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侯爷这回彻底明白了来龙去脉,他喝了口茶,“庆哥儿,你弟弟的荷包怎么到了露娘手里?”
世子爷笑,“三弟去外婆家,也不知怎么就丢了,恰巧还就被贵府小娘子捡到了。”
严侯爷放下茶盏,“庆哥儿,露娘是我孙女,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知到这里面有没有误会,你们一个说是捡的,一个说是送的,我该相信谁的话才好。”
世子爷叹了口气,“侯爷,既然这样,晚辈只能替弟弟自证清白了。”
说完,他低声吩咐了身边人两句话。
后院中,王氏一直在等着丈夫,听见外面来人叫她去,她立刻把女儿留下,让严氏照顾,自己带着宝娘去了前院。
在二门那里,宝娘叫了喜鹊,喜鹊给宝娘带上了帏帽,王氏的丫头也给她戴了帏帽。喜鹊抱着个箱子,里头都是宝娘作画用的工具。
王氏带着宝娘一起去了前院,严家人闹不明白赵家这是在干什么。
王氏带着宝娘给严侯爷行礼,然后退到了一边,宝娘一个人站在那里。众人虽然看不清她的容貌,看这气度,隐隐也知道,这是大家子小姐。
世子爷吩咐赵传炜,“三弟,你坐在那里别动。”
赵传炜乖乖坐到了一边,世子爷起身,给宝娘搬了张桌子,配了把圈椅,做了个请的动作。
宝娘一句话没说,坐了下来。她背对着严家男丁,把帏帽掀起了一角,赵传炜看着她笑了。
宝娘也笑了,喜鹊已经准备好了画笔和纸,宝娘看了看赵传炜,低头开始画画。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早上宝娘来的时候,严侯爷并没有关注女眷那边的情况,这会子他也不好去问。但他身边人机灵,立刻去打听清楚了,悄悄耳语告诉了他。
严侯爷心里明白,这事儿,估计是自己孙女使的手段,虽然有些拙劣,但谁也没想到那画是杨家二娘子画的。
宝娘速度很快,严侯爷刚知道她的身份,她就画好了。
宝娘放下笔,放下帏帽的纱帘,转身对着众人行个礼,退到了王氏身边。
王氏起身,也行个礼,然后带着宝娘走了。
世子爷走到桌子旁边,拿起那幅画,轻轻吹了吹,走上前,放在了严侯爷旁边的小茶几上。
他又掏出那个荷包,把里面的一幅画拿了出来。
两幅画放在一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人画的。这画法非常奇特,严侯爷从来没见过谁画画能把一个人的表情画的这么到位。
荷包里的那幅画,少年郎双眼发亮,今儿的这幅画,少年郎双眼含情。严侯爷顿时什么都明白了,赵杨两家,怕是已经好上了。
严侯爷很有风度,笑着称赞,“还是杨太傅会养女儿!”
世子爷自然也不会失了礼节,“侯爷好眼光,严二娘子的书画功底,连我也要甘拜下风。”
严侯爷开玩笑,“说起处理公务,你还算个中翘楚,说起读书习武,你可差远了。”
世子爷哈哈笑,“侯爷何苦这样揭晚辈的短!我文不如三弟,武不如二弟,真是给阿爹丢脸了。”
严侯爷笑,“你有你的好。”这是严侯爷的真心话,赵世子从九岁开始混迹宫墙之内,十几岁就能掌管晋国公府京城内所有人脉资源和金钱往来,和一堆老人精打交道,从来没吃过亏。他要是有个这么能干的孙子,他做梦都能笑醒了。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赵世子已经不需要文武功名加身了。
就拿这件事来说,本来赵家遇到了麻烦,结果不光解决了严家这边的威逼,顺道还和杨家结了亲事。
严二爷还想说什么,严侯爷一眼看了过去,他立刻又闭嘴了。
事情到了这个时候,严侯爷心里清楚,自己那个孙女,棋差一步。严侯爷并不觉得孙女这样做有什么不对,混朝堂的人,都是心肝黑透了的人,为了赢,这些手段怕什么。
不说他们这些臣子,就是坐在龙位上的人,哪一个不是争来的。
罢了,争不来就算了。
严侯爷不再提此事,像个和善的老太爷一样,和晚辈们一起说笑。
说笑的期间,严侯爷还吩咐心腹,“去告诉夫人,晌午多准备几个好菜,我们爷儿几个好生喝两杯。”
王氏带着宝娘去了前院,严氏立刻把事情都告诉了严夫人,严夫人又打探了王氏和宝娘在前院的所作所为,顿时明白了前因后果。
严夫人等王氏和宝娘回来后,拉着宝娘说了许多话,又给了厚厚的压岁钱,“仔细论起来,这都是至交,你们姐妹以后常来,我老婆子看到你们鲜花一样的小娘子,心里就忍不住欢喜。”
宝娘大大方方的回答严夫人的话,严二太太是个怕男人的,本来说好了今儿要让赵家应下亲事的,她还没开口,见婆母一个凌厉的眼神过来了,严二太太立刻闭了嘴。
在严家吃了晌午饭之后,李承业夫妇就带着外甥兄弟二人和杨家三姐妹一起走了。
赵家兄弟一起,把杨家姐妹送回了家。
王氏带着三姐妹去了后院,和陈氏寒暄了一番之后,听见前院丈夫的传话,很礼貌地带着女儿告辞了。
陈氏问了问今儿的情况,宝娘略过了画画的事儿,其余都照实说了。
陈氏点了点头,“你们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宝娘回了栖月阁,两个妹妹也各自回去找自己的姨娘。
陈姨娘见杨淑娘今儿得了这么多见面礼,很是高兴,一样样帮女儿收好,“太太不能出门,你们姐妹交际少,从小到大,少收了多少见面礼。咱们家只出不进,亏死了。”
杨淑娘皱眉,“姨娘,这话可不能到外头去说!”
陈姨娘笑,“放心吧,我还能不知道。”
说完,她用手指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年纪不大,整日却老气横秋的。”
杨默娘回去后,丰姨娘大致问了问今儿的行程。丰姨娘比陈姨娘知道的事情多,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杨默娘把下人都打发走,悄悄对丰姨娘说道,“姨娘,我今儿见到承恩公夫人了。她拉着二姐姐的手,自称外婆。”
丰姨娘抬眼,又低下了头,“原该这么叫的。”
杨默娘低声问,“阿娘,二姐姐是要说亲了吗?”
丰姨娘笑,“你也看出来了?”
杨默娘点头,“是呢,若不然,赵家世子爷怎么会亲自过来。带我们去李家,我还能理解。就是不知道为甚带我们去严家,中途二姐姐还跟着赵家世子夫人出去了一次。”
丰姨娘表情有些凝重,半晌后叮嘱杨默娘,“不管是什么原因,二娘子能说门好亲事,也不坏。别管那么多了,二娘子的事情定了,就该你了。”
杨默娘没想到丰姨娘忽然说到自己头上,顿时有些羞,“姨娘!”
丰姨娘又笑,“我虽然不是正头夫人,也知道这过日子,没成亲前要仔细挑,等成亲了,就睁只眼闭只眼。这世上多的是蠢人,结亲的时候被人家两句好话糊弄了,随随便便答应了亲事,等成亲了,又开始斤斤计较。”
杨默娘笑,“姨娘知道的道理真多。“
丰姨娘微笑着看着女儿,“姨娘希望你以后能得个上进的好夫婿,只要能一心一意对你好,哪怕陪着他从年少时一起吃苦,总能盼来好日子。“
杨默娘也不再害羞,浅笑着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丰姨娘!
第41章 中案首请托媒人
话说严家那头, 严侯爷等客人一走,立刻双目犀利地看向二儿子。
严二爷刚开始还有些气愤, 在严侯爷的注视下, 渐渐低下了头, “阿爹。”
严侯爷沉默了半晌, 只说了两个字,“蠢材!”
说完,他就起身走了。
后院中, 严露娘听说后, 恨得牙根直痒痒, “姓杨的,我又没挖你家祖坟,如何就处处跟我作对!”
她好容易能有个能讹人的把柄, 杨宝娘轻松化解了严家父女的谋划,还抢走了她唯一能讹上的贵婿!
严露娘都想好了,若是亲事能成, 求阿爹把她记倒嫡母名下,也不是配不上赵三公子。等成了亲,凭她的手段, 还能拿不下她!这话不假,严露娘的亲娘于风月之事上头颇有手段, 伺候男人的本事一流。自从严露娘来了月事,她姨娘就开始教导她这些手段。
她说了多少人家,哪个也没有赵传炜好, 又被宝娘截胡了。
严露娘气的直捶床板,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也要你尝尝我的厉害!
此时,宝娘正在栖月阁书房里躺椅上躺着。旁边的炭盆烧的正旺,只有喜鹊一个人在旁边陪着。
宝娘有些累了,但这会子时辰不早了,她也不敢去睡,怕一睡就起不来,晚上就睡不着了。
她眯着眼睛假寐,喜鹊拿着火钳在火盆里翻来翻去的。
见宝娘没动静,喜鹊小声喊了一声,“二娘子?”
宝娘嗯了一声。
喜鹊笑着和她说话,“二娘子可不能睡着了,虽然这里有炭盆,就这样睡在躺椅上,八成要着凉了。”
宝娘懒懒地回她,“早上起的太早了,困。”
喜鹊点头,“可不就是,我也有些想睡。二娘子今儿和这么多人打交道,还要画画,比我更费精神。二娘子别睡了,要不叫了三娘子和四娘子来玩?”
宝娘想了想,虽然她是姐姐,也不能总是叫两个妹妹来她这里,“咱们去三妹妹那里吧,阑哥儿也在,一起玩也热闹些。”
喜鹊立刻拍手,“我去给二娘子拿衣裳。”
宝娘从榻上起来,先打开窗户,让屋里凉下来,不然乍然出去,一热一冷,人会很难受。
喜鹊很快拿了宝娘的大氅过来,宝娘披上了大氅,带着喜鹊、青萝和香茗一起去了,嘱咐黄莺看好院子。
主仆几个到了丰姨娘的院子,立刻有人进去禀报。宝娘并未多做停留,直接进去了。丰姨娘母女两个在厢房里做针线,杨玉阑去前院找杨玉昆去了。
丰姨娘母女两个一起出来迎接,还没行礼,宝娘立刻拦着她们,“外头冷,先进去说。”
三人一起进去了,一起围着火盆坐下。
宝娘先开口,“也没送个信就来了,没有打扰到姨娘和三妹妹吧?”
杨默娘亲自给宝娘端了杯热茶,“没有的事,我也闲着呢,我还以为二姐姐在歇息,就没去吵扰姐姐,没想到姐姐自己过来了。”
宝娘接过茶,“我一个人坐在屋里,坐的想睡觉,就来你这里走走。”
丰姨娘看着宝娘,“二娘子能来,我们高兴着呢。”
宝娘笑眯眯地看着丰姨娘,“姨娘气色不错。”
丰姨娘笑,“成日家有吃有喝的,又不用干活,若是气色还不好,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宝娘心里真佩服丰姨娘,受宠了十几年,忽然间失宠,她竟然毫无异色,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跟没事儿人似的。
丰姨娘能看得开,宝娘也为她高兴。这高门大院中,最怕的是自己把自己的心困住了,那就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
宝娘又看了看炭盆,里面的炭火和她的是一样的,她问丰姨娘,“姨娘这里的炭火够不够用?”
丰姨娘笑着回答,“多谢二娘子关心,我这里炭火够。三娘子和二少爷的份例比我多,我们合在一起,这炭盆一天都没歇过。”
宝娘点头,“这几天又冷了,看样子又要下雪了。若是一直动弹,没有炭盆也就罢了。我看姨娘喜静,没有炭盆怕是坐不住呢。“
三个人在屋里说着闲话,很快,天就黑了。
宝娘干脆让人把她的晚饭送到了这边,她和丰姨娘母女一起吃。
赵家那边,赵传炜回去后,立刻被他哥打发去了书房,“二月初就要县试了,你好生考个好名次出来。我去给阿爹写信,看看什么时候去杨家提亲。剩下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好生去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