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池霜第一次装修自己的房子,自然分外认真投入。
她打开打包袋,从里拿出咖啡递给尤静书,笑道:“试试,我压箱底的宝藏咖啡店出品的。”
尤静书接过,喝了一口,竖起拇指夸赞:“不愧是宝藏。”
“杀鸡焉用牛刀。”池霜以开玩笑的口吻说,“请你来设计我这屋子,我感觉是屈才了,不过实在没办法,我在这里至少也要住十年,当然是希望能住着开心舒服点。麻烦静姐啦。”
“十年。”
尤静书戏谑道:“看来怀谦还有得等。”
池霜只是莞尔一笑。
她始终认为,在别的事情上都可以走一步想十步,唯独感情不可以。
会不会跟孟怀谦走到最后,这都是未知数,只有未来的那个她才知道。
这次池霜是带着尤静书实地考察,进入工作状态的尤静书颇有些忘我,等到快结束时,已经是中午时分,正在这时,玄关处传来门铃声,池霜过去开门,诧异不已,门口是风尘仆仆而归的孟怀谦。
“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他言简意赅地说,“顺便跟你一起请静姐吃顿饭。”
尤静书还在观景阳台上。
孟怀谦屏气凝神,确定没听到脚步声后,单手拥她入怀,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轻轻地吻了一下。
她当然想躲,毕竟这屋子里还有一个她不熟悉的人在为她工作。
他们在这偷偷摸摸算怎么回事?
“没事,别怕,我听得到。”他在他耳边低声道。
还好孟怀谦也要脸,抱了不到两分钟就松开了她,自然而然牵着她的手进了客厅,客气地打招呼:“静姐。”
尤静书正在拍照,闻言回过头来,镜头对着这一对璧人,她下意识地按了拍摄键。
她赞叹道:“还真是般配!”
…
本来孟怀谦跟池霜是要请尤静书一起吃午饭,只是临出门前,尤静书有了别的事情,只好推到下次都有空时。
久别胜新婚,对于热恋期的情人来说,分别四五天都尤其的难熬。孟怀谦也总算体会到了分身乏术的感受,想多跟她呆一会儿,可手上的公事一桩接着一桩,一旦一件停滞了,接踵而来的是更繁重的事务。
于是这模样落在池霜眼里,就格外的可怜巴巴了。
他很想抱她,可他只有两只手。
她不是第一天才认识他,过去一年多来,他从未这样忙碌过,难道今年行情就特别好吗?连一个缓冲都没有。正是猜得到他这般忙碌的原因,她才不想过问太多。
没意义,也没必要。
每个人都要为了自己的决定负责任,她也一样,难道她跟梁潜的那一段就被所有人都遗忘了吗,她当然也会听到流言蜚语——但既然她都迈出了这一步,那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能做的,就只能在他没空,又想抱她的时候,主动伸手先抱他。
“你今天要忙多久?”
“七点前应该能忙完。”如果现在就出发去公司的话。
池霜:“……”
后悔问这话了。
从现在到七点,这还有六个多小时呢!
大意了大意了!
她能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孟怀谦不愧她给予的老谋深算这个标签,就跟深海中的鲨鱼嗅到了味一样,立即问道:“陪我上班?”
“可以后悔吗?”池霜有气无力地说,“六个多小时很难熬。”
孟怀谦搂紧了她,使出了毕生的推销能力,不停地加重砝码,试图打动她,“我看你今天也挺累了,可以在我的休息室里午睡,你一般午睡一个半小时,这就还剩五个小时,看一部电影两个小时,网购一个小时,用下午茶一个小时,还剩一个小时……”
“干嘛呢?”
“玩我的手机。”
“……你的手机有什么好玩的!!”
最后池霜还是陪着孟怀谦来了奥朗。
这是她第一次来他的办公室,难免稀奇,在扫过他那张宽大的办公桌时目光一顿,好奇地拿起那个粉色小猪摆件,只觉得怎么看怎么熟悉,而正在开启电脑的孟怀谦低头,掩去了不自在的神色。
“好巧。”
池霜嘟囔,“我之前也买过一样的摆件。”
她印象中是买过这么一个东西的,至于扔哪去了已经没印象了。
不过,孟怀谦这么个一丝不苟的人,居然还会买这种小玩意儿,也确实令她意外,她还想打趣他几句,倏地,她愣住,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不是吧你?”
这件事孟怀谦也很想喊冤。
当初只是不想让外人将她的东西全都扔了,便让张特助打包好,由他的助理前去取回。
取回了放哪里呢?
只能放在他这里了。
然而现在当她拿着那个摆件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时,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
有种百口莫辩、跳进黄浦江也洗不清的感觉。
池霜嫌弃地看着他,“你……还有这种癖好呢?”
这个摆件是她放梁潜办公室的,怎么!就到他!这里来了呢!
“我没有。”
孟怀谦扶额,只能尽量平静且严谨地将来龙去脉说清楚。
“还真是小看你了。”池霜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果然人不可貌相。”
孟怀谦哽住。
现在是他开始后悔,后悔求她来陪他上班了。
“算了——”
池霜摆了摆手,一副“你这点小缺点也不致命我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吧”的模样,开始了寻宝游戏,在孟怀谦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将她眼熟的物品通通搜出来,扔掉。
“不用把这些当宝贝。”确定没有漏网之鱼后,池霜坐在他的腿上,捧着他的脸用力挤了挤,语重心长地说:“这些东西我都会给你买,不要去羡慕别人了,知不知道。”
可能也觉得这件事情荒谬又好笑,孟怀谦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多买点。”
池霜愣了一愣,埋在他的肩膀处大笑。
她为什么喜欢孟怀谦。
就是他很懂她的点啊。
忙碌的日子时间也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地,又是一年除夕。
孟家虽然旁支亲戚也不算少,可在这样的日子,家家都只会跟最亲近的家人一起度过,每年这个时候,孟怀谦也会在老宅住几天。
清晨,留守值班的管家跟阿姨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份内的事。
孟父将纸铺平,正在沉思着对联内容。
申钰君会亲自到厨房煲一锅鸡汤,孟怀谦会自觉地给父母打下手,给父亲研磨,给母亲清洗红枣、切姜丝。其实,他们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家三口。
正在各司其职时,在外面贴窗花的管家激动地快步进来,说话都带着颤音:“大少、大少回来了!”
大少这个称呼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提起了。
夫妻俩都一阵恍惚。
孟父回过神来,脚都有些发软,却还是挥开了管家的手,一步一步地往门口走去。
庭院里的老人今天只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他已经苍老,背却挺得很直,如凛冽寒冬中的松柏,依然可见盛年时期的不凡气度。
…
这是近二十年以来,孟父过得最开心的一个新年。
年夜饭后,兄弟俩去了书房谈心,孟怀谦则陪着母亲在院子里散步,母子二人都默契地没有打扰这对已经十几年没见面的兄弟。
“是你请你大伯回来的吧?”
孟怀谦淡淡地笑了。
“你爸爸其实也很……”他们是传统的家庭,不习惯将“爱”这一字放在嘴边,申钰君顿了顿,改了口,“他很在意你,哪怕你不去请你大伯回来,他也不会阻拦。”
连她也没想到,儿子竟然请得动大哥。
“所以我也想完成他的心愿。”
孟怀谦扶着她上了台阶,低声说:“不过,我确实也有私心。”
他知道,他从来都不是池霜的最优选择。
她随性、自由、畅快,如果她跟他在一起需要面对许多的波折跟麻烦,那他也会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笑话。
她不需要经历风雨——
如果有,那也是他带来的,既然如此,他何必要拖着她淋雨,他本就可以撑起一把伞。
接到孟怀谦的电话时,池霜正在跟父母一边喝酒一边打扑克牌。
这是他们家的传统习俗。
池霜扫了一眼来电显示,犹豫着要不要接。她跟孟怀谦谈恋爱也只有几个月,还没到见父母的火候。
池父紧张地盯着牌,只觉得这铃声有些吵会打断他的思路,催促道:“快接啊。”
她没办法,只好接通了电话,敷衍着回了几句。
孟怀谦也察觉到了她可能这会儿不太方便接电话,正要说再见时,只听到池霜突然叫了一声:“啊!”
他顿时紧张不已,忙追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池霜气得牙痒痒,懊恼极了:“孟怀谦,都怪你,都怪你!跟你说话我一下没注意到打错牌了,拆了一对顺子!!”
手里的扑克牌都快被她攥得变形了,恨不得隔空将这个害人精拽过来骂一顿才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