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怎么来了?”
孙氏赶过来:“傍晚的时候,张嬷嬷派了人过来,说你生了大病,我一听就着急了,这才紧赶慢赶地赶了出来。”
张嬷嬷也上前行礼,看了孙氏一眼之后便发现了不对:“夫人您这是一个人过来的?”
孙氏咬了咬牙:“快别提了,还不是那个老东西!”
为了出去看儿子的这件事,孙氏和镇国公大吵了一架。孙氏想要拿银子给儿子看病,可镇国公死都不愿意出这个钱,愣是翻旧账,说家已经分了,唐璟但凡有志气就别用家里的银子。
孙氏气不过,什么东西都没带,直接从府里出来了。
镇国公也心狠,就派了个车夫将孙氏送到庄子里头来,没让她带一分钱。
几个人边走边说,等走到了屋子里之后,孙氏才将镇国公给骂完了。
“休理那个越老越糊涂的东西,他不给银子就不给银子,没了他国公府的家底,咱们还能活不下去不成?”
孙氏从不觉得自己要靠着国公府,她这话说着还特别有底气。
骂完了之后,孙氏才想起来儿子的身子:“二郎啊,你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胃口不大好,吐了一次。”唐璟没好意思说自己矫情,没病找病。
可孙氏听了却更着急了:“都吐了?这么严重?”
“真没事儿,何况如今都已经好了。”
“好不好都得黄大夫看过之后才知道。明儿黄大夫应该还会来,到时候你再给他看看。实在不行,娘就去找你舅舅,让他想办法请个太医过来。”
她一片怜子之心,唐璟也不好多说什么。反正他如今确实是好了,明儿黄大夫过来了之后,她应该就能放心了吧。
孙氏这回是铁了心从国公府里头出来的。可是这份心,再看到张嬷嬷端来的清汤寡水时,稍微动摇了两份。
“二郎他如今,只能吃这个啊?”
张嬷嬷将汤汤水水往孙氏跟前一推,笑道:“大夫交代了,二少爷今儿晚上不能吃东西,这是给夫人您准备的。”
张嬷嬷是知道孙氏到现在都没有用完饭,所以特意弄来了这些。
孙氏望着面前的大海碗,咽了两口口水,讪笑一声:“你先放着吧,我还不是很饿。”
话音才落,孙氏的肚子就叫了两声。
一股淡淡的尴尬萦绕在三个人的头上。
孙氏臊得脸红,张嬷嬷寂静无声,最后还是唐璟先发了话:
“娘,这庄子里头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你在这里呆着,只怕会不习惯。依我看,您还是先回去吧,左右我如今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
“绝无可能!”孙氏断然拒绝,“我便是要回去,也该是你爹哭着喊着求我回去了。”
不蒸馒头争口气,他们夫妻两个吵得这么凶,如今她若是灰溜溜地回去了,她家二郎以后就真的别想要府里的一分钱了,还有她,往后还有什么颜面在府里立足?
绝不能这么轻易地回去。
唐璟抿了抿嘴,隔了一会儿又问道:“倘若他不派人过来请,那该怎么办?”
孙氏得意一笑:“不派人过来请?可笑,这国公府离了谁也不能离了我。少了你娘我,我看他们能撑几天。”
似乎已经想到了国公府忙成一团的样子,孙氏一高兴,竟然直接端起大海碗,一鼓作气地喝了下去。
喝完之后,孙氏低头看了海碗一眼:“……!!!”
糟糕,她竟然真的喝下去了!妈呀,她过会子不会也要吐了吧?
好在担心了大半夜,孙氏也没见到自己吐了,她这才放了心,安心睡下。
第二天一整天,这母子俩就坐在一块儿,畅想着国公府如今该是乱糟糟的情况。可临近傍晚,国公府乱成一团的消息没等来,却等来了叫两个惊得人板凳都坐不住的消息。
消息是王管事打听到的。
头一件事儿,王管事说得时候是看着唐璟的:“今儿早上国公爷上旨,请立大少爷为世子,圣上,也允了。”
孙氏有点担心地看了儿子一眼。
“你们看我做什么,我又不介意。”唐璟被看着有些莫名其妙,不管是他,亦或是原来的“唐璟”,都从未肖想过世子之位。就是不知道,为何他们一家人,总是以为他惦着记着这个位置。
可惜没人信他的话。
“好了,娘知道你没事啊,别在意,你还有娘。”
唐璟听着,有些无奈。
孙氏还在絮叨:“放心,有娘在谁也欺负不了你的,等过些天你爹低头道了歉,请咱们娘俩回去,这苦日子就算到头了。”
王管事有些为难地说出了第二个消息:“夫人,如今只怕是不行了,国公爷今儿下了命令,让兰心院的那位柳姨娘掌国公府内宅大小事。”
第8章 姨娘管家
这事还得从昨儿晚上孙氏一气之下离开国公府说起。
孙氏走得干脆,镇国公只差没气出个好歹。一个晚上,镇国公愣是翻来覆去没有睡着觉。这人呐,睡不着就就容易多想,镇国公是越想越生气,一气唐璟这个臭小子实在是不争气,让他丢尽了脸面,二气自己不中用,这么大岁数了也就只得了两个儿子。
气了一整个晚上不说,第二日起身的时候没见着孙氏,镇国公不仅没有气消,反而更涨了几分。
盛怒之下的镇国公就想着该做些什么事情,思来想去,他也只想到了请立世子这件事情。
世子之位本来就是大儿子唐郢的,作为家里头的长子,唐郢可以说是整个京城小一辈自己的楷模,打小就听话懂事,长大了之后更是了不得,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如今才二十有八,还不到而立之年,就已经官至吏部员外郎,妻子楚氏也是豪门显贵出身,可谓是前途无量。
这么一个长子,从小到大都镇国公挣足了面子,这世子之位不留给他还留给谁?
镇国公已经打定了主意,请封世子之后,从今往后他们镇国公府里只有世子爷,再没有什么二少爷了。
恰好今天是上朝的日子,趁着圣上已经将事情处理得差不多的空档,镇国公瞅着机会,果断地将奏书给送了上去。
皇上一看,也没有什么意见,既然镇国公愿意立,他就做个顺水人情,直接答应了。
只是,这出头的镇国公突然叫他想起来了一件事情。恰好这早朝也快上完了,皇上就说了几句题外话,笑道:“昨儿晚上朕听说了一件事,说来还挺有意思的,刚好又跟你家小儿子有些关系。”
镇国公脸一黑,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知那小子又给他惹出了什么祸端来。
站在队列中的沈侍郎嘲讽一笑。
不是冤家不聚头。要说镇国公府和沈家的恩怨,那可就大了去了。本来好好的儿女亲家,变成如今这地步,反正沈侍郎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的。要说错,错的都是镇国公府!
如今听到圣上提到了唐璟那个小崽子,沈侍郎第一反应就是幸灾乐祸。
沈侍郎还没有笑出声,皇上忽然看到了他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老脸:“对了,这事恰好跟沈爱卿也有些干系。”
沈侍郎疑惑地抬起头。
皇上端着笑脸,当即将昨儿听到的消息都说了一遍。皇上虽然身在大明宫,可却有一个耳听八面眼观四方的太监总管,每日都能收到京城各家的消息。是以,有关镇国公小公子怒怼小舅子的事,皇上也是一句不落地都听了。
皇上说完之后,沈侍郎立马拉下可怜,镇国公瞥见了他的神色,忍不住冷笑一声。
活该!
皇上乐呵呵地分享完了新鲜事儿,但该交代的事情也得交代:“沈爱卿,朕知道你公务繁忙,可是再忙也不能对家中小儿疏于管教啊。镇国公家的小公子人是跳脱了些,可有句话却没有说错,历朝历代,都是以农为本。农事为一国之要务,农民为江山之根基,不论何时,都不该受到如此轻贱。你身为户部侍郎,这点道理难道都教不会子女?”
沈侍郎慌忙俯地:“臣教子无方,臣有罪!”
皇上摆了摆手,不在意的说道:“罪倒是算不上,往后多多管教,切莫让他再惹出事端就好了。”
沈侍郎连忙称是。
镇国公心中正想冷笑,忽然皇上又点了他的名:“还有便是镇国公,这事儿你也上心一些。朕听闻你将家里的小儿子都赶了出去,大可不必,这孩子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应当也是不错的。你也不必事事计较,毕竟,哪儿有人不犯错的。人谁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
镇国公本来还在看笑话,听到这话之后,顿时没有了看笑话的心思了。虽然有圣上的叮嘱在前,可他却不相信唐璟那不孝子真是个好的,能说出这样的话,多半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那不孝子是什么德行,他还能不知道?
这个早朝上的,除了镇国公和沈侍郎两个当事人心情不好,余下人都白看了热闹,心情都还算不错。
皇上么,心情也不错,毕竟他最喜欢听这些有的没的了。
下朝了之后,皇上还对着跟前的总管公公福禄说着闲话:“也不知道镇国公是怎么想的,怎么就偏偏看不惯自己的亲儿子。”
福禄听着有些诧异:“圣上似乎对那位小公子挺有好感的。”
“要说从前,有什么好感也算不上,只是觉得这小子挺有意思的。京城里头人人都戴着一张面具,似他这般单纯得有些蠢的人,还真是少见。不过这回这件事儿,倒是让朕真对他有了两分好感。”
福禄想到后宫里的娘娘提起这位时那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奴才听闻,皇后娘娘和各宫娘娘都不大喜欢这位公子。”
皇上摇了摇头:“妇人之见。”
皇后是女子,自然是站在那沈家姑娘这边,皇上是男子,看着沈家姑娘折腾来折腾去的,反而有些在心里添了几分不虞。
这事情谁对谁错还不一定呢,早这么下论调,未免有失偏颇。
有些东西,皇上这个外人都能看得清楚,可镇国公却想不明白。
忙了一天各人都回了府上,沈侍郎一进府门便去找藤条,镇国公则是一进门就问孙氏有没有回来。
丫鬟战战兢兢地摇了摇头。
镇国公气得当下摔了一套茶盏。
唐郢夫妻俩闻讯赶来劝说,只是他们赶到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多了一个过来献殷勤兼煽风点火的柳姨娘。
镇国公见到她,略思索了一番忽然间有了个主意。
他决定让柳姨娘掌中馈,等到楚氏什么时候将孩子生下来,再将这大权还给楚氏。左右楚氏已经五个多月了,这代管也管不了多长时间。
待看到唐郢夫妻俩,镇国公直接将这事给敲定了,且还道:“你们夫妻俩谁都别劝我。他们娘儿俩既然铁了心想离开镇国公府,那就让他们离就是了,缺了她,这国公府又不是过不下去了!”
柳姨娘走马上任,风光无限。
唐郢担心母亲和弟弟,正想着该怎么劝。
至于楚氏,她谁也不担心。嫁过来多年,楚氏深知这国公府外头看着风光,实则里内里不知道有多理不清。婆婆只知道一味溺爱孩子,公公久经沙场,说一不二过了头,专横霸道,至于前头的那位祖母,听说也是个厉害的。
楚氏看了自家夫君一眼,她觉得在这国公府里,夫君和自家长子能长成如今这样,已经是祖宗保佑了。楚氏是个独善其身的人,她管不了,便从来不掺合。连她家夫君,楚氏也不大想让他掺合。只可惜,对于这位小叔子的事儿,她家夫君总是关心太过。
眼瞧着唐郢要坏自己好事,柳姨娘立马抢声:“我说世子爷,您就别在这档口再气国公爷了,国公爷今儿也累了一天了,您不让他休息休息,还在这气他干什么?且这些话,国公爷也未必愿意听,国公爷您说是不是?”
镇国公没有说话,他连看都懒得看柳姨娘一眼。
柳姨娘脸上的笑停滞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妾身就知道国公爷是不乐意听的。”
镇国公冷哼,仍是不大搭理她。
不过柳姨娘也不在意就是了。
唐郢如今也反应了过来,他看了看镇国公,又扫了柳姨娘一眼,心里的担忧忽然消了大半。
心下一笑,唐郢甚至想着,若真似他想得这般,那倒也不必着急什么。又或许,让娘和二郎在外头多待些日子,也是不错的。
楚氏身子重,镇国公也不好叫她在这儿多待,找了个由头将他们赶走之后,屋子里也就只剩下柳姨娘了。
柳姨娘琢磨了一下,觉得国公爷留下她是因为待她最特殊,遂扬着一张好看的脸就准备迎上去痴缠,殊不知镇国公冷着脸就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