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嬷嬷陪伴我多年,持家理事上自是一等一的好,就让她跟你一同回府,多指点着你一些。”
孟夷光心里一愣,自己初次见皇后,她就给自己准备了个假婆婆,自己肯定没有得罪过她,那就只能是裴临川了。
她恭谨曲膝施礼谢过皇后,瞄了一眼裴临川,他眼眸微垂,干脆直接拒绝道:“不用。”
皇上始终笑眯眯低头喝茶,皇后一愣,旋即脸色微变,冷声道:“为何?”
他如同往常般言简意赅,“府里已有太多女人,阴气过重,太吵。”
第3章 气死人不偿命
大殿内,除了皇帝与裴临川是男人,内侍小黄门不知怎么算,其余的都是带来阴气的女人。
孟夷光觉得背后似有阴风刮过,目光所及之处,皇帝仍旧埋头喝茶,皇后脸色阴沉得几欲滴水,裴临川面无表情理所当然,她亦垂首敛眉默不作声。
皇后挺直脊背,“你....”
皇帝突然出声打断皇后,他笑得眼睛眯起来,“阿川媳妇,你祖父可还好?”
孟夷光祖父孟谦,在前朝皇帝还是太子时曾任其师,后不久称病辞官,一直闲赋在家。他是否可好,这......,她很是一言难尽,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她看着眼前的皇帝,此刻脸上的神情与祖父某些时候极为相似,恭敬的答道:“回皇上,祖父一如从前,未曾有什么变化。”
皇帝叹了口气,颇为忧心的说道:“我一直拿阿川当自己的孩子看,你嫁给了阿川,我与你祖父也算得上是亲家,待我闲了一定要亲自上门拜访。”
孟夷光曲膝施礼大方谢过皇帝,皇后被皇帝抢过话之后,神色难堪却不敢多言,此时更是瞪大了双眼,觉得不妥之后又慌乱拿起案几上的杯子,低头装作喝茶掩饰。
“太后娘娘最近忙着吃斋念佛,你们就别去打扰她老人家清修了。”皇帝笑看着裴临川,“阿川领着你娘子回去,别跟个锯嘴葫芦似的,多陪着她说说话。”
裴临川看向皇帝,嘴唇微动,他忙瞪眼挥手阻止,“去吧去吧,我这里还有一大堆事。”
孟夷光心头微松,曲膝施礼退出大殿,郑嬷嬷与春鹃等在殿外,阿愚与阿垄也站在那里。
雨丝密密一直下个不停,阿愚递上了斗笠与蓑衣,裴临川如同先前般走在前,郑嬷嬷替孟夷光撑着伞几人在后。
她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烟雨垂钓图,又收回了目光,青石地面滑,暂且忍一忍。
到了宫门口分别上了马车回府,郑嬷嬷收起雨伞放在马车角落,春鹃拿着帕子给孟夷光擦拭衣衫上的雨水,她取下珠冠活动了一下脖颈,长长的舒了口气。
“先前在偏殿吃茶,里面伺候小黄门见我们裙角都湿了,还有些讶异,说是内命妇进宫拜见,都派了软轿来接。”郑嬷嬷满脸的愁容,这一来就得罪了皇后,以后可如何是好?
孟夷光心里有数,皇帝在大殿内更是直接没给皇后脸面,就不知道她心性如何,这些会不会记在自己的头上。
要记,也盼着她能记在裴临川头上,毕竟他债多不愁。
现在紧要的是皇帝话里的意思,还有弄明白裴临川究竟还有哪些地方得罪了皇后。
“嬷嬷,让马车快一些,到门口追上国师的马车,我有些事要问他。”
郑嬷嬷敲了敲车壁,探头出去说了句话,车夫加快了车速,很快就赶上了前面的马车。谁知前面的马车也突然快了起来,两辆车像是在雨中比试,你追我赶跑得飞快。
孟夷光被晃得有些晕,她心下懊恼,怎么忘了阿垄是三傻图之一。待进了国师府,马车在二门停下,她稳了稳神,跳下马车喊道:“国师。”
裴临川正在穿蓑衣,听到孟夷光的喊声眼神飘了过来,抓起斗笠扣在头上答了一声,“唔。”
唔你个大头鬼,孟夷光见裴临川像是落荒而逃一样大步离去,她干脆小跑着上前揪住他斗笠垂下来的带子,他脖子被勒住微微后仰,阿愚闪电般出手,带子应声而断,阿垄接住了掉下来的斗笠,又将它稳稳戴在了他头上。
孟夷光:“.....”
“我有话跟你说。”
裴临川看着孟夷光,眼神中有戒备,还有些许的恼怒,却还是站在了那里,等着她说话。
孟夷光无语望天,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郑嬷嬷追上来,将伞挡在了她的头上。
“你的脸花了。”裴临川突然说道,声音平平,可她却听出来了其中的嫌弃。
孟夷光不打算理会,他却没完没了,眉心微拧思索片刻,“像是滑稽戏伶人。”说完,他抬手整了整斗篷,神情愉悦,眼底竟然划过一丝笑意。
他这是在报复么?
孟夷光拿出帕子,郑嬷嬷接过去仔细擦去她脸上糊掉的脂粉,她瞄向裴临川,他微偏着头,看得无比认真。
在男人面前当场卸妆,与在男人面前当场脱衣,哪一种来得更尴尬,她此刻觉得是前一种。
郑嬷嬷擦完轻声道:“好了。”
裴临川又有话说:“红通通,像是妇人相扑。”
孟夷光吸气,心里默念:不生气,不生气,生出病来无人替。
她干脆直接问道:“你先前得罪过皇后?”
“得罪过很多次。”裴临川神情坦然,“皇上告诉我的。”
孟夷光噎了噎,不死心的继续问道:“比如说什么事上得罪了皇后?”
裴临川沉吟一会答道:“不知,妇人天生心眼小。”说完他还补充了句,“太后也得罪过。”
同为妇人的孟夷光:“.....”
她觉得浑身无力,大梁最顶顶尊贵的两尊菩萨都被他得罪了,他还能这么坦然,他或许不是凡人,只是下凡的时候脑子着了地。
“嬷嬷,我们回吧。”
郑嬷嬷也一言难尽,春鹃跟上来,几人沉默着回了蘅芜院。
洗漱过后,孟夷光将进宫时所发生的事,以及裴临川所说之事一字不落写了下来,仔细封好之后交给郑嬷嬷,“嬷嬷,你亲自回去一趟,将信送给祖父。”
她想了想又说道:“祖母阿娘她们肯定会问我的情形,你无需让他们过多担心。”
郑嬷嬷轻叹,“我醒得,明儿个你就要回门,她们定会亲自问你。”
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孟夷光现在也光棍了起来,先解决眼前的要事是紧。
夏荷做事麻利,午饭时新厨房就呈上了饭食,孟夷光总算吃到了荤素搭配适宜的热饭菜,她心下稍安,苦中作乐的想,有吃有喝有人伺候,日子还能过下去。
午后歇息了一会起来,郑嬷嬷也回来了,她拿了封信递给孟夷光,说道:“这是老神仙亲笔所书。”
老神仙是孟谦的自封,下令府里所有人都要这样称呼他,祖母赵老夫人除外,她出自将门,在府里地位最高,老神仙打不过她。
打开信,老神仙的字一如既往的潇洒不羁,不过几个字将一大张纸写得满满当当:“已知悉,盼归。”
孟夷光心生温暖,忍不住笑了起来,将纸折好放进匣子里锁起来,问道:“祖父他们可好?”
“家里人都好,就是担心你,拉着我问了好半天,我只捡了一些好事说了。”郑嬷嬷想起孟家人将她团团围住问这问那的情形,鼻子一酸,这女人,还是在娘家时过的才是舒心日子。
孟夷光瞧着郑嬷嬷神色,她想起孟家又比着自己现在的模样,心里难免难受,笑着岔开了话题,“外面雨好似停了,我们去府里转转,熟悉熟悉路。”
郑嬷嬷拭了拭眼角,忙拿了披风过来给她披上,与夏荷一起陪着她出了院子。
几人沿着游廊小径走了许久,总算走了大半个府。孟夷光越走心越凉,大院套着小院,府里就这么点人,那些院子空置根本无人住,院墙斑驳,房顶瓦片滑落,推开院门望去杂草丛生。
府里的最东边有片不算小的湖,湖里只怕积满了淤泥,湖水发绿还散发着隐隐的臭味。
想到修葺打理所要花费的银子,孟夷光心像是被剜了一块。她看着重重叠叠的院落,哀叹道:“要是这些院子能赁出去就好了。”
郑嬷嬷无奈的道:“九娘你别尽想这些好事,这可是皇上赐下来的国师府。”
“国师府国师府。”她咬牙切齿低念,裴临川要是拿国师府当一回事,就不会任由他的府里像是荒芜鬼屋。
远远瞧去,他的院子隐在红花绿树中,斜出来的飞檐要落不落。他自己住的地方尚且如此,盼着他整修屋子,还是不要为难自己的好。
几人转过假山,沿着小径回蘅芜院,却被一大块不知哪里来的石头挡住了路。夏荷摩拳擦掌,上前去弯腰使劲推了推,石头纹丝不动。
孟夷光看了看那块大石,说道:“我们换条路吧。”
转身走了没多远,阿愚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他灵活至极的跃过石头,扬长而去。
孟夷光:“.....”
“阿愚。”孟夷光叫住了他,“这块石头你可搬得动?”
阿愚走过来,点点头答道:“能。”
“那为何不将它搬开?”
瞧着阿愚的神色,孟夷光知道自己又问了蠢话,他的神情明明白白写着,他能轻巧走过去,为什么还要那么麻烦费力气搬开?
夏荷见阿愚一动不动,急了,“能的话你去将它搬开啊,这么大一块石头挡着路,你都看不见吗?”
阿愚抬头看了看天色,不情不愿的说道:“国师吩咐我出去买吃食。”
他们没有在府里开火么?也是,就他们三个,谁也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孟夷光说道:“你去将石头搬开,晚饭去我院子的厨房里提。”
阿愚二话不说,大步上前一弯腰,轻轻松松抱起石头往旁边一扔,拍拍手咧开嘴笑道:“我这就去厨房。”
孟夷光默。
算了。
日次要回门,郑嬷嬷本来整理了一大堆礼物,晚饭后意外的收到了阿愚送过来的一个大包裹,“国师说是回门礼,他明日也会跟你一起去。”
孟夷光意外之极,打开包裹一看,里面明晃晃一堆金块差点没有闪瞎她的眼。
第4章 全部身家
裴临川出手居然这么大方,不是,重点是他居然一下拿出了这么多金子,他究竟有多少家产?
孟夷光看向阿愚,他正目不转睛盯着案几上的核桃酥,她伸出手去,将碟子拖到了自己面前,拿起一块闲闲吃了起来。
阿愚重重的吞了口口水。
“郑嬷嬷,再去拿些点心上来,让阿愚尝尝厨娘的手艺。”孟夷光吩咐完,又招呼阿愚,“阿愚,你也坐。”
阿愚咧着嘴在杌子上坐下来,双手搭在膝盖上,人高马大的大男人,看起来却像是乖巧等着喂投的小狗。
郑嬷嬷提了食盒进来,糖梨儿,炒银杏,肉脯,梅花酥等摆满了案几,阿愚也不客气,双手左右开弓,风卷残云般,碟子很快见了底。
“哎哟,别噎着了。”郑嬷嬷看不过去,替他沏了杯茶,“喝些茶消消食。”
“多谢。”阿愚总算还记得道谢,接过茶一口气喝完,又将杯子递给郑嬷嬷,“烦请再来一杯。”
他看向目瞪口呆的孟夷光,黝黑的脸上居然有些难得的羞涩,“晚上提回去的饭食太少,国师吃尚且不够,我与阿垄只吃了一碗汤。”
孟夷光深深的吸了口气。
晚上的时候夏荷不止一次抱怨,说是阿愚守在厨房,厨娘做出一道菜,他闷不做声拿去一道,要不是她去了将他赶出去,只怕厨房会被他搬空。
裴临川,究竟有多能吃?
“国师说,厨娘做的饭食很可口。”阿愚眨了眨眼,吃饱喝足后话匣子打开来,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他很是高兴,将皇上赐给他的金子全部拿了出来,说是要赏给你。阿垄觉得不对,说你是夫人,不应该说赏,要赏的话应该赏给下人。国师去翻了书,说是明日该是新妇回门的日子,这些就充作了回门礼。”
孟夷光撑住额头,揉了揉砰砰直跳的太阳穴,她挣扎着问道:“阿愚,国师府里的铺子与田庄,都是谁在打理?”
阿愚奇怪的看着孟夷光,答道:“皇上赐了一个铺子一个田庄,铺子原来有掌柜,田庄也有庄头。皇上说了,按时向他们收租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