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迟疑了半晌,才缓缓的伸出大掌,放到她的后背上,轻轻的拍了两下。
感受到掌心下,那孱弱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他抿住薄唇,又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抚。
女人就是麻烦,不过是打个雷罢了,有什么可怕的,哪至于吓成这个模样。
因为殿外乌云密布,殿内黑漆漆的,只有偶尔劈下闪电之时,能趁着那闪电的光芒,依稀看清楚殿内的情况。
众人呆若木鸡的望着他们尊贵的皇帝陛下,那个平生最厌恶被人身体碰触的皇上,竟然在轻抚楚贵妃的后背,似乎是在主动安慰她???
想象中血腥的场面呢?不是应该砍掉胳膊吗?
宫人们纷纷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一定是他们看错了。
要说皇上搂着嘉嫔安慰,他们在场的众人也不会这般惊讶,可那是楚贵妃啊!
皇上一向不喜楚贵妃,又怎么可能这么温柔的对待楚贵妃?
嘉嫔咬碎了一口银牙,十指狠狠的攥成拳头,长长的指甲都掐进了掌心中。
沈楚楚这个贱人!
抢走了她宠爱她的爹娘还不算完,如今又要来和她抢心爱的男人,简直是费尽心思的与她作对!
她绝对不会让沈楚楚得宠,皇上心里只会有她,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
雷声渐小,沈楚楚也缓缓的回过了神,当她发现自己像是个树袋熊一样挂在狗皇帝身上时,她将眼睛瞪得犹如铜铃一般大,只恨自己不能原地去世。
她怎么可以抱狗皇帝?!
就算是抱根柱子也比抱狗皇帝强,听说狗皇帝有什么心理疾病,不喜欢被女人碰,之前有个女人搂了一下他的腰,那女人就被他剁了手。
他会不会也要剁掉她的手?没有手以后可怎么吃饭?总不能用脚夹着筷子吃吧?
她手脚无措的推开狗皇帝,‘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像个鹌鹑一样瑟瑟发抖:“请皇上恕罪,是臣妾失礼……”
司马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只恨自己方才没有一脚把她踹出启祥宫。
他被她扒拉了半天,现在她才回过神想起来害怕,她不感激他也就罢了,还偷偷在心里说他有心理疾病?
那个被砍掉手的秀女,是因为试图刺杀他,他只砍掉那女子的一双手臂,已经算是便宜那女子了。
他自认此举足够仁慈,也不知道怎么传出去就成了他厌恶女子碰触,最后越传越离谱,再也没有女子敢接近他了。
正好他也无心女色,只想一心钻研如何让晋国百姓安居乐业,这传闻为他省去了不少麻烦,所以他便没再管这个传言。
他以为但凡有点脑子的人,也不能听信了这传闻,哪个男人会因为被女人碰一下,就砍掉那人的双臂?
杨海感受到殿内寂静又尴尬到令人窒息的气氛,他心中顿觉无奈,其实皇上没推开楚贵妃,他也甚是惊诧。
他跟了皇上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皇上与哪个女子走的这样近过,更不要提还是这般亲密的接触。
可皇上宠爱谁,不宠爱谁,那都是皇上的事情,哪里需要他们这些当奴才的操心,他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
杨海顶着压力上前,打破了僵局:“皇上,时辰不早了,可要开宴?”
司马致瞥了一眼楚贵妃,慢条斯理的轻轻颔首:“取些南海明珠来照明。”
杨海应了一声,转身让小德子去取南海明珠,而他则去唤宫人传膳。
在场的嫔妾们,看着沈楚楚的脸色都不大好,其中以皇贵妃和嘉嫔的脸色最黑。
皇贵妃不插足嘉嫔和沈楚楚的互斗,一方面的原因是她不光讨厌沈楚楚,心里也看不惯嘉嫔,两个人互掐两败俱伤,她拍手鼓掌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瞎掺和。
另一方面她知道嘉嫔陷害沈楚楚的目的,无非就是想坐在皇上身边用膳罢了,帮助嘉嫔她一点好处也捞不到,那她凭什么帮嘉嫔陷害沈楚楚。
她本以为沈楚楚肯定斗不过嘉嫔,谁知道沈楚楚不光三言两语压倒了嘉嫔,还恬不知耻的当着众人的面搂抱住了皇上。
鬼才相信沈楚楚害怕打雷,上一次打雷的时候,沈楚楚也没这么大反应,怎么可能突然就害怕打雷了,不过就是想借此机会诱惑皇上,真是个没皮没脸的小贱蹄子!
嘉嫔咬牙切齿的望着沈楚楚,只恨不得一口咬断她的脖子。
就算现在让她占了便宜,等到一会她吸入了衣襟上的花粉,过敏起了满身的红疹子,且看她可还能笑得出来!
沈楚楚感觉到,周围数道像刀子一般割人的目光,恶狠狠的戳在她身上。
若是眼神能杀人,那估计她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盘盘现切的肥牛卷,羊肉片了。
她跪的膝盖生疼,狗皇帝却也不提让她起身,她心中忍不住开始以他母亲为中心,问候他的祖宗十八辈了。
司马致落了座,旁的嫔妃们也纷纷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去,只有沈楚楚一个人孤零零的跪在地上。
一直到宫人将膳食都传了上来,他才像是刚刚发现了跪在地上的沈楚楚,轻描淡写的从齿间吐出两个字:“起来。”
沈楚楚心里总算松了口气,碧月将她搀扶了起来,她揉了揉酸胀的膝盖,慢吞吞的走到了狗皇帝的左侧坐了下去。
圆桌是固定的,不像现代的桌子可以来回转,因此众人都只能吃摆在自己面前的膳食,绝不敢逾越一步。
也不知道是不是狗皇帝故意的,沈楚楚面前没有一碟子肉,全都是绿油油的素菜。
她暗暗磨了磨牙,他绝对是公报私仇,她又不是兔子,给她喂什么青菜呢?
司马致夹菜的动作一顿,对着一旁给他布菜的杨海吩咐一声,杨海放下筷子,走出了启祥宫。
没过一会儿,杨海便端着一道荤菜走了过来,放在了皇上的面前。
沈楚楚看见狗皇帝手边上的肉时,眼睛都开始放光了。
这似乎是一道川菜,椭圆的形状,有些像是狮子头,可上面又带着骨头,一共摆放了四个,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肉。
这道菜色泽鲜红,肉上洒着辣卤,肉和辣椒完美的融合,那香味飘进沈楚楚的鼻子里,只觉得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她暗搓搓的用眼角瞥了一眼狗皇帝,那香喷喷的肉就在他的手边上,仿佛近在咫尺,她好想尝一口,哪怕就一口……
司马致慢条斯理的伸出筷子,在沈楚楚炙热的目光下,夹起了一大块肉。
她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只见他微微一笑,将那筷子肉放在了她的碗中:“瞧爱妃瘦的,多吃点肉补补。”
沈楚楚脸上带着惊喜之色,她望着那块肉,激动道:“多谢皇上惦念!”
她兴奋的吃着辛辣鲜香的肉,心中暗叹,狗皇帝可算干一件人事了!
司马致神色不变,笑容满面的望着她,见她吃完那块肉,他勾了勾唇:“好吃吗?”
沈楚楚点了点头,眼巴巴的继续望着那碟子肉,像是等着主人的投喂宠物。
司马致笑了笑,抬手将碟子端起来,放在了她的面前:“喜欢吃就多吃一点。”
沈楚楚怔了怔,这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是了,他罚她吃冬枣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莫非这道菜有什么问题?他不会在菜里下毒了吧?
她小心翼翼的放下筷子,也不敢再贪一时口腹之欲了,少吃一块肉死不了,可她若是多吃了一块,没准就被狗皇帝挟私报复的嗝屁了。
司马致微微失笑,为了让她安心的吃完,他伸手夹了一筷子肉放进自己碗里,从容不迫的吃了起来。
看见他也吃那道菜,沈楚楚才松了口气,夹起肉继续吃。
一碟子一共就四大块肉,沈楚楚自己一个人吃了三块,她满足的擦了擦嘴,放下了筷子。
“这道菜甚是美味,不知此菜叫什么名字?”她好奇的问道。
问清楚了,届时回去之后,也好让碧月去御膳房再点这道菜。
司马致听到她的问话,对着杨海挑了挑眉,杨海连忙恭敬道:“回娘娘的话,此菜名唤麻辣兔头。”
沈楚楚:“…………”
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扒掉兔兔的皮做成垫子。
本宫的属相是卯兔,嘉嫔莫不是要将本宫的皮也扒下来坐一坐。
方才说过的话,不断的浮现在她眼前,她脸蛋飘起一抹红霞,飞快的将脑袋埋进脖子里。
宫人都一脸便秘色的望着她,兔兔这么可爱,楚贵妃怎么就把兔兔的脑袋都吃干抹净了,连一点脑髓都没放过?
司马致夹起没吃完的兔头,用筷子挑起一丝细嫩的兔肉,不紧不慢的放进了齿间,细嚼慢咽的品尝着兔肉的鲜美。
沈楚楚看着他那一脸享受的模样,便知道他是故意在整她。
他夹起兔头轻咬一口,她便感觉脖子一紧,仿佛他吃的不是兔头,而是她的脑袋。
杨海见时辰差不多了,便端着绿头牌上来,恭声提醒道:“皇上,该翻牌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多年之后。
沈楚楚一脚将司马致踹下龙床,微微一笑:“我不喜欢旁人与我这般亲密,不论是谁都一样。”
司马致:“………………”
第17章 十七条咸鱼
杨海的话音一落,众嫔妃便整齐划一的将目光放在了皇上身上。
宫宴对她们来说,最大的意义就是翻牌子环节,前几次宫宴皇上从未翻过她们任何人的绿头牌,就连皇上最宠爱的嘉嫔,如今也都是有名无实。
她们一度怀疑皇上身体有毛病,又或者没准皇上是个断袖,可皇上身边从未有过可疑的男性出现,太医署也没传出过任何关于皇上不举的言论。
嫔妃们只能进行自我安慰,或许皇上登基不久,整日忙于前朝政事,没有时间顾忌后宫也可以理解。
司马致眉骨微动,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坐的离他比较近的几个嫔妃的心声,他都能听见,那些声音同时钻进他的耳朵,扰的他有些心烦。
并非是他不愿翻牌子,而是太后不允许。
太后信佛信道,在他幼年时,也不知从哪里来的道士给他算过一卦,说他虽有帝王之相,却也有短命之兆,日后恐是活不过二十五岁。
一听道士的话,太后便着急了,她求道士给出一个破解之法,道士在他的锦囊里装了一道符咒,让他日日带在身上。
这也便罢了,那道士还说他二十三岁之前,万万不可破掉童子之身,否则符咒便会失效,他也会招来杀身之祸。
他自然是不会相信那道士所言,但太后相信,她足足哭了三日,为了让她安心,他只好按照道士之言来做。
原本倒也相安无事,可自从登基之后,按照规矩选过一次秀,后宫的女人便多了起来。
她们整日里满脑子都是如何讨好他,见他不为所动便开始胡思乱想。
有说他不能人道的,还有说他断袖的,甚至有人还在背地里瞎琢磨他是不是偷偷养了几个男宠。
如今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就要满二十三岁了,翻个牌子倒也没什么妨碍。
就算他一晚上什么也不做,只要翌日给被翻牌子的嫔妃送去些赏赐,众人就会误解脑补他什么都做了。
而被翻牌子的嫔妃,便是为了自己的虚荣心,也不会出去乱说话。
一举两得,全当是堵住众人的嘴了。
他敛住眸光,神情淡淡的抬起头,看向摆成一排的众多绿头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