋简下意识想要讥讽,却发现她额角滚过几滴冷汗,显然是害怕到了极致。于是勉强收回犀利之语,目不斜视,缓缓道:“不会真咬。”
简简单单四个字,平息了她一切焦虑与不安。
她呼吸逐渐平缓下来。
太阳位置升高,顶在头上,热气腾腾。每个人都大汗淋漓,晒得满面通红。
站在移动冰块身边就像随身携带了一个空调,甄微不仅没流汗,反而觉得浑身舒畅,脚步轻盈。连带着心情也好上许多。
又过一会儿,祭典结束。
她什么也不懂,学着晋简的动作,装模作样走下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