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之前的圣旨如果是骗了天下人,那朝中重臣们就有点接受不了了。
“陛下,君无戏言,身为皇帝,怎么能在皇后之事上这么轻率。”
“所以现在朕要拨乱反正,不轻率了事了。”皇帝见重臣们看着自己似乎都很想要犯言直谏似的,笑着说道,“既然朕已经撒了一次谎,朕会想天下赔罪,说出自己做错了这件事,可好?”他显然并没有把自己身为皇帝的尊严当做比任何事都高,甚至也没有勉强强硬地表示自己没错的意思。这样坦然,而且木已成舟,如今就算是御史在又能说皇帝什么?哪怕说皇帝在皇后之位上过于儿戏,可是皇帝有一件事却令他们都无话可说。
沈二小姐有功于社稷,有功于朝廷。
如果他们却对沈二小姐不依不饶,那真是寒了功臣的心。
北疆能够像现在这样通商,朝中的群臣不少都在北疆有生意,都受了沈二小姐一份香火情。
所以,让他们端起碗吃饭,放下碗就骂娘,重臣们还没有这么厚的脸皮。
“既然陛下已经承认,那就再下一道旨意,把沈二小姐归于皇后之位,拨乱反正吧。”在皇帝的笑容里,所有人都退让了,不过还是有人多说了一句说道,“不过等皇后回宫,就不要和从前一样天南海北地奔走,不如安居在宫中母仪天下,统御六宫,为太后娘娘和陛下分忧,也好好照顾后宫嫔妃,为陛下开枝散叶。”这就是所谓皇后的责任,又是要好好地管理后宫,还得照顾后宫的一大群的姐姐妹妹们,上孝顺太后,中侍奉皇帝,下要抚养太子,这才是一个皇后应该尽的本分。
而不是是像沈二小姐一样,终年不见一个影子,不是在江南,就是在北疆,到处跟着人奔走。
这样的提议当然也是为了正统。
皇帝却没有点头。
他看着下方都在轻轻点头,认同这种建议的重臣才说道,“她不是普通的女子,把她放在后宫,深宫大院里是浪费了她的才能。她出身沈家。”皇帝的嘴角勾起温柔的弧度,像是在怀念一样,含笑说道,“她是天上的云,被拘束在后宫就不像她了。为什么身为皇后就只能被困在宫中,一生不能踏出宫门半步?古来还有商王之妻妇好,虽为王妻,可一生征战,保天下与殷商太平,得百姓爱戴,群臣拥护。难道各位爱卿也觉得妇好同样是不安于室,不该留在宫中之中好好服侍自己的夫君吗?”
群臣一时不能反驳皇帝。
因为妇好之名名传千古,一直都是传说中的被人称颂的女子。
“可如果沈皇后还要留在宫外,那把陛下和太子又置于何地?”有人狡辩说道。
云舒看着这群大臣,又看着皇帝十分无语。
看起来他们是在和皇帝争论沈皇后日后要不要留在深宫。
可是他们也没问一问,人家沈二小姐愿不愿意留在深宫,去看着后宫里那么多的嫔妃糟心。
更何况皇帝耍了花枪,让这些大臣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要不要把沈皇后留在宫里。
那些至于沈家二小姐没有资格成为皇后的议论都被大臣们给忽略掉了。
“正是因为她把朕和太子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才会为了朕和太子在天下奔走。”皇帝含着笑意,见群臣还想有话要说,便说道,“朕意已决,爱卿们用不着插手朕的家事。今天宣召诸位爱卿进宫,本来也不是为了让你们参合朕的皇后的事。而是为了给你们一个交待,让你们知道,朕身边的储君之位,除了太子以外,没有任何人有资格继承。”那些后宫的嫔妃就算生下皇子,也没有办法和太子相提并论,皇帝只希望他们记住这件事,以后不要想再算计太子。
不然,侯家和宽嫔就是这些嫔妃们的下场。
云舒听着听着,看着皇帝笑着的眼睛,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什么。
为什么只不过是一个小鱼小虾一样的宽嫔和侯家会闹出这么多的风浪,皇帝会纵容这件事闹得这么厉害。
这也是为了闹得凶起来 以后,处置了侯家还有宽嫔,达到皇帝杀一儆百的想法。
有了宽嫔和侯家的例子,以后短时间里恐怕不会有人敢再拿太子的事当话柄了。
她心里十分唏嘘。
这么想,宽嫔自以为是的那些想法还有作为,其实都在皇帝的手掌心里,掌控之中。
怪不得之前京城里流言蜚语那么多,可是皇帝和沈将军都一声不吭,并没有阻止。
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皇帝和沈将军就已经想要顺藤摸瓜,把沈家二小姐的身份重新摆放在朝廷的面前,给太子一个确凿的身世。
如果是这样,那所有的一切都白操心了。
无论是宽嫔还有侯家那可笑的野心,还有老段的那可笑的想要靠着自己的几个属下就威胁皇帝,恐怕在皇帝的眼里,那都是十分可笑并且荒唐的。
侯家和老段做的这件事,对比先帝在的时候的那连番宫变的流血还有惨烈,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唐国公,你说句话啊唐国公!”因为唐国公一直都没有开口,一群重臣也把唐国公当做臣子之中的中流砥柱,知道唐国公的话在皇帝的面前很有分量,所以也想让唐国公开口支持他们。毕竟身为皇后,身为女子,怎么能随意在外,这不是很荒唐的事吗?他们期待地看着唐国公,自从进了宫一直都没怎么开口评价这件事的唐国公对上了这些同僚们期待的眼睛,不在意地说道,“这是皇帝的家事,臣子没有开口的余地。”
“那沈二小姐……”
“安定北疆,使百姓富庶,保全平安,功在千秋,沈二小姐做皇后,我没有意见。”
“那沈皇后不肯留在宫里怎么办?”
“凭沈皇后自己的意思就是。既然能功在千秋,本来就不该被约束在后宫。”唐国公此言,让皇帝和太子都笑了起来。
倒是其他的重臣见到唐国公对沈二小姐这么偏颇,突然想到一件事,顿时气歪了嘴。
沈二小姐的亲姐姐,沈大小姐是唐国公的儿媳妇,唐国公能不向着沈家说话吗?
问了果然也是白问。
“我也觉得这件事凭陛下和皇后自己的意思算了。咱们在这里吵吵嚷嚷,其实只不过是去插手陛下的家事。”因为唐国公在朝中颇有威望,很多人都在看唐国公的态度。当唐国公摆出了支持皇帝的决定,其他人也就都无话可说。就算是有些人和唐国公的想法不同,也慢慢地被淹没在了转向了皇帝的态度里。当云舒准备出宫的时候,群臣已经向皇帝妥协,认可了沈家二小姐以后当了皇后也可以留在宫外。
云舒想来想去,倒是觉得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沈皇后已经被拨乱反正,太子的身世分明,而且沈家二小姐也依旧是自由的。
“小云,今日吓到你了吧?”等群臣虽然不甘,还是规矩地出了宫,回家里慢慢地思考以后的事,皇帝见云舒也要出宫了,把她叫到自己的面前笑着说道,“本来就没有人怀疑你。只是如果不让你进宫,以后怕是有人会说朕偏心你,为了保全你所以才会对你一再忍让,认定你的罪过。”他还会纡尊降贵地和云舒解释,云舒急忙福了福才说道,“我明白陛下对我的保全之心,进宫以后知道了宽嫔的诬陷,我就全都明白了。”
“那就好。保哥儿在留在宫里今天,你可别想他。”皇帝笑着说道。
他对保哥儿,还有之前进宫愿意和太子共进退的那些年少的孩子都十分满意。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艰难。保哥儿,还有那几个孩子对太子的真心,对朕和太子而言是最珍贵的。”
皇帝对云舒温和地说道,“就像是当年你和老宋对朕。太子有幸,虽然经历了波折,不过却收获了这样的真心,以后是他的福气。”
他对云舒好生宽慰,云舒本来也并没有对宫里的事感到愤慨,听皇帝要留保哥儿,一口答应,倒是皇帝又问道,“你怎么看起来欲言又止?”
云舒一愣,犹豫着对皇帝说道,“陛下,我想去见见宽嫔。我不明白为何她看我不顺眼。”
第654章 不解
要说宽嫔看北疆女眷不顺眼,那北疆女眷多了去了。
宽嫔却只看云舒不顺眼。
不问一个明白,云舒总是觉得心里憋得慌。
见她想要跟宽嫔问一个清楚,皇帝沉思片刻,点头说道,“那你去吧。”
在他的心里,宽嫔并不算什么重量级的对手,在皇帝心里的分量还不如老段。
所以就算宽嫔获罪,皇帝对她也没有对老段那么失望。
他对宽嫔没有爱恨的感觉,仅仅只是觉得宽嫔是一个蠢笨又有野心的女人而已。
“多谢陛下。”云舒便谢了皇帝,见宋如柏陪着自己要跟自己一起去见宽嫔,便也答应了。
他们一起去了关押宽嫔的地方,见宽嫔已经被拔掉了身上华丽的衣裳钗环,一副戴罪之身浑浑噩噩的样子坐在牢房的角落里。她发髻已经被拆开,头发披在肩膀上,目光无神又红肿,满脸都是眼泪,似乎不能相信自己现在的处境。看着她现下如此可怜的样子,云舒却感觉不到自己对宽嫔的同情,毕竟成王败寇,现在宽嫔看起来是可怜了,可一旦她成功,那现在可怜的人就是太子还有云舒了。
“是你!”见云舒站在牢房门外,宽嫔本来正在恍恍惚惚地喃喃自语,却一下子扑到了牢房的栅栏处,抓紧了栅栏,嫉恨地看着云舒。
看着她嫉恨的眼睛,云舒皱眉问道,“难道我十分得罪过宽嫔娘娘?为什么你这么恨我。”
她一直都不明白的事就是这件事了。
特别是现在宽嫔看起来也那么恨她。
这就奇怪了。
难道宽嫔落到现在的下场不是咎由自取吗?
“我为什么这么恨你?贱婢,你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勾引陛下的时候,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这么恨你。你在陛下的面前进谗言,令我不得宠幸,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这么恨你!”宽嫔见云舒一头雾水地看着自己,赤红着眼睛仇恨地说道,“仗着和陛下的一点旧情,你把持着陛下不放。陛下被你迷惑住了,什么都听你的,你天天在宫里花枝招展的,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你刻意讨好太子,不就是为了讨陛下的喜欢吗?”
她的这番话让云舒愣住了。
“你说我勾引陛下?”她觉得太荒唐了。
可是看宽嫔的样子,似乎完全相信她是真的勾引了皇帝似的。
“难道你没有吗?陛下处处都把你放在心上,什么赏赐都有你的那份。宫里的娘娘们没有的,你也都有。逢年过节,皇帝和太子念叨你。”宽嫔对自己不得宠是完全不愿意相信是因为自己不得皇帝的喜欢的。她指着云舒污言秽语,宋如柏站在云舒的身边沉着脸看着宽嫔,对云舒垂头说道,“用不着听她这些疯话。这女人不得宠,进了宫这么久,陛下正眼都不看她一眼,失败至极,只能恨着你才给自己找一个失败的借口而已。”
宋如柏对外的样子都很沉稳憨厚。
可是现在牢房里没有别人,他的话刻薄得让宽嫔颤抖不已。
“忠义伯,你竟然还要维护她?你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吗?”
“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女人。也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无能狂怒罢了。”宋如柏鄙视地说道。
就算是这么严肃的时候,云舒听到宋如柏脱口而出“无能狂怒”四个字,都忍俊不禁。
“我无能?我身为伯爵千金,身为侯家的大小姐,我会不如一个奴婢?”
“明摆着你不如我的夫人。不然,怎么是你身陷囹圄,无能狂怒,连累得侯家满门下狱。而我的夫人却在宫中行走,风采依旧。”宋如柏的嘴刻薄得像是一把小刀,重重地刺着宽嫔的心。她听着宋如柏这么维护云舒,云舒一言不发却有人为他反驳,顿时气得啊啊尖叫。看着她这么疯狂的样子,云舒也不想和她说什么了,反正她算是明白了,宽嫔对她总是那么大的敌意,是因为她觉得她想要勾引皇帝。
云舒觉得好笑。
也不知道宽嫔到底是怎么想的。
“别的我都不在乎,我只和宽嫔娘娘最后说一句话。尔之蜜糖彼之砒霜。娘娘以为进宫能够侍奉陛下,荣宠无限,富贵双全是幸福。可是对我而言,嫁给自己心爱的夫君,有一份平静安稳的生活才是幸福。我从没有想过勾引陛下,当然,你看我不顺眼,想必就算我这么说了也是白说,你就当我是狡辩吧。不过我还是要最后说一句,娘娘进宫这么久,竟然一直没有得到陛下的宠爱,你的确是十分无能。”
既然宽嫔把她当成敌人,云舒也不会对她十分宽和。
不过她也没有兴趣再和宽嫔说一些互相辱骂的话。
难道被狗咬了,她还能咬回去啊。
“我现在夫君得陛下看重,儿子也在宫里和太子相伴,膝下还有一个乖巧可人的小女儿,夫妻美满,儿女双全,生活得不知道多好。”云舒对连连大叫看起来像是疯了一样要扑出来厮打自己的宽嫔说道,“你说我是贱婢,可是对我而言,你也同样是一个长舌妇,是一个烂了心的下贱人。自己有野心,你去和宫里的娘娘们争斗啊。却偏偏容不下太子一个孩子。看见了你,我觉得我的品格优秀太多。”
她挽着宋如柏的手看着宽嫔说道,“我只是想不通你对我的敌意为什么这么大。现在知道了,我对你就没有半点兴趣。你余生都慢慢反省吧。”
“你这个贱婢!”宽嫔大叫。
云舒却已经拉着宋如柏的手离开了叫嚷的宽嫔。
“她的那些龌龊的念头到底是怎么来的。”宋如柏皱眉说道。
之前,或许有人还会怀疑皇帝对云舒的态度的确不一般。
可是今天皇帝都在大家的面前说过了当年的事,想必他对云舒的这份另眼相待也完全是合情合理,不会再有人怀疑。
可宽嫔却跟钻牛角尖似的,一副不不听不听的样子,坚持觉得云舒勾引皇帝。
“恐怕是有人在她的面前下了口舌吧。”云舒笑着说道。
“什么人?”宋如柏冷冷地问道。
“还能有谁。谁在她的面前提过太子的出身,谁又跟我有仇,那就是谁。”就算宽嫔没说,可是云舒也能想得到,不就是唐六小姐嘛。她造谣又不是一天两天,完全都是熟练工了,想当初还年轻那会儿不还造谣云舒跟唐四公子之间有事嘛。所以,如果是唐六小姐在宽嫔的耳边挑拨离间,下了口舌,云舒一点都不意外,甚至都懒得再去另一个牢房里问问同样被关着的唐六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还能有什么。
唐六小姐讨厌她,难道还用理由?
云舒都懒得问。
“这女人。”宋如柏咬牙切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