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桂花说:“你好好在这反省吧!”等进了屋子却压低声音问,“真不让姐姐吃完饭啊?这孩子还在长身体了,别给饿坏了。”
“您刚才不怒火冲天吗?怎么又替她说话了?”林佩坐在客厅沙发上问。
“我刚才不是急了吗?”陈桂花说,“我听人说她从晒台上跳下来,整个人都吓懵了,匆匆忙忙过去就看见她跟人玩游击战,你说我气不气?”
“气,”林佩点头,在陈桂花开口前说,“那您更得让她受点教训了,不然她这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怎么得了?”
“那也不能饿着孩子啊。”陈桂花嘀咕说。
“行吧。”
陈桂花面上一喜,就听林佩说:“那就睡觉前再给她吃饭,晚上咱们吃饭的时候让她在旁边看着。”
“你这也忒……”
“您要是还心疼,那就明早再给她饭吃了?”
陈桂花连忙闭上嘴巴,说:“那行吧。”
……
晚上郑旭东回来,看见姐姐靠着墙站得笔笔直直的,惊讶问:“怎么站外边了?”
姐姐哼了一声转过头:“问你老婆去。”
郑旭东挑眉,走进屋里问:“姐姐怎么站外边?这是罚站了?”
“知道你还问?”林佩抬头白了郑旭东一眼。
郑旭东坐下笑道:“我这不是好奇吗?姐姐做什么事了让你这么生气?她在外面站了多久了?”
“两个小时吧。”林佩斜一眼郑旭东问,“她脾气还硬着?”
郑旭东点头,学着姐姐的语气说:“问你老婆去!一下子把我撅回来了。”
林佩噗嗤笑了下:“活该。”
“这有话呢,咱们好好说,体罚孩子不可取。”郑旭东摘下军帽一本正经说。
“真希望你听完你闺女干了什么后还能说出这话。”林佩轻哼,把下午发生的事说了,“她才多大的人,两米多高的房子都敢往下跳,你说她是不是欠教训?”
郑旭东皱眉说:“这两米好像也不算高吧?姐姐跳下来没摔着吧?”
“没事就能跳了?”
郑旭东立刻换了副脸色,一本正经说:“是欠教训,现在是两米多,以后是不是就要从四米高的楼跳下来?”
“是啊,你说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胆子就这么大?听说朝阳当时就在,他一个男孩吓得脸色都白了,姐姐跳下来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郑旭东说:“朝阳这孩子胆子也太小了点,当然,姐姐胆子太大了也不行。”
“得了吧!”林佩抬眼从下往上看着郑旭东说,“你当我看不出来?你这是向着你闺女说话呢。”
“有吗?”郑旭东问,看着林佩脸色点头说,“是,姐姐也有错,让咱们大人担心了。但姐姐是个有分寸的孩子,要是没有把握,我肯定她不会从两米高的房子上跳下来。所以我觉得,罚她站两个小时就算了,不然孩子一个人站那,眼睛都红了,多可怜啊?”
“眼睛红了?”林佩问。
郑旭东点头:“委屈着呢。”
林佩闻言站起来,走出客厅出去看。
这一看不得了,姐姐虽然还靠墙站着,手里却拿着根红豆冰棍,吃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弟弟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舔了舔嘴唇委屈说:“我才咬了一口呢。”
“说好了一人一半,我吃完了就给你。”姐姐说着,一口咬掉冰棍顶部的红豆一半,弟弟看着表情更委屈了。
林佩侧过头看郑旭东,笑容凉凉的:“这叫委屈?”转头冲姐姐喊,“郑嘉言你明天的早饭没了!”
姐姐温声转头,看到林佩连忙站直身体,转身把手背到后面,把冰棒交给弟弟说,“我就舔了舔。”
“你把你嘴角的红豆舔干净了再跟我说这话。”林佩都气笑了,敢情在他们眼里她都是瞎的,看不到他们在干什么?
姐姐连忙舔唇角,但什么也没舔到,然后抬手摸了摸,还是什么也没有。姐姐没办法只好给弟弟使眼色,弟弟捂着脸压低声音说:“你脸上什么都没有。”
姐姐一脸懊恼:“妈你骗我!”
“是你先骗我的,你胆子大了,让你罚站还敢吃冰棒,不记得上次吃冰棒拉肚子了?”姐姐肠胃不大好,吃太冷的东西就容易拉肚子,所以夏天别家小孩人手冰袋或冰棒,但郑家管得严,不让姐姐吃冰的。
越不让吃就越想吃,姐姐就是这样,隔三差五就要偷着吃冰棒。
林佩说着又看向一边啃着冰棒的弟弟:“还有你,谁让你买冰棒的?”
突然被点到名,弟弟抬头懵了一下,拿眼睛去瞥姐姐,姐姐:“……”
眼看林佩脸色越来越黑,姐姐灵机一动,竖起一根手指头说:“我好渴啊,我就吃一点点嘛。”
“姐姐站了一下午没喝水吧。”郑旭东突然开口。
“嗯嗯。”姐姐可怜巴巴点头,撅起嘴巴说,“我怕妈妈生气不敢进去,渴得嘴唇都干了。”
“怎么能站一下午不喝水?”郑旭东一脸不赞同,招手叫姐姐进去喝水,又说,“冰棒不能再吃了。”
但姐姐没动,继续可怜巴巴地望着林佩,林佩看着她红润的嘴唇,真不知道郑旭东从哪看出她一下午没喝水的。心里也知道这是父女俩的把戏,摆摆手说:“进去吧。”
罚站虽然终止了,但晚饭惩罚还在继续。
于是晚上郑家其他人吃饭的时候,姐姐就在旁边看着,越看越委屈难受,眼睛倒是真红了,哭着跑回房间喊“讨厌妈妈”。
陈桂花心疼得不得了,连忙盛了碗饭送到姐姐屋里。但姐姐光顾着哭,一口饭都不肯吃,闹得郑旭东也进去了。
直到林佩洗完澡,坐在梳妆台前擦护肤品,郑旭东才回屋。林佩对着镜子,头也不回问:“哄好了?”
“嗯,刚睡着。”郑旭东走到林佩身后,按住她的肩膀问,“不高兴了?”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林佩淡淡说。
“不高兴我耽误你教孩子?”郑旭东问。
林佩冷哼:“你心里也知道?姐姐那脾气,天不怕地不怕,三天不管就能上房揭瓦。她现在年纪还小呢,现在不扭过来,再过几年中二期谁都管不了。”
“中二期是什么?”郑旭东疑惑问。
“就是……青春期,”林佩迟疑了一下说,“青春期的孩子可难管了,姐姐现在这样,我一管你们就心疼得不得了,等以后青春期了怎么办?”
郑旭东想法却跟林佩不同:“我倒觉得姐姐脾气挺好,你看着她胡作非为,实际上心里有一杆秤,你想想她长这么大,总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但她干过出格的事没有?”
“她才八岁,能干什么出格的事?”
郑旭东顺着她的话问:“是啊,她还没干出格的事,你急着扭她的性子干什么?就是今天,姐姐从晒台上跳下来,那地方我看了,摔不坏。我也问过姐姐了,她说她看过高度,确定摔不着才跳下来的,咱们大人担心的事,她心里门清着呢。”
林佩神色渐柔,靠在郑旭东身上,抬头说:“可我就是怕。”
当父母就是这样,孩子性格太内向担心她受欺负,性格太跳脱又担心她收不住走歪路,总盼着孩子性格再中和一点,不软不硬,不强不弱刚刚好。
郑旭东摸了摸林佩头发说:“孩子们长大还早着,有咱们当父母的看着,能出什么大事?老话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能管得住一时,管不住他们一世。”
林佩闻言,长长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调整一下更新时间,每天中午十二点更新六千,如果有事会另行请假。
第112章 番外:二零零零五
【二零零五年】
坐在汽车上, 看着车窗外宽敞的街道,沿途建起的高楼,郑旭东感慨说:“渔阳变化很大。”
“那是当然, 就刚才咱们下车的火车站看见没,多气派啊!”陈桂花说着问, “以前的旧火车站拆了?”
坐在前面开车的郑鸿博说:“没拆, 旧火车站在城西, 设施太老旧, 已经不开了。渔阳这几年打算搞旅游城市,打算把城西打造成景点,旧火车站也是其中之一。”
陈桂花咂摸着嘴巴说:“渔阳有啥好看的。”
她在这片土地生活了几十年, 就没听说过渔阳有什么特色景点。但郑鸿博随手数出来好几个地方, 这里的山那里的湖,哦, 还有那座老火车站。陈桂花怎么听怎么不靠谱,嘀咕说:“这建好了能有人来看吗?”
“建好了不说吸引外地游客, 周边城市总会有人来玩。”林佩说道。
郑鸿博笑道:“是三婶说的这个理。”
后边坐着的姐弟俩对视一眼,姐姐皱皱眉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是一辆七座的商务车,是郑鸿博去年刚买的。这次郑旭东一家子和陈桂花一起回老家, 郑鸿博便开车来接人。
这些年渔阳市变化很大,当初的一条商业街发展到现在, 街道纵横。路上随处可见公交汽车, 反倒是曾经流行过的二八式自行车早已淹没在历史中。
他们一路走一路看, 十几分钟后,商务车停在一栋别墅前。
郑旭南和林翠芬夫妻听见声音已经迎了出来,看到陈桂花便红着眼睛喊娘,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十年八年没见陈桂花了。实际上,陈桂花前两年还回过渔阳,去年郑旭南夫妻俩也一家子去渔北看过陈桂花。
陈桂花年纪一大把了,也没他们感情充沛,说:“行了,有啥好哭的。”
林翠芬淡定地擦掉眼泪说:“旭南这不是想您了嘛?”说着又看向林佩,脸上带出笑容,“弟妹可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听林翠芬笑意里带酸,就知道这话是真心的。
的确,林佩如今也四十岁了,可人看起来还跟二十多岁一样,皮肤光滑白皙,眼角不见皱纹。
这几年流行烫染头发,林翠芬自己也烫了满头小卷,染成黄色,姐姐看见便和弟弟嘀咕说像金毛狮王。林翠芬自觉自己发型时髦,平时走出去自信得很,到林佩面前却有些自惭形秽,明明林佩一头黑发,没有烫染,只是随意披散着,但偏偏看着十分大方。反倒是她,精心捯饬那么久,到林佩面前显得小家子气来。
郑旭南和郑旭东也进行了短暂寒暄,然后看向姐弟俩问:“这是嘉言嘉鸿吧?”
郑家男孩子取名字都是辈分在中间,唯独郑旭东兄弟俩不一样。不过现在也不比以往了,过去女孩子名字里都不能带字辈呢,现在也有不少年轻人给闺女取名字带上字辈的。
姐弟俩上前喊人:“伯伯伯母好。”姐弟俩净挑爹娘好的地方长,五官都十分精致,只是姐姐更秀美,弟弟更俊朗。
林翠芬看见姐弟俩便笑:“看这姐弟俩,长得真好,谈朋友没有啊?”
两千年后,人们思想开放了许多,虽然从很早以前就说起自由恋爱,但大多数人结婚还是通过相亲介绍,在父母的眼皮子底下接触发展。现在就不一样了,有些早熟的初高中就开始早恋,上大学谈恋爱一般父母都不会阻止。
姐弟俩都已经上大学,所以林翠芬才有此一问。
“我们现在都专心学业,没心思谈恋爱。”姐姐大大方方说道。
林翠芬还要再问,陈桂花说:“行了,寒冬腊月在外面站着你们不冷?有话进屋说去。”
“是是,看我这记性。”林翠芬连忙把人迎进去。
这栋别墅是郑旭南夫妻俩三年前买的,当时渔阳市房价还没现在这么高,这栋别墅地段又偏,夫妻俩用很低的价钱把房子拿下。前年渔阳政府将这一片划到新城区范围,这两年房价飙升,郑旭南夫妇光算这栋别墅赚的钱晚上就合不拢嘴。
别墅挺大,客厅十分宽敞,只是装修金碧辉煌,透着一股暴发户的气息。陈桂花忍不住问:“这装修风格谁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哪个宫殿。”
林翠芬笑呵呵说:“是旭南选的。”
实际上家里装修是他们夫妻俩两票通过的,在林翠芬看来,这么装修多气派啊。郑鸿博倒是反对了,他还年轻,实在欣赏不来这审美。但他一票对两票,反对无用。
不过为了突出丈夫,林翠芬把功劳全记在了郑旭南头上,郑旭南也点点头说:“没错,是我选的。”
陈桂花看着郑旭南脖子上的金链子就了然了,点头说:“行吧。”
进来后,林翠芬进厨房让保姆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