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话能是虚的,早知道当初她就是拼着死,也不能让她儿子招惹那丧门星。
她刚要骂他,哪知劈飞的木柴撞到了周邦国的大腿,瞬间腿上流了不少血,林桂芳吓了一大跳,也懒得管张秀儿长短。
听到村子里关于张秀儿似是而非的传闻已经是晚上了,张季山又回来骂了一通,让她老实点,不要再和张大海有来往。
于胧则躲在后院里做减肥操,不参与前屋的争吵。
第二天,周邦国收拾好行囊,准备去部队报道。
张秀儿送周邦国出了村,一路上依依不舍,临了还掉了两滴泪,哭着向他倾诉村里的那些流言都不是真的。
——
躺在床上的人眼皮动了动,在房间的门嘎吱被拉开后,陡然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透着寒光,像是草原上锁定猎物的灰狼,锋芒凌厉带着杀气。
“老孙,我从家里带了点特产过来,你和靳阳分一分”,门外传来了男人粗犷的声音。
声音在床上的人听来有些虚幻和不真实。
“周邦国?”男人声音粗重且沙哑,脑子也短暂地断片着。
“呦,咱们连长半个月没见,就记不得我了”,周邦国在宿舍门口打趣了一声。
不同在家里的拘束,周邦国觉得和战友待在一起要轻松自在得多。
半个月没见?
靳阳觉得自己脑子有点疼,从他调职边防后,他和周邦国已经好几年没见面了,当然也有他故意疏远的原因。
他明明记得前一刻还在边境的丛林里追捕非法入境的敌对势力,当时为了保护战友,他身中数枪,就算被抢救回来了,那也应该是在医院才对。
虽然时隔数年,但靳阳对现在身处的环境还有些印象,这不是自己曾经在侦查连时候的宿舍吗?
而眼前的两人是连队的指导员孙佑为和连副周邦国,多年未曾见面的战友。
他心底越发混沌和迷糊了,难道这是一场针对他的玩笑,还是他记忆出现了错了。
周邦国因为急着回去打销假报告所以没在他们宿舍多待,同宿舍的孙佑为和他打了一声招呼,不一会也出去了。
靳阳从懵神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恢复了极佳的观察力和判断力。
墙上挂了一分挂历。
1980,他捕捉到了最关键的字眼。脑子里传来嗡鸣声,明明是1990才对。
他分明记得在他们出任务的前一天,还是1990年8月1号,那一天恰好是建军节,所以他记得再清楚不过了。
靳阳快速走到桌子面前,拉开抽屉后,里面赫然放着一个黑皮的笔记本,这笔记本是上战场的前一年,他爸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他有记日记的习惯,虽然不是每天都会记录,但会记一些对他而言比较重要的事情。
打开日记本,还有一半的空白页,实则这本日记本早已写满,被他藏在了箱底,偶尔会翻出来看看。
日记里着墨最多的就是今年年初的那场战争,那是他第一次参加战争;而日记的后半部分,是关于一个他放在心上,却求而不得的姑娘的内容,却成了空白。
靳阳怔怔地看着日记本的空白处。咕嘟一声,唾液吞咽的声音。
他真的回到了1980年?他看着挂历上被划去的日子,今年的建党节都还没过。
那他是不是有机会把握住那个姑娘。他和于胧相识于八一年夏,只可惜当他不可自拔地爱上她之后,才知道她原来是周邦国的未婚妻。
靳阳做不出夺人.妻的事情,更何况这人还是和他有着过命交情的兄弟。
哪怕心再疼,他也只能强压下爱意,笑着祝福他们,然后狼狈地远遁他乡。以为不见面就能淡忘这段感情,可谁知他非但忘不了,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深刻。
当真求不得,放不下。
因为时间太过久远,靳阳也记不得周邦国是什么时候定得亲。握紧了拳头,像是久处黑暗的人,忽然迎来一丝曙光,他心脏也忍不住剧烈跳动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感受过这么紧张的情绪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终于上线营业了,给小哥点牌面。
最近一直在查资料,发现前一章关于周邦国的军衔写高了,改成中尉了。
第10章 10
周邦国打完销假报告回来,看到靳阳坐在他们宿舍的椅子上,和副指导员彭磊聊天。
“邦国,家里情况还好吗?”看他进来后,靳阳转头看他,墨黑的眼睛看似平静,却藏在波涛万顷。
“挺好的,我爸妈身体都硬朗。”
“你…定婚没有”,靳阳眼皮稍抬,呼吸变得急促。
周邦国也没多想,他回去之前,就跟连队里的人说了这次回家,家里可能会给他说亲,为这事那群臭小子还一直起哄。
“定下了,我们村一姑娘”,周邦国也笑了起来,毕竟他现在年纪也不算小了,村里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虽然平时嘴上不说,但也是想老婆孩子热炕头的。
靳阳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嘴唇微微颤抖着,心脏更是像被蚂蚁啃咬一般又酸又疼,他捂住胸口,脸上涌出了密密麻麻的热汗。
“靳阳…靳阳…”周邦国有些焦急地喊道,彭磊也一下跳了起来。
数月前,靳阳在战场上中了一枪,离心脏就差那么几厘米,最后好不容易抢救回来,但因为当时医疗条件太差,伤口处理得比较粗糙,所以恢复得并不算好,他这几月时常会犯心疼的毛病。
看着靳阳蜷缩在椅子上,紧咬牙关,隐忍着疼痛的模样,周邦国也不由慌了,“靳阳,起来,我送你去医务室。”
靳阳面色惨白,但仍然摆了摆手,粗重地喘息着:“不用,让我缓缓就好。”
心绞痛的毛病一直伴随着他,只是以后发作得没那么频繁了,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全然好了。
“那我扶你去我床上躺会”,周邦国沉吟了一声。
靳阳还是摆了摆手。
等到心头的阵痛缓解后,靳阳以手遮面,心上还是隐隐泛着疼,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不知道老天让他重回十年前的意义在哪里,在这样的节点上,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挽回不来,只不过让他再看一次心上人嫁给别人,将他愈合的伤口再撕裂一次,造成更大的创伤。
最残酷的莫过于给了他希望后,又将这一切狠狠打碎,若是能再早半个月的话,这一切是不是又会有所不同。
靳阳有些茫然地想着。
——
数日前,周邦国还在家中,一个午后,于胧从后院偷溜了出去,往村小学的方向走去。
前门村村小学是由尼姑庵改建的,所以学生上学要爬半个山头,小学的老师是前几年下乡的知青。
原本学校里有两个老师,其中一个在轰轰烈烈的返城运动后离开了前门村,另一个老师舍不得这里的孩子,选择留了下来。
说起来,于胧的爸爸也是下乡的知青,不过他和被迫下乡的知青倒有些不一样。他是从农业大学毕业后,在六十年代初主动申请下乡调研的那一批,那时候的大学生那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
听说当年江静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就一天到晚追着大学生后面跑,硬是靠着死皮赖脸成了这段姻缘,不过可惜的是大学生命不好,年纪轻轻就突发心梗去世了。
那时候的于胧也才五岁多,江静硬是咬牙硬扛了五年,实在日子过不下去了,饭都吃不起,才带着女儿改了嫁。
因为父母基因都不错,所以哪怕于胧现在胖成了猪,也还是勉强看出五官端方,说不定也是个潜力股。
于胧去村小学是为了找那里的老师,听说她会跳点民族舞,平时课余也会带着班上为数不多的女同学跳舞,陶冶一下情操。
于胧去找她当然不是为了学跳舞,而是为了打掩护。
实则她早已想好了自己的出路,她连初中都没上,小学毕业就辍学了,考大学似乎对她来说比较遥远。
事实上村里小学毕业的人显少有机会去镇上读初中的。
不过于胧这人,她的确不怎么爱学习,当初考大学时,她仗着是艺术生,所以对文化课疏于学习,最后考了某舞蹈学院,也不是什么多好的学校。
所以于胧真正的出路是把握一年后进文工团舞蹈队的机会。
按原文描述,大概一年后,县里会招兵,大约有两个文艺兵的名额,而张秀儿因为唱了一首我和我的祖国,被招进去了。
于胧找小学的杨老师,就是想作样子跟她学学舞蹈,到时候也算有个合理的解释她为什么会跳舞。
当然她只有短短一年的时间,她要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不但要减肥,还要把她舞蹈的基本功给捡回来。如果没有空间灵泉的话,这完全是不敢想的事情。
于胧爬了一半坡才到小学外头,尼姑庵的大门此时是半掩着的,从外面能看到十几张椅子整齐地摆放着。
原主以前就是在这里读的书,但是因为肥胖被全班人嘲讽排挤,所以只勉强读完了小学,她成绩也不好,在班上基本排末尾。
因为今天是周末,不上课。
于胧跨过高高的门槛,半只脚踏了进去,然后喊了一声:“杨老师。”
不一会从庵房里走出来一个穿藏蓝色短衫长裤的女人,对方二十多岁,留着学生头,因为不用做农活,所以皮肤白皙,身上有股书卷气,让人眼前一亮。
村子里就算最皮的孩子看到杨老师都会尊敬有加。
“有事吗?”杨老师笑盈盈地道。
“杨老师,我摘了几个桃子拿过来给你吃”,于胧这回另一只脚也跨过门槛,手上拿了几个青色的毛桃,个头不是很大,但又脆又甜。
桃子是前门村盛夏时节最主要的水果之一,如今却不是吃桃子最好的时节。
因为肩负着教书育人的职责,所以村里的人经常会给她送吃的过来,她倒也不意外,但还是有几分感谢。
“过来坐”,杨老师对她招了招手。
她倒是记得于胧,过于肥胖的身体让她多了几分印象,那时候她还上学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躲在角落,经常被人欺负,她也和她谈过几次,但人的性格一但形成,想要改变就难了。
她毕业后,杨老师就再没见过她了。
于胧把桃子递过去,“杨老师,我都洗过的,你尝尝,可甜了。”
杨老师笑着接过了,顺便说了声谢谢。“于胧,你找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老师,我听说你跳舞跳得可好看了,我可不可以跟你学”,于胧手指缠绕在一起,一副紧张又犯怯的模样,她又低声道:“我想瘦下来,就没人会笑我了。”
杨老师倒是有点心疼这孩子,不过她倒是了解,家里不管男娃还是女娃到了年纪都要下地干活,所以她也不确定她是不是有时间。
将自己的疑问说出口后,于胧马上应道:“杨老师,我时间很多的,家里不用我干活。”
“那行,你以后等学校放假过来,我每天教你两个小时,你再回去自己练。”
于胧咧嘴笑了起来,欢快地点头,杨老师看她高兴,心情也忍不住好了起来。
刚好今天没事,所以杨老师顺便教了她几个舞蹈动作,让她慢慢练。杨老师没受过什么专业训练,但是唬一下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农村孩子,倒是绰绰有余。
当然在于胧这个练舞二十年的人眼里,杨老师显得很业余。她脸上带着欣喜,欢快地鼓掌道:“杨老师,你真厉害。”
……
“杨老师,你腿怎么抬得那么高。”
“你多练练,把筋骨放松之后就容易了。”
其实就是扯淡,给小胖妞一点心里安慰,练舞哪是那么容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