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她躺平了(美食) 作者:凌又年 简介: 穆昭朝穿书了,穿成真假千金文的炮灰真千金。 原书里,女主假千金才貌双全,冠绝京城,与表哥男主青梅竹马的情意更是让人羡慕。 村野长大的穆昭朝,处处比不上假千金,却处处与假千金作对,更跟假千金争男主,最后落得众叛亲离郁郁而终的下场。 她的存在除了衬托假千金真善美,还促使男女主感情更加坚韧深刻,是男女主感情路上的磨刀石。 听系统不断强调,她亲生父母是甜宠文男女主,亲哥哥是强取豪夺文男主,全家都是主角就她是炮灰,穆昭朝:“?” 她有系统提供的灵泉,有脑子,为什么要烂在穆家? 炮灰她是不会再当了,女主独美去罢,她要躺平养身体了。 ** 有田有灵泉,哪怕知道这是个很多本书糅杂在一起的世界,穆昭朝也一边种田,一边美滋滋吃各个男女主的瓜,小日子过得富足又有趣。 直到兄长回京,身后跟了个小书童。 她盯着这个眉眼过于清隽的书童,唏嘘,终于有人跟她一样是个炮灰了,还是个大反派,下场比她还惨。 出于同情,时不时投喂一下。 投喂着投喂着,某日,大反派突然送了她一把桃木梳。 刚要接过,就听到少年沉沉的嗓音:“桃木梳送心上人,阿棠可有意?” 少年已褪去青涩,清凌凌的眸子瞧过来,莫名让人心头一颤 穆昭朝:“?” 少年似是紧张极了,再出口的话都裹着颤音:“你若不喜梳子,我再做一个旁的送你……” 穆昭朝:“………………” ** 因出身卑贱,聂峋见惯了世间的恶。 那日,穆大小姐递给他一个烤得焦黑烫手的橘子。 以为她也像那些人一样作践自己,他拧眉,冷冷看过去,却对上一双格外清澈的眸子。 “止咳的,”她清婉的嗓音笑吟吟道:“刚听你咳得厉害。” 戾气翻涌的聂峋:“……” 那是他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世间这么暖 小剧场: 灵泉滋养的果蔬在京城大受追捧,庄子产出有限,想买却买不到的勋贵们心急如焚,为了口吃的花样百出,追着求着她营业…… 天降文的竹马:昭朝妹妹,我跟你哥哥是过命的兄弟 穆昭朝:哦 竹马:……古蒂穗卖我点 穆昭朝:给你的青梅表妹多通信 即将被天降男主抢走心上人的竹马:? 带球跑文男主一脸诚恳:世子妃近日害喜厉害,想买点庄子上的葡萄,不知…… 穆昭朝:孕妇情绪波动大,容易离家出走,快回家陪媳妇罢! 刚把人追回来的世子:? 古板守礼的工部侍郎:内人崴了脚,想炖个萝卜猪脚汤给她补补,能否卖我一根萝卜…… 穆昭朝:啧,继室文的老古板男主,还有这么贴心的一面呢? 火葬场文渣男主:我…… 穆昭朝:关门!今天不营业! 渣男主:? …… 后来,众人发现,他们花大价钱都买不到的果蔬成筐成筐往东城某府上运 众人:就很酸 种田吃瓜咸鱼躺VS美强惨小可怜 内容标签: 美食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穆昭朝(阿棠)、聂峋 ┃ 配角:完结文《摄政王掉马日常》《穿成权臣童养媳》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正文完结】种田吃瓜美滋滋 立意:热爱生活,勤劳致富 vip强推奖章 穆昭朝意外穿成真假千金文里的炮灰真千金,成了女主假千金的对照组;最后会众叛亲离抑郁而终,下场凄惨不说,还被系统告知,她全家都是主角,就她是个炮灰,穆昭朝不干了,带着系统提供的灵泉,搬出穆家,种田开农家乐,灵泉滋养的果蔬,火爆京城,入农庄的名额更是难求,穆昭朝也凭借自己的能力,在京城站稳脚跟。 本文剧情丰富,人设鲜明,讲述了爱情、亲情、友情多重感情纠葛,情感细腻,跌宕起伏。从始至终贯彻自强自立自爱的思想,推荐阅读。 第1章 觉悟 ◎这炮灰,她不当了◎ 平昌伯府,春草堂。 正屋外间,丹若瑟缩着瘦小的身板,隔着屏风偷偷朝里间张望。 窸窸窣窣声依然不断从里间传出,还伴随着或轻或重的哼哼。 丹若一张小脸写满了紧张,本就没甚血色的唇紧抿之下,更是苍白。 她担心极了,大大的眼睛里除了担忧还是担忧,连睫毛都紧张地不住颤啊颤。 犹豫再三,她还是朝里面小声询问了声:“大小姐?” 窸窣声停了。 丹若呼吸也跟着一窒。 片刻后,一道清婉的嗓音从里间传来:“我没事。” 嗓音和语气透着轻快,像是没事的样子,可一想到这些天府里发生的事,丹若不仅没松口气,反倒咬住了嘴巴,眼里的担忧也更浓了。 可大小姐都说了没事,她又一向不喜欢旁人忤逆她的话,丹若纠结着小脸又在屏风处站了一会儿,见里面一直静悄悄的,没再有什么动静,这才垂着小脑袋静悄悄退出去。 听着外间的脚步声,面无表情盯着账顶繁复花纹看的穆昭朝,半晌,她才从床上起来,走到镜子前。 看着镜子里瘦的颧骨突出瘦得脱了相的自己,眉头皱的死紧。 堂堂伯爵府的大小姐,竟然消瘦成这样个鬼样子,说出去有人信? 瘦就罢了,肤色也很深。 不过这个倒是不怪伯府,是原身自小就在村野长大,每日里要上山砍柴下地割猪草,常年在野外劳作,晒得这么黑。 不过她眉眼轮廓很惊艳,鼻梁也高高的,五官没有什么硬伤,好好养养,当然也是个清秀的小美人。 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后,她这才轻轻叹了口气。 倒霉催的,她好好一个新时代优秀大学生,怎么就穿书了? 穿书就穿书,还穿成了一本真假千金文里的炮灰真千金。 原书里女主假千金,才貌双绝,名冠京城,深得平昌伯夫妇宠爱,也因着其纯善仁慈,更是得平昌伯府上上下下喜爱拥护。 而女主假千金和表哥男主是从娘胎里就定的娃娃亲,青梅竹马的情意,更是缠绵悱恻,羡煞旁人。 原本这婚约本该是穆家的亲生女儿穆昭朝的,穆昭朝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对这门婚事她还很期待。但男主林正清及其家人都看不上穆昭朝,再加上假千金和男主感情甚笃,两家都认定了这门婚事是假千金的。 这件事对原主穆昭朝打击非常大,这才有了几天前,穆昭朝跟假千金又因为婚事起了冲突,争执下,穆昭朝推了假千金一把,两人一起掉进了府中人工湖里。 这才刚立春,正月还没过完,湖水甚冰,这一落水可不得了,当天晚上,两人就都起了高热。 然后穆昭朝就穿来了。 是的,她和原主同名,也叫穆昭朝。 原主是一年前被找到接回伯府的,因着自幼在乡野长大,贵族礼仪,教养学识,从来没接触过,再加上自卑敏感,回来后处处被人冷嘲热讽瞧不起,导致她性格更加孤僻偏激,哪怕府里请了嬷嬷教导,她也依然学的不伦不类。 和女主光环下完美无瑕的假千金相比,原主这个真千金十分让平昌伯夫妇失望,慢慢地对她也越来越忽视。 前几日的落水一事,就是她与平昌伯府关系恶化的开端。 原书里,从这件事之后,穆昭朝行为就越来越疯狂,名声也越来越差,为了跟女主抢男主做过许多极端疯狂的事,最后落了个众叛亲离郁郁而终的下场。 她的存在就是为了衬托女主假千金真善美,促使男女主感情更加坚韧深刻,完美扮演了男女主感情路上的磨刀石,炮灰得十分彻底。 本就对穿成炮灰耿耿于怀,穿过来的时机又这么不巧,说是地狱开局也不为过,虽现在开始悬崖勒马也来得及改变悲惨结局,但操作难度有些大,穆昭朝十分不爽。 正气不过,又从系统那儿得知,她的父母穆家夫妇是一本甜宠文男女主,而她尚未谋面的兄长是一本强取豪夺文男主。 全家都是主角,就她是个炮灰。 穆昭朝不干了。 系统怕她真的罢工,给她提供了金手指——灵泉,可以治百病强身健体,只要她不作死,足够她在这个世界里生活得很舒服。 穆昭朝想了想,手握着剧本,原主和家里的关系刚开始恶化,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只要她躲开主线剧情,过自己的小日子自然不成问题,再有灵泉这个外挂,肯定能舒舒服服,这才点头。 今儿是她穿过来的第二天。 又一阵酥麻如同蚂蚁爬过的痒意遍布全身,穆昭朝轻哼一声,按着妆台静静缓了一会儿,等痒意结束,她才再次抬头。 昨晚刚穿过来时,她就使用了一滴灵泉,虽然面色瞧着不是很好,但内里已经在慢慢修复,系统说了,只用一个月,她的身体就会达到这个身体机能原本该有的绝佳状态。 这对她而言算是个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就是使用灵泉修复过程中,身体会有一些小反应——比如痒痒,不过相比郁郁而终而言,这也算不得什么。 穿都穿来了,日子总得过下去。 虽然现在的处境不是特别好,但穆昭朝综合盘算了一下,她有灵泉又手握剧本,只要不掺和原书剧情,日子也不是不能过。 炮灰她是不会再当了,就让女主去独美罢,她要好好养身体远离原书剧情,努力攒钱买个小庄子过自己的小日子去。 有灵泉的养护,这一夜虽没睡踏实,穆昭朝精神也还不错。 她抬头朝窗外看了眼。 日头大盛,绪风阵阵吹得院子里的树枝子吱吱作响,听着就冷。 实在懒得动,正琢磨着要不要眯一会儿,就听到外头传来几声叹息的嘀咕。 “伯爷和夫人心也忒狠了,刚大病一场的人,没有饭吃怎么能行呢?” “我昨晚都吃了晚饭,现在都饿了,大小姐都三顿没吃了,又遭了那番罪,肯定更饿……” “……身子本就弱,又在病中,不吃饭可怎么好啊?可怜……” 穆昭朝挑眉,这个叫丹若的小丫鬟,是原主身边唯一的婢女,从这大半天的简单接触来看,她应当是个忠心的。 正思量着,外头传来瓷器轻碰的声音,还夹杂着几声叹气。 “我喝点热水能撑一撑,”丹若的声音断断续续从门口传来:“大小姐可怎么办啊?” “哎,好不容易偷回了一点,还不能吃……” 然后是碗还是杯子相碰的声音。 穆昭朝想到什么,起身出去。 正在门口避风处捧着碗和热水的丹若听到脚步声,一抬头就看到大小姐出来了,还正看着自己,顿时一愣。 回神后,她忙放下冒着热气的碗,手脚局促道:“大、大小姐……” 穆昭朝看着面前这个瘦瘦小小一点儿不像个十岁孩子身量的小丫鬟,眉心轻轻动了下。 视线再落到她身旁矮凳子上放着的一碗热水,眉头直接拧了起来。 就在她皱眉头时,原本怕得不得了的丹若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小跑着把披风拿过来:“门口有风,大小姐身子刚好了一点点,还是披着好……” 穆昭朝面色顿了一下。 这小丫鬟并不是原主一回伯府就被派来的,是原主实在容不下身边那几个原先安排的丫鬟,这才从新买的下人里,挑了个瞧着什么都不会的丹若。 旁的不说,她对原主还是挺尽心的,只是能力有限,再加上本就是半路买进府的,就算想护主,能做的也有限。 接过披风披好,穆昭朝脸色缓和了些,因为穿书的烦躁也缓解了不少。 见大小姐还是拧眉看着凳子上碗,丹若以为大小姐是在生气自己没拿回来饭食,忙解释道:“伯爷和夫人还没解大小姐的禁足,而且,连今日的饭菜也不给小姐了,说、说大小姐若是不好好反思自己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就一直不让大小姐吃饭……” 说到这里,丹若开始哽咽。 大小姐落了水,高热才退了没两天,还没完全恢复呢,伯爷和夫人竟然断了大小姐饭食。 这是让大小姐长教训反思么?这分明是在逼大小姐去死。 大小姐可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啊,他们怎么这么狠心? 可这话,她只敢在心里嘀咕不敢说出来,怕惹得大小姐伤心。 原本就刚好一些,一伤心再病了,可怎么好啊? 看着丹若瑟缩着肩膀的瘦小身板,穆昭朝眉头拧得更紧了。 她昨晚刚用了一滴灵泉,现在并不饿,她可以不吃,可丹若怎么能行? 这么冷的天儿,只喝水,身体怎么扛得住? “……奴婢、奴婢刚刚去厨房,”丹若脑袋都快要低到地下,自责又难过地道:“可他们什么都不肯给,奴婢最后想偷点东西出来给大小姐吃,但、但奴婢太无能了,只偷到了一些没法吃的……” 穆昭朝刚穿过来,还不是很清楚她目前在府里具体的处境,听丹若这么说,眸色微微动了动。 原书里确实有这段剧情,不过原主很硬气,愣是扛着没认错,并且再得知自己被禁足禁食的时候,就冲去宜心苑闹了个天翻地覆。 虽争了一口气,却让她和整个伯爵府的关系更加恶化,往炮灰的路上越走越远。 原身就是年纪太小了,不知变通。 而且,她对亲生父母的期待也太高,所以才会在巨大落差下,承受不住打击,走上极端。 原本好好的人生,挺可惜的。 她自然不可能这个时候跑去穆父穆母院子里大闹特闹。 但也不是说她就要忍气吞声,任由他们作践自己,平白让丹若跟着自己吃苦受气。 炮灰她是不当了,但伯爵府的大小姐,这个身份她还是要当一当的。 这个时代,有身份总比没有身份行走方便些。 正想着该怎么解决眼下的困境,目光落到长廊柱子后放着的一个歪歪扭扭的竹篮子,瞧着里面像是有一把小葱…… “那是什么?”她问。 丹若正难过自责地吧嗒吧嗒掉眼泪,听到这话,抬头:“啊?哦,那个啊,是、是奴婢趁人不注意从厨房偷回来的,本想偷一些吃的给大小姐回来垫肚子,但奴婢太无能了,只偷到了一些没用的食材……” 食材? 穆昭朝挑了挑眉,走过去,朝地上的竹筐看了看。 一小把小葱,一布包应该是面粉,还有一块黏着树叶的肥肉。 可能是觉得自己太中用了,没能给小姐拿回可口的饭菜不说,偷也偷的是些下等食材,丹若再次低头:“奴婢、是奴婢无能。” 厨房里的人太警惕了,都不让她进去,她只能偷到这些。 穆昭朝大抵能明白丹若获取这些食材的艰难。 女主穆朝阳是整个伯爵府的团宠,穆昭朝从被接回府就不讨喜,什么亲生不亲生的,下人们只看伯爷和夫人对二小姐并没有比以前差,自然还是像以往一样尊敬亲近二小姐,再加上穆朝阳确实很招人喜欢,府里的下人自然也没太把穆昭朝这个大小姐当回事。 原本穆昭朝回来后处处针对穆朝阳,很多下人就很心疼二小姐暗地里替她抱不平。 现在穆昭朝又把穆朝阳推进了水里,到现在都还昏迷着,可是惹了众怒了。 再加上夫人急火攻心也病倒了,伯爷大怒,既生气又觉丢人,直接下令禁了穆昭朝的足,还不准厨房送吃的,势必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好好反思。 府里的下人,巴不得看穆昭朝遭报应,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包庇春草堂。 “哦,对了……”丹若把怀里的竹筐放下,从腰上的荷包里小心翼翼掏出一个有些干巴的苹果:“这是奴婢给大小姐拿回来的,大小姐先吃个苹果垫垫罢。” 苹果卖相委实不好,估摸着也是厨房不要了随手丢的,这才被丹若偷偷拿了回来。 穆昭朝不饿,丹若估计早就饿了。 “你吃罢,”穆昭朝翻了翻地上的竹筐:“我不饿。” 丹若忙道:“怎么可能不饿,大小姐都三顿没吃了……” 见她很认真地翻竹筐,丹若又羞愧又自责:“大小姐快别看了,这些都不太行,而且奴婢、也不会做饭,都是奴婢不好,连顿饭都弄不回来……” 她要是胆子再大点就好了,至少偷两个包子也能拿回来让大小姐先吃着啊! 这都是生的,有什么用呢? “也挺好的,”穆昭朝抬头冲她笑笑:“你是不是饿了?” 丹若本想摇头谎称自己不饿,但肚子非常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主仆俩对视着,一时间都没说话,最后还是穆昭朝忍不住先笑了,一脸苦大仇深的丹若愣了下,也跟着破涕而笑。 “有、有一点儿。”她不好意思地道。 穆昭朝拍了拍手,道:“那就做点饭吃罢,天儿这么冷,不吃点热的身子也受不住。” 系统提供的灵泉一个月只给一滴,下一滴要到一个月后才有,她就是想给丹若应急也没办法,不过眼下这情况倒也不用走这一步,灵泉毕竟提供的量也不多,用来应急最好,只用来填肚子就太暴殄天物了。 现在形势对她不利,现在就冲去厨房,万一落不到好,净耽误时间,而且瞧丹若已经是饿得受不了,还是等吃饱了再去厨房看看情况最保险。 想到这里,她直接道:“做饭吃罢。” 丹若也知道有热乎乎的饭菜吃对大小姐身子更好,只是她没能拿回来,就拿点不中用的食材,她还不会做饭。 丹若快把脑袋低头土里,讷讷道:“奴婢不会做饭。” 穆昭朝笑笑:“我会啊,我来做就好。” “啊?”丹若抬头,一脸不安:“那怎么行啊,大小姐身子才刚好,要好好休息的,这……”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穆昭朝打断她,拿起地上的竹筐道:“苹果也不顶饿,做点饭我们一块吃,我也有点饿了。” 听大小姐这么说,丹若忙擦了擦眼泪,伸手道:“奴婢来拿罢。” 见她这么自责,穆昭朝便把筐递给她,两人一起朝小厨房走。 为了表现出伯府对穆昭朝这个亲生女儿的重视,这个小厨房在原身刚被接回府时很是修整了一番,餐具调料什么的都备得很齐全,只是后来因为穆昭朝行为太极端,把身边的一众丫鬟都赶走,只留了个什么也不会的丹若,这里便闲置了。 米面油这类不能久存的食材,早就没了,但锅灶都是好好的,盐巴黄酒等调味料倒是也还有一些。 穆昭朝系上围裙,撸了袖子,在丹若的热情帮忙下,开始和面。 食材有限,只能有什么做什么。 做饭的最让人有成就感的地方就是:用最贫乏的食材做出好吃的美食。 不才,穆昭朝没穿过来时就很爱挑战极限。 在她看来,丹若拿回来的这些食材足够做出一顿美食。 有肥肉,有面粉,还有小葱,完全可以做出好一顿美味的葱油拌面!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 ————————— 接档文《穿成种田文女主对照组后(美食)》求收藏昂 文案: 陈熙穿进一本种田文,成了为衬托女主真善美而存在的对照组。 原书里,女主和同村还是穷书生的男主订婚,两人互相扶持,男主高中状元,官至首辅,女主则成为当朝首富,事业爱情双丰收。 作为对照组的陈熙,定下婚约的才子书生,家里突遭变故,穷困潦倒不说,还缠绵病榻药石无医,陈熙与那没几日好活的才子退婚不久,才子便撒手人寰,因为克夫,没人上门提亲,不过二十岁陈熙便郁郁而终。 对照得明明白白。 陈熙一穿过来,刚被她退了婚的才子就找上了门。 看着眼前面无血色风一吹就会散的病歪歪,同为工具人的陈熙,突然就对这个短命才子十分同情。 没等她开口,病歪歪就冷着脸把作为退婚补偿的补品,全都扔到了她面前。 扔完,他转身就走,像是多看她一眼都污了他的眼。 陈熙:“?”气性还挺大。 不过陈熙无所谓,对照组她是不会再当了,她要专心搞钱搞事业! ** 陈熙放弃家里的糕点生意,不再与女主竞争,改做辣味,生意火爆得不得了。 日子顺了,心情好了,便顺手投喂一下和她一样是工具人的病歪歪。 没成想,投喂着投喂着,没几日好活的病歪歪竟活过了一年两年三年,直至长成一个芝兰玉树的少年郎,还在乡试中拔得头筹,中了解元。 而陈熙也因着厨艺名声传遍十里八乡,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 这日,陈家老两口终于为女儿挑到一位满意夫婿,正要点头,新晋解元郎突然登门。 看他面色沉沉,来者不善,陈熙挡在爹娘面前,没等她开口,就听那小解元沉沉道:“我与贵府千金陈熙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陈熙:“?” 陈熙以为他是在反讽自己有眼无珠,拧眉道:“我与解元郎的婚约三年前就已解除。” 小解元看她一眼,掏出一张泛了黄的纸张,递到她面前:“婚书尚在,婚约依然作数。” 陈熙:“???”他不是看她一眼都厌恶,怎么连婚书都还留着?! ……后来,陈熙才知道,他那日揣着婚书是一路跑到她家的,生怕晚了一步,她就定了别人。 第2章 发现 ◎穆昭朝:“…………”她要发达了?!◎ 面粉不是特别多,穆昭朝往洗干净的盆里倒了一大半,剩下一点点留作他用。 一手拿着加了盐的清水倒进面粉里,一手不断搅拌均匀,等搅成差不多的面絮时,就停止加水,把面絮揉成光滑的面团,盖上锅盖静置醒面。 在一旁打水,洗干净碗筷的丹若,看着大小姐熟练地做完这些,最后还是没忍住:“大小姐,和面的时候,水里放盐干什么呀?” “放盐是为了让和好的面更劲道一些,”穆昭朝把洗干净的肥肉拿到案板上,头也不抬,刷刷刷切成薄厚均匀的肥肉片:“把小葱也洗干净,等会儿要用。” 正在心里惊讶大小姐居然这么厉害的丹若,听到吩咐马上拿着小葱出去洗:“好嘞!” 这块肥肉从熬猪油的角度来看,真的很不错,皮下还带了厚厚的板油,可以熬出不少,把肥肉切好,,丹若也把小葱洗好拿了进来。 “去把房里的炭拿出来,小炉子生火……” 穆昭朝一边把小葱切成三指长的葱段,一边吩咐丹若。 小厨房柴火早没了,不过院子里还有几篓烧炭盆取暖的木炭,正好先用着。 虽然不会做饭,但生火丹若还是会的。 得了吩咐,她就屁颠地把小炉子抱到厨房外的廊下,然后屁颠的生火——虽然没吃过大小姐做的饭,但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她都忍不住吞口水了! 小炉子生好火,穆昭朝便把小砂锅拿出去放到炉子上,等锅里水烧干后,用筷子把刚刚切好的肥肉,一片片在锅底铺匀,开始熬猪油。 肥肉一下锅,就滋滋滋开始冒油,浓郁厚重的香味扑面而来,一天没吃饭的丹若不自觉又吞了吞口水。 “你稍稍离远一些,”穆昭朝笑笑,把筷子递给丹若:“时不时把肥肉翻一翻面,能快点把猪油熬出来,小心别烫到手。” 丹若像是接过一件很盛大的事一般,重重点头:“好的。” 看丹若操作了一会儿,确认没问题后,穆昭朝进屋准备擀面条。 葱油拌面最好是用细面,这样做出来既好看也好吃。 不过穆昭朝不会拉面,只会擀面,而且也擀不了太细。 不过也不妨事,手擀面更劲道些,吃着比较带劲。 擀面条是个相对来说有些费工夫的活,穆昭朝擀到一半,在外面守着砂锅的丹若就问道:“大小姐,肥肉都熬得发黄了,接下来我要做什么啊?” 穆昭朝放下擀面杖,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出去看了眼,便用筷子把猪油渣都挑了出来: “砂锅先端下来,面还没擀好,先烧点热水罢。”别浪费了炭火。 等面条擀好,穆昭朝这才把小砂锅放回炉子上,准备炸葱油。 猪油本就很香,烧热后,葱段一放进去,就炸出浓烈的葱香。 “好香啊!”丹若一脸惊叹。 穆昭朝看她一眼,小丫头还真是好满足。 这般想着,她夹了块猪油渣放到她面前:“尝一下。” 丹若:“?” 她眼睛瞪得圆圆的,顿了有片刻,便快速接过,吃了。 又香又酥脆,好吃得不得了。 丹若眼睛瞪得更圆了。 这小丫头因为她也吃了不少苦,小脸瞧着也没比她多多少肉,估摸着好几顿都没吃了。 穆昭朝取了些白糖放在猪油渣里拌了拌,像哄小孩子一样,递给丹若:“吃罢。” 丹若吃了一块,再次被好吃哭了。 呜呜呜,这是什么人间美味,放了糖后更好吃了。 要吃第二块的时候,她反应过来,递给穆昭朝:“大小姐也吃。” 穆昭朝看着她脸上纯粹的笑和喜悦,也被她感染地扬起嘴角:“嗯。” 她拈了一块,一边吃一边把炸好的葱段捞出,然后在热葱油里加入用酱油盐和白糖调好的简易版料汁。 等料汁充分化开拌匀后,穆昭朝把小砂锅端下来,放上刚刚烧热水的锅。 水开后,加大火,直接下面。 大火出好面,加了两次凉水,面就煮好了。 总共就她和丹若两人吃饭,穆昭朝直接用筷子把面捞到碗里,然后浇上葱油汁,拌匀,最后再撒上葱花和刚刚炸好的葱段。 乳白色的面汤也盛了出来,一人一碗。 “没有芝麻,有芝麻的话,就更好了。”穆昭朝看了眼瞪直了眼的丹若,笑道:“好了,快趁热吃罢。” 丹若端起碗,迫不及待吃了一口。 唔! 这是什么味道? 她从来没吃过! 好好吃! 面也好劲道! 还有这个葱是怎么回事,明明都炸黑了,怎么也这么好吃? 大小姐可真厉害! 面食大省都讲究原汤化原食物。 穆昭朝没有吃面,而是先喝了两口面汤。 入口有些滑,还带着面粉煮熟后特有的清香,后味很浓,她最喜欢。 吃过饭,主仆二人又把剩下没吃的面条放锅盖上铺匀,拿到太阳底下晾晒。 晒干了收起来,可以多放几天,下次吃直接煮,会很方便。 吃得稍稍有些多,穆昭朝便躺在躺椅上,在院子里晒太阳。 丹若虽然也吃撑了,但还是殷勤地跑来跑去伺候大小姐。 “大小姐,吃苹果。”她把那颗干巴的苹果洗干净削了皮切成块,放盘子里捧到大小姐跟前。 穆昭朝看了一眼。 虽然皮干巴了些,果肉瞧着还可以。 饭后吃点水果,也能解解腻。 但她刚嚼了两口,脸色就变了。 见她脸色不太对,丹若忙道:“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苹果有毒么?不会罢!我从厨房偷……拿的啊!” 穆昭朝皱着眉头冲她摆手。 不是有毒。 “难吃。”她道。 不甜,也不脆,虽然放的时间有点久了,也不该一点甜味也没有。 吃着怪怪的。 没滋没味地嚼着,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这个时代的水果,是不是都还没经过改良? 怕不是连橙子都没有罢? 正从记忆中搜寻系统给她倾倒的信息,就听到一直没动静的系统突然诈尸上线:[是的,还没有橙子。] 穆昭朝停止搜寻,眉头也跟着拧起。 丹若以为她是因为苹果太难吃了,忙伸手:“大小姐快吐出来,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没看出来这个苹果不能吃了。” 穆昭朝坐起来,冲丹若有又摆了摆手:“和你无关。” 话落,她也顾不上跟丹若解释,只沉声在脑子里问系统。 “所以这个世界没好吃的水果?” 系统停顿片刻:[有是有,就是不太多。]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这个时代,不仅没有什么好吃的水果,还没有她最爱的橙子! 更别说什么砂糖橘、水蜜桃、大樱桃、奶油大草莓、无籽大西瓜…… 这对水果爱好者穆昭朝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穆昭朝:“……”她亏了! 像是怕她再摆烂一般,系统忙补充道:[但灵泉可以改良品种。] 穆昭朝:“?!!!” 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系统有些傲娇:[我提供的灵泉可是最高品级的,不仅是改良品种,一滴灵泉能保证一百亩地在一年内长出的东西都能达到最佳品级呢。] 穆昭朝:“……………………” 想到这些好吃的水果上市后会引起怎样大的轰动,穆昭朝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她要发达了! 丹若确实不会分辨说过,见大小姐不愿吃了,想着苹果这么好的东西,扔了怪可惜的,便自己尝了一块。 她连吃了三块,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疑惑——挺好吃的啊,大小姐怎么说难吃呢? 于是她又吃了一块,直到把一盘吃完,都没吃到一块难吃的。 难不成是因为她没吃过什么好吃的,所以和小姐的评价标准不一样? 也是,这个苹果都有些干巴了,是委屈大小姐了。 这般想着,丹若便握着小拳头在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要找机会给大小姐拿回来一些新鲜好吃的水果! 穆昭朝还在晴天霹雳后的五雷轰顶中。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从这股震惊、喜悦中回神。 刚刚还在思考以后该怎么办呢,现在看,以后的路子就明晰多了。 那就是搬出伯爵府、买几块田地,培育果蔬!等挣多了钱,就买个庄子,过山野田园的悠哉生活! 虽然现在身上银钱有限,但她可以先慢慢规划着,总归是能实现的! 有了目标,穆昭朝整个人都从那股隐隐的惫懒中醒过来。 “……晚上还可以吃葱油拌面了?”丹若看了看西沉的太阳,想起小姐说面条晒干下次吃,登时就来了兴致。 听到丹若的声音,穆昭朝这才从欣喜中收敛起心神。 见丹若正期待地盯着自己,再加上突然得到这么重要的讯息,她心情不错,便笑了下:“你想吃的话,当然可以,中午熬的葱油还可以吃两次。” 丹若:“!!!” “不过,”穆昭朝话音一转:“晚饭我不打算做葱油拌面了。” 毕竟葱油拌面营养有限,她有灵泉撑着,丹若这严重营养不良的小身板,又是正长身体的时候,天天吃这个可不成。 还在开心晚上又可以吃葱油拌面的丹若:“嗯?” 那晚上吃什么啊,府里不给送,她们也没旁的吃的了,晚上要饿肚子么? 她饿着没关系,大小姐总得要吃东西的啊! “歇好了么?”丹若正疑惑着,听到大小姐突然这么问自己,忙下意识点头。 点完头,一脸诧异。 穆昭朝勾起嘴角淡淡笑了下:“歇好了就跟我去趟厨房罢。” 丹若:“……” 她有些没听懂。 大小姐要去厨房? 去厨房做什么啊? 而且大小姐从来都不去厨房的啊! 就在她愣神时,穆昭朝拿了个披风扔给她:“披上,走罢。” 时辰尚早,先去看看厨房什么情况,免得碰了钉子,耽误事。 看着手中华贵又好看的披风,丹若一双眼睛瞪得更圆了。 虽然大小姐一直都对她挺好的,但今日怎么突然这么好? 她不敢披。 “外头风大,”穆昭朝看她犹豫的样子,又道:“你要再吹风着凉,还怎么照顾我?” 丹若想了想道:“奴婢、奴婢自己去就好,大小姐再院子里歇着就好,想吃什么告诉奴婢,奴婢一定都给大小姐取回来。” 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就算是拼了命也要给大小姐取回她想吃的。 穆昭朝看了眼天空,风挺大,但阳光也很好,正好她也想出去透透气。 刚刚出来时,她照了下镜子,发现自己原本黝黑干燥的皮肤变白了些,皮肤的光泽度也有所改善,这都是灵泉的作用,让人恢复到这个机体本该有的最佳状态。 当然还包括外观上的变化,不止肤色,还有头发眉毛等各处…… 系统告诉她,彻底恢复,需要的时间是一个月。 她得多出去走走露露面,要不然整日窝在春草堂,一个月后突然大变样,会被人当成怪物,要是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好了。 再者,让丹若一个人去面对厨房那些老油条,她确实不放心,更别说她现在还被禁足禁饭食。 丹若本就胆小唯诺,因着她平白被欺负,她心里很过意不去。 “走罢,”穆昭朝转身直接朝外走:“早去早回。” 丹若还想说什么,抬头就看到小姐已经走远,忙披上披风跟上。 带着些许寒意的绪风迎面扑来,还夹杂着初春特有的勃勃生机,穆昭朝只觉得整个人都更加清醒了些。 阳光浓烈,落在的轻颤的眼睫上,挺翘的弧度折射出丝丝光晕,虽然肤色还有些暗,但安安静静的样子,透着几分静谧的美。 “大小姐……” 丹若已经跟上,尾随在她身后,小声开口。 穆昭朝看了眼已经把披风披好,还悄悄往自己身边靠的丹若,嘴角微微扬起:“嗯。” 地狱开局,那就先探索探索,她这个伯爵府大小姐的身份,好不好使。 也是为日后的美好生活,迈出的第一步。 作者有话说: 吨吨吨喝面汤的丹若:葱油拌面好好吃哦。 某人:我也想吃……还有,我啥时候露脸? 第3章 初遇 ◎少年身量单薄,但五官很是清绝◎ 正值下午晌,府里忙忙碌碌,来往做事的下人不少。 看到穆昭朝都有些惊讶,不是在禁足么?怎么这就出来了? 还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府里四处走,可真是无法无天啊! 二小姐现在都还卧床不起呢,她这个作恶的人,竟然还这么嚣张? 众人心中很是气愤,但气愤归气愤,也没谁敢跳出来指责穆昭朝。 穆昭朝自然也察觉到了,但她并不在意。 春草堂离厨房不算远,没多会儿,两人便到了。 这个时辰该着手准备府里的晚饭,厨房也开始忙碌起来,穆昭朝带着丹若进来并没有避人,院子里忙活的仆人看到穆昭朝,放下手中的活计,齐齐朝她看过来。 整个院子,霎时一静。 显然谁都没想到穆昭朝会在这个时候来厨房。 但并没有人主动上前。 只是投来的目光,带着怒气和不满。 穆昭朝料到会如此,并不在意,正要喊管事的来,眼风里瞥到一个身影端着什么东西快步朝她这边来,本能察觉到不对劲的穆昭朝正要后退…… “你干什么?” 丹若瘦小的身影快速挡到她面前,一把推开那个要撞上来的人。 啪…… 砂锅打碎在地,锅里原本装的热水登时蒸腾而起。 热气缥缈间,穆昭朝皱眉,压根没顾上去看摔在地上的人,抓着丹若的手就快步走到院子的水缸旁,一句话不说,舀了一瓢水就快速给丹若冲手。 那砂锅里是沸水,丹若为了保护她,推那一下,沸水从锅里溅出,刚好扑到她手背上,已经烫红了。 幸好水缸的水是刚从井里打上来的,虽凉,却不冰。 连冲了五瓢凉水,丹若这才小声道:“大小姐,我没事。” 穆昭朝抬眼看她:“都烫红了还没事?” 她已经注意到了那个人,明明躲得开,这小丫头还不管不顾冲上来,幸好砂锅盖着盖子,要是没盖子,这一下直接烫到脸上身上可怎好? 丹若看了看拧着眉头给她冲手的大小姐,心里美滋滋的。 大小姐果然是最好的! 又冲了好一会儿,穆昭朝这才把瓢塞到丹若手中:“烫到的地方在凉水里浸着。” 丹若刚想说不疼,就被穆昭朝瞪了一眼:“听话!” 丹若:“……”虽然有点凶,但她怎么还挺开心的? 见她乖乖听话,穆昭朝这才抬头朝院中看去。 这一眼,冷沉沉的。 院子里其他人听到动静,看清楚什么情况后,本想看热闹的,但看到穆昭朝这个眼神,所有人面色都僵了一瞬。 这跟她平日里忍气吞声唯唯诺诺的样子不太一样。 平日里他们这位大小姐可是很会装的,是那种瞧着憨厚,心肠却是又黑又毒,蔫坏的主。 今日居然连装都不装了? 也是,都做出把二小姐推下水差点害死二小姐的事来,再装也骗不到任何人了,还有什么可装的? 穆昭朝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水,视线在院子里扫了一圈后,落到了刚刚那个端沸水撞她的小丫鬟身上。 十二三岁的样子,瞧着倒是机灵,闯了这么大的祸竟还一脸不惧地站在那儿。 穆昭朝在心里冷笑了声。 别说她不打算当炮灰了,就算她继续当炮灰,这会儿也轮不到这些人欺到她头上。 “你叫什么名字?”她冷声问。 小丫鬟看了她一眼,料定她不敢把自己怎么样,虽然没能不小心泼到她,但也算有点收获,至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这个‘大小姐’可是很没脸的!也算是给二小姐出了一口气! 是以,她一脸得逞的亢奋:“梅招。” 穆昭朝挑眉,原来是为穆朝阳报仇呢。 视线又扫了一圈,全是些看她笑话的鄙夷目光,有几人倒是稍稍知道收敛些。 但有些人,那可就差骑到她脸上了! 她嘴角勾了勾,轻轻点头。 就在众人以为这件事她果然没法子发作,终于为人美心善的二小姐出了口恶气,让这个粗鄙又恶毒的大小姐丢脸没面子时…… 穆昭朝快步走到那个叫梅招的小丫鬟面前,抬手就是一耳光。 虽然她身体还未有完全恢复,但灵泉毕竟是系统给的外挂,养了这大半天身体也恢复了许多,这用了全身力气的一耳光也不容小觑。 啪一声。 直接就把一脸挑衅且毫无防备的梅招打翻在地。 这一巴掌的威力远不止如此,更是直接就见了血。 梅招显然被打懵了,连哭喊都忘了,只捂着脸趴在地上。 别说梅招,厨房院里其他人也全都被穆昭朝这一举动惊住了,一时间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开口,只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 好片刻梅招才抬起肿的老高的脸,要质问穆昭朝这是在做什么。 然而,没等她开口,穆昭朝又一耳光甩过去。 她可不是什么在世的菩萨。 那一锅沸水可是冲着她来的,就算她提前注意到了,有把握能躲开,但万一没躲开呢? 一锅沸水泼过来,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手段,她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别人都想要她的命了,她还乖乖站着挨打? 她是想安生过自己的日子的,但别人都踩到她头上了,她也会放过! 这第二耳光,梅招终于没再那么硬气,直接倒在地上起不来了,好一会儿才趴在地上呜呜呜哭了起来。 两个耳光,还有梅招的哭声,终于让院子里其他人从震惊中回神。 众人回过神来,忙冲过来要拦在穆昭朝面前免得她再继续打人,更有人伸手想要把穆昭朝拉开,嘴里更是吵吵嚷嚷个不停…… “大小姐这是作甚?” “怎地无端打人啊?” “这把人打……” 穆昭朝撩起眼皮朝那些冲过来要拉扯她的婆子丫鬟冷冷扫过去,厉声道:“敢碰我?谁给你们的胆子!是要造反吗!” 就算炮灰不当了,她现在也是伯爵府的大小姐呢! 连平昌伯爷和伯夫人现在对外都还自诩对她这个亲生女儿极好,她还真不信这群丫鬟婆子敢对她明着动手! 许是这一眼气势太足,也许是刚刚那两耳光已足够让众人警醒。 被她这么一瞪一喝,婆子丫鬟们,一时间竟是不敢上前。 见她们迟疑,穆昭朝心里就更有数了,她丝毫不客气,冷喝道:“都给我滚开!” 丫鬟婆子互相看了看,迟疑了片刻,有一个约摸着是仗着自己年岁大有几分体面的婆子,略讪讪道:“不是要碰大小姐,是大小姐平白无故突然动手打人,这……” 话未说完,穆昭朝就抬眼直勾勾盯着她:“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平白无故打人?” 那婆子被穆昭朝这样冷冰冰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头皮蓦然有些发麻。 她话音顿住,不知道该接什么。 大小姐到底也大小姐,她以前能仗着大小姐不善言辞在言语上占上几分巧,但若大小姐真撒起泼来,她还真的怕。 说起来也奇怪,平日里大小姐虽言行举止粗鄙了些,但大多数时候还总是记着做着伯爵府千金大小姐的样子,不与下人们争论太多,有时吃了暗亏,都是默默忍下,没有这么混不吝啊。 今儿,这是怎么了啊? 怎么突然这么厉害起来? 穆昭朝压根也没等她开口,便继续道:“梅招故意用沸水泼我,伤了我的贴身婢女,别告诉我说你、你们都没看见!” 话落她又道:“没看见那就都是睁眼瞎,眼眶里的眼珠子也全都不用要了,我这就亲自动手全剜掉!都谁没看到?说,我这就成全你们!” 这话听着就让人心生恶寒。 若是放到平日,怕是都觉得大小姐是色厉内荏,但梅招都还在地上躺着呢,那两耳光可是犹在耳边,她们真的信她敢这么做。 更别说,她前两日还差点害死二小姐的人,自然是丧心病狂什么都做得出来,是以更没人当她这话是在开玩笑,一时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就连刚刚自诩有体面的婆子都低下了头,不再吭声,生怕丧心病狂的大小姐会拿她出气。 “既然没人反驳,”穆昭朝冷笑了声又道:“那就是都看到了梅招蓄意害我,还用沸水泼伤了我的贴身婢女。” 院子里,鸦雀无声。 就连趴在地上呜呜呜哭得梅招,也止住了哭声,不敢再发出声音来。 没人说话也不打紧,穆昭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真以为她是原来的那个穆昭朝,任她们搓扁捏圆? 丹若端着瓢终于从外面挤进来警惕地看着院子里的人。 见丹若如此,穆昭朝心里熨帖不少。 “都给我滚开!”穆昭朝又冷嗤了一声。 刚刚围上来想要拉她拦她的众人,没有再迟疑,听到话,纷纷退开。 至于还趴在地上起不来的梅招,也没有人敢上前扶了。 人群这一退开,便显得梅招格外突兀,原本还呜呜呜哭的梅招,哭声猛然一顿,而后边哭边往后缩,生怕大小姐再过来打她。 见她们还算识相,穆昭朝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些。 “管事的在哪儿?”她理了理衣袖,冷声问道。 半晌,一个瞧着有些体面的妇人上前,警惕地看了穆昭朝一眼,而后忙低下头:“厨房管事刘妈妈被夫人喊去回话了,大小姐有事,同老、老奴说也是一样的。” 梅招刚刚的行为,很多人都知道,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对府上大小姐动手,但有人动手,他们自然也不会阻拦。 谁让她心肠这么恶毒,竟然对仙女一样的二小姐下那么狠的毒手。 大小姐禁足中来这厨房边本就理亏,再者,他们厨房向来团结,大小姐在这边压根不好使,他们也并不怕。 只是万万没想到,大小姐居然会这般丧心病狂,与往日的处事态度截然不同。 当众打人就罢了,还如此有气势,连她都被震住了。 下手还那么狠,梅招那张脸,怕是要破相了。 也是,能对二小姐那样神仙一样的人下毒手,心本来就是黑的,月妈妈在心里嘀咕着,又有些怕大小姐发起疯来找她麻烦。 院子里安静极了,生怕大小姐再发疯,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哪里还有人敢看她笑话。 因为她们猜不出穆昭朝接下来要做什么。 更怕那听着就痛的耳光落到自己脸上,更怕被剜眼睛——梅招现在都还没爬起来呢。 穆昭朝也不生气。 听到月妈妈这话,只点了点头:“行,既然你现在是厨房的临时管事,那我找便找你好了……” 月妈妈气息登时窒住。 紧接着,就听到大小姐凉凉道:“梅招以下犯上意图谋害本大小姐未遂,烫伤本大小姐贴身婢女,掌嘴三十,打完去回了母亲,就说这丫鬟以下犯上意图不轨,伯爵府容不下这般没规矩的,撵出去。” 这下不止梅招,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尤其是回话的月妈妈,抬头吃惊地看着她。 这样的事平日里常发生,但大小姐多是训斥一番,用她大小姐的身份压人,就算真吃了亏,也不敢去找伯爷夫人撑腰,大多数时候都是不了了之。 怎地今日搬出了伯府的规矩和夫人,她们可以不把大小姐当回事,可真闹到夫人面前,夫人必定会为着府中规矩和体面处置下人的啊…… 众人都有些没想到。 尤其是回话的月妈妈,嘴角的笑僵在脸上,表情甚是震惊。 穆昭朝冷笑了声:“怎么,我说的话,听不懂?” 这……这不好办了啊,要传到夫人耳朵里,别说梅招,连她都得跟着受罚。 她突然有些后悔刚刚为什么没拦着梅招。 可这么多人看着,她思量片刻,颇有些没底气地道:“大小姐尚在禁足,此事若闹到伯爷夫人面前,怕是……” 穆昭朝冷声反问:“怕是什么?我禁不禁足,都是这伯爵府的大小姐,轮得到你们在我头上撒野?你若不把我放在眼里,当我的话是空气,我自己去回父亲母亲!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搬出父亲母亲来压我?” 月妈妈:“……”她一张脸,血色全无。 这要让大小姐跑去了伯爷夫人面前告状,别说梅招,就是她也一定难逃责罚! 旁的不说,她们哪里拦得住不让大小姐去见伯爷夫人? 若是平日,她是不怕的,可今儿,大小姐明显像变了个人一样,丧心病狂得紧,她可不敢赌这好容易才落到手的副管事的差事。 “你要是听不懂话……”穆昭朝看着月妈妈,见她没动,嘴角轻轻勾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这笑落在月妈妈眼里,怎么看怎么心惊,见穆昭朝话音顿住,她下意识挑眉。 穆昭朝接着道:“那我就回了母亲,连你都一并撵出去,省的日后没规没矩,冲撞了贵人,可不是给伯府招祸么?” 月妈妈冷汗一下就下来了。 大小姐虽然行事惹人非议,可到底也是个主子,再加上她平日里就不把体面当回事,连伯爷的禁足都不管不顾,还对二小姐下毒手,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她们? 春草堂到厨房,禁足中的大小姐就这么大摇大摆过来,定然早就有人去回了老爷夫人,到现在也没人来制止,可见老爷夫人对大小姐的态度。 月妈妈在心里为二小姐不值,却又清醒地知道,真要这样去见夫人,她跟梅招就算不被撵出去,也少不得一顿严惩。 在看大小姐丢脸,和保住自己脸面利益之间,根本不用过多思考,月妈妈很快就做出了抉择,她快步上前,恭敬道:“大小姐说得是,都是老奴糊涂了,老奴忙着准备府里的晚饭,一时忙起来被猪油蒙了心,梅招毛手毛脚冲撞了大小姐,老奴这就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说着,月妈妈便上前,拉起梅招的肩膀:“平日里你就毛手毛脚,今日大小姐来了,也不知道稳妥些,冲撞大小姐,大小姐赏你掌嘴三十,以后可要好生记着府里的规矩!” 话落,在梅招惊恐的目光和求饶声中,一巴掌打了上去。 脸本就肿成猪头的梅招,又挨了巴掌后,登时鬼哭狼嚎起来。 连挨了六七巴掌,梅招扛不住了,推开月妈妈,手脚并用爬到穆昭朝跟前不住磕头:“大小姐,大小姐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求大小姐开恩,奴婢再也不敢了。” 许是被打怕了,也许是疼怕了,或许是怕脸真的破了相,磕头求饶十分诚恳,没多会儿脑袋便磕破了皮,额头的血、嘴角的血,瞧着那叫一个触目惊心。 穆昭朝一点儿没动恻隐之心。 梅招这样,全是她咎由自取。 自作孽,这一切都是她活该。 不过她也不耐烦看她磕自己,见已经敲打到了众人,穆昭朝便冷声道:“行了,别磕了。” 梅招又磕了两个头,这才反应过来,停下磕头的动作。 只是她还不确定大小姐会不会轻易放过她,浑身不住瑟瑟发抖。 穆昭朝看了她一眼,又在院子里扫了一眼,见没人再敢与她对视,更别说刚刚那鄙夷的目光。 目的达到,穆昭朝懒得跟她们耗费精力。 “剩下的巴掌先记着,”穆昭朝看向梅招:“你自己去跟母亲请罪,至于赶不赶你出去,看你自己造化。” 梅招不自禁又抖了抖,这要去跟夫人请罪,夫人能轻饶她吗? 她还想求饶,想让大小姐开尊口放过自己,但没等她磕头,月妈妈便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胳膊,拖着她往外走:“大小姐都饶了你的掌嘴,还不赶紧退下反思自己的错,跟夫人请罪去,在这里碍大小姐的眼!” 说着冲梅招使眼色。 大小姐没有直接去找夫人,已经是开恩了,说是让她自己去请罪,如何请如何措辞,这可是很有讲究的,夫人最是心善,或许就小惩大诫,若还不依不饶,大小姐万一再犯起浑,亲自去找夫人告状,那不就没一点儿余地了么。 到时候,她也会看时机替梅招美言几句,这事不就过了么? 打也打了,罚了罚了,总归已经有个处置了,夫人不会那么心狠的。 梅招一时间没转过来弯,但看到月妈妈的眼神后,终于后知后觉。 她们心里的小九九,穆昭朝也猜到了,她的目的达到,并不在意这些细节,也懒得计较。 “烫伤膏拿来了……” 等月妈妈把梅招‘揪’出去后。 人群里挤出来一个年岁不太大的小丫鬟,手里拿着烫伤膏递给折回的月妈妈,显然是来给月妈妈解围的。 月妈妈忙接了烫伤膏就过来要亲自给丹若涂:“丹若姑娘快涂些药,这烫伤膏好用着呢,保准一会儿就不疼了。” 丹若没动,而是看向穆昭朝。 对方既然这么识时务,又不是主谋,穆昭朝也没想得理不饶人。她过来本就是拿食材回去做晚饭的,只是不巧她们撞了上来,让她立了立威。 而且丹若的手,还是快些涂了药才能好得快,要不然这么冷的天起了水泡可就难护理了,便点了头。 但丹若并没有让月妈妈给她涂,而是接过药膏:“我自己来。” 这些人都不是好人,她才不想让她给自己涂呢。 月妈妈讪笑道:“也行,多、多涂点……这药膏丹若姑娘就拿着用罢,涂个两三日准能好了。” 厨房日日油煎烹炸,常备着的烫伤药,效果自然不错,瞧丹若手上的红印没那么厉害了,穆昭朝便让丹若收了。 见丹若把药膏装好,月妈妈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大小姐愿意给她这个机会,想来刚刚的事,算是揭过去了。 看着在大小姐跟前毕恭毕敬的月妈妈,再联想刚刚被拖走的梅招,院子里众人这才意识到一件事: 大小姐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虽然还是很粗鄙,还是拿大小姐的身份压人,嗓门小了,但以前更多的是让人看笑话,现在却是让人害怕。 有了刚刚的事,月妈妈哪里还敢造次。 她这会儿也终于意识到一件事,大小姐再上不得台面,那也是府里的主子,大小姐都能对二小姐下手,何况他们这些下人呢?落水事件都过去好几日了,也没见伯爷夫人怎么实质性地惩罚大小姐……想到这里,月妈妈突然有些后怕。 只恨自己今日怎么就跟陈嫂子换了值,碰上这事,差点没把自己搭进去。 为了让穆昭朝顺气不再追究她,月妈妈殷切道:“大小姐道厨房这边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见月妈妈这么上道,穆昭朝也没再说什么,只道:“准备一些饭菜,一会儿送到春草堂。” 月妈妈谄媚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大小姐,这、这怕是不成。” 穆昭朝看过去。 月妈妈额头满是冷汗,这回真不是她要跟大小姐作对,可命令在那儿,她只能硬着头皮,躬着身子道:“伯爷吩咐了,不准给春草堂提供饭菜,奴婢们,实在不敢违抗。” 禁足就算了,大小姐自己跑出来,跟她们左右也没什么关系。 可不给提供饭菜,可是责任直接到厨房的,她要违抗了伯爷的命,伯爷定然饶不了她。 天可怜见,她真不是她故意跟大小姐作对啊! 穆昭朝闻言,并没有特别大的情绪波动。 她刚刚这么说也不过是,随口试探一下,果然是平昌伯下的令。 不给重病中的女儿吃饭,可真是个‘好父亲’! 再者,有刚刚梅招一事,她也不敢吃厨房给他们送去的现成饭菜,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有一些不该有的东西? 反正就她和丹若两个人,自己做饭吃,也不麻烦,暂时就还是先自己做。 月妈妈悄悄抬眼,瞥见穆昭朝寒沉沉的脸,怕她把火气发到自己身上,忙又小心翼翼解释道:“没有伯爷的令,奴婢们也实在是不敢啊……” 穆昭朝倒也没想跟她们争论那个便宜父亲的命令,只问道:“下的令是不给春草堂提供饭菜?” 月妈妈忙不迭点头:“是是是。” 穆昭朝嘴角一勾:“我自己拿一些食材,不算违抗命令罢?” 月妈妈一愣,穆昭朝又道:“食材可不是饭菜,你们也没违抗命令。” 月妈妈:“……” 她刚想说这样可能也不太行,但对上穆昭朝沉沉的视线,她不自觉点了点头:“……也、也可以这么说罢。” 伯爷下的令确实是不能给春草堂提供饭菜,大小姐自己跑厨房来拿食材,跟她们也没什么关系不是? 这么一想,月妈妈总算没那么慌了。 穆昭朝示意丹若:“跟我进来选些食材带回去。” 这一下,没人敢凑过来拦着了。 不知道原主那对狠心又不负责任的好父母又会做出什么事来,穆昭朝便把小厨房的东西基本配齐了。 也是以防万一。 等选好了食材出来,穆昭朝突然停下。 刚偷偷松了一口气的月妈妈,登时又提起一颗心,小心翼翼地问:“大小姐还、还有什么吩咐?” 穆昭朝指了指身旁背着一背篓食材,咬着唇偷偷开心的丹若 “我院子里的丹若,都认得她罢?” 月妈妈有些疑惑,没太懂穆昭朝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点头:“丹若姑娘,自然是认得的。” 丹若茫然抬头。 穆昭朝点了点头:“我刚都教了她怎么挑选食材,明日就让丹若自己过来拿食材,她过来,就同我亲自过来一样,她的话便是我的话,若是觉得我在这府里说话不顶事……” 她话没说完,月妈妈便十分上道:“大小姐这是哪里的话,丹若姑娘是大小姐的贴身侍婢,过来替大小姐办事,自然是跟大小姐亲自过来是一样的,奴婢省得的。”春草堂自己过来拿食材,她们也还是不违抗命令。 穆昭朝扯起嘴角笑了下:“既如此,我便放心了。” 话落,便转身带着丹若离开。 等穆昭朝出了厨房的院门,月妈妈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她抬手,抹去额头的冷汗,也不敢多耽搁,忙去宜心苑找玉茗姑娘先把刚刚的事说一下,免得日后怪罪到她身上。 回春草堂的路上,穆昭朝几次要背背篓,都被丹若摆着手拒绝了。 一是,这种粗活,本就是她该干的。 二是,大小姐做这种粗活,那在这伯爵府里可真的一点儿脸面都没了。 她死活不让,穆昭朝没办法,只能由着她。 瞧她身板虽瘦弱,却还挺有力气,便交代她,累了就停下歇着,她们不急着回去。 丹若开心地点头。 大小姐真的很关心她呢,果然大小姐才是最好的! “手还疼么?”穆昭朝视线落到她手上,蹙着眉头问。 丹若摇头:“不疼了,这药还挺好用……真的不疼了!” 说着还举起来给穆昭朝看。 穆昭朝盯着看了会儿,没有起泡的迹象,但还是叮嘱她:“药按时擦,不要碰到,有什么不舒服立马跟我说。” 丹若笑眯着眼睛点头:“好。” “手都烫了还这么开心?”穆昭朝无语。 丹若摇头,又点头,只傻笑,没说话。 她开心不是烫了手,是开心护住了大小姐,她还是很有用的。 往回走的路上,穆昭朝对一直堆着笑脸的丹若道:“日后面对府里的这些人,不用太卑微,真有人和你过不去,也不用当面跟他们吵,回来告诉我,我给你撑腰。” 丹若只是年纪小,心性又单纯,一进伯府就被要来了春草堂,也没人教她,所以很多事都不懂,但人还是机灵的,现在被穆昭朝这么一提点,一下就懂了。 想到这里,丹若一双大眼睛更亮了。 而且大小姐刚刚好厉害,一下就把那些坏人全都震住了! 还打了那个最坏的梅招,大小姐现在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凶起来的样子,特别威风! 主要是,她们都不敢再欺负大小姐了! 丹若很替大小姐开心。 主仆二人各怀心事走了一小段路后,丹若最后还是没忍住,小声称赞道:“大小姐刚刚好厉害呀!” 正在思量晚饭吃什么的穆昭朝闻言,转头就看到丹若小脸上满上崇拜,她笑了下:“不觉得我刚刚很凶吗?” 丹若忙摇头:“不凶!大小姐不凶的,大小姐是威风,是厉害!才不是凶!” 穆昭朝又笑了笑:“嗯,以后若有人欺负你,你也这样厉害,骂不过就打,打不过就回来找我,我帮你打,只有自己立起来了,才没有敢欺负我们。” 丹若愣了愣,而后想明白了,两只眼睛晶晶亮着点头:“嗯!大小姐的话,我记住了!” 同时她在心里默默道,她以后要保护大小姐,帮大小姐打那些欺负大小姐的坏人! “大小姐,”丹若兀自在心里排练了会儿若再遇到刚刚的事情,她该怎么保护大小姐,接连过了三遍,这才安心了些,提了提背篓问道:“咱们晚上吃什么呀?” 一块肥肉,一把小葱,大小姐就能做出那么好吃的面,现在可是挑了这么多食材呢! 穆昭朝朝她身后的背篓看了眼:“炖个羊肉,整点春饼和配菜,再蒸个鱼。” 做梦都只敢吃一个荤菜的丹若:“!!!” 炖羊肉!蒸鱼!还有春饼! 这、这是过年么? 有知道详情的下人,听到主仆二人的对话,心里都有些惊讶,没想到一无是处的丹若现在会做这么多菜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正回答丹若‘春饼’怎么做的穆昭朝,刚从园子的垂花门出来,就听到一道甚是清冽的嗓音从角门的方向响起。 “这是大少爷送来给二小姐养病的,劳烦。” 穆昭朝心有所感,转头看过去。 少年身量单薄,但五官很是清绝。一身小厮的粗布衣,依然难掩气质。就是眉宇间带着几分阴郁。 临近傍晚的阳光,笼着一层浅金色的光晕,落在少年瘦削的脸上,衬的他一双黑沉沉的眸子更加深沉。 眉宇间的阴郁显得愈发深刻。 穆昭朝眉心微动,有些诧异,这样清冽的嗓音,却有着这样一双阴郁的眉眼。 少年也正好抬头,两道视线,猝不及防相接。 穆昭朝眉心蹙起。 他是谁? 穿着小厮的服饰,刚刚说大少爷二小姐,是林府的小厮? 他这长相和衣着,实在太过违和,穆昭朝觉得有些奇怪。 真的只是一个小厮么? 按着剧情设定的常规套路,这样的容貌气质,得是个有身份的罢? 就在她疑惑时,少年目光波澜不惊自然地移开视线,躬着身子退下。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穆昭朝眼底疑惑更浓了。 “大小姐?”丹若见大小姐停下,朝着一个方向发呆,诧异道:“大小姐在看什么啊?” 穆昭朝回神:“没什么,走罢。” 丹若朝着角门的方向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到,便也没多想快步跟上。 角门这边。 刚刚转身离开的少年,听着平昌伯府往来下人的低声议论,步子稍稍停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作者有话说: 丹若:这么多食材,嘻嘻 第4章 试探 ◎穆昭朝:“……”◎ 食材取回来后,就得准备做晚饭了。 刚刚去厨房,给丹若撑腰立威是其一,填饱肚子是其二,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目的。 试探。 她想探探如今她在府里的真实处境。 现在看来,情况比她预想的要好。 厨房的那些人既然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就说明她这个伯爵府大小姐还是有些分量的。 事情并没有到最糟糕的那一步,她往后的日子也能过得松快舒服些。 这般想着,她心情更轻松了些。 丹若手烫得虽不严重,但到底也得注意着,穆昭朝坚决不让她碰水,只让她看着炉火,烧热水。 她先把羊肉清洗干净,然后切成两大块,放到砂锅里,加黄酒、盐、葱段和姜片,调料又放了两片□□两片白芷。 就她们两人吃,炖得羊肉不多,也不用放太多料。 等水沸腾后,撇去浮沫,转小火慢炖,这边就不用一直盯着了,时不时看一眼就行。 中午的面粉有限,现下取了一大包足够用,穆昭朝便和了一大块面。 今晚吃不完,醒一夜,明天做油泼烩面会非常劲道好吃。 面和好,放一旁醒着,穆昭朝开始准备配菜。 炖羊肉汤,放菘菜即可。 拿了一颗大菘菜,剥下食量的菘菜叶子,洗干净切不大不小的块,放到盆里备用。 然后又把刚刚没用完的菘菜拿出来,继续剥,叶子先放在一旁盆里,等明日再吃。 她只要里面的菜心。 “大小姐,”丹若一边看着炉火,一边认真地看大小姐做饭,打算学一学,等学会了,就可以大小姐歇着,她来做饭了,看到不懂的地方自然要问:“剥这么多菘菜都吃掉么?” 这么多,一顿她们也吃不完啊。 “不吃,”穆昭朝举了举手里被她剥出来的嫩菜心:“今天晚上吃这个。” 丹若兴致勃勃追问:“这个怎么吃啊?” 穆昭朝莞尔道:“凉拌。” 她最喜欢的一道凉菜就是凉拌白菜,白菜也就是这个时代的菘菜。 里面鲜嫩的部分,凉拌最好吃。 配着春饼更是美味。 丹若并没有吃过凉拌菘菜心,她连春饼也没有吃过,只听别人说起过。 听着大小姐的描述,丹若又开始吞口水。 “饿了?”穆昭朝一边杀鱼,一边问。 丹若还是摇头,一脸不好意思:“没有饿,就是听大小姐说的,有些馋……” 穆昭朝笑了笑,到底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呢,小孩子心性也挺可爱。 炉子虽转了小火,但砂锅里一直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浓郁的肉香充斥着整个小厨房,丹若一边细心看着火,一边看着正在给鱼开背的大小姐学习怎么做饭,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种日子,可真幸福啊。 大小姐就是最好的! 鲈鱼改好刀后,穆昭朝把切好的葱姜放到水里揉搓出汁,把鱼放进去腌着。 “……这样腌去腥,”穆昭朝一边做一边给丹若解惑:“但现在不能放盐,要不然蒸好的鱼肉就会柴。” 丹若认真学习着,并默默把这些做饭的小技巧全都记下来。 这边备好,穆昭朝便整理了案板,开始擀春饼。 面已经醒好,很有韧性,延展性也不错,擀起来也不费事。 先揉成长条,切成稍大一点的面剂子,而后擀成饺子皮大小后,再涂上油摞起来,十个一摞,直接擀。 等擀好,羊肉也炖得差不多了,穆昭朝便用筷子把羊肉捞出来,切成稍厚一点的羊肉片,这才重新放入刚刚的炖汤中,加切好的送菜和粉条,继续炖。 这边鱼也腌好了。 穆昭朝吩咐丹若:“水可以烧上了。” 早就等着的丹若,立马点火烧锅。 然后抬头看着大小姐在盘子里放一圈切好的葱姜片。 鱼放在这些葱姜片上面,放好后,撒一点点盐,先入个味,再涂一层油。最后再在鱼身上放一些葱姜片,葱姜片都是去腥的。 水开后,上锅蒸。 “蒸鱼一定要水开再上锅,”穆昭朝盖上锅盖,告诉丹若:“这样蒸出的鱼肉更鲜嫩。” 都做好后,穆昭朝开始煮淋在蒸鱼上的汤汁。 没有蒸鱼豉油,也没有蚝油,这些都不打紧。 用葱姜还有洋葱,加酱油和水煮出来的汤汁一样鲜美。 这边蒸着鱼,那边另起一个锅,蒸春饼。 鱼和春饼都很好蒸,等会儿可以一起出锅。 把汤汁煮好,穆昭朝就开始给凉拌菘菜调味。 盐、醋、酱油,一点点白糖,再淋上一点麻油,搅拌均匀。 “好香啊!”丹若瞪圆了眼睛,开心道。 羊肉汤香,蒸鱼也香,就连凉拌菘菜都很香,丹若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凉拌菘菜调好味,鱼和春饼也蒸好了。 起锅后,穆昭朝把盘子里蒸出来的汤汁倒掉,这个蒸出来的汤汁特别腥,必去倒掉。 然后把切好的葱姜丝放到鱼背上,浇上一层热油。 滋滋啦啦…… 香味瞬间扑鼻而至,丹若眼睛都瞪直了。 她看着大小姐把刚刚煮的汤汁浇在鱼肉上,不自觉舔了舔嘴巴。 这边,羊肉汤也炖好了。 穆昭朝把砂锅起下后,撒入切好的葱花和芫荽,擦了擦手道:“好了,可以吃饭了。” 香喷喷的羊肉汤,还有一咬就化的羊肉,就连里面炖的菘菜都好吃的不得了。 还有一点儿都不腥鲜嫩得不得了的清蒸鲈鱼…… 薄厚均匀的春饼,裹上凉拌菘菜,咬上一口,薄厚均匀的春饼又弹又劲道,里面的凉拌菘菜,又脆又爽口,还带着点滋滋的清甜,还有麻油入口时酥麻的香,味道很绝,吃得丹若根本停不下来。 好好吃! 她现在好像个刚学话的幼儿,只会说这仨字。 穆昭朝看她吃得这样香,也不自觉多喝了半碗羊肉汤。 晚饭后,时辰还早,这个时代也没什么夜间娱乐活动,穆昭朝便把屋里的小炉子点上,放上茶壶,和丹若一起吃水果,煮水果茶。 水果是下午在厨房选食材时,丹若趁人不注意偷偷藏在最下面带出来的。 虽然只有三个橘子,丹若还是兴奋。 这都是新鲜的,大小姐肯定不会觉得难吃了。 穆昭朝尝了一瓣,立马被酸的皱起眉头,酸就罢了,还很涩。 丹若:“……还、还不好吃么?” 说着她也尝了一下。 酸的她赶紧把橘子从大小姐面前移开。 “嘶……”饶是酸的倒牙,丹若也还是没舍得吐出来:“好酸啊!” 怎么会这样,明明她听到厨房里的人说这是福建那边新贡的蜜桔,她听到这么说,才冒险给大小姐拿回了几个,怎么会这么酸? 看她五官扭曲的样子,穆昭朝乐不可支:“快别吃了。” 这个世界,果然没有什么好吃的水果。 丹若摇头:“奴婢没关系的,大小姐不要吃了。” 穆昭朝要制止,丹若非宝贝地抱着那个橘子。 想到她怕是日子比自己还难,才会这么宝贝这么几个酸的难以入口的橘子,穆昭朝手顿了下,而后收回来。 她想了想,道:“那你慢慢吃,一次别吃那么多,日后,我让你每天都吃上好吃的水果,管够。” 丹若以为大小姐是在跟她说,以后会带她过好日子,便开心地点头。 穆昭朝并没有跟丹若解释太多。 毕竟,不管是穿书还是灵泉,都不是丹若能理解的。 她心里有了点想法,便让丹若拿了纸笔过来,写写画画。 原主本就才被接回来一年,又不得父母欢心,手上也没什么钱,她刚刚翻过了,只有几块碎银子,还不到十两。 不过她在梳妆盒里翻到了一些首饰,虽然都不是很值钱,但真到了紧要关头,也能救救急。 她现在还是伯爵府的大小姐,只要不掺和主线剧情,每个月能得二两月钱,凡事都要一步一步来,只要她坚持不懈,总会达成目标,想要的都会有。 ……所以,等买上几块地后,除了果树,再种些蔬菜,一来自己吃,二来蔬菜长得快,收了去卖也能快些挣到钱,好尽快实现种田自由。 有了主意和目标,穆昭朝心底因为穿到一个陌生世界的恐慌感消散了不少。 只是…… 她看着纸上的数字,还是觉得太慢了。 要是有什么机会能弄到一大笔钱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立马进入买庄子开果园的阶段,提前吃上好吃的水果。 就在她皱着眉头,刚思量出一点点头绪时…… 外头突然传来一声: “大小姐,伯爷和夫人来了。” 穆昭朝:“?” 伯爷和夫人? 原主的亲生父母,系统口中的甜宠文男女主? 穆昭朝眼睛一亮,她正盘算着寻个什么合适的理由去见见他们呢,这便亲自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丹若:明天吃什么好吃的呢?(╥╯^╰╥) 第5章 嘲讽 ◎今天发挥很给力◎ 这是穆昭朝穿来后,第一次见原主的亲生父母。 单从颜值来看,很符合甜宠文男女主人设。 平昌伯穆存山,三十六岁,行伍出身,但面容却很儒雅,是儒雅的英气。 伯夫人林月婵今年三十三岁,长得很美,哪怕生养了一双儿女,岁月依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反倒显得更加柔和,让人不自觉想亲近。 但并不包括穆昭朝。 她就坐在暖塌上,静静看着站在她身旁的平昌伯夫妇,若不是她刚穿过来情况都还没摸明白,身子也还未完全恢复,平昌伯夫妇她真不想见。 原主年纪小,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但她可不是。 平昌伯夫妇口中的‘一视同仁’‘一碗水端平’,在外人看来是善良心慈,但在穆昭朝看来是自私和偏心。 假千金毕竟不是穆家的亲生女儿,让她和亲生女儿平起平坐,各个方面都跟亲生女儿看齐,这本就是对假千金的偏爱,以及对亲生女儿的不认同,也压根没有考虑过亲生女儿的心情和感受。 偏偏要嘴上还要说有多悲痛,一定会加倍弥补穆昭朝,期待值拉满了,却没有给到特别的关爱,穆昭朝年纪小又单纯,想不明白里面的关系,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这份痛苦。 还要因为幼年的生活经历,被嘲笑指指点点。 众人看到假千金在伯府的待遇和以往一样,势必会认为穆昭朝在平昌伯夫妇心里的地位不如假千金高,自然更轻视她。 在外得不到肯定,在内又得不到父母的偏爱,情感上没给足安全感,自卑敏感的穆昭朝对这个家是没有归属感的,偏偏把她往外推的还是她期待已久十分想依赖的亲生父母。 这种情感上的打击,对一个对家和父母有执念自幼颠沛流离的小女孩而言,是很残忍的。 在穆昭朝看来,假千金本就享受了十几年本属于原主的人生,就算舍不得把假千金送走,非要养在身边,那也该和穆昭朝有区分对原主加倍好才行,这才是‘弥补’,而不是平起平坐。 要么就别把原主找回来,要么找回来了不给原主那么高的期待,只让她有的吃穿,这样她心里也能平衡些,平稳过一生。 而不是现在这样不上不下,倍受煎熬折磨。 原主最后的悲惨结局,她这对满口慈悲的亲生父母,要负主要责任。 说句都是他们造成的也不为过。 是以,面对满眼无奈,还带着隐隐责备的平昌伯夫妇,穆昭朝一脸坦然。 一家三口,默默对视着,谁也没有先开口,屋内气氛一时间诡异极了。 丹若在一旁站着,原本低着的脑袋也因为这漫长的沉默,不自觉抬起看了看。 但她只看了一眼,就赶紧又低下了头。 最后还是林月婵先开的口。 “你……身子好些了?”林月婵看着和自己对视,一脸不觉得自己错了的女儿,十分头疼。 她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明明她和存山已经做得够多了,偏偏昭朝就是不领情。 刚接回来的时候还好,瞧着挺乖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昭朝就开始处处针对朝阳,现在竟还做出把朝阳推下水的恶劣行径来。 还在惩罚期间,大摇大摆违抗父命。 没有孝心就算了,还不顾念一丝一毫手足情分。 一想到朝阳现在还下不了床的虚弱样子,林月婵眉头就忍不住蹙了起来。 再想到她刚刚去了趟厨房,还罚了一个小丫鬟,那小丫鬟只是跟朝阳院子里的梅若走得比较近,她竟也容不下。 越想,林月婵越无奈,甚至心口又开始疼。 穆昭朝看着她,突然笑了笑,回道:“可能是我这些年冬天棉袄都没得穿,冻惯了,所以春日里在水里泡一泡也没大妨碍,已经大好了。” 这话一出,原本还面带责备的的穆存山和林月婵,脸色都变了。 尤其是林月婵。 她本就是多愁善感的性子,亲生女儿流落在外多年,吃了那么苦,她本就心疼得紧,听到她这么轻飘飘的说出来,只觉得心口像是被利剑刺中了一般。 可……无论怎样,她也不该对朝阳做这种事啊! 林月婵内心十分矛盾,脸色都变了好几茬。 从他们第一次变脸,穆昭朝就知道,平昌伯夫妇现在对她还残存着一丝怜惜。 那就好办了。 趁着打感情牌还有用,她就多争取一些利益,然后搬出伯爵府,安生种田培育果蔬美滋滋过小日好了,这趟浑水,她才不蹚。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林月婵心情复杂地接了句:“刚厨房来说你去取了些食材?” 说着她让人把东西带进来:“这是你外祖母特意让人送来的龙眼,想着你会爱吃,就给你带来了。” 穆昭朝十分配合地点头:“嗯,以前连吃的都没有,水果就更吃不到了,更别说这么贵的龙眼,我身体还没好全,就劳烦母亲替我谢谢外祖母。” 这话,又让林月婵心头一梗。 她知道女儿之前吃了不少苦,这都是命运作弄人,谁都不想的,女儿心里有怨气,可也不能怪朝阳啊。 朝阳现在高热都还未退。 一想到朝阳,林月婵就心疼得不行。 偏偏眼前这个女儿油盐不进。 见妻子面色越来越白,穆存山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了,冷声道:“你就一点儿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一点儿不反思?” 若不来的路上妻子一再叮嘱他,他一进门就让这个不孝女跪着了! 厨房今日来报,说她擅自出了院子去厨房拿了许多食材,还罚了一个丫鬟,当时他火气就冲上了头,要狠狠罚她,被妻子拦着他才把火气压了回去。 原本他禁足,不让厨房给她送饭,也不过是吓吓她,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没想真饿着她,结果她倒好,竟这么大胆,自己就冲进了厨房,还在厨房大发神威! 真真是……他穆存山的亲生女儿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 穆昭朝并没有回答穆存山的话,而是拿了个龙眼,一边剥一边问:“二小姐怎么样了?” 听她提及朝阳,林月婵和穆存山脸上都带上了防备。 这一幕落在穆昭朝眼中,只觉得可笑。 同时为原主不值。 她要不对父母抱这么大的期待就好了,身为伯爵府的小姐,怎么也能衣食无忧。 偏偏……落了那么个下场。 想到这里,穆昭朝收起嘴角的笑,淡淡道:“二小姐从小锦衣玉食,又有父亲母亲疼爱,什么神医灵药寻不到,我这样的破烂身体都大好了,想来她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林月婵:“……” 穆存山已经忍无可忍:“朝阳到现在高热不退!” 这个女儿本就跟他们亲近不足,看她又这般不知所谓的样子,本就压着怒火的穆存山,火气蹭一下就蹿了上来。。 为了她,月蝉都气病了,今日还心口疼得连床都起不来,这个女儿丝毫不知悔改就罢了,竟然连关心都不关心一下母亲的病情。 这竟是他穆存山的女儿? 她学了一年的礼仪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穆存山失望至极。 就在他怒不可遏时,眼风里瞥到桌子上一片白,他定睛一看,差点没气吐血。 一锅盖手擀面! 丹若基本什么都不会,他是知道的,所以这一锅盖手擀面必然是他这个‘好女儿’的杰作。 可真行。 不让她吃饭,好好反思过错,她就自己做饭,好跑去厨房耀武扬威。 原本厨房那茬他都打算揭过了,现在么…… 哼! 既然她如此不可救药,那也别怪他狠心。 “高热不退?”穆昭朝像是没听出穆存山的怒火一般,诧异道:“太医开的药不好使么?”这不应该罢?女主光环呢? 穆存山只当她又在阴阳怪气朝阳,气得额头青筋暴起:“这些年你流落在外,你母亲很是心疼,这也不是我们想的,我们也已经尽量在弥补你,你的吃穿用度都和朝阳一样,朝阳也是把你当姐姐一样敬重,可你呢?你都做了什么?” 碰上这样一个不知感恩心肠狠毒的女儿,他们到底造了什么孽? 还好,还好朝阳乖巧懂事。 穆朝阳一张脸,登时沉了下来,她直接打断穆存山的话,冷冷道:“我累了,想睡觉,父亲母亲请回罢。” 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就把人气得冒烟。 和穆朝阳一样也值当特意拿出来说,是对她的施舍么? 还好她本就没对原主这对亲生父母抱有不切实际的念想,原主被接回来大半年才爆发,定是委屈极了忍无可忍。 穆存山被打断后,脸色有些难看。 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女儿,他眉头皱起又松开,松开又皱起,最后还是没压住那股冲天的怒火,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穆昭朝抬眼,有些诧异穆存山一个甜宠文男主情绪竟然这么不稳定。 不过…… 这样刚好,助了她一臂之力。 她坐起来,懒洋洋道:“把穆朝阳送走,我不想和她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 穆存山:“……” 林月婵:“……” 穆存山差点要上前来打她,被林月婵拦住。 就连丹若都发着抖用她瘦弱的小身板挡在穆昭朝身前。 穆昭朝却丝毫不惧,只看着穆存山,嗓音平静地道:“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穆存山指着她,手都在抖,就连林月婵眼睛里也露出了失望至极的神色:“昭朝,我们对你还不够好么?你为什么非要如此闹?” 穆昭朝看向林月婵:“好?你是说,跟穆朝阳一样的规格,平起平坐的生活吗?” 林月婵也气得说不出话了,只拧着眉头看着她。 穆昭朝突然笑了声:“你们是觉得,我能跟穆朝阳平起平坐,是我的荣幸罢?不,应该说,是对我的赏赐,对罢?” 她本不想说太多,但这对父母,实在太过强词夺理。 自己不负责任,非要洗脑是原主不知感恩,这种带着道德绑架式的PUA,原主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能扛住才怪! 穆存山和林月婵齐齐一愣。 显然他们也没想到穆昭朝会这么说。 穆存山更觉得这个女儿无可救药,最后只挤出一句话:“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朝阳比?” 穆昭朝不答反问:“你们不也一直拿我跟穆朝阳比?” 这话,让穆存山和林月婵彻底愣住了。 穆存山甚至有些不敢看穆昭朝的眼睛。 最后挤出一句:“我们从未嫌弃过你。” 这句话在此时说出来,就是一 个笑话,而穆昭朝也真的笑了。 这笑声落在穆存山和林月婵耳朵里,尤其刺耳。 “嫌不嫌弃,”穆昭朝懒洋洋道:“父亲母亲,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 一阵诡异的沉默。 穆昭朝有些困了,也不想跟他们耗了,淡淡道:“我困了,丹若,去送送伯爷夫人。” 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毕竟她以后在京城行走还要靠着伯爵府的名头,若不是这个时代一个孤身女孩子太难立足,她一点儿都不想再跟伯爵府有任何关系。 丹若也有被大小姐的话和气场镇住,缓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忙上前。 穆存山和林月婵已经说不出话了,只在那儿急促喘息。 见林月婵脸色越来越差,穆存山便揽着她要往外走,林月婵却不愿意,她哑声道:“昭朝……” 穆昭朝抬眼看过来。 四目相对。 穆昭朝感受到了一股来自原主的悲伤。 很难过很难过的悲伤,连带着她的眼睛都有些发酸。 她看着林月婵道:“怎么会有人不偏心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她不会再掺和进原书剧情,不想和穆昭朝争什么,未婚夫不会争,就连父亲母亲她也不会再争,但既占了原主的身体,她还是想替原主问一声。 短暂地凝滞后,穆存山果断带着林月婵离开。 再待下去,月蝉怕是又要吐血了。 虽然他当机立断,这种情况也没能避免,刚走出春草堂,林月婵便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穆昭朝听着外头一阵人仰马翻,嘴角掀起一抹嘲讽的笑。 而后,她便把手里的那枚龙眼又放了回去,心情颇好地想:离梦想又近了一步。 今天发挥很给力。 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就能搬出这个火坑一样的伯爵府开启崭新的新生活了! 作者有话说: 丹若:唔! 某人:[想露脸.jpg] 第6章 再遇 ◎少年似有所感,抬头,两人视线相接◎ 吃得好,那股从穿过来一直萦绕心头的郁气也散了出去,还有了明确清晰的新生活目标,而且计划的第一步就进展地很顺利,穆昭朝这一夜睡得极香甜。 就连梦里都是在橙子堆里滑滑梯,在草莓海里遨游,在西瓜堆里奔跑,在大樱桃树上看樱桃雨落…… 第二天醒来时,穆昭朝嘴角都带着笑。 经过一夜,身体又被灵泉修复到一定程度了,一睁开眼,就觉得身上比昨日轻快不少。 至于到底哪里发生了变化,她也说不清楚,应该是那种整体在变好。 因为她察觉到自己眼睛看东西都比昨日清晰。 穿衣服时,瞥到镜子里的自己,她稍稍愣了下。 今日的她比昨日白了至少一个色号。 不是那种很明显的白,但这种细微的变化,对于一个曾经的防晒美白小达人,还是很明显的。 她马上坐到镜子前,把自己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越看,嘴角的笑越浓。 不止白了,连皮肤都变好了些。 原书里,原主的母亲林月婵当年怀她的时候,正跟着外任的夫君期满归京,因为遇到暴雨耽搁了行程,在半路生产,当时条件艰苦,和很多行人一起在山上寺庙躲雨,恰好也有个商户家的娘子生产,阴差阳错,抱错了孩子。 那户把穆昭朝抱走的人家,在她四岁时因为意外,家破人亡,年幼的她也被卖给了人牙子,到五岁时被一户农户买回去给他们体弱多病的儿子当童养媳。 农户家很是清贫,但心性还算温良,没有虐待过她,只是家里太穷了,唯一的儿子要读书花钱不少,身子骨还极弱,穆昭朝自然也不是被买回去享福的,打小就跟着干各种农活,一起养家。 她八岁时,农户家里的顶梁柱从山上摔下来没多久也死了,只剩孤儿寡母,和年幼的她。 被人牙子买走的那一年,穆昭朝吃了不少苦,农户家里虽穷,但至少心善,她也怕自己再被卖掉,就拼命干活帮着养家。 可能是太怕了吧,就这么咬牙靠着小小的肩膀,但还是硬生生把家给撑住了,也因此落了一身病。 被平昌伯府长到的时候,原主瘦的像个猴,还因为常年在烈日下干活劳作,风吹日晒,皮肤很黑,还很粗糙。 哪怕回到伯爵府后锦衣玉食不用再干活了,她肤色还是正常肤色暗一些。 常年的风吹日晒,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精心养护才能养回来的。 若是在伯爵府过得开心,恢复能快一些。偏偏穆昭朝回来后过得也并不开心,不仅不开心,还很压抑,郁结于心,精神状况差的人,身体状态又怎么可能好? 不过现在不会了。 系统说了,灵泉会让人恢复到这个机体原本该有的最佳状态。 看着镜子里眸色清明的自己,穆昭朝扬唇笑了笑,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看来系统说得果然没错,她这个身体会恢复到没受到任何损伤的状态。 这可比什么护肤品都有效,别说护肤品,医美都比不上。 这般想着,她便在脑海中询问系统:“灵泉灌溉过的田地种出的东西有美容效果么?” 如果有的话,那她岂不是要…… [没有。] 美梦还没来得及做就被现实无情浇灭。 [不过灵泉灌溉后的田地长出的东西,营养成分会比普通的高很多,一些药食同源的食物,效果也会更好,当然最主要的是,口感好。] 穆昭朝心中一喜。 这就够了! 真有灵泉的效果,吃一口她种出的东西跟吃了人参果似的,说不定还会给自己招来灾祸。 只比普通的口感好营养成分高,对外也比较好解释。 她更得抓紧时间多在府里走动走动露露脸了。 正这么想着,也早早起床的丹若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进来查看她睡醒了没。 刚从屏风后探出头,就和穆昭朝看了个对眼。 丹若:“……” 下一刻,她眉眼弯弯:“大小姐醒啦?” 穆昭朝点头:“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说着冲她招手:“我看看手上烫伤好了没。” “已经好多了!”丹若走过来,伸手给她看。 穆昭朝仔细看了看,没有起泡,红印面积也消了些,是好多了。 丹若收回手:“我都注意着擦药呢,小姐放心好了,等明日我就能全好了,一定帮着小姐好好打下手。” 想起来,丹若跑出去端了温水进来伺候梳洗。 穆昭朝没让她伺候,自己洗漱完,这才问丹若:“饿了?” 丹若小脸羞涩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地点头:“是有一点点。” 穆昭朝失笑,小孩子果然饿的快。 “那做早饭罢。”穆昭朝道:“我也饿了。” 虽然主仆二人都觉得有些饿了,但昨日晚饭吃得太丰盛了,这一大早还是想吃些清淡的。 于是穆昭朝便煮了锅小米粥。 主食做了小素馅包子。 用昨天和的面,擀成比饺子皮薄一点的面皮,馅则是用的胡萝卜、木耳和鸡蛋。 总共两个人吃,也吃不多,穆昭朝便取了一根胡萝卜,切细丝,加盐杀出水分,木耳热水泡发切丝,两个鸡蛋打散,油锅烧热把鸡蛋煎熟后用锅铲铲碎。 把这些食材倒入一个大碗中,加盐、酱油、麻油搅拌均匀,而后用擀好的面皮,包成一个个八褶小包子形状,放入蒸笼,水开蒸个半炷香的时间,就好了。 这个小素馅包子做起来非常简单,但味道很好,营养也均衡。 等蒸的时候,穆昭朝又用醋盐蒜末麻油等调了个蘸汁。 很快一顿简单却营养的早饭便做好了。 小素包子用的面皮比较薄,蒸熟后有些透明,能透出里面馅料的颜色来,红红黄黄黑黑,瞧着很是好看。 丹若看着笼屉里,晶莹剔透又好看的小包子,一脸惊叹。 大小姐也太全才了! 她什么时候才能跟大小姐学会这些手艺啊? 而且味道也非常好吃,不沾蘸料汁,吃着很清爽,蘸了蘸料汁,则是另一番风味。 一不小心,丹若又吃多了。 今日阳光极好,风也觉得暖了几分,穆昭朝本就打算多露露面,便带着丹若出去散步消食了。 既然是为了露面,穆昭朝便专往人多的地方走,至于府里下人看到她时目光里有多少探究,她压根不在乎。 昨天傍晚厨房发生的事,府里都传遍了,就算看到穆昭朝这么嚣张地在府里四处溜达显摆自己不仅没有受到重罚,还自在地很,下人们也只敢在心里嘀咕。 明面是不敢再那么肆无忌惮了,毕竟谁也不想做下一个‘梅招’。 哪怕觉得大小姐行为实在过分,也没谁敢一直盯着看,只能偷摸摸在心里嫌弃,默默替二小姐打抱不平。 没人跳出来碍眼,再加上身体在灵泉的修护中日渐好转,穆昭朝这两日过得十分舒畅。 这日下午,她吃了午饭,又带着丹若出来散步。 伯爵府面积不算大,这两日已经差不多转了个遍,又刷了一圈脸后,穆昭朝便想歇歇,便在春雨阁的凉亭里晒太阳。 没滋没味吃着丹若准备的苹果,穆昭朝心里十分嫌弃。 不过这种苦日子很快就会结束了,她身体马上就能痊愈,等她搬出去自己种,就能吃到好吃的水果蔬菜,夏天快到了,一想到夏天有那么多好吃的瓜果可以种,穆昭朝就心情大好。 正幻想着,抬头就看到一道陌生却又十分眼熟的身影出现在拐角。 对方似是也有所觉,抬头。 视线相接的瞬间,穆昭朝立马就猜到,她就是女主,假千金穆朝阳。 穆昭朝神色不变,就连情绪都没太大变化,继续没滋没味得吃着苹果。 穆朝阳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穆昭朝,表情明显愣了下。 跟在她身后的丫鬟们,更是立刻防备地上前,把穆朝阳挡在身后。 丹若都放下苹果,往穆昭朝身旁站了站,小小声嘀咕:“大小姐,二小姐过来了。” 穆昭朝脸上没起一丝波澜,就连视线都没移开。 就这样面无表情,上上下下打量穆朝阳。 女主嘛,自然长得很漂亮,眉眼间带着股子灵动清纯,大病初愈苍白无血色都难掩风采,反倒更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娇弱。 她没说话,但打量的目光太过肆无忌惮,像是在打量什么物件一般,惹得穆朝阳的丫鬟们十分生气,一个个都对她怒目而视。 穆昭朝并没有把丫鬟们的反应放在眼里,她只是在打量了两圈后,视线又跟穆朝阳对上,而后淡淡收回视线。 就好像,她刚刚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这种无视可把穆朝阳的丫鬟们气坏了,尤其是脾气最急的梅若,握着拳头,呼吸都急促起来。 穆朝阳倒是没觉得自己被无视有什么难以忍受,但她眉心还是蹙了下。 她不是生气,只是太奇怪了。 她、她就这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既没有冲过来讽刺她,也没有骂她? 这太奇怪了。 一点儿都不像她。 还是说,她昏迷的这几天,父亲母亲又狠狠训斥她了? 穆朝阳装了满心的疑问。 她本就是谨慎的性格,若是旁人她自然不会多疑,但对方是一直看她不顺眼的穆昭朝,她就不能不多想一些。 小声让丫鬟们退下,她上前,主动道:“瞧大小姐面色红润,身子定然已经大好了。” 梅若和连若登时紧张起来:“二小姐!” 穆朝阳看了她们一眼,示意她们无妨,而后继续笑吟吟朝着亭子里的人笑。 穆昭朝被她这声大小姐喊得眉头挑起,朝她看过来。 穆朝阳脸上的笑十分真诚,且十分好看。 春日的阳光下,像是一朵温室里娇养的花骨朵一般。 穆昭朝点了点头:“借二小姐吉言,是快要大好了。” 她们虽然是天然的对立,但穆昭朝并不想同她作对,也没必要同她作对。 她一个炮灰跟女主作对能有什么好下场? 躲着她过自己的日子多好,干什么要想不开去挑战主角光环有多护主角? 所以她嘴角的笑虽淡,却没有带敌意,但却带着很深的警惕。 她一开口,穆朝阳眸色就微微变了变。 确实不对劲。 她竟然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跟自己说话? 穆朝阳心底疑惑更甚,但她向来稳得住,并没有透露分毫,还十分得体地回了一句:“那就好,这样父亲母亲都可以放心了。” 穆昭朝没再回她,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穆朝阳实在好奇,忍不住又道:“那日,我并非故意要把大小姐拉下水的,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才在慌乱中拉住了大小姐。” 这话穆昭朝还没反应,梅若先急了:“明明是大小姐推二小姐落水……” 穆朝阳皱眉斥道:“多嘴!” 梅若有些委屈,更多的是为二小姐打抱不平。 就算大小姐是亲生的,可二小姐也是府中小姐啊,二小姐本就十分委屈了,现在被人推下水差点没了命,竟然还要委屈隐忍,替害她的人说话,梅若眼睛都红了。 穆朝阳深吸了一口气:“我说过了,那日大小姐是无心的,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梅若哪敢顶撞还未痊愈的穆朝阳,但她很不服气,只能梗着脖子不再说话。 穆朝阳而后又转头看过来:“丫鬟不懂事,大小姐勿要生气,我知道那日大小姐并不是有意要推我入水。” 因为她快要掉下池塘的时候,大小姐眼里也闪过一丝惊慌,还想伸手拉她,也是这样,她才能拉到她的衣袖,两人这才一起掉进水里。她推她是真,但想她也不是有意要推她入水, 穆昭朝有些诧异,她的表情实在太过真诚,一时间也看不出到底是在装,还是真的为她辩解。 见她不信,穆朝阳又道:“我已经同父亲母亲解释过了,大小姐并非故意的。” 穆昭朝想了想,道:“哦。” 既然拿不准,那就不回应。 穆朝阳:“……” 见她确实不是很想搭理自己,穆朝阳只能暂时压下满心的疑问:“大小姐既然在这里赏风,我就不打扰了。” 话落便带着丫鬟离开。 刚一离开,梅若就替主子委屈:“二小姐为什么要这么说,明明是大小姐推你入水的,为什么还要跟伯爷夫人……” 她话没说完,就被面色苍白的穆朝阳打断:“我说了多少遍,大小姐不是故意的。” 梅若还想争辩,连若拉了拉她的手,让她别说了:“二小姐不要生气,陈太医说了,您现在要好生静养才不会留下病根,可不能生气。” 穆朝阳有些头疼。 这事她倒是也不怎么生气,她一直都看不惯她,只是这次不小心过火了,但她更在意刚刚穆昭朝的态度。 怎么突然间像变了个人一样? 又走了几步,她突然停下,问连若:“我昏迷的这几日,府中可发生了什么事?” 连若也察觉到大小姐变了,听她这么问,认真想了想,也只想到前两日在厨房处罚梅招一事。 穆朝阳沉思片刻,抓住关键问题:“你说那日晚上父亲母亲去了春草堂?” 连若点头:“是,说来也奇怪,自打伯爷和夫人那日去了春草堂后,大小姐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天天在府里走动,很是得意的样子。” 穆朝阳眉头拧得更紧了:“知道父亲母亲和大小姐说了什么么?” 连若一顿,摇头:“不知道,那日在屋里的只有伯爷夫人还有大小姐以及她身边的丹若……” 连若话音一顿,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忙抬头追问:“二小姐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穆朝阳凝着眉头,没有说话。 梅若没听懂两人的对话,下意识要追问,被连若一个眼神制止。 事出反常必有妖,能让穆朝阳突然转变这么大,定是达到了什么目的,所以心情才会这么好,见到她都不冲过来讽刺指责了。 想这段时间她们之间最大的争端便是正清哥哥,难不成…… 想到这里穆朝阳脸色突然特别难看。 本就苍白的面庞,更是一丝血色也无。 难道是她病着的时候,婚事上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所以,穆昭朝现在才胜券在握? 穆朝阳站不住了,本就虚弱的身子晃了晃,还是连若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二小姐……” 穆朝阳顾不上理她,抬脚就走,她得赶紧去见母亲,还有正清哥哥……她什么都可以还给穆昭朝,唯独正清哥哥不可以! 凉亭里,丹若朝穆朝阳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奇怪道:“她们竟然就这么走了?” 大小姐转了性子,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丹若都已经习惯了,刚刚大小姐没有冲上去找二小姐麻烦,在她看来是很正常的。 就是二小姐反应有些奇怪,她还以为二小姐好了后,会找大小姐报仇呢,竟然就这么走了,害得她白担心了这么多天。 话落,她又想到了什么:“刚刚二小姐说,那天大小姐不是故意推二小姐入水的,还说是她的错,连累了大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穆昭朝也不太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凭她对剧情的掌握来看,这个时期的穆昭朝对这个家,对父母还抱有极大的期待,对穆朝阳应当没有恨到要她死的程度。 事情还真有可能是穆朝阳说的那样。 这几天丹若一直没敢落水的事,一是怕大小姐听了生气,二是她不相信。 大小姐多好的人啊,怎么可能这样去害二小姐,刚刚听了二小姐这么说,她就已经信了九分,这才敢开口询问。 不过,二小姐竟然会替大小姐说话,还算她良心发现。 穆昭朝使劲想了想,记忆还是很模糊,可能是原主高烧烧得不记得了。 “记不清了,”她摇了摇头:“可能就是她说的那样罢。” 对穆昭朝无比信服的丹若马上强调道:“肯定就是那样的!哼,府里的那些人,还编排大小姐,都在胡说八道!” “你那天又没再现场,怎么这么笃定?”穆昭朝看她跟个自己的毒唯似的,不禁好笑。 提起这个丹若就很自责:“那天我要跟着大小姐,肯定会护住大小姐的,大小姐受苦了。” 穆昭朝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我这不是没事么?” 丹若心情这才好转了些。 又坐了一会儿,起风了,穆昭朝便带着丹若回春草堂。 刚喝了些水果茶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自己的计划,准备眯一会儿,就见丹若期期艾艾从外面走进来,站到她身边一脸欲言又止。 穆昭朝打了个哈欠:“发什么什么事了?” 丹若悄悄看她一眼,忙又低下头。 闯祸了? 想到这里,穆昭朝坐了起来,认真道:“怎么了?有什么话是不能跟我说的?” 丹若咬着嘴巴,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道:“表少爷来了。” 表少爷? 穆昭朝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 丹若点头,拧着眉头十分不满地道:“一来就去了秋水堂,连表舅母都是先去了秋水堂,伯爷和夫人也太偏心了。” 穆昭朝这才恍然。 表少爷就是林正清,真假千金文的男主,穆朝阳的官配。 联想到下午在春雨阁偶遇穆朝阳的场面,她当时走得很匆忙,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再看现在林正清就在不该探病探亲的大下午急匆匆上门,穆昭朝登时就想明白了。 这是要宣誓主权啊? 宣誓主权? 穆昭朝眼睛一亮。 她正愁着到底怎么寻个恰当的机会,直接一步到位朝平昌伯夫妇要一座庄子搬出去住呢。 机会这就送上门了。 “走走走,”她穿好鞋子,对丹若道:“我们去看看。” 她这迫不及待想要抓住机会的样子,落在丹若眼里就是迫不及待想要见表少爷。 虽然表少爷一表人才,还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家世也好,确实是个婚配好对象,可,表少爷不喜欢大小姐啊。 在她看来,大小姐也好得很,日后伯爷和夫人定然会给她找更好的人家,何必要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呢? 这样子强求,就算最后真成了,成了亲后,日子也定然不会好过的。 是以,她得知林家舅母和表少爷来了府上,就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大小姐。 她咬着嘴巴思虑再三,最后还是开了口:“大小姐,要不咱们还是不去了罢。” 没得又被表少爷奚落讽刺,伤了心,回来又哭得睡不着觉。 这身子才刚见好呢。 好不容易送上门的机会,穆昭朝怎么可能放弃。 “嗯?”穆昭朝已经披好了披风,朝外走:“你不想出门?那就在院子里等我回来好了。” 丹若:“……” 眼看着大小姐出了门,她忙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衣摆:“大小姐……” 穆昭朝:“?” 丹若心一横,直言道:“表少爷并不是大小姐的良配,大小姐你这么好,等日后,伯爷和夫人一定会再给大小姐寻更好的人家的,大小姐就别去了。” 那句‘表少爷又不喜欢大小姐,大小姐何必要喜欢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她还是没有说出口,怕惹得大小姐伤心。 穆昭朝这才明白丹若刚刚欲言又止的样子是为什么了。 她笑了笑:“我过去是有别的事,你家小姐才没这么傻呢,走罢。” 丹若这才送开口,跟着一起出去时,小声嘀咕了声:“是大小姐。” 穆昭朝急着抓住送到眼前的机会,走得很急,并没有听清她嘀咕了什么,便没在意。 丹若得到消息时,林正清就已经到了府上好一会儿了,再加上她又犹犹豫豫要不要告诉穆昭朝,也耽误了些时间,主仆二人从春草堂出来,林正清和林家舅母就已经从穆朝阳的秋水堂离开,去了正院宜心苑。 穆昭朝便带着丹若,直奔正院。 怕林正清这个大好的机会跑了,穆昭朝步子迈的飞快,丹若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这个样子落在来来往往的下人眼里,便是大小姐依然不死心,非要纠缠表少爷,一想到表少爷一来到府上就赶紧先去探望了病中的二小姐,众人又觉得大小姐今日怕是又要自讨没趣,不定还会怎么闹呢…… 穆昭朝根本没精力去管旁人想什么。 眼看着快到正院,几个眼熟的林府下人正在正院外面候着,显然人还没走,穆昭朝这才松了一口气——赶上了。 她平复了下马上就要有庄子自己搬出去住种各种好吃的水果蔬菜的激动心情,朝正院走去。 刚到跟前,还没踏进去,就看到人群末尾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停下,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是那日傍晚,角门送东西的少年。 原来他真的是林家的小厮。 少年似有所感,抬头,两人视线再次相接。 作者有话说: 丹若:emmm 某人:又露脸了,嘿嘿 第7章 又遇 ◎少年压抑的眼睛里,透着疯狂◎ 就在这时林月婵身边的玉茗已经出来迎她了。 穆昭朝朝院子里看了眼,暂时放下了对那少年的好奇,眼下还是要庄子搬出去最要紧! 等穆昭朝进了院子,少年若有所思片刻,这才收回视线。 进了院内抬头就看到宜心苑正屋。 许是受原身记忆和情绪的影响,穆昭朝在看到宜心苑正屋时,心底竟没由来生出一阵紧张和害怕。 她实在想象不出原主回到这个家后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内心特别煎熬是一定的。 “大小姐,”玉茗看了眼突然站在那儿不走了的穆昭朝,小声道:“小心脚下。” 话落她又看了眼,稍稍有些呆滞的穆昭朝。 心里无奈唏嘘了声。 怎么说呢,对这个大小姐,她是又怜惜又觉得可恨。 古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简直太对了。 不过,她一个下人,对主子的事,不指摘,才是下人的本分。 就是难为了夫人。 她眼瞧着夫人这些天消瘦了不少,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穆昭朝思绪收回,扫了玉茗一眼,抬脚进屋。 一踏进房门,穆昭朝便察觉到好几道视线落到她身上。 其中不乏带着恶意的打量。 她眸色闪了闪,而后扫了一圈。 果不其然,先对上的就是那道几乎要把她烧穿的视线的主人——林正清。 旁的不说,林正清能成为男主,皮相还是不错的。 长得干干净净,是个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 但不知为何,瞧着林正清这张脸,她总觉得还没刚刚院门口碰到的林府那个小厮好看。 可能是相由心生。 林正清心里恨毒了她,看她的目光也不善,落到她眼里,就丑了点。 她面无表情和他对视了片刻,便若无其事收回视线。 正在心疼穆朝阳要把火气全撒在穆昭朝身上的林正清:“……” 她就这么若无其事移开了视线? 还跟没事人一样在屋里看来看去? 看着她这个样子,林正清突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 穆昭朝不止恶劣粗鄙,还十分不知所谓! 穆昭朝当然知道林正清看完了心上人受苦这会儿有多恨自己,原本她是要观察林正清的母亲,也就是她现在的舅母的,但却被另一道只比林正清视线稍稍轻一点点的仇视目光吸引。 咦? 这人站在舅母身后,是舅母身边的人? 舅母这个准婆母都还没这么恨她呢,她一个丫鬟情绪这么激动做什么? “云瑶,不得放肆!”林舅母沉声道。 那个盯着穆昭朝的丫鬟闻言低下了头。 云瑶? 穆昭朝明白了。 这位云瑶姑娘,是林舅母给宝贝儿子林正清准备的通房,怪不得她看自己的目光这么凶呢。 是觉得自己已经是内定的姨娘了,不想同自己为伍,还是觉得她若是做了主母没有穆朝阳好相与? 以为有林舅母撑腰就能翻身成主子了? 真是可笑,穆朝阳和林正清青梅竹马情分,眼里能容得下她? “昭朝,”经了那晚的事后,林月婵有些不太敢见这个女儿了,但她既主动上门,林月婵也不好赶她,她强压下那股不自在,轻咳了一声,主动打破屋里诡异的气氛:“你舅母来看你了,还不快见过舅母。” 穆昭朝视线这才落到林舅母脸上。 到底也是上了年岁见过风浪的诰命夫人,林舅母情绪就掩藏的很好。 哪怕她十分不喜欢穆昭朝,也还是能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穆昭朝觉得挺有趣,便行了个礼:“见过舅母。” 林舅母点了点头:“昭朝身子好全了罢?瞧着是比朝阳精神些。” 这话让一旁的林正清目光更是如刀似火。 穆昭朝都觉得要不是林月婵在,他会冲过来打自己一顿。 这般想着,穆昭朝也冲林正清打了个招呼:“表哥好。” 林正清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他是没想到穆昭朝竟这么不要脸皮。 但碍着姑母,他还是硬着脖子回道:“嗯。” 穆昭朝眨了眨眼,心里十分兴奋。 对,就这样,越讨厌她,她的目的就越容易达成! 如此,她便又加了一把火:“二小姐金尊玉贵,怕是要再养些日子才能好了。” 林正清忍不住了,讽刺道:“那可不,朝阳妹妹知书达理,自然不比某人身强力健。”乡野村妇四个字,他犹豫再三还是咽了回去。 他看不上穆昭朝,可不能不顾及从小疼爱他的姑母。 穆昭朝正愁他要是不接话自己该怎么继续呢,见他接了话,还是冷嘲暗讽,压住心头的亢奋,装得若无其事道:“也是,毕竟我打小就是在乡野长大的,泼打惯了,旁的不说,我就是比娇生惯养的身子强健些。” 说着,她伸出自己的胳膊,比划了下:“看,我这么瘦呢,都比二小姐恢复得快,可见我的身子骨在这些年的泼打下,还是很好的。” 林正清:“……” 他还想再讽刺穆昭朝,可看着她明显比同龄人瘦小的身板,尤其是一张脸,瘦的下巴都尖得有些脱相,还未出口的讽刺的话,全都被堵了回去。 但他并不愿意承认她比穆朝阳强,哪怕是反话,他也不愿意。 末了,他冷哼了一声。 穆昭朝这话对林正清没什么杀伤力,却无疑往林月婵心口扎刀。 瞥见林月婵越发苍白的脸,林舅母出声打断:“好了,今日是来看两个表妹的,别小孩子脾气。” 好好的知书达理又乖巧懂事的儿媳妇,换成个没有教养一身粗鄙的野丫头,林舅母当然更不愿意。 什么血脉不血脉的,妹妹妹夫既然把她当做亲生女儿看待,血脉就不是事,再者,就算没有这一层殷勤,林月婵就不帮她的亲侄儿了? 她看得可比儿子长远多了。 更别说清儿和朝阳两情相悦,穆昭朝压根没可能进他们林家的门。 “是哦表哥,”穆昭朝心里快笑死了,这个林正清可真会给她递枕头,既然他这么上道,不理他可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机会:“表哥比我还大两岁呢,母亲一直都夸表哥谦谦公子温润如玉,怎么会突然孩子气了,不应该啊,是不是今日风大吹着了?” 听她这么胡说八道,从不与人口舌之争的林正清,气得脖子都红了:“你!” 穆昭朝冲他笑笑:“我身子已经大好了,表哥不用担心我。” 林正清:“谁担心你了?”不知羞耻! 林舅母:“正清!” 林正清狠狠刮了穆昭朝一眼,不甘心地收回视线,转头看向门外,不说话了。 穆昭朝有点遗憾,怎么停了,她还不能保证这种程度能说服平昌伯夫妇呢。 但看林正清的样子怕是不可能再搭理她了,穆昭朝只能暂时偃旗息鼓。 她看向林舅母:“母亲和舅母刚刚去看了二小姐,我这几日没得空,二小姐恢复得怎么样了,是不是快好全了?” 林月婵怕女儿再像那日一样说出什么话来,在嫂子开口前,接道:“朝阳已经好多了,再养个两三日就不妨碍了,你这两日饮食都还好罢?” 穆昭朝笑笑:“我挺好的,劳累母亲挂心。” 这话让林月婵一怔。 但她还没来得及感动女儿是不是想通了懂事了,就听到她转头看着桌子上的果子补品,发出一声惊叹:“哇,这都是舅母带的好吃的么?” 林月婵:“……” 林家舅母:“……” 林正清:“………………” 没等人回她,她便抬头,一脸欣喜地看向林舅母:“舅母,我可以吃么?” 饶是林舅母见惯了风浪,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形。 她面色僵了好一会儿,最后才挤出一抹笑:“可以,吃罢。” 穆昭朝又看向林月婵。 林月婵心情十分复杂,这怎么跟那天晚上相差这么多? “……当然可以,你喜欢什么都可以随意吃。” 自感目的达成的穆昭朝,也没心情再跟他们虚与委蛇,冲丹若招了招手,就带着她到大桌子旁,挑了个包装最精致的糕点打开开始吃。 屋内所有人:“……” 林正清都在心里念起了金刚经,最后还是破了功,他转头看着吃得香甜的穆昭朝:“吃吃吃,你除了吃还知道什么?” 穆昭朝心道,你一个男主,总跟我一个炮灰计较什么?气量未免太低! 不过,这样正好!你越讨厌我,我成功的几率就越大! 她把嘴里的糕点咽下,一脸真诚地看着他:“哎,还不是小时候过得太穷了,饭都吃不饱,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现在看到什么好的都想要,表哥你理解一下。” 林正清心道,谁要理解你这没出息又粗鄙的行为? 偏生她语气太真诚,神情也真诚十足,反倒让他那些讽刺的话都咽了回去。 林舅母实在不想听这个外甥女胡搅蛮缠,也不想儿子跟她过多接触,既然朝阳也见过了,他们也该回去了,当即便提出告辞。 林月婵现在也不是很敢让穆昭朝跟外人接触,尤其不敢让她跟正清接触,听到这话,也没挽留,就要把人往外送。 穆昭朝就坐在大桌子边吃糕点,见林舅母和林正清都站起来出去了,她也没有起身送。 丹若又不是主子,她可不敢放肆,眼看着一行人都走到院子里了,大小姐还坐着,丹若小小声道:“大小姐,你不去送送么?” 屋里还有两个丫鬟,闻言也都竖起耳朵听。 穆昭朝放下手里的糕点拍了拍手,也对,做戏要做全套。 她起身带着丹若追了出去。 屋内的两个丫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果然如此’的轻蔑。 原本脸色好看些的林正清看着穆昭朝又跟了出来,一张脸顿时乌漆嘛黑,直接扭过了头,假装没她这个人。 若不是时机不对,穆昭朝都想感谢一番林正清这波助攻。 不过她还要做戏,便装模作样道:“我也送送舅母和表哥。” 林舅母瞥了眼儿子的脸色,十分‘体贴’地道:“你身子刚好,就别出来了,快回去罢,外头风大。” 穆昭朝要做戏,当然不能轻易答应:“不碍事的,我都大好了,舅母和表哥特意来看我,我当然要送送,要不多失礼啊。” 这话直白且不自量力,还没有自知之明。 林舅母像是习惯了一样,笑了笑,又道:“你懂事舅母都知道,快回去罢,听话,要不着了凉,你母亲又要担心。” 本就不想送的穆昭朝听到这话,便顺坡下驴:“那好罢,舅母表哥路上慢点,等二小姐身子好了,我和她一起去看舅母和表哥。” 这话让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包括林月婵,她的脸色最难看。 穆昭朝犹如未觉,自顾自地道了别,便带着丹若从游廊的月门转弯,直接回春草堂。 走出去好一会儿,丹若才小声嘀咕:“大小姐怎么不跟夫人一块去送送啊?” 夫人刚刚看大小姐眼神都温柔了不少,趁机跟夫人多亲近亲近啊! 那晚闹成那样,夫人都吐血了,大小姐都没去看看呢,她真的怕伯爷夫人自此彻底厌恶了大小姐,那样的话,大小姐的日子可就更难了。 穆昭朝无所谓道:“送什么送,又不是来看我的。” 丹若:“……” 两人刚回到春草堂,玉茗就带着两个食盒连并一托盘补品过来了。 “这都是林夫人带过来给大小姐二小姐养身子的,夫人让奴婢送一半给大小姐。” 穆昭朝看了一眼,淡淡点头:“放下罢。” 见大小姐这个态度,玉茗有些看不懂。 下午的时候,不是欢天喜地特意跑过去见表少爷和林家舅母的么?怎么这会儿看到他们带来的礼品,这么冷淡? 见玉茗盯着自己,穆昭朝抬头看过去:“母亲还有事吩咐?”毕竟下午不大不小地闹了一场,母亲不可能一点儿反应没有。 对上她的视线,玉茗忙低下头:“没有,夫人只说让大小姐好好休息,起风了记得添衣服。” 说完,便自觉退下。 作为春草堂唯一的大丫鬟也是唯一的丫鬟,丹若还是很自觉的,她上前查看了下送来的礼品,把下午大小姐吃的那款点心找出来,打开放到大小姐面前。 穆昭朝看了一眼,并没有动。 丹若奇怪道:“怎么了?大小姐不喜欢了么?”明明下午的时候很喜欢吃啊。 穆昭朝摇头:“你吃罢,我不想吃。”又没有多好吃。 她现在比较好奇林月婵现在在想什么。 她不信林家舅母特意过来一趟仅仅只是为了看穆朝阳,肯定跟林月婵说了什么,有些话就算不挑明说,也会有暗示,比如她对两家婚事的态度。 不过刚发生没多久的事,她应该要跟平昌伯商量一下,再给他们点时间好了。 回忆了一遍下午的言行,穆昭朝还是很满意自己的临场发挥。 见大小姐不吃,丹若也没动,而是把糕点又收了起来——等大小姐想吃的时候再吃。 收起来后,就见大小姐在沉思,丹若以为她又在想表少爷,想劝,又觉得下午刚劝过,尤其大小姐还被表少爷嫌弃得那么彻底,她现在再提就太戳人伤疤了,便没吭声,就在一旁守着。 穆昭朝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话术,这才心潮澎湃地等着。 幸好老天还有一点点眷顾她并没有让她等多久,用过晚饭不久,宜心苑就来人说,等会儿伯爷和夫人会过来看她。 丹若没有听懂下午穆昭朝话里的玄机,还以为伯爷和夫人是担心大小姐的身子,于是她开心道:“伯府和夫人还是很关心大小姐的。”并没有记恨大小姐那晚把夫人气吐血的错! 穆昭朝心情好,只把这句话当做没听见,没有去进行纠正。 真关心穆昭朝的话,穆昭朝也不会走到绝路。 丫鬟传了话没多会儿,穆存山和林月婵便到了。 经过了那晚的事,现在这一家三口,再碰面,明显尴尬了不少。 但穆存山还是硬着头皮询问了一番女儿的情况。 等场面话说完,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显然是有正事要说。 穆昭朝一下来了精神,非常体贴地道:“父亲母亲是有话要跟我说罢?” 就好像那天晚上的指责从未发生过一样。 林月婵看过来,眼睛里带着不忍,可目光却很坚定,像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一般,深吸一口气,道:“是有话要跟你说。” 怎么说呢,虽然这确实是穆昭朝想要达成的目的。 可真当林月婵和穆存山做出这样的决定时,穆昭朝还是有些难过的,为原主。 她点了点头,示意丹若去外面守着。 丹若看了看大小姐又看了看伯爷夫人,明明刚刚氛围挺温馨的,伯爷夫人一直在关心大小姐的身子,怎么一转眼,气氛就变了?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听话退出去守着。 丹若一走,屋里便只剩下一家三口。 但穆存山和林月婵谁都没有开口,漫长的沉默过后,穆昭朝率先打破了沉寂:“父亲母亲,其实我也有话想跟你们说,要不我先说罢。” 穆存山和林月婵对视一眼,眼神里有些无奈,但也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坚定。 他们以为女儿还是要说跟正清的婚事,罢了,反正今日就是特意来说这件事的,穆存山和林月婵这次终于下定了决心。 嫂子说得对,这事不能再拖了,越拖越麻烦,趁现在,快刀斩乱麻,还能少闹出点乱子。 现在能推下水,谁知道后面还会不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来? “你说罢,”林月婵心里有些愧疚,却又很坚定:“我和你父亲都听着。” 穆昭朝:“父亲母亲一直也都看到了,我和二小姐无法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这样的话,那天晚上就说过了,林月婵和穆存山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明显眼神更疲惫了。 他们已经不想纠结为何她就是不能和朝阳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今天他们是为另一件事来的。 穆存山坚毅的双眸,默默沉下来,无论如何,今天都要做一个了断! 要不然,这个家就毁了。 穆存山费了大功夫才说服了月婵。 今日就算月蝉最后心软,他也不会动摇半分。 在他眼里,月蝉和这个家才是最重要的。 他不想再看到月蝉为这个女儿,为这些事伤心难过了。 穆昭朝没管他们的反应,继续道:“我之前是挺想嫁给表哥的……” 她话未说完,穆存山便忍不住道:“这件事,还需要再议,我们本……” 再议就是拒绝。 穆昭朝看向他:“父亲,先让我把话说完。” 穆存山脸色变了几变,最后皱着眉头点头:“你说。” “我之前是挺想嫁给表哥的,”穆昭朝接着刚才的话继续道:“但表哥并不想娶我,甚至还很讨厌我,父亲母亲应该早就察觉到了。” 穆存山:“……” 林月婵:“……” 林月婵目光闪烁,尽量放缓语气:“我们一定会为你再寻一个贤良佳婿,京城的好男儿多得是。” 穆昭朝:“……”突然能切身感受到原主的难过了。 甚至受原主的影响,她胸口都有些疼。 证实了在父母心中,自己没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女重要,谁一时间都接受不了。 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他们这样说,就越说明心里还是觉得愧疚,这正好帮了穆昭朝,她很快收敛心神,继续道:“所有人都说,二小姐和表哥才是一对般配的才子佳人,我其实是很难过的。” 林月婵:“……” 穆存山:“……” “但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穆昭朝道:“我退出,不会再跟二小姐争了,但是……” 林月婵和穆存山心情起起落落,现在听到她这么说,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她又说了个但是,顿时屏住呼吸。 “……我没办法祝福他们,也没办法再在伯爵府这个伤心地继续住下去了。” 林月婵愣了一下,慌了:“昭朝,你这、这是什么意思?” 穆昭朝:“字面意思,我不想在这里住了,我想搬出去自己住,这样我也能自在一些,在府里,我总会不自觉想起表哥,那太难过了……” “你没必要搬出去的,伯府这么大,我们可以……” 穆昭朝打断林月婵的话:“若不搬出去,我一定还会纠缠表哥,还会和二小姐针锋相对,这样母亲也愿意看到么?” 林月婵登时哑然。 看着他们的反应,穆昭朝是真心为原主不值。 这到底是什么父母啊,偏心偏得没边! 穆昭朝趁热打铁,继续道:“城里我也不是很想待,城外有庄子么?我想去庄子住,也清净些。” 这话让林月婵彻底沉默了。 因为她意识到了,穆昭朝是认真的,不是在吓唬他们,而是真的考虑要搬出去住。 林月婵并不想这样。 更没想到会这样…… 就在她犹豫时,穆存山直接拍板:“可以!”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还是她主动提出的,穆存山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但林月婵明显有些犹豫,她喊了他一声:“存山!” 穆存山到底不想让妻子着急,她现在身体太弱了,以着急就容易急火攻心,最后他只得退一步:“我们要好好想想。” 穆昭朝很清楚,搬出府这事是板上钉钉了,因为穆存山很赞同。 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但她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便直接放出一记杀招:“父亲母亲要想一想也成,不过也快些做决定,毕竟我的想法也有可能会变的。” 言外之意,可能过两日,我就又非要嫁给表哥不可了呢? 穆存山和林月婵对视一眼。 最后,穆存山道:“你休息罢。” 说着两人就一脸复杂地转身要走。 穆昭朝突然喊住他们:“父亲母亲!” 两人转身,以为穆昭朝这就改变了主意,不自觉地有些慌,毕竟之前的事还历历在目,实在是让人头疼失望。 见他们这样看她,穆昭朝有些想笑。 不过她还是把笑忍住了,静静看着,明知故问:“你们刚刚说有事要同我说,什么事啊?还没说呢。” 两人这么晚过来,本来就是要说婚事,现在被穆昭朝提前挑明,甚至比他们预想的解决办法还要彻底,被这么一问,脸色僵了一瞬。 “是这样的,”片刻的沉默后,林月婵开口道:“眼看天儿暖和了,我吩咐了裁缝给你和朝阳裁制新衣,想问问你喜欢什么花色,明日我亲自去给你挑料子。” 穆昭朝也不拆穿她,只勾唇一笑:“母亲的眼光向来好,这种事,母亲做决定就好。” 林月婵心情复杂地点头。 穆昭朝转头看向穆存山:“父亲呢?也是为着裁制新衣的事么?” 穆存山突然有种感觉,他觉得他们打从进门,就已经被这个女儿看透了。 他突然有些恼怒,却又很无奈。 “不是的,”他移开目光,语气也沉了下来:“我是看天气暖和了,想带你和朝阳出去骑马,来问问你有没有兴趣。” “没有兴趣。”穆昭朝毫不犹豫拒绝他的谎言:“我不会骑马,而且我身子刚好,也不适合骑马这种过激的行为,谢谢父亲好意。” 穆存山:“……” 他们没再说什么,便走了。 穆昭朝也没有去送。 等他们走远了,丹若才从外面探头探脑进来,偎在她身边,小小声问:“大小姐,我们真的要搬去庄子住么?” 穆昭朝心情很不错,看着有些蔫蔫的丹若,笑着道:“怎么,你不想去庄子住?”她若真不想去,她也不会强求。 丹若忙摇头:“不是的,我是觉得这样的话,太委屈大小姐了,凭什么啊……” 凭什么亲生女儿要搬去庄子住,不是亲生的却可以在府里万千宠爱。 要搬,不也该二小姐搬么? “没有凭什么,”穆昭朝笑了笑:“就凭到了庄子上住,我们可以漫山遍野放风筝、捕鱼追兔子,不比在伯爵府有趣么?” 见大小姐并没有什么委屈的情绪,反而真的期待搬出去,丹若眼睛也跟着一亮:“那是比伯爵府有趣,反正只要大小姐高兴,大小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主仆二人畅想着搬去庄子后的各种吃喝玩乐,到很晚才睡,而伯爵府正院宜心苑的烛火,却是燃到了后半夜才熄。 从这日开始,穆昭朝就在掰着手指等。 等平昌伯夫妇答应,且给她一个大庄子住。 她等了两日,都没等到消息,第三日,她实在忍不住了,主动去宜心苑,却不料,林月婵并没有见她,而是让玉茗传了话,说是后日是外祖母生辰,等过了生辰再议。 本就意识到她搬去庄子这件事受到了阻碍,也不知道是平昌伯夫妇良心发现,还是原书剧情的力量,穆昭朝今日过来只是确认一下,她已经决定好了要主动出击,再逼他们一把。 听到林月婵这么说,穆昭朝眉头微挑:外祖母的生辰?这可比她想的奇招还要好用! 为着计划能顺利达成,穆昭朝利用一天的时间特意给没什么印象的外祖母准备了一份生辰礼。 到生辰这日,一大早,他们就从平昌伯府出发。 只不过,刚下马车,还没等到她施展计划,就又碰到了那个有过两面之缘的小厮。 他正被两个门房拖去角落里,拳打脚踢。 抬眼看过去时,他正好也朝这边看过来,压抑的眼睛里,透着疯狂。 穆昭朝:“……” 作者有话说: 丹若:也太惨了叭!!! 少年:她又看到我了(*^▽^*) 第8章 自嘲 ◎他阴郁的眉眼动了动,会是她么?◎ 穆昭朝不想跟穆朝阳过近接触,怕被搅进炮灰剧情里,提出要求后,府里也没安排她和穆朝阳坐同一辆马车。 那晚穆昭朝说要搬出去独住,林月婵至今还未做出抉择,也有些逃避单独面对穆昭朝。 综合考虑后,安排了三辆马车,母女三人一人一辆。 未免被太多人看到,又传出家宅不宁的闲话,不体面,他们出门很早,天还没亮就动身了。 这是穆昭朝穿来后,第一次出平昌伯府,生活有了新盼头,她对这个古香古色世界的兴趣也大增,是以,马车刚停稳,她便下了车,想凑凑热闹——毕竟世家大族老夫人过生辰的盛景,原来的她可没见过。 原是奔着奢华隆重热闹来的,结果一下马车,就看到之前有过两面之缘的少年被拖去角落暴打。 不知道犯了什么事,那两个门房下手特别狠,瞧着是要往死里打。 本就是现代人思想,这样眼睁睁看着,穆昭朝实在于心不忍。 也或者是,他直勾勾盯着她的样子,让她有些触动。 就在她愣神时,少年又被往角落里拖了拖,彻底离开她的视线。 穆昭朝:“……”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林月婵和穆朝阳都下了马车,还有两辆别府的马车,也早早到了林府门口。 穆昭朝从荷包里掏了点碎银子,指了指角落示意丹若过去。 门口人多,她过去,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让丹若去也一样。 丹若也看到了,不过前儿并没有注意过那少年,没认出来,只以为大小姐又善心大发。 这会儿门口人不算少,怕大小姐会受委屈,丹若接了碎银子就小跑着过去。 在等丹若回来时,一直沉寂的系统突然咦了一声。 穆昭朝:“?”她刚刚幻听了么? 系统:[你右手边,那个穿藕荷色套裙的!] 穆昭朝原本是注意着那个角落的动静,听到系统这话,下意识转过身,迎面和一个面若桃花的眉眼极灵动的女孩子打了个照面。 府门处人突然多了起来,女孩子似乎也在躲着人,便离穆昭朝有些近,已经和她胳膊碰上了。 系统:[竟然真的是!] 小女孩子也没料到穆昭朝会突然转过头,还直勾勾盯着自己。 她并不认识穆昭朝,但生的一双带笑的桃花眼,扬唇便冲她笑了笑——今日是林府老太君生辰,来得自然都是能牵扯上关系的,礼貌客气些准不会出错。 被人释放了善意,穆昭朝也回了她一个笑。 这会儿的功夫,林月婵已经带着人过来了,宾客太多,都站在门口不像个样子,林月婵毕竟也是林家的女儿,便压下心事,张罗着一起迎客人进府。 玉茗见大小姐身旁没人,怕人太多挤着她,便护着她进府。 穆昭朝:“丹若……” 玉茗小声道:“玉珍在外头,等会儿会领她进来,大小姐放心。” 穆昭朝这才放心跟着进府。 进了府,穆昭朝在小门的地方等丹若,顺便问系统刚刚是怎么回事,那个女孩子到底是谁? 系统:[是一本先婚后爱文男主的妹妹。] 穆昭朝:“?”啥东西? 怎么又冒出来一本先婚后爱文? 不是说这个世界就三本书糅杂的么? 系统:[可能是出错了罢,我刚刚检测了下,这个世界现在是有很多本书糅杂而成。] 穆昭朝:“什么意思?” 系统:[意思就是,你有可能遇到很多个男/女主角。] 有那么一瞬间,穆昭朝想把系统揪出来暴打一顿。 系统的机械声略带惊慌:[你有灵泉啊!!!] 穆昭朝深吸了一口气,还好是现在知道,若是刚穿过来,她指定不干了。 “那个先婚后爱文是怎么回事?”穆昭朝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奇怪丹若怎么还不进来:“刚刚那女孩子是男主的妹妹,也是个炮灰?” 她兄长是个主角,她就是个炮灰。 系统:[不是,但也差不多,是个命运有点坎坷的女配。] 穆昭朝磨牙,就针对她是吧? 看在灵泉能种出好吃的果蔬的份上,忍了。 为了转移穆昭朝的注意力,系统忙把那本书的剧情抛出来:[女孩子叫温青茵,是温尚书府的孙小姐,温家世代清流,到了这一朝,已然清贵不可言。男主是她兄长温若滨,清贵世家公子里第一人。女主则是温青茵的嫂子罗沁,罗沁出身寒门,祖上曾经也荣耀过,后来败落了,温若滨和罗沁能成婚,还是祖辈的交情,温若滨是家中长孙,肩上但着温家的兴衰,做事向来谨慎,也很听家中安排,他跟罗沁婚前都没见过,也没什么感情可言,两人的感情是婚后开始培养的,婚后家中遭遇多重变故,尤其是在处理男主恋爱脑妹妹被骗一事上,两人都看到了对方身上别人没有的特质,一直互相扶持,从相敬如宾到心心相印,倒也挺甜挺感人的。] 穆昭朝在心里翻白眼,你一个系统,懂什么叫甜么? 系统:[我这是在读一个读者的书评。] 穆昭朝:“恋爱脑妹妹,是指刚刚那个女孩子温青茵?” 系统:[是的,她被青梅竹马的表哥骗身骗心,很是折腾了一阵,还是女主罗沁一直陪着她开导她,才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勇气,但最后结局也不太好,出家了。] 穆昭朝:“……”是有点惨。 这个时代背景下的女性,被骗心就算了,还被骗了身,简直是要逼她们去死。 刚刚那个女孩子虽然瞧着有点先天不足的病弱,但眼睛极好看,是一双会笑的桃花眼。 穆昭朝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是不是以后我再遇到别的书的男女主或者重要配角,你都会提醒?” 系统:[按理说,是的。] 穆昭朝:“温青茵会对我的命运有影响么?” 系统:[不会。] 穆昭朝想了想,又问道:“若是碰到别的书的主角,不小心和他们有交集了,他们书里的剧情会影响到我么?” 系统:[当然不会!] 穆昭朝这就放心了:“那你刚刚那么惊讶做什么?”还咦了一声。 系统有些心虚:[只是没想到还有别的书糅杂进来。] 正和系统沟通着,丹若从人群里挤了过来。 “大小姐,”看到大小姐身边的玉茗,丹若没提刚刚的事,只用两个人才能听懂的话道:“已经办妥了。” 也就是那少年没有再继续挨打了。 穆昭朝闻言点了点头,她能做的也不多,谁也不能帮谁一辈子,后面会怎样,就看他的造化了。 “大小姐,我们也快进去罢。”丹若护在穆昭朝身边,提议道。 门口的地方,人多眼杂,别冲撞了大小姐。 尤其是,不能让大小姐听到外面那些人的议论。 一想到刚刚在外面听到的流言,丹若脸色就有些难看。 那些人都知道什么,就会胡说八道,也不怕嘴上长疮! 她听了都这么生气,更别说大小姐了,大小姐身子刚好转些,可不能动气,万一气坏了怎好?还是快些进去,里面能清净些。 被丹若护着往里面走时,穆昭朝突然想起刚刚门口那个被殴打的少年。 她总觉得,他那样的颜、那样的气质不该是无名之辈,便问系统:“刚刚门口被打的少年,就是上次在园子角门碰到的那个小厮,是什么来历?”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检测不到。] 穆昭朝蹙眉,不是么? 难不成真的只是个npc? 但她总觉得不应该,那少年太扎眼了,于是她又问系统:“是需要什么触发条件么?” 系统:[暂时不确定。] 穆昭朝再次翻白眼,什么系统,啥也不知道。 系统吭哧吭哧半晌,最后选择了屈辱沉默。 丹若小心护着穆昭朝,没想到还没到内庭,就听到几道刺耳的嘀咕: “快看快看,那就是平昌伯府的大小姐?” “哪呢哪儿呢?” “唔,看着好普通啊,相貌不行,气质也不行,跟平昌伯府一点儿都不搭啊。” “何止跟平昌伯府不搭,跟林府孙少爷更不搭!” “确实……” …… 丹若抬头怒目而视。 什么破嘴,胡说八道什么!她家大小姐明明那么好! 见她们听到了,那群围在一起不知哪个府上的丫鬟们,登时一哄而散。 “大小姐……”丹若红着眼睛想要安慰。 穆昭朝冲她笑笑:“我没事,理她们做什么,当没听见就是。” 丹若还是很生气,但她不想让大小姐伤心,便点了点头:“嗯,我记住了。” 穆昭朝听她语气还带着火气,笑道:“我是真不在意,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 更别说,她有九成的把握,过了今日就能搬出伯爵府,去庄子上过自己的日子,这些闲言碎语,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丹若想了想,觉得大小姐说得有道理,这几日大小姐不在乎府里人的目光,在府上也过得很开心,这么想着她脸上又有了笑。 她突然觉得大小姐搬去庄子住的决定很对,京城里的这些人,嘴都太碎了,还是去城外庄子上清净。 进了内庭,还没来得及去见外祖母,穆昭朝又和温青茵迎面碰上。 穆昭朝视线不自觉往她身后看了看,并没在她身边看到有像她先婚后爱文女主的嫂子。 没来么? 见穆昭朝朝自己这边看,温青茵扬唇,再次冲她露出一个明艳的笑。 她眼睛实在好看,笑起来,像繁星坠落到她眼底一般,透着细细碎碎的光。 就是身体不是很好的样子,嘴唇都没什么血色,脸色也偏白一些。 这是她第二次对自己释放善意了,穆昭朝也冲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这个时候,玉茗快步从里面过来:“大小姐,请跟奴婢来,老太君想见您。” 穆昭朝收回视线,准备去作战了。 这几天她感觉到了穆存山和林月婵对她搬出伯府去外面庄子住的纠结。 穆存山肯定是想她搬出去,但林月婵还在纠结中,甚至她都有刻意在躲着自己。 马上就要误了春种,穆昭朝不想在伯爵府里耽误时间,打算借着今日这个机会主动出击,逼林月婵点头。 能让林月婵也没法反驳的,就是林家老太君了。 跟林老太君这一面,关乎着,她能不能从平昌伯府顺利要到大庄子,并顺利搬出去。 这一刻,她等了两天,甚是期待。 这么想着,她心情突然有些激动。 跟着玉茗往里面走时,穆昭朝脑海中没由来又浮现那个少年压抑疯狂的双眼。 一而再再而三觉得不对劲,要不等下次再碰上了就近距离接触一下,让系统检测检测好了,免得她总惦记。 就在她进屋去见老太君时,府门外,西北角避人的角落里,聂峋缓慢地撑着墙起身,站稳后,他猛地吐出一颗混着血的臼齿。 他抬手抹了下嘴角,看着手背上的血迹,眼底的阴郁疯狂翻腾。 不过视线在落到另一只手上的碎银子时,阴郁稍稍顿了顿。 刚刚被一脚踹中太阳穴,耳鸣眼花了好一会儿,没看太清那个过来帮她小丫鬟是谁,就听到她说什么,她家小姐来着…… 他皱了皱眉心,哪家小姐? 扶着墙,慢慢从角落挪出来,远远地看着热闹喜庆的林府大门。 此时的林府,宾客已然到了不少,说句奔走如市也不为过,熙熙攘攘,他看了一会儿,并没有找到可能是刚刚帮他的那个小丫鬟。 就算找到了又怎样? 他这样卑贱的人,又能为别人做什么? 正冷漠地想着,就听到一些凑热闹的百姓,在一旁高谈阔论。 “刚刚平昌伯府那个流落在外去年刚找回来的亲生女儿,穆家大小姐,看到了么?” “看到了啊,果然和传闻一般。” “什么传闻啊?” “粗鄙不堪!” “哈哈哈,不还不受平昌伯和夫人看重么,听说原本定给她的婚事也要给那个养女二小姐了呢?” “谁让她面容丑陋,登不得堂啊,我要是林家孙少爷我也不要这样的媳妇……” “听说她还跟妹妹争未婚夫呢?” “那怎么争得过,林家孙少爷可是和穆家二小姐青梅竹马,穆家二小姐更是才貌双全!” “那谁知道,就是听说闹得家宅不宁呢……” “……” 穆家大小姐,刚刚和他对视的那个女子。 他在林家做小厮这么久,自然认得她。 伯爵府千金小姐,出身何等尊贵?在府中日子艰难,名声也这么差,真是可怜。 “咳咳……” 他看着手心咳出的血,嘴角勾起自嘲。 呵。 他这种活得如阴沟的臭虫一般的人,哪里有资格去可怜一个伯爵府的千金小姐,真是疯了。 三两下抹去咳出的血,他转身一瘸一拐朝永成街走去。 那边市场最热闹,在林府做不下去了,他总得再找工做,他得活下去啊。 走出一段距离,他突然低头看了眼手心里刚刚得的碎银子。 他握拳,碎银子沾着血迹被他握在掌心,因为太用力,硌得手心有些疼。 不知为何,眼前突然浮现刚刚穆家大小姐看向他时的那道目光。 他阴郁的眉宇轻轻动了动,会是她么? 念头刚起,他便嘲讽地笑出声来。 她跟他无缘无故,为何要帮他? 他可真是脑子被踹懵了! 第9章 主动 ◎她只是眼睛不好,心又不瞎◎ 初春时节的清晨,寒气深重。 大户人家都烧着地龙和火盆,屋内暖烘烘的。 穆昭朝在外头待了那么久,甫一踏进正屋,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气给冲得有些懵。 热气中带着浓浓的熏香。 她阅历有限,闻不出来是什么熏香,只觉味道挺好闻,就是有些浓。 屋内陈设奢华古朴,只看案子上那尊轻烟袅袅的三足掐丝珐琅白鹤向日纹熏炉就透着厚重的底蕴。 林家不愧是百年世家。 虽然对那尊熏炉很感兴趣,但毕竟是头次来,还是做客,她只看了一眼,就注意到了坐在暖塌正中间雍容华贵的妇人。 这应当就是林府老太君。 瞧着还挺慈眉善目的,不过眉头一直皱着,像是不太舒服的样子。 剧情里并没有对老太君有太多着墨,穆昭朝对她了解也不多,但毕竟是个年老的长辈,再加上她还要利用她逼林月婵,便想着上前礼貌地问个安。 还没来得及动…… “哎呀,你可算过来了,快过来快过来,让外祖母好好瞧瞧……”林老太君瞥见她的身影,立马来了精神,不住冲她招手。 穆昭朝:“?” 她不明所以,但还是走到跟前。 走过来时,注意到老夫人身旁几人脸色都变得十分诡异。 穆昭朝更奇怪了。 刚走到跟前,手就被林老太君一把抓住:“手怎么这么凉啊,要我说,过来这么早作甚么,等太阳出来暖和些再出门啊,瞧给我们冻的,外祖母给你暖暖。” 穆昭朝:“???”原主跟外祖母感情这么深厚的么? “我瞧着……”林老太君抓着穆昭朝的手让她坐下,盯着她的脸四下打量:“是不是胖了些啊,瞧着脸上有肉了,唔!是胖了些,更好看了……” 好听的话谁都爱听,尤其还是个身份这么尊贵的老太君,穆昭朝本就对她没那么防备,听到这话脸上露出笑来:“这几日多吃了些。”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穆朝阳带着笑意的嗓音从门口传来:“外祖母,我来看您啦。” 穆昭朝转头看过去。 穆朝阳也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看到老太君和穆昭朝这般,脸上表情一愣。 穆昭朝:“……”她好像明白了。 “哎,”老太君皱着眉头,奇怪道:“我好像听到朝阳的声音在外面,她不就在我跟前坐着的么。” 坐在老太君跟前的穆昭朝:“……” 她就说呢,刚刚老太君招呼她过来时,屋内其他几人反应怎么这么诡异。 合着,是老太君眼神不太好,把她认成了穆朝阳。 屋内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穆昭朝视线在屋内众人脸上扫了一圈,见他们都面色讪讪,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就在这时,她听到老太君打量着她又道:“这是谁家的小闺女啊,长得可真俊。” 穆昭朝:“!” 是个女孩子都无法对别人夸‘好看’无动于衷。 穆昭朝也不管别人什么反应了,她冲林老太君笑着道:“外祖母,是我,我是昭朝。” 林老太君听到这话,微微眯起眼睛,使劲盯着穆昭朝的脸看了又看,最后应当是看清楚了,这才惊讶道:“昭朝呀!你可算是吃胖了些!胖了好,胖了好,脸也白生生了,好看好看……” 说着她笑眯眯拍了拍穆昭朝的手,而后捧在手心里捂着:“好看!外祖母刚刚都没认出来你,你这丫头,也不出声,害我都没认出来……” 穆昭朝微怔。 老太君这句‘吃胖了好’和捂她手的动作,让她想起了她的外婆。 外婆也总是这样拉着她,关心她。 穆昭朝鼻子突然有些酸。 除却和外婆很像,这也是她穿过来后,第一次从‘家人’身上感受到温情。 没等她开口,老太君又道:“怎么这么久没来看外祖母啦,外祖母都想你了……” 穆昭朝抬眼看到林月婵有些不自在的神色,就连林家舅母脸色瞧着也有些诡异。 她又不傻,一想便明白了。 怕是都没把她和穆朝阳落水的事告诉老太君。 她确实猜对了,不止这事,她和穆朝阳之间很多冲突矛盾,所有人都瞒着老太君,年纪毕竟大了,怕她知道了一着急有个好歹。 老太君上了年纪眼睛不太好,也没看出屋内其他人脸色的变化,只拉着穆昭朝的手,冲满屋人说道:“你们也瞧瞧,我们昭朝是不是变漂亮了!” 被老太君这么一提醒,众人这才发现,穆昭朝真的比之前漂亮了。 吃胖了些,脸上有肉了,瞧着也有了贵气。 最主要的是,变白了,眉眼也灵动了。 林月婵这几日因着各种事心神不宁,再加上几日没见她了,刚从府里出来时,天蒙蒙亮看不清,并没有太注意,经母亲这么一提醒她才注意到女儿的变化。 林家舅母就有些诧异了。 这才两天,怎么区别这么大? 估摸着是前日,她身子还不是太好罢,林家舅母心道。 老太君也看不到众人的心思,只是开心地不行,继续夸赞:“果然是我林家的骨血,跟她娘小时候长得一个样。” 林月婵可是当年京城出了名的美人,说穆昭朝跟林月婵小时候长得一样,不就是在夸穆昭朝也是个大美人么? 众人心里下意识想否认,但看着确实显出了几分林月婵年轻时样子的穆昭朝,又有些动摇,都说女大十八变,不会再真的长成个大美人罢? 老太君眼神虽不好,这一点儿倒是没看错,穆昭朝确实比之前好看了不少。 被夸漂亮穆昭朝心里也美滋滋,再加上从老太君身上感受到了温情,嘴角轻轻上扬。 这个外祖母,她认下了。 但抬眼看到屋内其他人诡异的表情,穆昭朝差点直接笑出声来。 她想了想,对老太君道:“我照镜子觉得我可能更像外祖母。” 这一句话就把老人家逗乐了,拍着她的手一迭声道:“是是是,像我,你是我亲外孙女,可不像我么。” 老太君心里正高兴呢,压根也看不到别人脸色。 但林月婵却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穆朝阳一瞬间白下去的脸。 她有些心疼。 但母亲说的话也没错,怪就怪他们一直不敢跟母亲说实情,让她误以为昭朝和朝阳相处和睦,才会一直强调‘亲骨血’‘亲外孙女’这样的话。 昭朝平日里基本不往母亲跟前凑,今日怎这般亲热? 是真的想明白了,还是别有居心? 林月婵有些不安,再加上朝阳脸色越来越差,她正想着该怎么安慰下朝阳时,林老太君又发话了:“朝阳呢,来来来,你也快点过来……” 穆朝阳忙敛起失落的表情,挤出一抹笑,朝老太君走过来。 到底年纪不大,穆昭朝一眼就看穿了穆朝阳的伪装。 但她其实有些不明白,本就不是林月婵的亲生女儿,这是事实,穆朝阳又有什么不能面对的? 难不成,她自己私心里一直把自己当做平昌伯府的亲生女儿自诩? 正思忖着,就对上了穆朝阳投过来的直勾勾的目光。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在她看过去后,马上就移开了视线,慌乱中透着狼狈。 穆昭朝轻轻笑了下,看来有心结的也不止原主,穆朝阳也没有书里描写出来的那么真善美。 也对,人总会有私心,穆朝阳也是个有着七情六欲、还有个青梅竹马男主的凡人。 看不到两人视线互动和微表情的老太君,抓住穆朝阳一只手让她也坐在自己身边,并把两人的手叠在一起拍着。 “你们两姐妹可要一直这么亲啊,”老太君语重心长道:“能做姐妹,就是缘分,要和睦相处,互帮互助,知道不?” 穆昭朝没有说话,而是抬头看向了林月婵。 林月婵脸色也没比穆朝阳好到哪里去。 见她看过来,林月婵愣了下。 像是不敢看她一样,林月婵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想到那天晚上女儿跟自己说的那些话,林月婵心就像是被架在炭火上烤。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让她如何抉择? 穆昭朝在心里感慨,若林月婵如老太君一半清醒,原主也不至于被逼得走上绝路。 穆昭朝没说话,穆朝阳倒是有些扛不住这个诡异的氛围,轻轻嗯了一声:“外祖母放心。” 听到应声,老太君十分欣慰,又转头看向穆昭朝:“和你表哥打招呼了没有?这么久没来了,得跟你表哥打个招呼的。” 这下轮到林家舅母紧张了:“正清这会儿正跟着他父亲在外头招待客人,不得闲呢……” 穆昭朝看了看林家舅母,又看了看低头咬着嘴巴的穆朝阳,但笑不语。 待客是假,不想让她见才是真。 老太君刚刚肯定也让人去喊穆朝阳了,要不然不会认错她。 她来得晚,是因为在外头等丹若,穆朝阳比她还晚,进门的时候脸上明显带着少女的娇羞和欣喜,定是去见林正清了。 林家舅母一直不曾开口,现在突然说话,必然也是知情人。 把老太君当瞎子,还想把她也当瞎子? “那我等表哥忙完再去跟他打招呼好了。”穆昭朝直勾勾看着林家舅母,笑得一脸乖巧。 可林家舅母却是一脸紧张和隐隐的恼怒。 她昨儿还跟夫君说了,若最后还是要换成穆昭朝,这婚事,她就不认了,大不了就得罪林月婵。 可若是老夫人开口,她可就不得不点头了。 是以,刚刚听老夫人提及让穆昭朝去见表哥,她才会这么着急找借口帮儿子拒绝。 正在心里庆幸自己反应快就和这个被她嫌弃到底的外甥女对上了视线。 听着她说的话,看着她嘴角了然的笑,林舅母有些恼羞成怒。 这死丫头什么意思?看她笑话?她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穆昭朝笑着收回视线,再次看向老太君,甜甜地喊了一声:“外祖母,我有话想跟您说。” 这话一出,屋里好几个人呼吸都窒住了。 老太君:“哦?昭朝想跟外祖母说什么呀,快说来外祖母听听。” 难得昭朝想跟她亲近,她哪能不满足? 穆昭朝:“是关于和表哥的……” 林家舅母也顾不得被小丫头看穿,直接上前打断道:“母亲,外头宾客来了不少,温伯母怕是也来了,儿媳扶着您出去接温伯母罢!” 就连穆朝阳也惨白着一张脸求助地看向林月婵。 只有林月婵震惊地看着穆昭朝。 因着她的纠结,那晚的谈话,她和存山没跟任何人说,就连朝阳都不知道。 她本以为昭朝是真的放弃想搬出去,但看她现在的表现,她不会、不会是……这几天不会是在迷惑他们,只等着今日在老夫人跟前亲口提婚事,让老太君给她做主敲定这门婚事罢?! 想到她过往的行事作风,林月婵心底的怀疑更甚。 脸上的血色也瞬间退个干干净净。 她、她后悔了。 她不该犹豫的! 若今日这婚事母亲做主了,那就是逼朝阳去死啊! 存山说得对,他们对这个女儿已经仁至义尽了,是她不知道珍惜,是她…… 林月婵大脑一片空白。 穆朝阳见母亲不看自己,有些急了,还小声喊了她一声。 林月婵依然没有回神。 穆朝阳突然有些绝望,也有些恨,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穆家的亲生女儿。 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恨过,甚至都能平心静气地同穆昭朝相处。 哪怕她推了她一把,害她落水,她都没有恨。 可现在,她很恨。 她得为自己争取,她不能放弃正清哥哥。 “外祖母,我和舅母扶着您一块出去罢,太阳出来了。” 林月婵听到一向乖巧懂事不争不抢的乖乖女儿突然说这话,眼底露出茫然。 因为她的纠结犹豫,他们也没告诉朝阳。 可现在看着急迫争取的朝阳,林月婵有一瞬间的怀疑,她是不是也从来没有懂过这个女儿? “我不去,”老太君摆了摆手,皱着眉头道:“我头疼,想再歇一歇,你们先去罢,我等会儿再出去。” “昭朝啊,”老太君拒绝完,转头拉着穆昭朝的手:“你要跟外祖母说什么啊?” 穆朝阳已经急了,直接带着哭腔喊道:“母亲!” 老太君诧异地看着她:“朝阳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快来躺躺,这么冷的天,你们就是起的太早了。” 穆昭朝看了眼眼眶红红的穆朝阳,她还想甩掉炮灰人设,开开心心种田呢,可不想被女主记恨上又把她拉回去当炮灰。 话说一半停顿,也不是要作弄谁,只是林家舅母太急切了,打断了她。 都这样了,穆昭朝也不管了,搬出伯爵府去庄子住最要紧,她直接道:“外祖母,我想跟您说的是,我跟表哥没有夫妻缘分,林家和穆家的婚事,就给朝阳罢,我从小在山村长大,在大宅子里住着一直都觉没趣,我想自己去外面庄子上住,您说好不好?” 她话音刚落,屋里顿时就安静了。 除了林月婵,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婚事给朝阳’上面。 “你说什么啊?”老太君缓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不想嫁给你表哥了?” 穆昭朝笑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表哥也不想娶我啊,不过我不在乎了,我想去庄子上住,好不好?” 打从穆昭朝被找回来,老太君虽没明确说过,但所有人都知道她私心里想要孙儿娶嫡亲的外孙女。 其他人都不赞同,只是不想刺激她,便一直瞒着她,想着老太太年岁大了,哄哄她,等着生米煮成熟饭了,她也不会说什么,毕竟穆朝阳是真的挑不出一点儿不是,这样好的孙儿媳,她又怎么可能会真的生气? 老太君虽然有点点遗憾,但外孙女都这么说了,她也不想勉强。 她是想着昭朝能嫁到她身边来,她在外吃了这么多苦,到她身边好好疼着。 当然她也尊重孙儿的意见,并没有直接拍板,毕竟两个孩子还不熟悉,想让他们先接触接触,等有了情分,再完婚也是水到渠成。 没成想,哎…… 是正清那小子没福气罢,昭朝这么乖巧活泼,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家的小子。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但去庄子还是不行的。 “庄子上有什么好啊?”老太君皱着眉头:“离京城这么远,走动都不方便,你要是去了,就更少来看外祖母了。” 穆昭朝一听就知道绝对有戏,马上道:“我保证一定会常常来看外祖母的,而且庄子上多好啊,有山有水,还有田,能呼吸到新鲜空气,还能天天在田地里溜达,小动物也多,很有趣啊!” 老太君想了想:“是有趣,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外出溜达,现在年纪大了,不成了,出个门都难。” 穆昭朝:“外祖母还不知道罢,其实我可会儿种田了,而且父亲母亲已经答应给我一个庄子让我自己住了……” 说着,她笑吟吟看向林月婵:“是吧,母亲?” 林月婵:“……” 林月婵只觉得自己耳边一片嗡鸣,心脏也像是被什么一遍遍碾压,胸腔里又闷又、又慌。 林老夫人也看过去:“是么,月蝉?” 林月婵:“…………………………” 她全懂了。 她刚刚是故意的,故意看她和朝阳着急出丑,故意…… 她眨了眨眼睛,勉力稳住心神,有些失神地嗯了一声。 林老夫人一听,心里便有些失望,哦了一声后,还是给自己女儿留了面子,道:“是哪个庄子啊?” 林月婵心里乱得狠,脑子更是一团乱麻,只匆匆道:“我、我和存山还在商量。” 林老夫人点了点头:“那可要给我们昭朝挑个好的。” 林月婵满心复杂:“嗯。” 穆昭朝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见林月婵当着外祖母和这么多人的面应下,整个人都洋溢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喜悦。 感觉到外祖母把她的手握的更紧了些,穆昭朝有些诧异,抬眼对上外祖母的视线。 穆昭朝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担忧。 这一刻,穆昭朝只觉得很暖心。 她反握住外祖母的手,笑着道:“到时候我常来接外祖母去庄子上看我种的蔬菜和果子怎么样?外祖母肯定没吃过我种出的果子和蔬菜!” 老太君把心思压回去,笑呵呵道:“那敢情好。” 穆昭朝也笑了:“外祖母这是答应了?” “答应了。”老太君轻叹着道:“你难得跟我提个要求,我哪能不答应啊。” 她只是眼睛不好使了,心又不瞎。 听了这么多,她也听明白了,是正清不愿意,昭朝不想勉强,也不想在府上住着徒增伤心,瞧着,月蝉和存山也不太能容下昭朝了。 她想搬出去,那就成全她罢。 不过搬归搬,也不能让她再受委屈了。 虽说养在自己身边的是会偏疼些,可,昭朝吃了那么苦…… 罢了,他们不疼昭朝,她来疼好了。 “你父亲母亲虽说要给你挑个好的庄子,”老太君抓紧了穆昭朝的手,道:“但我想着,我在启云山的庄子,面积虽不算大,只有三百亩,但都是良田,最主要的是在城内,你想回来了也方便,就给你了。” 穆昭朝:“?!” 她只是想逼林月婵快点答应,把这件事敲定赶紧搬平昌伯府,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三百亩?! 她原本的打算,就是能要个一两百亩的庄子种田,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实现了,而且还是上等田! 外祖母不愧是百年世家的老太君,出手就是阔绰。 等回了平昌伯府,她就立马搬出去,绝不多耽搁一刻! 这么大的庄子,她可是要好好施展她的‘蓝图’! 正美滋滋想着,一抬头,就看到穆朝阳正神色恍惚地盯着她。 作者有话说: 丹若:大庄子!!!! 第10章 偏心 ◎这个女儿,真的变了◎ 穆昭朝心情非常好,于是冲穆朝阳挑了挑眉。 穆朝阳:“………………”她更看不懂穆昭朝了。 完全不知道她今日此举有何目的。 明明这一年来,她明里暗里都在跟自己争表哥,最近两个月更是直接闹到明面上,为了争表哥,她做了那么多在她看来疯狂不可理喻的事。 现在却突然说,婚事她不要了? 不是她要恶意揣测人心,是她真的不相信有人能在短短几日内就性情大变。 连个缓冲都没有,这很不正常。 穆朝阳已经从最初的震惊,慢慢平复了心情,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尤其现在,穆昭朝竟然还冲她笑。 她是在以退为进么? 先假意放弃,和外祖母亲近,等到时机成熟,再让外祖母出面给她做主? 想到这里,穆朝阳嘴角轻轻抿起。 穆昭朝当然看得出穆朝阳此时有震惊不解。 但她没有那么好心要跟她解释什么,也就除了老太君,其他人对穆昭朝都有偏见,尤其穆家林家这些人,她越解释,反而越让人觉得欲盖弥彰。 没这个必要。 而且,穆朝阳怎么想,和她即将要搬去庄子种田的‘小地主’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笑了这么一下,她便移开视线,转而又对老太君道:“外祖母,我给你准备了生辰礼,就是……” 说到这里她语气有些低沉。 老太君原本听到外孙女给自己准备了生辰礼欢喜地不得了,又听到她这样说,忙道:“就是什么呀?”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受了什么委屈? 穆昭朝一脸羞愧道:“就是,外祖母也知道的,我从小在乡野长大的嘛,吃的用的,都很简陋,进京前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虽然现在进京一年了,但眼界见识也还是很窄,我那儿也实在挑不出什么好的能送给外祖母的,就、就亲手做了一个桃木簪子,给外祖母祝寿,外祖母会嫌弃么?” 来之前她是真没想到外祖母会这么慈祥,礼物也是简单准备的,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毕竟是老人家的生辰,她只能硬着头皮拿出来,并在心里默默发誓,日后定要给外祖母备个更好的。 嫌弃? 老太君听她说这些,心疼得都快哭了,怎么可能嫌弃。 平日里她瞧着月蝉和存山很是靠谱,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往昭朝到她跟前来的时候,她也瞧得出,这小丫头心思敏感,还有些自卑,她就很少提以前的事情,说话也很注意,免得她伤心,想着月蝉和存山也都靠谱,应该很快能让她改变过来。 没成想,小丫头越来越自卑,后来干脆都不上她这来了。 她以为小丫头是不喜欢她这个老婆子,怕刺激她,也不敢让人去叫她过来了。 今日却这么说……她这是受了多大委屈啊! “好丫头,你吃苦了,”老太君红着眼睛哽咽一迭声道:“让你吃苦了啊!” 穆昭朝倒是没想到老太君竟然这么动情,不知道为什么,她眼睛也有点酸,但哭是不可能的,都已经过去了。 她是个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向前看的人。 老人家今日过生辰,还年纪这么大了,这么伤心可不好,穆昭朝便扬起小脸,亲昵地笑着追问:“那外祖母是不嫌弃我准备的生辰礼了?” 老太君忙收起难过:“不嫌弃,当然不嫌弃,快拿出来给外祖母看看。” 穆昭朝这才从荷包里取出昨日她前后削的桃木簪子。 “桃木祥瑞,”这样的薄礼拿出来,她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又不会女红,这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像样的了,但到底单薄了,她便捡着吉祥话说:“保佑外祖母长命百岁。” 老太君把那根简单的跟烧火棍差不多的桃木簪子捏在手心,笑得乐呵呵:“好好好,外祖母很喜欢,昭朝真是有心了,这么好看,定是削了许久罢?有没有伤到手?” 穆昭朝摇头:“没有没有,我做这个很在行的,以前的时候,经常砍柴,做得很熟练。” 老太君又是一阵心疼,但现在人多,又当着孩子们的面,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拉着穆昭朝的手道:“你快给外祖母戴上。” 穆昭朝有些犹豫,今日毕竟是外祖母生辰,是个大日子,来的宾客都 是勋贵人家,戴个这么简单的桃木簪,有失身份。 她正犹豫着,就听老太君又道:“昭朝是不想伺候我这个老婆子么?” 穆昭朝笑了,她已经看懂了外祖母的心思,心里很是感动,便拿起木簪子:“外祖母说什么呢,我还怕外祖母嫌弃我笨手笨脚。” 等戴好后,老太君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簪子,一脸满足:“我们昭朝可不笨。” 屋里本来就都是最亲近的几个家眷,除了林家舅母和林月婵,还有林正清的两个妹妹。 众人看着这祖孙二人的对话,都傻了。 先是说她不争婚事了,搬出府去庄子上住,然后又提及她怕旁人看不起她从来都没提过的过去,还把老太君哄得眉开眼笑,眼里跟瞧不见其他人一样。 这还是那个愚笨粗鄙的穆昭朝么? 林月婵和穆朝阳除了震惊,还有各自的复杂心思。 当然,最震惊的当属林家舅母。 最慌张的人也是她。 她是真的看不上穆昭朝,也见过她最疯狂的一面,老太君一直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清楚穆昭朝的真面目,她怕老太君被她骗了,到时候,穆昭朝再露出她的真面目,那她儿子一辈子不就毁了么? 是的,林家舅母不觉得穆昭朝是幡然悔悟了,她只觉得她是硬的不行,开始用这种手段迂回。 小小年纪,一肚子坏水,连老人家都利用,真是恶毒极了! 老太君正在兴头上,今儿又是个大日子,她不好直接说什么,但也不想看穆昭朝这么出风头,朝阳可比她优秀千百倍。 看着朝阳没有血色的脸,还有失落的眼神,林家舅母上前,两手亲昵自然地落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对老太君道:“母亲,朝阳也给您准备了生辰礼呢,朝阳可用心了,年前就着手准备,您不看看么?” 老太君脸上的笑顿了一下,只一下,并不明显,并没有人察觉到,她转过头,笑呵呵地道:“是么,快拿出来我看看。” 穆朝阳是女主,无论洞察力还是心思敏感程度,都比别人强,她察觉到了老太君语气的变化。 虽然不大,但还是跟刚刚和穆昭朝说话的语气不同,有一点冷淡了。 原本这也不算什么,但今日遭遇的打击太多,这么细小的变化,也让她有些难受。 林家舅母又拍了拍穆朝阳的肩膀,以此传达——她是站在她这一边,也是心疼她的。 感受着肩膀的力道,穆朝阳情绪稍稍提了些。 她抬头,笑吟吟看着老太君:“我给外祖母做了一首祝寿词,还有一根上元节在郡主府的马球会上赢的擂丝珍珠金簪。” 说着,她让连若把礼物拿过来,亲手奉给老太君。 穆朝阳才名冠绝京城,并不是吹出来的,而是真的有真才实学,就连长公主都邀请过她写名帖。 她的一首词,十分难得。 老太君眼睛不太好了,是林正清的二妹妹林韶华跑过来拿起祝寿词读给老夫人听的。 读完,她还特意看了穆朝阳一眼,以眼神告诉她,她也跟穆朝阳一边。 穆朝阳心里是有些欣慰的,但看着老太君一直抓着穆昭朝没放的手,眼里的光彩又黯淡了几分。 “好好好,”老太君并不吝啬自己的称赞:“朝阳的词是越来越好了,这根金簪也很好看,我很喜欢。” 穆朝阳心情好了不少,但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老太君把她送的金簪戴上,而是让人先收了起来,嘴巴不自觉抿起。 老太君心情大好,让秦妈妈把她准备好的东西拿过来。 “几个小辈的礼物,我都很喜欢,”老太君从锦盒里拿出四个荷包:“这是我让人打的金镯子,你们一人一对。” 镯子很粗,拿在手里很有分量,穆昭朝都有些惊住了。 拿出来看到桌子上细密精致的扎丝花纹,更是震撼。 不说这么重的金子,单单这个花丝镶嵌工艺,都花费不菲。 这对镯子的贵重程度,不言而喻。 而且,每个人镯子上的花纹都不一样。 穆朝阳的是芙蓉花。 林家大小姐林韶瑛的是荷花,二小姐林韶华的是桃花。 而穆昭朝的,是梅花。 除贵重外,还承载者长辈的心意,十分难得。 穆昭朝没戴过金镯子呢,更别说是做工这样精致的金镯子,她当即便把镯子戴到了手上,并示意给老太君看:“好看!” 其他三人,手上要么已经戴了珍贵的玉镯,要么是戴了旁的镯子,这会儿也不好褪下换上这个,一时间倒显得穆昭朝寒酸的紧,也有心机的很。 老太君倒是不在意这点,她笑着拉着穆昭朝的手,又示意秦妈妈。 等秦妈妈又捧了个盒子出来,老太君这才道:“昭朝打小在外面吃了不少苦,是咱们这些做大人的疏忽了,老婆子我都活了这么多年,不定哪天……算了不说这个,我啊,就是想在活着的时候,多疼昭朝一些,这个金项圈还有这盒子里的首饰,是我格外疼昭朝的,你们呢,也都不要怪我偏心。” 话说得这么明白,偏心地也大大方方,反倒让人无可指摘。 本就已经收了一个庄子外加一对金镯子,穆昭朝是真不好意思再收外祖母这么贵重的东西。 要说亏欠,那也是穆昭朝亲生父母穆存山和林月婵亏欠的,真不干外祖母这个外祖母什么事。 她要拒绝,老太君脸一板:“你不听外祖母话是不是?快都拿着。” 穆昭朝是真没脸拿,她就送了外祖母一个园子里折的桃木枝削的桃木簪子,外祖母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外祖母要生气了!”老太君板着脸,佯装生气。 就连秦妈妈也在一旁劝:“昭姐儿快收着罢,老夫人可都准备许久了呢。” 穆昭朝没办法,只能收了,不过她在心里默默发誓,以后她一定把外祖母当做自己的亲外祖母好好孝敬。 刚是老夫人这边人去通知说,老夫人头风犯了,林家舅母就赶紧过来,现在瞧着老夫精神好转了不少,且这会儿宾客临门,她管家大夫人总不能一直缺席。 跟老夫人说了一声后,便带着大女儿瑛姐儿去外头接待宾客。 林月婵虽是林家的女儿,但到底已经外嫁出去,也算是半个客人,再加上她这会儿精神有些崩溃,便留在屋里,不过她既不说话,也不做什么,就坐在那儿,神色复杂地瞧着穆昭朝。 老夫人因为开心精神好转一些,但到底年岁大了,头风发作后,止不住疼,还是很难受的,没多会儿她就有些撑不住了。 秦妈妈扶着老夫人进内室躺一躺,要不然等会儿都没办法出去见那几位。 瞧外祖母这么难受,穆昭朝也有些揪心,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先帮着一起把老夫人安置好。 从内室出来,她看着暖塌案子上依然袅袅的熏炉,灵光一闪,她忙朝一脸担忧的秦妈妈走过去。 谁知刚转过身走了一步,林月婵便朝她走过来,目光和神色都极其复杂地道:“昭朝,我想和你谈谈。” 林月婵想和她说什么,穆昭朝一眼就看出来了。 左不过是她曾经跟原主说了无数遍的大道理。 穆昭朝并不想听,这会儿也没时间听。 外祖母都答应了,还送了她一座庄子,就算林月婵和穆存山不打算给她什么,她也足够了! 是以,她不想给林月婵这个面子。 但说出口的话,还是因着心情好,委婉不少。 “等一会儿罢,我这会儿有事。” 林月婵还没说话,站在穆朝阳身旁的林韶华先开了口:“你能有什么事,又不用你去接待宾客。” 穆昭朝看了一眼,一个七八岁的毛丫头,她懒得理,直接走到秦妈妈面前,低声询问:“秦妈妈,府里有薄荷么?最好是新鲜的。” 秦妈妈不知道昭姐儿是要做什么,愣了一下后:“新鲜的没有,倒是有晒干的薄荷叶子。” 穆昭朝点头:“干叶子也行。” 秦妈妈:“昭姐儿要用?我这就去给你取来。” 穆昭朝忙叮嘱一句:“多拿一些来,再拿个干净带盖子的小砂锅……有冰块的话再拿几块冰块……” 秦妈妈不知道她要这些东西是要做什么,但还是认真记下来。 瞧着一脸稳重,自信泰然吩咐秦妈妈的穆昭朝,林月婵眉头越皱越紧,心也跟着越来越沉。 这个女儿,真的变了。 作者有话说: 丹若:唔,我家大小姐就是最棒的! 第11章 吃瓜 ◎穆昭朝突然get到了磕cp的乐趣◎ 取东西也要时间,在等秦妈妈回来的间隙,穆昭朝也没闲着,朝屋里的大丫鬟要了两个手炉放好木炭,带好炉套后,先在自己脸上试了试温度,温度还行,她便往内室走。 全程没看屋里其他人一眼,更没看因为她的无视而气红了脸的林韶华。 老夫人并没有睡着,只是眉头紧皱,歪在床上歇着。 穆昭朝轻手轻脚走过去。 老夫人睁开眼看了一眼,见是穆昭朝,冲她笑了笑:“昭朝啊,外祖母没事,躺一会儿就好,你不用担心。” 穆昭朝过来稍稍扶着她起来了一些,轻声道:“我以前在村里住着时,村头的王奶奶就总头疼,后来村里来了一个云游的神医,教了她一个法子,缓解了不少,我当时就好奇在一边看,记下来,我给外祖母也试试看?” 老夫人立马就乐了:“昭朝这么能干的么?那外祖母就试试。” 她其实并不信外孙女口中的什么神医的妙法,只是瞧着外孙女这么担心她,想要帮她缓解,觉得很暖心,更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 穆昭朝在床头坐下,然后把手里裹着厚厚炉套的手炉贴在外祖母太阳穴处溻敷。 她稍稍用了点力,这样可以让热度更加贴合外祖母在太阳穴处,以此来缓解下血管改善疼痛处的血液循环,能达到一些减轻疼痛的效果。 外祖母是前两日着了凉,又没睡好,导致的偏头疼,这样子应当会有些用。 两边太阳穴都敷了一会儿后,看着外祖母稍稍缓和的脸色,穆昭朝弯起嘴角:“外祖母觉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儿?” 老夫人眨了眨眼睛,而后看向穆昭朝:“还真的好多了!昭朝果然能干,又聪明又能干……” 其实这样的情况,吃了药安安静静好好睡一觉,最管用。 但今天日子特殊,那么多宾客,可是要忙一阵的,只这样热敷也不太够…… 秦妈妈取了薄荷叶回来,穆昭朝让她继续给外祖母敷,她则让人把熏炉拿出去,把已经生好火的碳炉放在廊下靠近门口的地方,拿了薄荷叶和冰块并没有在意什么礼仪,直接拖了个小杌子,在炉子前坐下,把洗干净的砂锅放到炉子上,加入干净的水,然后把薄荷叶子放进砂锅里开始煮。 薄荷油祛风通窍,她以前时常熬夜做实验写论文,有时候也会偏头疼,用薄荷油热敷就很有用。 她也不确定这个法子对外祖母会不会也有用,但总比什么也不做干看着她难受强。 其实新鲜叶子会更好一点,但没有新鲜的用干叶子也可以。 蒸馏法可以从薄荷叶子里提取出薄荷油来,这个时代肯定没有蒸馏装置,时间又紧迫,穆昭朝只能用现有工具做个简易的蒸馏装置。 水开后,她把一个干净轻薄的琉璃碗放在砂锅里,让它飘在沸水上,又找了一个没有孔的砂锅盖,倒置在砂锅上,让砂锅盖顶部的锅盖提环在下面,可以充当一个简易的引流装置。 水沸腾后,薄荷油被蒸出,在蒸汽里,砂锅盖温度低,可以做临时的冷凝装置,蒸汽碰上低温的盖子,凝结成水,而后顺着锅盖流下来,从锅盖提环滴到锅里的琉璃碗中。 当然了,只靠一个锅盖肯定是不够的,因为很快锅盖也会升温,就起不到冷凝的作用了,这个时候冰块就能起作用了。 她把冰块放到锅盖上面,这样冷凝效果和速度就会大大提升。 饶是如此,蒸馏也还是很费时间。 砂锅这么蒸腾着,没多会儿,院子里就充满了清凉的薄荷味,闻着很是提神,还很清爽。 稳定好后,穆昭朝倒也不用时时刻刻盯着,就让丹若在一旁瞧着,她又去里面看了看。 热敷之后,外祖母状态好转了不少,瞧见穆昭朝进来,立马就笑了:“你做什么呢?秦妈妈说你要了薄荷叶子还有冰块……” 说着她抽了抽鼻子:“唔,这薄荷味闻了后,感觉清爽多了。” 穆昭朝虽在廊下蒸馏,但薄荷味向来霸道,她又围在炉子前那么久,身上沾了不少味,一靠近,老夫人就闻到了。 秦妈妈让开,让穆昭朝坐在老夫人身边,笑着道:“还是昭姐儿最贴心,一下就让老夫人好转了……” 穆昭朝接过手炉,继续给外祖母敷着,既然外祖母状况好些了,便让秦妈妈泡些薄荷茶水来:“里面加点蜂蜜上,甜滋滋的,喝着味道好些。” 秦妈妈哎了一声,笑着出去准备。 “你快歇歇罢,”老夫人心疼地抓着她的手:“秦妈妈说你都没闲着,一直忙活,我都好多了,你也歇歇的。” 穆昭朝放下手炉,接过水杯,喂外祖母喝了点蜂蜜薄荷水。 秦妈妈瞧出老夫人精神好多了,心情也是好的不行,在一旁打趣道:“老夫人果然是最有福气的,咱们昭姐儿可是孝顺得紧。” 老夫人一脸骄傲:“那可不,我们昭朝就是最好的。” 这话让外头的穆朝阳和林韶华听了,脸色多少不是那么好看。 老夫人身子不爽,林月婵还有穆昭朝和林韶华自然没走,但也没进内室,就在外间坐着,看穆昭朝忙前忙后。 尤其是林韶华,既气不过,又想看看穆昭朝到底在做什么,最好让她逮着机会好好奚落一顿。 偏偏,她盯着看了许久也没逮到机会,反而听到祖母在内室不住夸穆昭朝。 她很是不服气,可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朝阳表姐就跟姑妈坐在那儿,一会儿看看穆昭朝,一会儿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没办法,只能自己生闷气,并在心里嘀咕,朝阳表姐才是好的呢! 蒸了许久,总算蒸出一点能用的冷凝物,穆昭朝先是给外祖母在太阳穴和和人中穴涂了涂,然后又取一些放到热水里,浸湿帕子后,稍稍晾得不烫,再次热敷到外祖母太阳穴。 来来回回几次之后,林老夫人头疼症状总算缓解了大半,人也瞧着精神不错。 陈国公夫人带着小外孙进来看完林老夫人时,穆昭朝正在认真体贴地给老夫人热敷着。 陈国公夫人还没见过穆昭朝,瞧着她这么细心体贴地照料着林老夫人,林老夫人脸上表情还那么喜欢,虽不认识,但也觉得这个小姑娘很不错。 无论照顾人的手法,还是态度,都能瞧出脾性是个好的。 “老姐姐可好些了?”陈国公夫人进来后,关切问道。 林老夫人这才看到陈国公夫人,忙让人看座上茶。 “你怎么过来也不说一声?”林老夫人有些气恼。 陈国公夫人比林老夫人小个十来岁,虽然也是老年人,但无论精神还是状态都很不错,尤其一双睿智的双眼,更不显老。 穆昭朝看了一眼,发现不认识,正想着该怎么见礼时,外祖母便抓着她的手给陈国公夫人介绍:“昭朝,快见过你陈奶奶,她就是西城开平街陈国公府上国公夫人。” 穆昭朝没想到老太太这么大的来历,不过她也没慌张。 说白了,她一个现代人,别说国公夫人,就是皇帝现在站在她面前,她也生不出那种敬畏惧怕来。 但瞧着陈国公夫人和外祖母关系不错,她规规矩矩见了个礼。 陈国公夫人也是没想到,眼前这个,就是京城这一年来很出名的平昌伯府上流落在外刚找回来的大姐儿穆昭朝。 这…… 她盯着面前眼神清澈明亮,不卑不亢见礼的穆昭朝,再加上刚刚进来时第一眼的好印象,不禁在心里嗤了声,果然又是外面那些乱嚼舌根子。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给传得那么不堪。 “快起来罢,”她对穆昭朝印象非常好,虽是第一次见,但就是没由来的喜欢:“不用这么多礼。” 话落看到她手中的湿帕子,再回想刚刚她的举止,奇道:“这是在做什么?屋里好重的薄荷味。” 林老夫人喜爱熏香,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她的院子里没有闻到熏香,而是满院满屋子的薄荷味。 听到这话,林老夫人登时一脸骄傲,带着几分炫耀:“我不是头风又犯了么,我家昭朝心疼我,又是给我热敷,又是给我煮薄荷叶子,这不,我现在已经好多了,都是多亏了我家昭朝。” 陈国公夫人眼里露出几分讶异。 林老夫人的头风她知道,犯了就很折腾,刚刚也是听正清说起来,才赶紧过来瞧瞧她。 原以为她又会像以前一样躺着床上动都不想动,没成想,竟然已经好转了。 她不自觉又看了向穆昭朝。 这次看得就很仔细了。 她正拧干了热帕子,给林老夫人擦额头的水渍。 细致且利索。 一遍一遍重复,眼睛里却没有一丝不耐烦。 真真是个好姑娘。 再一想自家那些混世魔王,陈国公夫人突然有些嫉妒。 “是是是,”不过林老夫人身子好转,她也跟着高兴,便笑着道:“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昭朝呢……” 话落,从手腕褪下一个白玉镯子:“昭朝,来,陈奶奶给你的见面礼。” 穆昭朝刚把帕子收了,才擦干净手,就听到陈国公夫人这么说,还看到了那只她这个不识货的人都能看出来价值不菲的白玉镯。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外祖母便拍了拍她的胳膊:“快去拿着,你这些年没再我跟前,可是便宜了你陈奶奶呢,她少了你多少生辰礼节礼啊!” 陈国公夫人一怔,而后乐不可支,指着她:“你啊你啊……” 穆昭朝也被逗笑了。 看来外祖母和陈国公夫人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有点像闺蜜。 她笑着上前,接过白玉镯子后,郑重谢了陈国公夫人。 陈国公夫人忙扶着她:“自家人,不用这么多礼,你外祖母心疼了,回头又要排遣我。” 穆昭朝没忍住笑出了声,但还是把礼做足了:“昭朝还是要谢谢陈奶奶疼爱。” 都说人来成精,陈国公夫人年轻时可是个风风火火的,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自然一眼就瞧出来穆昭朝的本性。 这么懂事乖巧,她是越看越喜欢,尤其是这双眼睛,太纯净了。 她没忍住,又夸了穆昭朝好几句,一是她自己确实喜欢,二是让老姐姐多开心开心。 林老夫人听了自然开心,穆昭朝被夸心情自然也不错。 正抿唇笑着,一抬头就看到陈老夫人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正提溜着大眼睛盯着她看。 小家伙长得非常可爱,冷着一张小脸,酷得很。 见她看过去,小家伙原本板着的小脸,突然扬起嘴角冲她笑了下。 眉眼弯弯,本就漂亮可爱的小脸蛋,笑起来可是把人给萌翻了。 穆昭朝:“——!!!”也太萌了! 陈老夫人注意到她的视线,冲小男孩招手,让他出来:“这是我小外孙远儿,你们还没见过呢,远儿快见过你昭朝姐姐。” 远儿灵动的大眼睛眨了眨,从他外祖母背后绕出来,冲穆昭朝脆生生喊:“昭朝姐姐。” 穆昭朝实在忍不住,冲他招了招手:“你好啊,远儿。” 远儿思考了一会儿,朝她走过来,转头就喊:“外祖母,我喜欢昭朝姐姐。” 陈国公夫人也笑起来,指着他对林老夫人道:“看看我家这个,真是个小机灵鬼呢。” 说着又解释道:“他姐姐念儿前儿吹了风,着了风寒,这两日在家里养着呢,她本来是想来的,我怕她生着病闹着你,就没让她来,只带了远儿过来。” 林老夫人:“这个时节,小孩子容易着凉可是要小心着些……” 穆昭朝看着仰着小脸冲她笑的远儿,听到陈国公夫人的话,眉心微微动了动。 念儿、远儿? 这名字听着怎么有些耳熟? 她认真想了想,却没有从记忆中搜寻到有关讯息。 偏生,这种熟悉感十分真切。 没等她想明白,林正清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抬头看到屋内穆昭朝和远儿,很是愣了一下。 刚踏进院子就听到屋里祖母的笑声,还有陈老夫人的笑语,外加一个他没听出是谁的年轻女孩声音,以为是哪家晚辈来给祖母祝寿。 可一进屋,就看到朝阳坐在外间,一脸心情复杂,就连姑母都有些魂不守舍,和室内对比太明显,他几乎是瞬间就断定穆昭朝又搞事了,正打算回了祖母的话,就好生教训穆昭朝一番,免得她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给众人添堵。 结果,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幕。 远远瞧着是很融洽,欢庆,可偏偏站在中间的人是穆昭朝,这一幕就诡异得极其刺眼。 穆昭朝? 怎么会是她! 尤其是,性格古怪无论何时都冷着一张小脸远儿,竟然会对着穆昭朝笑。 太荒谬了! 他经常给他带好吃的好玩的,他都从未给过他一个笑脸呢。 而且…… 陈国公夫人看向穆昭朝时的慈祥欣赏目光又是什么意思? 林正清眉头微微皱起。 正奇怪为何会如此时,穆昭朝抬头朝他看了过来。 四目相接那一瞬,林正清都还没来得及调整面部表情,就在他要收起情绪时,穆昭朝已经把头转了回去,像是没看到他一样。 林正清:“?” 他眉头不自觉拧得更紧。 这个穆昭朝,又在发什么疯? 穆昭朝却是真真当没看见,专注地同小远儿互动。 陈国公夫人第一时间瞧出林正清和穆昭朝这一瞬间的‘互动’,姑且认为是互动罢。 她觉得自己发现了件有意思的事。 传言未免太过离谱。 穆昭朝分明对林正清无意。 她就说,林姐姐的外孙女,不该如此糊涂。 秦妈妈见清哥儿一脸不悦地看着昭姐儿,想了想,笑着道:“大少爷来了,可是请老夫人去前面么?刚好老夫人在昭姐儿的照料下,头风已经止住了。” 这话让林正清眼中惊疑更甚。 祖母头风发作起来最是折腾,穆昭朝能一个乡野丫头,她会什么止头风?府里那么多大夫,连同宫里的太医,都比不过她?也太可笑了! 心电转念间,他便断定,定是祖母为了让人高看穆昭朝,才故意说是在穆昭朝的照顾下才好的。 这么一想,他不仅对穆昭朝更加厌恶,也有些气祖母偏心穆昭朝。 他自然地收回视线,先跟祖母和陈老夫人见了礼,这次道:“温老夫人和府上孙少爷孙少夫人快到祖母院子了。” 林老夫人笑了:“这就到了,那我更了衣就过去。” 林正清退出去时,还特意又看了穆昭朝一眼。 穆昭朝正从荷包里掏出一个木头雕的小兔子逗远儿。 可气的是,远儿竟然笑了。 一个不值钱的木头兔子,有什么好? “远儿,”陈老夫人起身冲小外孙招招手:“来,咱们先出去,等林奶奶换好衣服,咱们再一块去见温奶奶。” 远儿不太想走,但看着外祖母伸出的手,又看了看面前的昭朝姐,最后抿着嘴巴点头,然后伸手要把小兔子还回去…… 穆昭朝被他这个表情萌得心尖打颤,便道:“小兔子送你了。” 远儿本就亮晶晶的大眼睛更亮了,他重重点头:“嗯!” 穆昭朝没出去,而是留下来帮外祖母穿衣服—— 但,她高看了自己。 古装实在是太难穿了,尤其是特殊节日的礼服,更繁复。 最后她也就给外祖母扣下扣子,整理整理衣袖。 外间,等着和祖母一块过去的林正清,看到陈国公夫人带着远儿出来,请陈国公夫人上座看茶。 看到她身旁低着头玩那个木兔子玩得不亦乐乎的远儿,说不出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很不顺眼。 他想了想,从取出一个精巧的含珠玉佩,走到远儿面前:“这个好玩,正清哥哥送给你玩好不好?” 木兔子本就很小,被从上递过来的玉佩一档,远儿就看不到它了。 他扬起小脑袋,看清楚林正清时,笑脸上的笑立马消失得干干净净,并板起来,冷酷十足。 林正清:“……” 远儿看了他片刻,然后低头:“不要。” 说着,往旁边挪了挪,继续玩他的小兔子。 林正清:“………………” 屋内其他人见怪不怪。 没别的,就是远儿性格古怪,基本不对人笑,走到哪里都是冷着一张小脸,傲娇得不得了。 若是旁人,定是个不讨喜的,偏偏远儿长得极可爱,这样的表情下就更加可爱,连这不讨喜的性格都成了魅力点。 林韶华捂着嘴巴调笑:“远儿还是这么个性呢。” 林正清却笑不出来。 若不是刚刚看到远儿冲穆昭朝笑的一幕,他也不会多想,但现在……他只觉得,他似乎被鄙视了。 但跟一个小孩子计较未免太过没胸襟,他顿了一会儿才扯起嘴角,笑着道:“可不是,长大了定然也是个极有性格的美男子。” 众人正说这话,穆昭朝扶着林老夫人从里间出来了。 “咱们去前边罢,”林老夫人笑着对陈国公夫人道:“都是我身子不争气,偏就头风发作了,得亏了昭朝聪明能干,要不然今儿可是要遭罪了。” 林正清十分不喜祖母这般抬高穆昭朝。 碍着有客人,又是祖母的生辰,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朝朝阳看了一眼,以眼神安慰她。 “昭朝姐!” 远儿抬头,看到穆昭朝出来,快步跑过去,并仰着小脸冲她笑:“它没有尾巴啊!” 穆昭朝看了眼他高高举过头顶的木兔子,这才发现她确实忘了刻尾巴:“我忘了,等会儿给它加上。” 远儿开心点头:“嗯!” 看着这一幕,除了林老夫人和陈国公夫人,其他人全愣在那儿。 尤其是刚刚被远儿冷脸拒绝的林正清。 看着远儿几乎是讨好地冲穆昭朝笑,林正清:“………………” 穆昭朝今天是第一次见到远儿,也就没太注意他们表情的变化是什么意思。 从院子出来,众人到了相距不远的榆娷榭。 宾客们都在这里招待。 一进来,穆昭朝就看到了刚刚在门口冲她打招呼的温青茵。 她身边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非常温婉漂亮,看得穆昭朝晃了下眼。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女子抬头,朝她看过来。 两人对上目光,穆昭朝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是这瞬间,她就知道女子是谁了。 因为女子旁边的一个年轻男子这会儿朝女子小声说了什么。 女子视线从穆昭朝身上移开,似乎是看了看外祖母和陈国公夫人,然后便安静垂眸,似是轻轻嗯了一声。 男子看了她一眼,像是有些担心她应付不来今天的场面,便抬头冲温青茵使了个眼色。 温青茵冲他笑着点点头,示意他放心。 穆昭朝:“……” 唔! 这先婚后爱文男主,原来在刚成婚不久,就对女主这么体贴照顾了么! 是的,这对才子佳人,便是温青茵的兄长温若滨和嫂子罗沁,一本先婚后爱文男女主。 原书是女主视角,一开始的剧情是以女主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想展开的,在女主的视角里,她刚嫁进林家时,是最艰难最如履薄冰的时候,因为男主沉默寡言的冷淡性情,误以为男主很讨厌她。 刚刚蒸馏薄荷油时,穆昭朝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已经粗粗浏览了一番这本小说,特别能理解女主此时的心情和忐忑。 她甚至还敏感地猜测,男主是不是嫌她丢人了。 但后面剧情发展,男女主感情线特别好磕! 沉默寡言不近女色清贵世家嫡公子,动起情来,那可真是——惊天动地! 穆昭朝这么明眼看着,心里差点在嗷嗷叫。 讨厌什么讨厌啊! 男主也太温柔体贴了叭! 穆昭朝突然就get到了磕cp的乐趣。 尤其是作为身边人,现场磕! 就在这时她看到一个贵妇人带着一个明艳的女孩子从另一边走过来。 温若滨瞬间就抬头看了过去,在看到女孩子时,眼神微微变了。 罗沁也看了那女孩子一眼,而后又看了看身边的温若滨,眼睛里带着点失落,垂下眼眸时,嘴角都抿了起来。 穆昭朝第一感觉就是:有瓜! 她抱着吃瓜看戏的心态盯着三人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外祖母拉着她的手给温老夫人介绍,才收回视线。 她突然觉得,穿书也没什么不好。 种种田,近距离磕磕cp,顺便吃吃瓜看看戏,生活肯定充满乐趣。 第12章 达成 ◎白得一个大庄子,不要白不要◎ 林家毕竟是百年世家,老太君生辰,自是宾客云集。 来之前穆昭朝本想着,主动出击,借老太君的口把搬出府独居的事彻底敲死后,就躲在一旁吃偷懒休息。 没成想,却被外祖母带着,差不多见了所有宾客。 人实在太多,她记不住那么多人,最后干脆跟在我外祖母身后,像过年被家长带着拜年的小孩子,家长说这是你谁谁谁,小孩子就开口喊一声,再收个红包。 穆昭朝也差不多是这种情况,只不过她收到的不是红包,而是一些或违心或奉承的赞美。 京城的世家勋贵,差不多都有着各种各样的关系,了解了一些之后,倒也不无聊,今日宾客中多是勋贵,穆昭朝还想着能不能再碰上别的书里的男女主角,看看有没有热闹可以凑,有没有瓜可以吃。 遗憾的是,除了温若滨和罗沁这对先婚后爱文男女主,穆昭朝没有再碰到旁的主角。 老太君到底年岁大了,今日精神状态也着实不是特别好,用了寿宴,到半下午晌,陆陆续续便开始散了。 原本,老太君不太情愿,想跟穆昭朝再说会儿话,还是穆昭朝一再保证一定时常来看她,老太君这才喝了安神汤睡下。 从林府出来的路上,林月婵一直欲言又止,到了门口更是想穆昭朝同她共承一辆马车——她还是想跟她谈谈,这一天,她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而且她看得出来,这个女儿似乎并不想跟自己多言。 她很受伤,也很无奈。 “我来时坐得马车好好的呢,我很喜欢。”穆昭朝直接拒绝,不等她在开口,便转身三两下爬上了车,还让丹若把门关好,她累了,要睡会儿。 林月婵看着动作迅速,躲她躲得跟什么似的昭朝,本就单薄的身子,更是晃了晃,还是穆存山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还握了握她的肩膀,示意她不用这么难过。 在老太君那儿发生的事,穆存山已经知道了。 虽然也很出乎他的意料,但在他看来,这是好事。 继续让她留在府中,不定会再闹出什么事呢,既是她自己主动提及,那以后倒也怨不到他和月蝉身上。 林月婵不太赞同穆存山的态度,那是他们的女儿,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她丢开穆存山的手,也上了车。 穆存山本想跟上车,结果林月婵上车后,也让人把车门关好,穆存山吃了个闭门羹。 今日寿宴,穆昭朝出尽了风头,也改变了一些人的刻板印象,有不明真相的路人经过,笑着打趣穆存山:“贵府大小姐,真是像极了林夫人,伯爷真有福气。” 路人本是好意,偏偏这话对此事的穆存山而言,不亚于一记闷棍,对林月婵而言更是火上浇油。 至于穆朝阳,听到这话那就更扎心了。 穆昭朝马车离得远一些,再加上早上起太早,又认了一天人,她是真的累了,并没有听到这话, 丹若却偷偷扒着车窗子瞧了全程。 见穆存山僵住一张脸翻身上马,兴奋地在穆昭朝耳边叽叽喳喳:“伯爷脸色好难看的!夫人竟然发脾气了!府里都说夫人是最温柔的,从来都没发过脾气呢……” 穆昭朝睁开眼,懒洋洋看她一眼:“你家小姐困了,让你家小姐睡会儿罢。” 丹若忙捂上嘴巴,无声点头,为了不再打扰大小姐,在心里补了句:是大小姐! 穆昭朝只觉自己刚眯了片刻,丹若就在她耳边哼哼:“大小姐,咱们到了,该下车了。” 睁开眼时,她眼中还带着沉沉的睡意。 她身子都还没好全呢,今日委实累到了。 丹若见大小姐醒了,一脸笑眯眯地给她系披风:“大小姐等下回屋再睡罢,车上也睡不安稳。” 系好后,便转身跳下车。 凉风从大开的车门扑进来,穆昭朝清醒了些。 车上睡着确实不大舒服,她也没耽搁。 刚从马车上下来,才站稳,抬头就看到林月婵和穆存山正齐齐看着她。 穆昭朝眉头微挑,啧,还不死心呐? 她穿过来这么多天了,每日里都在府里溜达着露脸,原主的这对亲生父母,也没见有多关心她。 现在又巴巴地想要跟她谈谈了? 有什么好谈的。 前两日她主动找过去的时候,不还躲着不见她么? 现在,她已经不需要他们了,至于庄子,爱给不给,反正她手上已经有外祖母给的大庄子。 穆昭朝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她看了他们一眼,抬脚就要进府。 毕竟是在大门口,人来人往,瞧着也不太好看,林月婵和穆存山便什么也没说,也跟着进府。 穆朝阳看着紧随穆昭朝进府的父亲母亲,嘴巴紧紧抿起。 今天这一天,母亲的目光几乎都在穆昭朝身上,就连父亲也是时不时盯着穆昭朝看。 她承认,穆昭朝确实变了很多,可父亲母亲…… 想到这里,她眼睛里的神采也更淡了。 “二小姐,”连若小声道:“外头冷,咱们也快进去罢。” 穆朝阳细细收敛好情绪,力图不让人发现,轻轻嗯了一声。 刚进了二门,就听到穆昭朝和父亲母亲又起了冲突。 不知为何,她心底突然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如释重负感。 可等她走过去,听清楚争执的内容,不自觉又抿紧了嘴角。 “……我累了,”穆昭朝打了个哈欠,直截了当拒绝林月婵和穆存山让她去宜心苑谈一谈的提议:“今日不想动了,宜心苑我就不去了,改日罢。” 反正明天天一亮她就搬走去过自己自由自在的种田生活,跟这个家非必要决不会再有任何关系,改日? 呵。 后会无期罢! 瞧着林月婵和穆存山复杂的表情,穆昭朝始终无动于衷,心底没有起一丝波澜。 人都没了,知道悔了? 那就悔着罢。 煎熬也都是自找的,她没有义务给这对偏心且不负责任的父母纾解心中煎熬。 说着,她又打了个哈欠,对丹若道:“走罢,困得不行了,快点回去睡觉。” 许是灵泉修复身体又到了一个阶段,她这会儿迫切地需要睡眠。 丹若看出伯爷和夫人是后悔了估摸着是想挽留大小姐,她想着,若伯爷和夫人是真心醒悟了,大小姐还是留在府里是最体面尊贵的,庄子……庄子毕竟还是离京城太远了。 但她向来听大小姐的,若大小姐就是想去庄子上独住,她也是欢喜的。 是以,听到大小姐的话,立马应道:“是,奴婢就说大小姐今儿起太早了,中午该在老太君房里睡一会儿的,这会儿扛不住了罢?” 穆昭朝困得连话都懒怠说了,只懒洋洋点了个头。 她哪知道这会儿会困成这样? “昭朝……”林月婵还是不死心,又喊了她一声。 她还是想一家人能和睦相处。 穆昭朝脚步停下,转头看过来时再次打了个哈欠。 许是太困了,这几个哈欠下来,她眼角都泛起了泪光。 她背着光,傍晚的阳光擦着屋脊落在她身上,在她身后笼出一层浅浅的金色光晕,显得她没甚表情的神色,更加淡漠疏离。 而眼角的泪光在夕阳余晖中折射出淡淡的光影,又显得分外委屈。 林月婵心口忽的一痛。 没等她开口,穆昭朝便语气散漫道:“父亲母亲怕是忘了,我的身子也才刚好转,并没有完全康复。” 林月婵:“……” 穆存山:“……” 穆存山没林月婵那么细腻多思,虽然今日他也有些别扭,可穆昭朝口中才刚康复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是谁这几日天天满府溜达,四处张扬? 这会儿又说身子才刚好? 四处找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自己身子没好? 面色红润,气正腔圆,哪里的身子还没好全? 穆存山本就因着妻子跟自己怄气有些气不顺,又见这个始作俑者的女儿,这般忤逆妻子,出言顶撞就算了,还专往人心口捅刀子,眼看着月蝉脸色越来越白,他哪里还忍得住。 “你母亲不过是想同你说几句话,就这么难么?”他拧着眉,语气有些重。 穆昭朝实在困得不行,瞧穆存山着燃着怒火的眼睛,也懒得再废话,转身就要走。 “穆昭朝!”穆存山是真怒了。 三番两次,穆昭朝也有点烦躁,她转头面无表情看过去,抬手指着他们身后的穆朝阳,又打了个哈欠轻飘飘道:“若是换了穆朝阳疲累困倦得睁不开眼睛,你们还非要拉着她谈话,不让她去睡觉吗?” 林月婵和穆存山呼吸齐齐一窒。 眼见妻子脸越来越白,穆存山压着不满和失望问:“你非要如此么?” 月蝉非要再试试,在他看来,根本没什么可试的,早送去庄子,早清净些,这个女儿本性如此,改不了的。 但他不能不顾及月蝉的心情,只能忍着。 穆昭朝懒洋洋接话:“那天晚上,我以为已经跟父亲母亲说得很明白了,我想搬出去庄子住,父亲母亲考虑了这么久还没考虑好,许是不想给我庄子,我现在也不强求了,反正外祖母已经给了我一个,明日一早我就会搬出去,你们放心好了,我绝不会再烦你们。” 穆朝阳:“???” 她什么时候跟父亲母亲说要搬去庄子住? 为何父亲母亲没跟她说一个字? 因为、因为不舍得么? 穆朝阳想到某个可能,突然有些慌。 林月婵气息不稳:“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穆昭朝眨了眨因为困倦有些迷蒙的双眼:“那是什么意思?我留在府里,让穆朝阳搬去庄子上住?” 莫说林月婵,就是穆朝阳都神色大变。 看着林月婵的表情,穆昭朝突然扬唇淡淡笑了下,而后带着丹若,转身就走:“明日一早我就搬走。” 看着穆昭朝冷漠决绝的背影,穆朝阳慌乱的心底突然升起一丝庆幸。 ——幸好,她执意要搬出去。 回到春草堂穆昭朝倒头就睡。 睁开眼时,已暮色四合。 神清气爽的穆昭朝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才冲外面的丹若喊:“什么时辰啦?” 说着她四下动了动手脚,还冲着昏黄烛火略显朦胧的账顶眨了眨眼。 怎么感觉这一觉像是睡了一个世纪,全身各处都得到了充足的休息,就连眼睛看东西都比之前清楚? 外间里从回来就抱着锦盒傻乐的丹若听到动静快步走进来:“大小姐,你醒啦?” 穆昭朝坐起来,觉得灵台一片清明,像是被净化一般。 “嗯,”她点头:“我饿了,今天晚上就简单做个阳春面罢,再煎两个荷包蛋。” 瞧弯头天色,时辰不早了,这么晚吃太油腻的容易不消化。 再加上中午寿宴,也吃了不少,晚上就清淡些饮食。 丹若把锦盒放在妆台上,点了蜡烛,听到这话,神色有些犹豫。 “怎么了?”穆昭朝现在眼神非常好使,一眼就瞥到她欲言又止的神色。 丹若:“伯爷和夫人吩咐厨房送了饭菜来,刚送过来没多会儿,还热着呢?” 话落她忙又道:“大小姐若是不想吃,奴婢就倒了去。” 刚刚在垂花门,大小姐和伯爷夫人闹成那样,丹若再笨也瞧出,大小姐很生伯爷和夫人的气。 “倒掉做什么?”穆昭朝穿好鞋子,走过来:“正好不用做饭了,我看看都送了什么饭菜过来……” 刚绕过屏风,就看到餐桌上满满一桌子好吃的。 穆昭朝:“……” 她顿了片刻,而后淡淡笑了一声。 真有意思。 之前不管不问,连饭都要她自己做才有的吃,这又开始嘘寒问暖了。 良心过不去,赎罪?还是送行饭? “大小姐笑什么?”丹若走出来,有些谨慎。 “没什么,”穆昭朝没跟丹若说这些,只道:“快吃饭罢,我饿了。” 旁的不说,今日这顿晚饭还算用心。 因着明天一早要早起搬家,她得早点睡,穆昭朝就没吃太多。 一想到再熬今儿这一夜,明儿就能搬去庄子开启山野庄园自由自在的种田生活了,她就很期待。 丹若也是吃个七八分饱就停了——前两日晚饭,大小姐做的千层肉饼太好吃,她吃撑了闹了一夜,就再不敢多吃了。 穆昭朝刚睡醒,倒也没急着睡觉,而是把屋子这两日收拾好的箱子,又盘点了一遍。 “明日厨房的一应物什别忘了。”她吩咐丹若。 丹若一再保证:“忘不了。” “对了大小姐,”丹若跑进屋里把那个锦盒抱出来:“你不要看看么?” 这是林老夫人专门给大小姐准备的,抱着挺沉,想着刚刚在林府时林老夫人对大小姐那么好,应当都很贵重,这样贵重的东西,在她们春草堂可不常见,还是让大小姐先过下目,心里有个数比较好。 原本刚刚回来的路上她就想说来着,但大小姐太累了,就给耽搁。 穆昭朝这才想起外祖母送她的首饰,她还没好好看呢,登时便来了兴致。 主仆二人在烛火下兴致勃勃一件件翻看锦盒里的首饰,尤其是盒子底层夹层里庄子的地契,穆昭朝觉得放在盒子里不安全,拿出来看了又看,最后揣进了怀里。 就在要把锦盒收起来时。 外头传来玉茗的声音:“大小姐,伯爷夫人让奴婢来送东西。” 把锦盒收起来后,穆昭朝这才示意丹若。 丹若走到门口:“玉茗姐姐,大小姐让你进来。” 玉茗提着食盒,低着头行了礼:“大小姐。” 穆昭朝视线扫了下她手里的食盒,有些奇怪,刚才送了饭菜,这又是什么?糕点? 玉茗没敢多待,放下食盒后,便躬身退下。 她一走,丹若就奇怪地盯着桌子上的食盒:“怎么又送吃的来啊?” 穆昭朝:“打开看看。” 里面确实是一盘糕点。 枣泥燕窝糕。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契书。 穆昭朝拿出来看了一眼。 是离外祖母给她的庄子不远的,祥云山庄的地契。 足足有五百亩地。 穆昭朝挑眉,不管他们是怕落人口舌不得不给,还是想弥补,她都不会拒绝。 白得一个大庄子,不要白不要。 穆昭朝怀揣着两个大庄子的地契,睡得极香甜。 而宜心苑却是灯火通明一整夜。 第13章 搬离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穆昭朝,聂峋:“……”◎ 穆昭朝是一刻也不想再平昌伯府多待。 寅时刚过,主仆二人就起来了。 穆昭朝让丹若去找管家,喊了几个粗使婆子,便把她为数不多的行囊箱搬到大门外,装车。 从春草堂出来的时候,天都还没亮。 无星无月,黑沉沉一片。 穆昭朝头都没回,带着丹若直接往外走。 丹若到底年岁小,春草堂也有一些她很美好的记忆,背着包裹,回头看了一眼,便快步跟上大小姐。 穆昭朝东西很少,一辆牛车,外加一辆马车,就全装完了。 相比着伯爵府大小姐的身份而言,这点行囊,委实寒酸了些。 不过穆昭朝并不在意。 谋划多日,终于达成心愿,她开心都来不及。 正要上车,玉茗匆匆追出来:“大小姐……” 穆昭朝警惕回头,见只有玉茗一个人,神色又松缓下来。 玉茗看着这个让她又可怜又可恨的大小姐,心里实在唏嘘,但这几日的事情她也明白,大小姐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大小姐了。 她也没敢多耽搁,更没敢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夫人病了。” 穆昭朝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她不想知道林月婵是不想出来送她,用生病做借口,还是真的病了。 但既然都要走了,她便点了点头,淡淡道:“哦,伯爵府与太医院素来熟识,必能请来太医治好母亲的病。” 话落,她转身上马车。 玉茗有些急。 夫人这一夜病情反反复复,嘴里念叨的都是大小姐,大小姐怎么就这么狠心呢? 她鼓起勇气,走到马车前:“大小姐不看看夫人么?” 穆昭朝:“我又不是大夫,我看什么,哦你说照顾么?二小姐向来体贴懂事,想来能把母亲照顾的很好。” 话已至此,穆昭朝再没给玉茗一个眼神,见丹若已经上了车,直接吩咐道:“走罢。” 车夫扬鞭,马儿一声低低嘶鸣,车子动了。 车轮碾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有节奏的叩叩声,在这春日的清晨,分外让人心静。 不过穆昭朝心绪却很激动。 这一天终于来了。 从今往后,就都是全新的生活了! 相比于平昌伯夫妇而言,穆昭朝更信任外祖母,所以她去的也是外祖母给她的在启云山旁边的庄子——宁远山庄。 虽不用出城,但在城郊,距离也不算近。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一个时辰,穆昭朝激动的心绪,在颠簸中,早就平静下来。 主城区都是青石板路,但出了主城区到了城郊,可都是泥巴路。 哪怕垫了层褥子,也颠得很。 就在她以为骨头要被颠散架时,车轱辘声停了。 她正要扒开窗子往外看看怎么回事,就听到车夫的声音传来:“大小姐,宁远山庄到了。” 没等穆昭朝从颠簸中回神,就又听到一道带着笑意和尊重的嗓音:“奴婢年氏奉了老太君的命,在此等候昭姐儿。” 外祖母的人? 穆昭朝顾不得身上的酸痛,丹若刚跳下车,她便也跟着下了车。 一下车,她还未来得及与这位年妈妈说话,先被眼前的景色惊艳住了。 今日天气甚好,清晨的阳光带着初春时节特有的清冷和暖意,金灿灿透过云层,洒向群山。 山涧雾气茫茫,挡住阳光向下渗透,反而铺满雾面,一眼看去,如同和太阳飘在云巅一般,如梦似幻。 穆昭朝一时间有些呆愣,好一会儿,她才喃喃道:“好美。” 年妈妈笑着道:“这庄子是老太君年轻时置下的,老太君很喜欢这里,当年老太君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和昭姐儿的反应一样。” 穆昭朝这才收回视线看向年妈妈。 三十多岁的年纪,面容十分温和,一看就是个干练且性子极好的人,衣着气质都不俗,想来是外祖母身边得用的管事妈妈。 她昨日只是悄悄跟外祖母说,让庄子上的人提前收拾一下屋子,没成想,外祖母竟然特意派了一位妈妈过来。 “年妈妈何时来的?”对方对自己如此恭敬,穆昭朝也给足了礼节:“等久了罢?” 年妈妈引着她进庄子:“昨儿就来了,老太君吩咐了,日后奴婢就跟着昭姐儿,听昭姐儿吩咐。” 穆昭朝心里暖暖的,但还是谦和地对年妈妈道:“年妈妈瞧着就干练,我年纪小,庄子上很多事都不懂,往后要多劳烦年妈妈了。” 年妈妈也不是没听过那些关于他们这位表小姐的传言。 虽不尽信,但毕竟她也是林府的人,总归也撞见过一些事,昨儿秦妈妈找到她时,跟她说,他们这位表小姐跟之前不一样了。 她还奇怪,能有多大的变化。 今日一见,果然与以往判若两人。 当然,就算还是跟以往一样,老太君的吩咐,她一样谨从。 只是现在瞧着昭姐儿脸上甜甜的笑,她心底里对这个表小姐,更亲近了些。 “昭姐儿说笑了,”年妈妈伸手虚扶了下:“奴婢也都是老太君教的,昭姐儿是老太君嫡亲的外孙女,自然跟老太君一样聪慧不凡,到时不嫌弃奴婢愚笨就好。” 穆昭朝笑了。 这个年妈妈还挺有趣。 又亲切又幽默,还很懂分寸,相处起来十分舒服。 走到庄子入口,穆昭朝抬头就看到四个恬静淡然的四个字——宁远山庄。 穆昭朝指着匾上的四个字:“这字是外祖母提的么?” 年妈妈笑着点头:“是,这是十年前,老太君第二次提的。” 第二次?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穆昭朝好奇道。 年妈妈:“老太君二十六岁那年,提的是狂草。” 穆昭朝愣了下,而后笑出了声。 没看出来,外祖母还有那样一面呢。 世家大族的掌家主母,年轻时,定也是个绝色人物。 还没进庄子,穆昭朝便对这个庄子生出亲切感来。 占地三百亩的庄子已经算是大庄子了。 进了里面后,一眼看去就是望不到头的田地,还有连绵的群山。 景色极佳。 哪怕不种什么,日日住在这里,也是让人心情愉悦。 庄子里有两处宅院,供府里主子们过来游玩时居住,离入口不算远。 年妈妈本来准备了轿撵,被穆昭朝拒绝了。 她没那么娇气,相比着,还是更想多看看这个昨日刚成为她资产的庄子。 正值春种,田野间却没什么佃户。 年妈妈注意到她的视线,解释道:“原本佃户是该春种的,不今儿都停了,老太君说了,这庄子现在的主人是昭姐儿,等昭姐儿到了后,全凭昭姐儿安排。” 穆昭朝惊讶于外祖母的贴心和细致,又很开心终于可以开始着手实施她这几日在府里无事时画的‘蓝图’。 她打眼看了看:“原本庄子都是怎么安排的?” 突然停下也不太好,而且她现在也暂时用不到这么多地,白白浪费了,怪可惜的。 “暂时只安排了三成不到,”年妈妈道:“种稻子和一些青菜。” 那就是还有近两百亩地供她使用。 足够了。 穆昭朝点头:“安排好的让他们继续罢,剩下的我先看看再说。” 年妈妈点头应下,转头便让人安排下去。 穆昭朝看了看又问道:“庄子里种果树了么?” 年妈妈:“种了一些桃树,不多,供主子们赏看。” 穆昭朝点点头。 年妈妈又道:“昭姐儿倒不用顾忌这些,老太君特意交代奴婢,昭姐儿喜欢怎样就怎样。” 穆昭朝听到这话,冲她笑笑:“好。” 她暂时倒也没这方面顾忌,但外祖母特意交代让她无须缩手缩脚,还是让她很开心。 很快便到了大院子。 有外祖母吩咐,院子已经收拾了一遍,整齐雅致,窗明几净,瞧着就让人心情大好。 进了屋便更能察觉到外祖母的用心。 年妈妈亲手奉了茶:“昭姐儿一路辛苦了,要不要先歇一歇,下午奴婢再陪您四处看看?” 穆昭朝喝了口茶,笑道:“我也没那么娇气,有山庄的舆图么,我先看看。” 年妈妈便让人去取了来。 穆昭朝看了片刻,便对庄子的布局有了个大概了解。 一百亩地已经种了稻子,也就是还有二百亩地由她安排。 “这一块地,”穆昭朝指着一处平整开阔处,道:“留出五十亩,都种菜,现在先撒十来亩菜种子,不拘什么蔬菜,每样都种点。” 等下个月灵泉到账,她先用蔬菜试试灵泉的效果。 果树生长周期长,没有蔬菜快。 基本一个月就能见效了。 而且,蔬菜日常总是要吃的,先种上,也能早些吃上。 年妈妈记下:“奴婢这就安排。” 穆昭朝喊住她,又道:“还有件事情。” 瞧她有些不好意思,年妈妈笑道:“昭姐儿只管吩咐,奴婢现在是姐儿的人。” 穆昭朝也笑了:“那好罢,你让人去给我买一些果树苗回来,橘子树和柚子树,凡市场上有的品种,全都买回来,每个品种的橘子树和柚子树,都买上一百棵。” 她也不知道橙子到底是什么品种的橘子和柚子杂交出来的,只能自己试了。 年妈妈应下后,穆昭朝又道:“各个品种的桃树,每个品种买二十颗就行。” 桃树不需要杂交选育,她就只需要挑选一下哪个品种的桃子在灵泉的滋养下结出的果子味道更佳。 “樱桃树,每个品种二十颗……” “梨树……” “柿子……” …… 林林总总,年妈妈记下了整整一张纸。 她原以为昭姐儿是到庄子上住着散心的,但看着手里分门别类,写的清清楚楚的单子,她改变了主意。 昭姐儿是个有主意的,还很雷厉风行。 等把这几天她能想到的都吩咐下去,穆昭朝确实有点累了——说话说累的。 年妈妈喊了个瞧着十分机灵的小女孩进来:“桃枝是奴婢的小女儿,有什么事,昭姐儿吩咐她去做就行。” 穆昭朝点点头。 等年妈妈一走,桃枝便眨着机灵的眼睛好奇地盯着穆昭朝。 穆昭朝瞧她这个样子,笑了:“你几岁了?” 桃枝是个很喜庆的面容,没开口先笑了:“奴婢十二岁了。” 眼神纯净,机灵,穆昭朝挺喜欢她的,冲她招了招手:“你对这庄子熟吗?” “熟!”桃枝笑着道:“奴婢打小在庄子里长大的。” 穆昭朝这才知道,年妈妈就是专门给外祖母打理庄子的。 歇了一会儿,穆昭朝又有些坐不住,刚刚才看了一点点,她的庄子到底什么样,她还不知道呢,便对桃枝道:“那你带我在庄子里走走罢?” 桃枝乖乖点头。 穆昭朝便带着丹若,跟在桃枝身后,逛庄园。 走着走着,看到一片菜地。 庄子里日常也有种蔬菜,只是种的不太多。 瞧着刚冒头的韭菜苗,和绿油油的芫荽田。 穆昭朝突然有点等不及了。 她想快点到下个月,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使用灵泉种田了! 初到一个新地方,虽然外祖母安排了人提前收拾,穆昭朝这一天也是十分忙碌。 年妈妈没料到她过来就只带了丹若一个贴身丫鬟,便让自己女儿桃枝在跟前伺候着。 原本年妈妈还想去外头请了厨子来给穆昭朝做饭,被穆昭朝阻止了。 她又不矫情,再加上桃枝会些简单的菜色,还机灵好学,她便指点了桃枝一下,做的饭菜就很和她口味了,便先由桃枝当着厨娘的值。 年妈妈做事利索,第二天果树苗便开始陆陆续续往庄子上送。 穆昭朝正吃着她提点了桃枝后,做的葱油饼和蔬菜瘦肉粥,听到动静,匆匆吃了早饭,便赶紧出来忙活。 昨日到庄子时,日头已然大声,今日便见到了庄子日出的盛景。 红彤彤的朝霞染红了大半状元,萦绕期间的雾气都如同缥缈的红纱,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穆昭朝兀自呼吸了会儿山野的新鲜空气,这才去盯着运来的果树苗。 倒不是她不放心,而是想看看今天都送来了哪些,她好安排着怎么种下。 庄子上没那么多长工,还要赶着春种,穆昭朝催的又急,年妈妈是临时去耳市顾的人运送。 这倒也没什么。 每年农忙时节,招短工还是很常见的。 不管是庄子上原本的佃户,还是新招的短工,看着穆昭朝拿着纸笔,在旁边写写画画然后吩咐下去,很是好奇。 显然都没想到新东家会是个娇滴滴大千金小姐,还亲力亲为! 穆昭朝安排着安排着,眼风里突然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嗯? 她抬头,定睛一看,果然是他! 聂峋显然也没想到,自己新找的第一个短工,是给穆昭朝做活。 他昨日挨了几拳,脑袋还晕晕,还是一块找活的大哥看他可怜,带着他一块做这份活,来的路上他才知道是给林家的宁远山庄运东西。 想着庄子上的人也不太认得他,他就没舍得放弃这份工——他已经没钱吃饭了。 却没想到会在林家的庄子上碰到穆昭朝。 穆昭朝看到他正咬着牙费力地卸一颗比他还高大的果树,眉头蹙起。 昨日被打成那样,今儿还有力气做这么重的活? 瞧他那青白的脸,可别累死过去! 这么想着,她起身快步朝他走过来。 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穆昭朝,正在心里自嘲人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么会记得自己这样卑贱的人的聂峋:“…………” 第14章 归来 ◎穆昭朝:那个强取豪夺文男主?◎ 昨天被打得太狠,他本就有些晕的脑子愣了一瞬,在穆昭朝快要走近时,才猛然回神,直接转身就跑。 卸果树的这块地不太平整,踩着田垄和土块,走得摇摇晃晃的穆昭朝:“……………………” 咋突然跑了? 穆昭朝站在原地,看着少年跑得飞快的背影,很是茫然。 难不成有什么急事? 瞧着跑得这么利索,身体估计没太大问题。 原本她还想着,询问一下他的身体情况,果树也不是那么着急装卸,不用拼命,顺便近距离接触的时候让系统检测一下他有没有身份,免得她总是惦记这事。 结果,她还没走到他跟前,他就跑了。 穆昭朝很是费解。 “大小姐……”丹若急急跑过来:“怎么了?” 她刚按大小姐的吩咐把怎么种桃树的条子送去给剖树坑的工人,回来就看到大小姐在匆匆追什么人。 那人跑太快,她就只看到一个背影,像是个少年,但看不清脸,大小姐没追上还站在那儿一脸困顿,她忙过来询问。 若是什么重要的人,她定然带着人去把那人给大小姐追回来。 穆昭朝看了眼几乎要从视线消失的少年,转头道:“没什么,我们过去池塘那边看看。” 跑了就跑了罢,原本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不过是她的好奇心在作祟,想要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就是点点遗憾,这么好的机会,下次再见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刚刚是谁啊?”丹若跟了大小姐这么久,从她表情还是能看出来,大小姐是认识刚刚那个人的。 穆昭朝摇头:“没谁,走罢,过去看看。” 总不能告诉丹若,她对外祖母家的小厮很感兴趣罢? 这说出去像个什么样子? 再被丹若这不太灵光的小脑袋瓜给理解偏了,没得给自己徒增烦恼。 庄子里为了蓄水方便灌溉耕种,挖了好几个池塘。 穆昭朝昨儿只逛到了两个,余下的两个还没来得及去。 不过这两个池塘,她昨晚睡前已经做好了安排,大的那一个,就沿着池塘边,一圈圈种桃树。 每个方位都种不同的品种,到时看哪个品种的桃树开的花漂亮,结的桃子好吃,再做下一步调整。 在昨日之前,她可不敢做这样的构想,只想有个几亩田能让她种田就不错了。 但现在条件宽裕,自然是按着自己最浪漫的构思来。 邻水的桃林,春日里,烟霞绵连,映着群山绿水,想想就又美又浪漫。 工人们已经围着池塘,以池塘为中心,四下分出了好几块扇形区域,还立好了牌子,每块区域种什么品种的桃子,已经写了上去。 请的都是计件的短工,出来做工的都是为了生计,都想着把手上的工赶紧做完,再去找下一个工,是以,也没谁懒散得磨洋工。 热火朝天的,整个庄子都热闹得不得了,跟昨日初来时的清幽安静,截然不同。 就像是,沉浸在世外桃源的庄子,突然被注入了盎然生机。 穆昭朝看了一会儿,对工人的做工都很满意,便让桃枝带着她和丹若,继续逛昨天没逛到的地方。 临走她在昨天临时做的小本本上记下,池塘一号,以后要养些鱼虾,一方面自己吃,一方面,养了鱼虾也更有趣一些。 丹若说南边有个很大的塘,她想去看看,盘算着到时种上一塘荷花,实用与美相结合。 穆昭朝一边逛,一边时不时做个笔记,写写画画…… 而这边,以为穆昭朝是认出自己后,要喊林家的人再把自己打一顿的聂峋,一口气跑出庄子地界,没听到身后有什么喊打喊杀的声音,也没听到追他的脚步声,这才靠在庄子外的一棵大槐树,剧烈喘息。 他本就没吃早饭,头还晕着,这一通不要命的跑,更是耗尽了所有体力,放松下来后,不仅累,还很不舒服。 一阵气血翻涌,他脸色猛然一变,扶着大槐树,就开始干呕。 只不过什么也没吐出来。 确认真的没有人出来追自己,他才慢慢坐下来,倚着大槐树,缓神。 好半天,眼前才不那么晕了。 他睁开眼,看着刺眼的阳光,咧嘴,无声笑了笑。 可真狼狈啊。 这份工算是黄了,他得趁着这几日用工高峰赶紧挣点钱,要不然饿死在哪个角落里都说不准。 缓神的时候,眼前不自觉浮现穆昭朝的身影。 虽和他无关,他也觉得很奇怪,她怎么会在林家的庄子上? 难不成林家决定要娶穆家大小姐了? 瞧她刚刚满脸喜色,应当是真的达到了目的,如愿把大少爷抢到了手。 真是……愚蠢。 大少爷分明就很讨厌她,她竟然那么固执,非要嫁。 以大少爷对二小姐的情意,穆昭朝就算是嫁过去了,也绝对落不到一点儿好。 白瞎了这么尊贵的身份,竟然一点儿都不会为自己盘算。 愚蠢。 太阳穴的刺痛再次传来,他不自觉蜷缩着身体,刚缓过这阵疼,手脚就饿得有些发软。 又缓了会儿,他才白着脸扶着大槐树站起来。 “呵。” 他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还笑出了声。 嗓音里透着悲凉。 自己马上就要饿死了,哪来的资格去评价一个千金大小姐的选择是对是错? ** 各种果树的种植,加上各地搜罗各地的品种,分门别类,再妥善安排种在指定的试验田,穆昭朝这一忙就是大半个月。 也是因着这大半个月的亲力亲为,满庄子都很喜欢这个一点儿都不矫情还长得很漂亮的东家。 包括桃枝。 这日,吃了晚饭后,穆昭朝很明显开始坐立不安,这让丹若和桃枝十分诧异。 “大小姐你是太累了么?”丹若收了嘴角的笑,还放下了手里的橘子,担心地问。 穆昭朝手都开始抖,被她自己一把按住:“没有,不用管我,你们玩你们的。” 丹若:“……” 穆昭朝转身面朝里,努力深呼吸,压制自己的激动。 是的,她就是太激动了。 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灵泉就刷新了,一刷新,她就立马冲出去,先给划出的试验田用上! 那方圆一百亩,有她的菜地,还有果树培育区。 很快她就能吃到水灵又营养的蔬菜了! 忙活了这么久,终于到了关键时刻,穆昭朝怎么可能不激动? 但这份激动她也只偷偷自己品尝。 丹若伸长了脖子观察了会儿,见大小姐闭着眼睛,应当是累了,在眯着,见呼吸平稳,面色也很正常,便放下了心。 戌时三刻。 穆昭朝清晰地听到一声空灵的——‘咚’。 灵泉刷新。 她睁开眼的瞬间,就从榻上坐了起来。 桃枝收拾完厨房,已经先回去歇着了,丹若正在帮大小姐准备明日要带的水果和点心,看到大小姐梦游一样突然坐起来,吓了一跳:“大小姐?” 穆昭朝看她一眼,站起来就朝外走:“我出去一趟。” 丹若:“……” 她愣了片刻,立马放下手里的物什,提着灯笼追出去。 “大小姐……你去哪里啊?大小姐你慢点别摔了……” 穆昭朝走得飞快,在丹若追上来后,小声叮嘱她:“别喊,我去田里看看。” 大小姐有多宝贝她种的那些田,丹若这段时间她已经充分了解了,以前也不知道大小姐这么喜欢种田。 她听话噤声,小心地给大小姐打灯笼。 穆昭朝走到那一圈桃林外围,找到她早就做好的标记点,走过去。 丹若:“?” 丹若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跟上。 穆昭朝蹲下,食指点了点地面。 系统:[好了。] 穆昭朝嘴角瞬间扬起,笑了。 丹若见大小姐突然蹲下,又突然在笑,只觉得很诡异:“大小姐?” 穆昭朝没理她而是问系统:[什么时候能看到效果?] 系统:[和修复身体不同,这只需要十二个时辰。] 一天时间,穆昭朝点点头,表示还算能接受。 现在什么也看不出来,穆昭朝原本打算守着就等它起效果的念头也歇了,起身对一脸忐忑的丹若道:“走罢。” 等到明天这个时候,这里将是另一番景象。 她得赶紧回去睡觉,这样一天才能过得快一些。 要不睁着眼,她会倍感煎熬。 看着大小姐若无其事地往回走,丹若看了看刚刚大小姐蹲下的地方,一脸茫然,追上后问道:“大小姐刚刚在做什么啊,是落了什么东西在田里么?” 穆昭朝笑笑:“没有,我就是看看我种的蔬菜和果树。” 丹若:“…………”她对大小姐对田地的热衷,又有了新的认识。 第二天一整天,穆昭朝都心不在焉,一直到傍晚,她才终于再次打起精神。 因为马上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为此,她连晚饭都不太有胃口。 丹若瞧她这样,一脸‘我懂’的表情,悄默默凑到大小姐身边:“大小姐是不是也知道了?” 穆昭朝看着她:“?” 丹若:“大少爷竟然在回京的路上了,马上就到京城了,大小姐担心也是正常的,奴婢也很担心呢……我之前就听府里人说,大少爷特别疼二小姐……” 穆昭朝压根没听到丹若后面又说了什么,她脑子里只有一句: 原主还未谋面的兄长穆初元要回来了。 就是系统口中那个强取豪夺文男主! 穆昭朝:“………………” 第15章 清隽 ◎看着面前烤的焦黑的橘子,聂峋:“……”◎ 她记得系统说过,那本书是be。 这个兄长,原主都没见过,穆昭朝对他就更不可能有亲情可言。 她只是比较好奇罢了。 又可以远远围观一个主角的热闹,还是个爱恨都惊天动地的be文。 穆昭朝在心里啧了声,但还是问了丹若一句:“什么时候到京城?” 丹若摇头:“奴婢也不知道,但听他们说的,左不过也就两三天的功夫。” 穆昭朝嗯了一声,起身道:“走罢,回去睡觉。” 已经用了灵泉,好好睡一觉,耐心等到明天就可以了,紧张几天了,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 见大小姐一句也不再问,丹若有点茫然。 但转念一想,不管是伯爷还是夫人都偏心二小姐。 大少爷更是疼二小姐的紧,必然跟伯爷夫人一样,她还是别问了,免得大小姐又想起伤心事,好容易这些天心情好些。 穆初元回京的事就这样被抛到脑后,这一夜,穆昭朝睡得极香甜,压根也不知道京城八百里外的官道上,一队人马正昼夜疾驰,往京城赶。 第二天一早,穆昭朝是在一片浓郁的草木清香中醒来的。 一睁开眼就被这充满生机的草木香来了个洗礼。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匆匆穿好衣服,就往外跑。 她住的这座院子,刚好也在昨日那滴灵泉的作用范围内,不止空气,满眼也都是与昨日明显不同的浓翠生机。 春天万物复苏,山野本就生机勃勃,更别说宁远山庄这样好的地理位置,和多年的精心打理,庄子更是春意盎然。 有了灵泉的加成,更多了分独特的生机,瞧着就让人心情大好。 “大小姐……”丹若正在小厨房里帮着桃枝做早饭,听到动静,探出脑袋,都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就见大小姐一溜烟跑了出去,她忙丢下手里的柴火追出来。 虽然系统一再强调在灵泉滋养范围内所有植被都能达到最大的效果,穆昭朝还是一口气跑到了昨晚的使用地点。 丹若一看大小姐又去了那个小石头堆旁,连同昨日的好奇都一起冲了上来。 “大小姐,”她跑得气喘吁吁,到了跟前,扶着膝盖,呼哧呼哧喘气:“这里到底有什么呀,昨天晚上就来看了一次,这一早没梳洗没吃饭,又来看?是种了什么东西么,你给奴婢说,奴婢天天来小心照料着就好,免得累着你自个。” 标记的小石头放在两垄韭菜间,穆昭朝盯着这一小片绿油油长势喜人还散发着清香的韭菜,头都没抬,只笑着摆手:“我就是看看我的菜。” 灵泉是慢慢起作用,十二个时辰效果达到最大,现在过了一夜,脚下这片方圆百亩的地,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这片地上,一年内都会硕果累累。 大小姐的菜种的确实很好。 不止菜,那边的桃林、樱桃林、橘子林……都很好。 这些天她已经彻底颠覆了对大小姐的认知,崇拜得不得了,听到大小姐这么说,她也蹲下来,盯着这片菜地看。 她看不太懂,但这片菜地长势实在是太喜人了,还有一股她也形容不出来的香气。 看了一会儿,她也开心地应道:“确实长得不错,瞧着就很好吃。”她以前也见过菜地,但从未见过这样的。 “是罢,”穆昭朝美滋滋地翘起嘴角:“等晚上,咱们割点韭菜,吃韭菜鸡蛋扁食。” 这段时间跟着大小姐天天都是好吃的,丹若小脸上已经有了肉,瞧着也喜庆了不少,听到这话,一脸开心:“好啊!” 瞧见桃枝在门口张望,丹若想起大小姐都还未梳洗:“早饭好了,大小姐回去先用早饭罢。” 走之前,穆昭朝还冲那片菜地嘀咕了声:都给我好好长! 饶是有系统一再强调,穆昭朝用过早饭后,还是又在这块地转了一圈。 莫说是种的菜和果树,就是地里长出的野草,都生机焕发。 小工在搭棚架。 一共有五个。 两个葡萄架,一个葫芦架,一个丝瓜架,还有一个穆昭朝打算种一圈花,做花架,野蔷薇还是凌霄花她还没想好种哪个。 “这里野菜不少,”穆昭朝瞧了会儿小工做工,对丹若道:“明日我们一早来挖野菜罢。” 这会儿日头有点烈,挖野菜对肤色不友好。 傍晚她还要割韭菜,也腾不出时间来,干脆放在明日,一天而已,野菜也不会老。 丹若嗯嗯点头,虽不明白菜地里种了吃不完的菜,大小姐为何还要挖野菜,但话从大小姐嘴里说出来,她就觉得很有趣。 “咦?”走到一个水塘边,穆昭朝看着浅坡上长出的一个个尖尖绿绿的嫩芽,笑了:“这里有古蒂啊。” 丹若也很惊讶:“前几日来的时候,还没有呢,长这么快!” 穆昭朝蹲下,摘了一个,剥开包裹的嫩叶子,看到里面白色呈条状的花穗,一剥开甜甜的清香就铺面而来。 吃起来又嫩又滑,甜甜的,还有股子淡淡的奶香。 丹若也蹲下开始摘,一边摘一边吃,笑着问:“大小姐也吃这个啊?” “嗯,”穆昭朝点头,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吃了四五根:“小时候经常吃。” 丹若这才想起来大小姐一年前都是长在乡野,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太舒服她都忘了。 看大小姐神情,似乎并没有因为提起过去而难过,她放心了些,但也没敢再提,生怕大小姐想到了什么,不开心。 微风轻扬,水面掀起的涟漪破碎了平铺其上的阳光,如同碎玉一般,主仆二人便蹲在水塘边的浅坡上摘古蒂。 桃枝找过来的时候,穆昭朝和丹若已经摘了一小堆。 她便也加入,一起摘。 最后还是穆昭朝说,不能再摘了,吃不完,放久了就蔫了不好吃了,明日再来摘,主仆三人这才离开。 转了一个上午,穆昭朝有些累了,就在梨花树下歪着,一边用上午摘的古蒂花穗煮茶喝。 昨儿上午外祖母让人送了些宫里赏的蜜桔,她吃着还是酸,但现在自己庄子里种的还没有开花结果,只能将就一下,大多都被她拿来煮茶了。 歇了一下午,日头刚西斜,穆昭朝便指挥丹若和桃枝,拿着镰刀和小筐,去割韭菜了。 虽差了一个时辰才到十二个时辰,在穆昭朝看来也差不多了,只不过十成和九成的区别,这会儿割,让人去给外祖母送一些,还能赶上晚饭时吃。 庄子里总共就穆昭朝一个主子,其他的佃户长工还有年妈妈,自然不和她们一处用饭。 小厨房只伺候穆昭朝一个主子,丹若和桃枝两个贴身伺候的则是跟着主子一块吃。 所以也不用割太多。 把给外祖母的份包好安排人去送后,小厨房便开始择韭菜,准备做晚饭。 韭菜本就种的仔细,又嫩又水灵,再有灵泉滋润,压根没老叶子,只需清洗干净即可。 桃枝会包饺子但没自己调过韭菜鸡蛋馅,穆昭朝便在一旁指挥。 韭菜清洗干净后,放到簸箩里沥干水分,面是中午就和好的,一直在省着,已经十分劲道。 没有冰箱,天又暖了,饺子不能放,便只需一顿的量。 四个鸡蛋打散加足量盐,搅拌均匀后凉油下锅用筷子边炒边打散,炒至金黄,倒出来晾凉。 韭菜切一扁指宽的段,放到盆里,先加一勺油拌匀锁住韭菜的水份,再倒入晾凉的炒鸡蛋,最后加一些前几日穆昭朝用干香菇和虾皮混合在一起磨成的粉,当鸡粉用来调味。 最后加一勺麻油,搅拌均匀。 穆昭朝特意叮嘱桃枝,馅里不另外放盐,盐味都提前加在了鸡蛋里,这样就可以防止韭菜被杀出水分。 丹若学不会包饺子,就由她来擀皮。 穆昭朝在一旁看了会儿,有点手痒——也是急着吃灵泉滋养出的菜,便也净了手一块包。 快要包完的时候,门房的杨妈妈匆匆跑过来:“大小姐!大小姐——” 丹若放下擀面杖出来询问:“杨妈妈,什么事啊?” 杨妈妈急的四下找穆昭朝:“大少爷、大少爷回京了,来庄子上了,这会儿已经快到门口了!” 小厨房里,穆昭朝捏好手上的饺子,走出来:“你说谁回来了?” 杨妈妈:“大少爷!您的兄长穆家大少爷!” 穆昭朝一脸奇怪:“不是说还要两三日才回京么,怎么今儿就回来了?” 而且,到庄子来干什么?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就是让过来给您传话。” 穆昭朝接过丹若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大少爷什么时候到京城的?”她虽然并不在意这个兄长,但一点儿消息没收到,也是有些过分了。 “刚到!”杨妈妈突然一脸喜色。 穆昭朝眸色却变了。 刚到京城就到庄子来? “他没回伯府?”穆昭朝又确认了一遍。 “是的呢!”杨妈妈笑着道:“大少爷一进京就往庄子这边赶,可是急着见大小姐呢。” 这不到一个月的相处,庄子上上下下都很喜欢这个接地气的新主子,杨妈妈也一样。 在杨妈妈看来,大少爷一回京成,伯府都不回就来庄子见大小姐,可见是很看重大小姐的。 穆昭朝却不这么认为。 无论是原主还是她,都从未见过这个兄长。 在她看来,穆初元迫不及待到庄子来,是过来找她算账,给穆朝阳出气的! 毕竟他可是原书盖章的妹控。 穆昭朝神色沉了沉,对站在小厨房门口的桃枝道:“饺子等会儿再下,我先好好接待下大少爷。” 桃枝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应了一声就去忙活,丹若却是担心得紧。 毕竟在府里时,她可没少听府里人说大少爷有多疼二小姐。 她也觉得大少爷是来替二小姐出气的。 “大小姐……”丹若忧心忡忡地喊了一声。 穆昭朝冲她笑笑:“没事。” 这小丫头这会儿倒是机灵。 茶炉的火一直燃着,穆昭朝进了亭子坐下,刚夹了点炭把火调旺一些,把茶炉放上煮着,哐哐哐的脚步声,就由门口传来。 穆昭朝抬头。 一个身着湖青色锦服的公子哥,正盯着她。 正值傍晚,夕阳的余晖给这位俊逸的公子哥更添了几分尊贵。 因着是武将,哪怕风尘仆仆,也难掩肃杀之气。 果然是男主,容貌气质都很拔尖。 看到正背着夕阳煮茶的穆昭朝,她抬眼瞧过来时,穆初元急促跳动的心脏,猛地停了一瞬。 有一种叫血脉的牵连,在提醒他,她就是他的妹妹,亲妹妹。 穆昭朝不着痕迹打量了他片刻,而后客气地道:“大少爷?” “大少爷”三个字让穆初元眉头猝然拧起。 见他这个反应,以及眼底在那一瞬间流露的不悦,穆昭朝便确定了。 他就是来替穆朝阳出气的。 在心里又唏嘘了下原主真是惨,她便没再看穆初元,而是冲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大少爷风尘未洗,想必累了,吃盏茶罢。” 先礼后兵。 他若不管不顾,直接来找她麻烦,那也别怪她不客气。 反正她又不是他那本强取豪夺文里的角色,不能把她怎么样。 再不济,她可以让丹若去找外祖母求救啊! 这般想着,穆昭朝倒也沉得住气,脸色瞧不出一丝慌乱。 穆初元拧着眉头,就站在那儿,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才拧着眉沉着眸,一脸复杂地走进亭子。 穆昭朝没动,只是示意他:“请坐。” 穆初元又站了片刻,这才重重嗯了一声,在她对面坐下。 穆昭朝有点诧异,他竟然没有直接冲上来打自己,抬头正要问他喝什么茶时,目光猝不及防落到亭子外一个眉眼分外清隽的少年身上。 欸? 这不是之前那个少年么! 穆昭朝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穆初元。 穆初元带来的? 正诧异着,少年突然偏头压抑着咳个不停,都带上了撕裂声,单薄的身子都因为咳嗽在风里抖个不停。 穆昭朝眉心缓缓蹙起…… 注意到她的视线,穆初元也朝小陈将军派来送信的小厮看了一眼。 以为穆昭朝是不喜欢外人在,他在外领兵,军营里规矩少,倒是把这茬忘了,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咳了,才道:“小陈将军让你送什么信?” 小陈将军这么急找他必然是要事,妹妹就在眼前,左右是跑不掉的,先处理小陈将军的事,也好安心同妹妹相认。 聂峋看了穆昭朝一眼,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这趟跑腿钱多,能抵之前三四个工,就算被她认出打一顿,也值。 他上前递出一个信封。 亭子里除了穆昭朝和穆初元,便只有丹若了。 丹若看了看,最后接过信,送到穆初元跟前,然后就赶紧又守到大小姐身旁——大少爷是领兵打仗的,看着也凶,动起手来,大小姐肯定要吃亏的!她得离近点护着。 穆昭朝关注点已经从穆初元身上,移到了少年身上。 她在脑海中问系统:[检测到了么?有没有身份?] 过了约莫有两三个呼吸,系统:[有,一本大男主文的美强惨大反派,下场极惨,万箭穿心而死。] 言简意赅。 穆昭朝:“……”果然是之前离得太远,检测不到。 万箭穿心,确实下场惨极。 碰到那么多主角,终于碰到个反派炮灰,还比她惨了不知道多少倍。 瘦瘦弱弱,脸白的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一样……真可怜。 穆初元打开信封看信,穆昭朝看那少年。 少年则低头等回话。 他虽低着头,却站的笔直,身量颀长,骨相甚绝。蓦地,他身子突然抽搐了下,连肩膀都在发抖,面色也有些难看,像是在忍什么痛苦。 正盯着美强惨小可怜打量的穆昭朝:“?” 正奇怪怎么回事,就看到少年微微偏头,很压抑地咳了声。 穆昭朝:“…………” 咳嗽是无法隐藏的,若一直忍住就算了,一旦开了头,势必要把之前忍得全部刻出来。 眼前少年便是如此。 这一开头,他再也控制不住,咳了个撕心裂肺。 穆昭朝嘴角也跟着抿了起来。 行军打仗,向来敏锐的穆初元,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穆昭朝情绪的变化,他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那送信的小厮一眼。 亭子里安静极了,除了山野间归巢的鸟鸣,便只有少年撕心裂肺的咳声。 穆昭朝沉默片刻,随手从篓筐里拿过一个橘子放到小炉子旁烤着。 淡淡的橘子焦香弥漫,穆初元抬眼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小炉子上烤着的橘子,眉头微挑。 把信看完后,他对那送信的小厮道:“我知道了,晚些回他。” 聂峋好竭力止住了咳,嘶声道:“陈将军叮嘱过小人,务必请您尽快回复,小人就在这等着,拿到后还要立马送回去。” 穆初元皱眉。 这个小陈,怎么还是这么急躁…… 但军务上的事,总归还是紧急的,他想了想问穆昭朝:“有笔墨么?” 穆昭朝正在细心地烤橘子,头也没抬:“丹若。” 丹若马上去屋里取了笔墨纸砚出来。 穆初元便当场回信。 穆昭朝一点儿都不好奇他在写什么,只是觉得很奇怪,他竟然这么沉得住气,都这么久了还没有冲过来打自己,果然有大将之风,估计早就盘算好了怎么让自己毫无反抗之力,一下就碾死自己。 穆初元刷刷刷回着信。 少年又偏头咳了一阵。 穆昭朝看他一眼,把小炉子上已经烤的黑黢黢的橘子,用小木夹子取下来,放到案子上滚了滚散热。 原本的焦香已经带了糊味,回信回了一半的穆初元又看了她一眼。 见她在玩一个烤糊的橘子,眉头拧得更狠了,不是喜欢吃,是玩? 穆昭朝压根没在意穆初元有什么想法,等烤橘子晾得不烫手 ,她用夹子夹起,而后起身。 穆初元瞬间抬头看过去:“?” 穆昭朝却没看他,径直从亭子里走出来,走到少年跟前。 聂峋还在忍咳,先是听到脚步声,然后看到一双桃粉色绣花鞋停在自己面前。 他还没来得及抬头,面前就递过来一个烤的焦黑的橘子,以及一声冰冷命令的:“拿着。” 瞬间想起那些屈辱过往,聂峋:“……” 作者有话说: 聂峋:是我来晚了(#^.^#) ———————— 接档文《穿成种田文女主对照组后(美食)》求收藏昂 文案: 陈熙穿进一本种田文,成了为衬托女主真善美而存在的对照组。 原书里,女主和同村还是穷书生的男主订婚,两人互相扶持,男主高中状元,官至首辅,女主则成为当朝首富,事业爱情双丰收。 作为对照组的陈熙,定下婚约的才子书生,家里突遭变故,穷困潦倒不说,还缠绵病榻药石无医,陈熙与那没几日好活的才子退婚不久,才子便撒手人寰,因为克夫,没人上门提亲,不过二十岁陈熙便郁郁而终。 对照得明明白白。 陈熙一穿过来,刚被她退了婚的才子就找上了门。 看着眼前面无血色风一吹就会散的病歪歪,同为工具人的陈熙,突然就对这个短命才子十分同情。 没等她开口,病歪歪就冷着脸把作为退婚补偿的补品,全都扔到了她面前。 扔完,他转身就走,像是多看她一眼都污了他的眼。 陈熙:“?”气性还挺大。 不过陈熙无所谓,对照组她是不会再当了,她要专心搞钱搞事业! ** 陈熙放弃家里的糕点生意,不再与女主竞争,改做辣味,生意火爆得不得了。 日子顺了,心情好了,便顺手投喂一下和她一样是工具人的病歪歪。 没成想,投喂着投喂着,没几日好活的病歪歪竟活过了一年两年三年,直至长成一个芝兰玉树的少年郎,还在乡试中拔得头筹,中了解元。 而陈熙也因着厨艺名声传遍十里八乡,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 这日,陈家老两口终于为女儿挑到一位满意夫婿,正要点头,新晋解元郎突然登门。 看他面色沉沉,来者不善,陈熙挡在爹娘面前,没等她开口,就听那小解元沉沉道:“我与贵府千金陈熙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陈熙:“?” 陈熙以为他是在反讽自己有眼无珠,拧眉道:“我与解元郎的婚约三年前就已解除。” 小解元看她一眼,掏出一张泛了黄的纸张,递到她面前:“婚书尚在,婚约依然作数。” 陈熙:“???”他不是看她一眼都厌恶,怎么连婚书都还留着?! ……后来,陈熙才知道,他那日揣着婚书是一路跑到她家的,生怕晚了一步,她就定了别人。 第16章 温柔 ◎他站在月光下,清雅至极◎ 前几日下了一场雨, 大降温,庄子上也不少人着凉。 她听少年的咳声, 不像是刚得的, 怕也是那几日着凉后一直没好。 这种顽固的咳嗽,在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下,还是很要命的。 穆昭朝倒也没什么菩萨心肠, 只是觉着,同为炮灰, 对眼前这个比自己下场还惨的大反派有些同情。 更别说, 他现在只占了美和惨, 跟强还一点都不沾边。 破旧的粗布衣,几乎是挂在他身上, 可见他现在的生活有多艰难。 既然遇上了,随手帮一把就帮一把,权当积福。 见他没动, 穆昭朝神色微微有些诧异。 可烤橘子凉了效果就不好了, 刚刚拿过来时,她已经散了一会儿热,这会儿剥开吃刚刚好。 难不成是不好意思? 她又等了片刻,见他还是不动, 穆昭朝有点着急:“拿着啊。”等会儿就凉了。 凉了不仅效果大减, 还很难吃! 她突然夹着烤橘子跑下来的行为本就让人好奇, 又这么催促, 丹若和穆初元都诧异地盯着她。 丹若还好一些,因为她一直都知道, 大小姐人最好, 心也善良。 穆初元就很好奇了。 聂峋看着那只莹白如玉的手, 和手里用夹子拿着的黑乎乎的橘子。 他实在看不懂她拿个烤的黢黑的橘子递过来是何用意。 只是这一白一黑,对比太过明晰,有些刺到他…… 低着头的聂峋,脑海眼前,尽是曾经被□□作践的屈辱画面。 大冬天为了口吃的在一片笑声中跟恶狗抢食,发酸发霉的剩饭,毫无征兆的殴打…… 果然连她也像那些人一样,作践他。 可能是长这么大,这么多年,被□□作践惯了。聂峋没有那么愤怒,只觉得觉可笑。 就因为他出身卑贱,就得遭受这一切? 呵。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习惯了,可听到她的催促,聂峋只觉得胸腔戾气翻涌,惨白的一张脸沉的像冰。 他抬头,冷冷看过去。 这一眼,顿时愣住。 他虽见过穆昭朝许多次,但这还是第一次和她这么近距离,对视。 那是一双分外清澈空灵的眸子,他从未见过谁的眼睛这么好看。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就见这双极好看眼眸的主人,突然扬唇,冲他笑了笑。 “止咳的,”她清婉的嗓音,笑吟吟道:“刚听你咳得厉害。” 聂峋:“………………………………” 他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甚至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可等他回神,看到的还是那双冲着他笑得眸子。 不是听错。 所以……她不是要作践自己? 他再次愣住。 穆昭朝看着他,面上没太大波动,心尖却是在他抬头时,狠狠颤了下。 不是被他这张脸惊艳的,而是他深沉眸子里翻涌的戾气,有些惊到她。 当然,近距离看,这张脸更是无可挑剔,清隽俊逸的不似凡人,像是受天罚下凡历劫的神仙。 见他先是戾气翻腾,而后戾气消散,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穆昭朝不太清楚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知道橘子快凉了,凉了就没效果了,于是她冲冲他眨了眨眼轻声道:“快拿着啊……” 聂峋手动了一下。 没等他手伸到跟前去接,一个热烘烘稍稍有些烫的烤橘子,就被塞到了他手里。 那一下烫的他下意识想扔掉,但很快反应过来,只是有点烫,并不烫手。 “把皮剥了,趁热热的吃果肉。”穆昭朝见他接了,怕他耽搁,又说了句。 聂峋:“……” 他看着她,片刻后,轻轻嗯了一声。 见他是听懂了,穆昭朝便没再站在那儿,转身回了亭子。 ——刚刚那个眼神,还挺吓人的。 果然有美强惨大反派的特质。 见她没事人一样转身就走了,聂峋冷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 他说不清这是什么感受,只觉得手里那个黑黢黢的橘子,很暖很烫,从掌心缓缓蔓延至全身。 “别傻站着啊,”穆昭朝坐下后,见他还愣着,登时就急了:“快吃!” 聂峋:“……嗯。” 垂下头,慢条斯理把黢黑的橘子皮剥掉。 剥的时候,他总算明白她刚刚为什么用木夹子夹着了。 因为会弄脏手。 也对,她手那么白。 这黑渣渣确实不适合留在她手上。 烤橘子算不上好吃,甚至有些难吃,但对于聂峋来说,压根算不得什么。 他吃过这世界最多的苦和折磨,这烤橘子,在他看来甚至还有点甜。 一边吃着一边想,或许之前那次卸果树时,她朝他走来,并不是要找他麻烦,是他小人之心了。 目睹着一切的穆初元:“……”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胸口堵得慌。 他披星戴月,日夜兼程,赶回来,一口水都还没喝上呢,这、这送信的小厮倒是先吃上了热乎乎的烤橘子。 穆初元看了看站在那儿一口口认真吃橘子的聂峋,又看了看自顾自煮茶好像他根本不存在的穆昭朝,胸口更堵了。 可到底是第一次见面。 他回来的路上心急如焚,迫不及待想要见一见这个意外失散多年的亲妹妹,甚至快到京城地界时,他都因为激动,有些紧张,一路都在盘算,见了她,第一句,该说什么。 他想了一路,也排练了一路,可真真到了跟前,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那股因为从未见过的陌生感,和血脉的共鸣,让他产生一种非常奇特的情绪。 怕,但又不自觉想亲近。 察觉到对面有道视线一直盯着自己,穆昭朝头也没抬,只假装没看到。 她不是很清楚原主和穆初元的关系,依照剧情而言,穆初元和原主关系似乎并不是太好。 再加上穆初元死得早,又一直在外带兵打仗,两兄妹确实交流不多。 是的,穆初元这个男主角,在他自己为主角的书里,英年早逝了,所以那本书be。 虽然觉得有那么点不太舒服,可剧情安排的男主角要be,她一个炮灰,又能做什么? 况且那都是好几年后的事,离现在还早呢。 她现在的关注点还在穆初元要找她麻烦上。 穆昭朝自己推测的是,穆初元也偏心穆朝阳,要不然穆昭朝也不至于走到绝路上去。 反正肯定兄妹关系不好。 所以,她早就打定了主意,不清楚穆初元的真实目的,在他开口前,她肯定不会主动开口的。 就等他先开了口,她再借机行事。 见这个妹妹假装不知道自己在看他,只若无其事地煮自己的茶,穆初元在心里叹了口气。 罢了,慢慢来吧。 毕竟这么多年都从未接触过,她对他陌生也是正常。 更别说,她回家后的经历并不太好,现在还搬到了庄子上一个人住,若有怨气,他也觉得正常。 他只是有些……心疼。 听着那送信的小厮吃橘子的声音,穆初元舔了舔有些干巴的嘴唇,在心里叹了口气后,认命地继续写回信——不能太鲁莽,别吓着她。 昼夜疾驰回京,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出现,已经够意外的了,不能给她留下更不好的印象。 察觉到那道视线消失,穆昭朝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些,在脑海中问系统:“他什么情况?” 系统:[谁?穆初元?] 穆昭朝:“那个大反派。” 系统:[御王府歌姬沉腰所生,沉腰是西域奉上的胡姬,身份低微,被御王宠幸后有了他,但沉腰并没有母凭子贵,反倒成了林侧妃的眼中钉,在沉腰生产时买通她身边的人,把他替换成了一个死胎……] 穆昭朝:“……”她就说呢,王府的公子,怎么会这么惨! 原来是被调包了。 [沉腰生产就是意外动了胎气,林侧妃本就没打算留她,生下他就咽了气,林侧妃本想把他也杀了,但出了点意外,被常来府上送菜的菜农给救了,后来被一个娼妓收养,娼妓在他五岁的时候就死了,他便开始流浪。] 穆昭朝:“……………………”这未免也太惨了点。 系统像个没有感情的阅读机器,继续:[他便顶着娼妓之子的骂名,苟延残喘,被嘲笑,被辱骂,被殴打,被□□……就长大了。] 穆昭朝忍不住又看了那少年一眼。 心里的唏嘘已经被同情占据大半。 真是惨不忍赌。 穆昭朝虽然也很惨,但至少,那户农家从未虐待过她,只是自己家条件太差,能提供给她的也有限。 不像他,五岁就开始流浪,独自谋生。 她实在想不出,一个五岁的孩子,要怎么靠自己在这个世界活下来。 从某一方面来说,穆昭朝是有些佩服他的,能长到这么大,还没有疯掉,无论毅力还是心性都不是常人能比。 [十五岁这一年,]系统没管穆昭朝心里到底是怎么汹涌起伏的,继续当阅读机器:[他被御王府找回,恢复了身份,被开永帝就是如今的皇帝,赐名聂峋,] 穆昭朝视线从小炉子上移开,看向已经吃完烤橘子的少年。 原来,他叫聂峋啊。 名字还怪好听的。 [但就算被找回府,]系统继续:[他在王府的日子也没有很好过,御王府的孩子太多了,御王也早就忘了他母亲沉腰,压根没把他放在心上,所以王府里对他也没有很重视,再加上林侧妃怕后面牵扯出更多的事,意图除之而后快,他的日子就更艰难了。] 系统:[御王妃早年便吃斋念佛不管内宅之事,都有林侧妃掌管王府,林侧妃本就记恨当年沉腰抢了她的风头,夺了她的恩宠,自然不可能善待他。在林侧妃手下,他甚至比流落在外时,还要艰难,几次都差点死掉。] 穆昭朝:“…………”她已经找不出词来形容他的惨了。 系统:[后来他意外被王妃救了,就跟王妃所出的三公子关系比较亲近,太子意外病逝后,众皇子争夺皇位打的你死我活,最后让只知吃喝玩乐的御王捡了漏子,御王登基后,立王妃为后,皇后所出的三公子也成了最瞩目的储君人选,但御王从前没有立世子的念头,登基后也没有立太子的想法,王妃所出的大公子出生没几日就夭折,林侧妃所出的二公子便成了御王长子,但三公子才是嫡子,是以三公子和林侧妃所出的二公子因为都有名分便斗得你死我活,聂峋帮着三公子,很艰难地争到了太子之位。] 穆昭朝:“大男主文的男主是谁?” 系统:[三公子,聂峘。] 穆昭朝点了点头,果然如此。 没等系统开口,她便道:“后来他们两人反目成仇了?” 系统:[是,后来因为政见不合,聂峋和聂峘彻底决裂,但聂峋领兵打仗厉害,在军中很有威望,聂峘还要仰仗他,暂时也不敢动他,后来他行事越来越张扬,聂峘也就越来越容不下他,最后聂峋起兵造反,被聂峘斩杀在御书房外,聂峘登基,主线剧情完。] 穆昭朝有点想不通,他既然和男主聂峘关系最亲近,又为何会和聂峘决裂,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最后起兵,是要夺位罢? 他自己想当皇帝?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理由能解释得通。 这样的话,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离那个位子只有一步之遥,做出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 想得到什么,且付出行动去争取,倒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只不过他不是主角罢了,就注定了没有好下场。 就和原主穆昭朝一样。 她错了么? 理性而言,没有,反倒是她的行为都十分合理。 只可惜啊,很多事,并不是能用‘道理’来解决的。 美强惨,他现在占了美和惨,只差被御王府找回,就能属性点满了。 十五岁?那不就是明年。 系统:[是的,明年冬天。] 穆昭朝点点头,那也就是说,他也不会在外面流离太久,御王府的日子再刀光剑影,也比在外面病了连药都没得吃强一些。 穆初元觉得有些奇怪。 穆昭朝怎么一直瞧那个送信的小厮?认识他? 可刚刚两人的互动又不像认识。 他也没敢问,匆匆写完回信,递出去。 丹若看了大小姐一眼,自觉地接过来,给那少年送过去。 聂峋拿着信,本想谢一谢她,又觉得自己不够格,只低着头行了个礼,正要走。 “等一下。”那道清婉的嗓音再次响起。 聂峋停下,抬头就看到她从亭子里三两步走过来。 “这几个都给你罢,”穆昭朝把手里的橘子递给他:“回去自己烤一烤吃了。” 聂峋:“……” 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的聂峋,突然觉得眼眶有点酸。 他接过,认真道:“多谢大小姐。” 穆昭朝摆了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几个橘子而已。”本来也不好吃,酸的要命,被这么郑重的道谢,她还有点不太适应。 聂峋却并不觉得这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于她而言可能是。 但对他来说,不是。 但他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把这份善意记下。 等他拿着信快步离开后,穆昭朝这才轻轻啧了一声。 穆初元终于忍不住了:“你认识他?” 穆昭朝回头看他,淡淡道:“不认识。” 明明对着一个小厮还笑着说话,对自己就这么冷淡,这对比,穆初元想当看不见都难。 她这么讨厌自己? 可这是他们第一次相见,为什么? 穆初元想不通,也不敢轻举妄动,等她在自己对面又坐下后,才从众多想说的话里挤出一句:“你身体好全了么?” 穆昭朝抬头看他一眼。 对上穆初元真诚且带着浓浓担忧的视线,穆昭朝:“……” “嗯,”片刻后,她点了点头:“已经好了。” 穆初元像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开了这个头,两人之间那种陌生疏离还有隐隐尴尬的氛围被打破了些,穆初元这才道:“我叫穆初元,是你的哥哥。” 穆昭朝点头:“我知道。” 穆初元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他想听的那声‘哥哥’。 不过他并不气馁,还不熟悉,她不知道怎么喊出口也是正常的,这都没关系。 “你在庄子上住着还习惯么?”他问。 妹妹搬出府到庄子上独住,是前几日一个朋友从京城去边关换防,他才知道的。 具体什么情况那个朋友也不清楚,只说他妹妹搬出了伯爵府,又说了这一年妹妹在京城的遭遇。 这些他都不知道,家里来信从来不说,只说一切都好。 他当时就明白了,家里一直在瞒着他。 当天晚上他就请了命,带着几个随从便连夜回京。 刚刚来庄子的路上,他留在府中的书童匆匆给他说了大概。 说她是自请搬出来的,还有前段时间落水的事。 只一联想穆初元就知道绝不可能是自愿。 就算是,那也是在府中待不下去,没办法了,才搬出来的。 当初,昭朝被找回来,他就给家里写过信,让家里暂时把朝阳送去外祖母家,这样才能尽快修复和昭朝这么多年缺失的亲情。 父亲母亲来信就说一切都好,都很和睦,他就信以为真。 没想到—— 他是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早知道会这样,去年他就该请旨回京。 但愿现在还不晚。 穆昭朝拿不准他到底什么意思,便点了点头:“还行,以前住的地方比这差多了,没什么不习惯的。” 穆初元:“………………” 他突然特别心疼。 他的妹妹,那么小的时候就一直在外吃苦,他都不知道,也什么都做不了。 领兵打仗受伤流血他都不眨一下眼,这会儿却胸口疼得不行。 “如果住着不习惯,或者不喜欢,我接你……” 穆昭朝打断他的话:“不用,我在这挺好,清净。” 穆初元把后面的话咽回去,有些沉默。 看来她回来后,受了不少委屈。 “府里发生的事,”穆初元想了想,道:“我一直不知情,也是前几日才听说。” 穆昭朝:“?”终于到正题了么?要说落水的事,给穆朝阳出气了?! 见她突然神经紧绷,连看他的眼神都带上了防备,穆初元心里那叫一个百味杂陈。 他是她的亲哥哥,她这么看他,防备他,回家后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见他目光复杂,穆昭朝也更警觉了些。 “哦。”她道。 就算她不是他那本书的炮灰,但总归硬碰硬她会是吃亏的那方,不如拖一拖看。 穆初元满腔话,被她这不咸不淡的‘哦’给堵了回来。 他就是再迟钝,也看出来了。 她不喜欢他。 第一次见面就表达出了不喜,只能是被迁怒。 穆初元心里有些难过。 但也不想刚回京,刚见面就强迫她接受自己,让她不开心。 “我这次回京,”他想了想,又道:“会在家里多住些日子,你若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让人去找我。” 穆昭朝:“?”不找她麻烦么? 见她一脸疑惑,穆初元一边难过一边挤出个笑:“怎么这么看我,我是你亲哥哥啊!” 穆昭朝沉思片刻,点头:“行。” 她不想跟伯爵府再有什么联系,更不想跟那家人再来往,但也不是彻底断绝关系,毕竟她孤身一人,想活的轻松些还是很难的,尤其在京城这地界,伯爵府大小姐的身份,虽没那么好使,至少一些宵小不会欺到她头上。 既然他不找她麻烦,她也就给他几分面子,不那么针锋相对。 见她点头,穆初元笑了。 穆昭朝被他笑得有些迷糊。 但实话实说,穆初元笑起来还是很帅的,很有感染力,而且看她的眼神很亲切,穆昭朝不自觉放松了许多。 看她没那么紧绷警惕了,穆初元又开心又心疼。 两人沉默了片刻,穆初元主动道:“给我喝点水可以么,渴了。” 她应当是比较内敛害羞,那他就主动点好了,做哥哥的自然要处处让着妹妹,想着妹妹。 穆昭朝觉得很奇怪,他这语气,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没发现,她并不欢迎他么? 但抬头,就看到他正笑着盯着自己。 很温柔。 是穆昭朝都能感觉到的温柔。 这一瞬间,穆昭朝心里升起一个念头:原主这个哥哥,似乎也还行。 他也没找她麻烦,客人上门,做主人的上杯茶也是应该的。 穆昭朝便给他倒了杯刚煮的水果茶。 穆初元捧着,吹了会儿,一饮而尽:“好喝!” 穆昭朝觉得他有些夸张,抬头就见他又把杯子递了过来:“我还能喝么?” 穆昭朝便又给他添了杯。 一连喝了五杯,就在穆昭朝打定主意看他到底能喝几杯时,穆初元终于把手里的杯子放下了。 还以为多能喝,这就不行了? 穆初元左右看看:“有海碗么?这杯子喝着不解渴。” 穆昭朝:“………………” 丹若多聪明啊,看了一会儿就看出来大少爷是很想亲近大小姐的,便在大小姐给了个眼神后,就跑去了厨房拿海碗。 穆初元到底是武将出身,又长途跋涉不眠不休这么久,累不说,吃不好也就罢了,关键,喝水都不方便。 他是真的渴了。 又喝了三大海碗,穆初元总算喝饱了。 放下碗后,他还打了个不大不小的饱嗝。 穆昭朝:“……???” 她看他一会儿,最后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这一声笑,似乎打破了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隔膜,穆初元也笑了:“让妹妹见笑了,实在是路上赶得及,没来得及喝水。” 穆昭朝嘴角的笑顿时一收。 想起杨妈妈说的,他一回京,连伯爵府都没回,直奔她这边的庄子。 还以为他是来找他麻烦的,现在看,他竟然真的只是想来先看看自己? 可,看什么呢? 她不太明白。 又想着原书里他的妹控属性,穆昭朝还是没有彻底放下戒备,只是不再像刚刚那般警惕。 “辛苦了,”她道:“天色不早了,早些回伯爵府歇着罢。” 穆初元万万没想到,刚跟妹妹破冰,就要被赶走了。 他不想走。 他还没跟她好好说说话呢。 但又确实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沉默半晌,他盯着篓子里的橘子,突然灵光一闪。 “这个能给我烤个吃么?”他指着篓子里的橘子:“刚刚闻着还挺香的。” 那个不认识的送信小厮都有的吃,没道理他这个亲哥哥吃不到。 穆昭朝并没有多想,只以为他是饿了,便依言,拿了橘子放火上烤。 凉亭里再次被橘子的焦香弥漫。 穆初元抽了抽鼻子:“香。” 穆昭朝只觉得他脑袋有问题。 饿了就回府去啊,大少爷回京,伯爵府什么好吃的不给准备?巴巴地在这吃什么烤橘子? 心里吐槽归吐槽,手上还是给他烤了。 这橘子本就偏酸,穆昭朝都是拿来煮果茶喝,烤了后,更难吃,不仅酸味放大,还会带着一股子苦味,没想到,穆初元竟然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一个,还要她再给他烤一个。 穆昭朝隐约察觉到一点这个穆大少爷的脾气,她也没多说,又烤了一个,在他吃完,没来得及开口时,便主动道:“天色不早了,大少爷该回去了,伯府怕是该等急了。” 别一会儿平昌伯夫妇还有穆朝阳直接找过来,她可不想跟他们,尤其是穆朝阳再有交集了。 原本还想再吃一个的穆初元,再次收到赶客讯息,只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好,你也早点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虽然觉得这声‘大少爷’有些刺耳,但给她点时间,慢慢习惯了,她就会改口喊他哥哥了。 他不急,等得起的。 穆昭朝没有把他送太远,只送了几步——哪怕他走得磨磨唧唧让穆朝阳怀疑是不是回京骑马把腿给磨了走不快,他都是一步一磨蹭。 见妹妹真的没有再挽留自己的意思,穆初元只得放弃。 反正他已经回京了,不急于这一时。 正要大步离开。 “大小姐,”桃枝轻声对穆昭朝道:“是不是可以下扁食了?” 她都包好好久了,只是大少爷一直在凉亭里和大小姐说话,她也没太见过大少爷,就一直没出来,见大少爷走了,她便赶紧过来询问,毕竟大小姐念叨这顿韭菜鸡蛋扁食,念叨了一整天了。 穆昭朝也饿了,她正要点头吩咐桃枝去下饺子,就见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穆初元突然转身,快步走了回来。 “晚上吃扁食么?”穆初元一脸兴奋道:“正好我也好久没吃了,让我跟你一块吃罢。” 穆昭朝:“…………” 她能说不么? 她想说的。 但穆初元没给她机会,直接就吩咐桃枝:“快去下罢。” 桃枝不敢应声,只看着大小姐。 穆昭朝压下心里一腔吐槽,冲桃枝点头。 算了,看他到底要做什么罢。 磨磨唧唧不想走,肯定有事,以为她看不出来么? 得以留下吃晚饭,穆初元十分开心,像个主人似的,学着穆昭朝刚刚的手法,坐在小炉子前煮茶。 煮完,先给穆昭朝倒了一杯:“妹妹喝茶。” 穆昭朝不是很能接受‘妹妹’这个称呼,毕竟她是独生女,家里没哥哥。 伸手不打笑脸人,还是个身份这么特殊的笑脸人,穆昭朝便一边慢吞吞喝茶,一边观察他。 观察了一会儿,察觉到丹若在厨房门口使劲看她。 她想了想,道:“小丫鬟笨手笨脚,我去厨房看看。” 没等穆初元开口,她便走出亭子,进了厨房。 “大小姐,”桃枝看着锅里翻腾的扁食,小心翼翼道:“这饺子,等会儿怎么盛啊?” 谁也没有想到大少爷会突然过来,还留下来吃饭,本来就包了她们三人的份,当然了大少爷既然来了,桃枝肯定是不敢跟主子抢吃的,她是不打算吃了的,只是分量依然不够。 大少爷行军打仗,饭量肯定大,这一锅都不一定够他自己吃的。 桃枝又怕给大小姐丢脸,所以才求助丹若,丹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朝大小姐求助。 穆昭朝看了一眼:“给他盛二十个,我的十五个,余下一些不够你俩吃了,你们简单垫垫,面还有剩,再去地里割些韭菜回来,调点馅,包起来也快。” 桃枝:“不不不,奴婢不吃,奴婢是怕二十个不够大少爷吃。”大少爷看着饭量就大,刚刚她都看见了,喝水都用大海碗,还喝了那么多。 “够不够也就二十个,”穆昭朝道:“伯爵府肯定给他预备好了接风宴,什么好吃的没有,等他回去了再吃不就好了。” 听力极佳的穆初元:“……” 二十个么? 行叭。 有的吃就行,他不挑。 素饺子好煮,很快就煮好端了上来。 怕她们俩吃饭太晚,穆昭朝便赶她们赶紧去割韭菜回来赶紧包了吃晚饭。 穆初元丝毫没有抢了别人晚饭吃的自觉,只闻了一下,便目露惊艳。 他从未闻到过这么香的韭菜鸡蛋素饺子。 一看就知道很好吃。 他尝了一个,又鲜又美味,形容不出的绝,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这是谁做得扁食?竟这么好吃! 这韭菜清香十足,但一点都不冲,还有股回甘的香味。 穆昭朝也是等着吃这顿等了很久,只尝了一口,她就彻底放心了。 灵泉滋养出来的蔬菜,确实品质极佳。 这韭菜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韭菜了。 穆昭朝吃得又放心又开心,穆初元也一样。 这二十个扁食,对他而言就是个前菜,一边吃一边喝汤,长这么大,第一次在吃饭上找到了乐趣。 穆昭朝吃得慢,吃一会儿便停下来歇歇,看了眼对面的穆初元。 他吃得又香又快,碗里已经快见底了。 穆昭朝:“……” 眼睁睁看着他把饺子汤也喝了个干干净净,穆昭朝嘴角才无意识动了动。 这个‘哥哥’可真不见外。 把饺子汤喝干净都还没吃饱的穆初元,抬头就看到妹妹正盯着自己。 他不好意思笑笑:“几天没好好吃饭了,让妹妹见笑了。” 穆昭朝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吃着自己碗里的素饺子,慢吞吞道:“为什么不慢点赶路。”瞧他也不像有十万火急的事。 穆初元摇头:“不能慢,我想快点回来。” 也对,穆昭朝心想,毕竟在外带兵快两年了,想家也是人之长情,更别说他还是个妹控。 就是这么久了,还不赶紧回伯爵府么? 别等会儿穆朝阳他们真找过来。 正想着怎么找个合适的借口‘送客’时,去割韭菜的桃枝和丹若回来了。 新鲜韭菜的清香,几乎是一瞬间,便充满了院子。 穆初元也被吸引了目光,看着她们手里新割的韭菜,他在心里感慨,怪不得这扁食这么好吃,原来调馅的韭菜都这么香! “你们还要包扁食么?”他看着桃枝和丹若,问。 丹若和桃枝站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愣了会,点头:“是的。” 穆初元笑了:“那多包点,我再吃一碗,再走。” 穆昭朝:“……” 丹若&桃枝:“…………” 他都开了口,穆昭朝总不能硬撵他走,只得对丹若和桃枝道:“大少爷既然吩咐了,去做罢,多做一些。” 穆初元是个能吃的,她在提醒她们两个,别傻乎乎的包一点等会儿又没有自己吃的了,还得再做饭,那要吃到什么时候? 这会儿天都快黑了。 丹若和桃枝会意,应下后就去厨房忙活。 等穆昭朝吃完晚饭,穆初元已经自己给自己烤了三个橘子吃,还煮了一壶果茶。 见她停下筷子,便给她添了杯茶。 穆昭朝冲他点了点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便只沉默地捧着茶杯,一口口抿茶喝。 兄妹二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在亭子里坐着,等厨房包素饺子。 丹若虽不会包,但擀皮一绝,一把下去,一下能擀五个皮,桃枝又机灵又能干,包饺子一眨眼一个一眨眼一个,再加上她们知道大少爷在等着,动作更麻利了些,很快,一大锅素饺子便又做好了。 穆昭朝已经吃饱了,只让她们给穆初元盛。 “饺子不能放,”瞧着穆初元面前一大碗饺子,和一大碗汤,估摸着是该够了,便对丹若和桃枝道:“你们快去吃罢。” 桃枝生怕不够吃,丢了大小姐的脸,这一锅煮的极多,就算大少爷再能吃,也足够了。 穆昭朝原本是在欣赏夜幕降临下的山庄,赏着赏着,便被穆初元吸引。 他吃饭是真快,但就算快,也依然很优雅。 贵公子的仪态几乎是刻在骨子里,哪怕是大口喝汤,都不显粗俗。 怪不得,把那北靖国公主迷得五迷三道的,被人家强取豪夺回去当压寨驸马。 正一边看他优雅地吃饺子,一边听系统说那本强取豪夺文剧情,早就离开的聂峋,拿着信,披着夜幕降临前最后的余晖,匆匆又来了。 “穆将军,”聂峋一过来,就看到穆昭朝正盯着他看,他愣了下,先冲她行了个礼,这才对一旁吃饭的穆昭元道:“陈将军让小的务必尽快把这封回信送到您手上。” 穆初元看了他一眼:“等会儿。” 他饭还没吃完呢。 穆昭朝瞧他跑得气喘吁吁,估摸着是一跑回去给那个什么陈将军送了回信,便又拿了回信赶紧过来送。 估计都没歇着。 更别说吃饭了。 穆昭朝盯着他看了会儿。 他站在月光下,一身粗布衣,也难掩风姿,芝兰玉树,清雅至极。 就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可怜。 说是惺惺相惜也罢,说是她同情心泛滥也罢,总之是有些心疼可怜他。 是以,丹若吃完了饭,一过来,她便问丹若:“锅里饺子还有剩么?” 丹若以为大少爷还没吃饱,马上道:“还有很多呢。”肯定够大少爷吃的。 穆昭朝点了点头,道:“盛一碗,给他。” 丹若看着大小姐手指的方向,怔住。 被穆昭朝说话声音吸引,不自觉抬头想偷看一眼的聂峋,抬头便对上她指过来的手指。 聂峋:“……” 见他看过来,穆昭朝冲他笑笑:“你还没吃晚饭罢?” 聂峋:“………………” 最后一缕余晖被夜幕吞没,清朗的月色,从亭子斜上方洒下来,刚好整个笼住了她。 她眼神明亮,唇角维扬,正笑吟吟看着他,晚风温柔拂起她的发丝。 这一刻,他好像看到了仙子。 聂峋胸腔涌动着一股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 作者有话说: 好不容易才蹭到口饭吃的穆初元:他凭什么!!!凭什么他一来就有的吃!!!! ------------- 白天会有一更加更,谢谢支持昂(*  ̄3)(ε ̄ *) 第17章 紧绷 ◎【加更】脸上透出一丝不太明显的红晕◎ 聂峋尚在震惊中没有回神。 坐在穆昭朝对面的穆初元眉头便轻轻蹙起, 他扁食也不吃了,抬头看向那个送信的小厮, 深邃的眼底透出一丝犀利和危险气息。 向来对危险十分敏锐的聂峋, 下意识朝这道视线看过去。 见盯着他的穆将军,心里微微有些茫然。 明明之前那次送信,穆将军都很和善, 这会儿……难不成是信件内容私密,觉得他偷看了? 他低着头, 看着被月色照亮的银白色地面, 默不作声。 这种时候, 解释无用,不说话就是最好的反应。 又不说话? 穆昭朝没怎么注意穆初元, 也就没注意到刚刚气氛的诡异。 见他又低下了头,也不知道是自尊心强还是不好意思。 但他既没否认,定然是没吃。 挨饿的滋味并不好受, 原主的那些记忆, 有时浮现,也会让她生出几分不适感。 她便看了丹若一眼。 丹若哪里不明白自家大小姐是什么意思,当即转身跑进厨房。 得亏她们第二次包的多,要不然那少年怕是要继续饿肚子了。 饿肚子很痛苦的, 之前跟着大小姐受罚的时候, 就经常没饭吃, 大小姐定是想起自己的悲惨经历了, 果然她家大小姐就是最好的! 一是有过相同经历,二是大小姐特意吩咐的, 再加上锅里确实还有许多, 丹若便盛了满满一碗扁食端出来。 聂峋没想到她是说真的。 他从不在意人言, 亦从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但此时此刻,不知怎的,他突然有点在意了。 “这个凳子给你。”丹若勾过一个小凳子让他坐着吃。 他沉默一瞬,视线落到亭子下,她已经转过了头,正慢条斯理的煮茶——她似乎很喜欢煮茶。 “小人谢过穆大小姐。” 他郑重行了个谢礼,这才接过。 闻着就很香,吃起来更比闻起来香百倍。 他虽出身卑贱,日子过得艰难,但也并不是什么好的都没吃过。 有时遇到些达官贵人的主顾,是会赏一些吃食的,在林家当差时,偶尔也会吃到一些赏。 但,都没有面前这碗扁食好吃。 明明只是韭菜鸡蛋和面皮,却鲜美得让人无法言语。 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穆初元兀自盯了他一会儿,见那小厮并没有察觉,还默默吃得香,穆初元只得把目光收回来。 倒也不是瞧不起人。 他只是有点不太服气。 他那碗可比自己第一碗满多了。 穆昭朝把煮好的果茶倒了一杯放到对面:“大少爷贵人事忙,吃完了还是快些去忙罢,想必伯爵府也该等急了。” 话音刚落,外头就说伯爵府来人了。 穆昭朝看了一眼静静站在外面并不敢随意踏进的管家,轻笑了声:“找来了。” 穆初元有点不太开心。 他不过是想同妹妹多待一会儿,家里催什么? 他看了管家一眼:“去外面罢,我等会儿就回。” 管家是看着大少爷长大的,自然听出他这话音里的不悦,他一句话不敢多说,只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直接退出去,就在庄子大门处候着。 果然和他猜的一样,大少爷一回京,连伯府都没回,先来了庄子,今夜府里怕是要不能安生了。 穆初元把碗里的扁食吃完,又喝了妹妹亲手煮的果茶,心情再次大好。 这几日日夜兼程的疲惫,也缓解了不少。 时辰确实不早了,妹妹跟他还不是很熟,他也寻不到更合适的理由继续留下来。 要走的时候想起来,他给妹妹准备的礼物还没拿出来。 “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是哥哥给你的。” 一路风尘,穆初元身上衣服确实不太整洁了,但这个荷包却很干净,也很精致,一看就是送给小女孩的东西。 穆昭朝看了荷包一眼,又看了看穆初元。 里面什么东西? 鼓鼓囊囊的,不会是一块狗头金罢? 见她看过来,穆初元扬起唇角,冲她笑笑。 可能是月光足够温柔,倒显得这位大少爷温润如玉。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穆初元耐心道。 穆昭朝想了想,接过荷包,打开。 里面是一块通透莹润的白玉。 她看不懂玉石,但到底也不是傻子,看得出来相当贵重。 穆昭朝刚要退回去。 穆初元又道:“这么多年,都没有尽到做哥哥的责任,让你吃苦了,以后只要有哥哥在一日,必然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穆昭朝:“……” 穆初元又道:“这块玉是我带兵的时候偶然挖到的,本想找人做好玉饰再拿给你,但哥哥实在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式样,就一直没动,等你想好想要什么式样,跟哥哥说,哥哥找玉匠给你做。” 穆昭朝心情有些复杂。 这个兄长似乎有一点兄长的样子。 但,若他真是个合格的兄长,原主为何下场还会那么惨? 还是说,还有什么剧情是她不知道的? 写在书上的剧情和人物,都很扁平,信息量是很有限的。 和亲身接触后的感受,也很不一样。 穆昭朝并有纠结太多。 总归,她不可能再走上老路,穆初元既然不打算给穆朝阳出气,她也乐得轻松。 “好,”她道:“多谢大少爷。” 穆初元心里叹气,还不肯喊他哥哥么? 罢了,再等等好了。 走的时候,穆昭朝难得多送了他几步。 “夜里寒气重,”虽然很想让妹妹多送送自己,但穆初元还是很体贴道:“你快回去罢。” 穆昭朝顺势停下:“嗯。” 虽然觉得这样有些冷淡,但她和穆初元实在不熟,哪怕有个‘兄妹’名分,她也很难这就亲近起来。 更别说,她心里还是很介意原主最后的结局。 山庄的夜十分宁静,月光如水,穆初元看着面前纯净得如山涧清泉的妹妹,笑了笑:“我明日再来看你。” 说着他抬手,想揉一揉妹妹的脑袋——他以为就是这样跟朝阳表达亲近的。 穆昭朝下意识以为他要打自己,不自觉往后躲了躲。 穆初元:“……” 她还对自己不熟悉,穆初元在心里告诉自己,没把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 脸上也不见太大的失落,反正已经跟妹妹见上面了,还喝了妹妹亲手煮的果茶,还蹭了顿好吃的素饺子,他已经十分满足了。 “我走了。”穆初元丝毫没有被警惕的尴尬:“回罢。” 话落,他转身大步朝庄子出口走去。 聂峋本就是要等穆初元的回信,吃了那碗素饺子后并没有走,而是一直等着。 他冲穆昭朝行了个礼,这才跟上穆初元。 等人走远了,丹若才小声道:“大小姐,大少爷好像真的很关心你。” 她原本也是很警惕的,但相处下来,见大少爷对大小姐除了关心,就是送礼物,对大小姐好的很。 若大小姐有大少爷护着,日子定然更过得更顺遂一些。 她心里其实是开心的。 穆昭朝看了丹若一眼,没接她这个话:“走罢,回去睡觉,今儿累了,明儿一早去挖野菜,包包子吃。” 丹若就是说一下自己的感受,并没有非要得到大小姐的回应,大小姐转移话题,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听到要去挖野菜,包包子,丹若一下便兴奋了。 “好!” 今晚的韭菜鸡蛋素饺子太好吃了,她原本还想着明日也央求着大小姐继续吃韭菜鸡蛋素饺子,一听要包包子,顿时就把饺子放到了脑后——大小姐指导下的包子,肯定好吃! 她还没吃过野菜包的包子呢。 山庄入夜后,宁静非常,穆昭朝看了会儿那块白玉,最后收进妆奁中,这才睡觉。 第二天一早,穆昭朝只觉得全身轻盈,灵台也清醒万分。 再一照镜子,面色红润。 她肤色在灵泉的滋养下,早就恢复到原本的样子,嫩白得如剥了壳的鸡蛋,现在泛着红润,白里透红,很有小女孩子的样子。 丹若和桃枝也是如此。 看着她们两人红润的小脸蛋,穆昭朝对自己的种田事业,信心倍增。 既然菜已经种了出来,穆昭朝自然不可能错过吃它们的机会。 摘了一些新鲜的莴苣叶子后,早饭做的菜蛋饼,和大米粥。 吃过早饭,等太阳出来露水消散,穆昭朝便带着丹若和桃枝,拿着小铲子和背篓,去挖野菜了。 灵泉滋润面积极大,除却她种的各种农作物,田野间本就会自己长野菜,这也野菜也得到了滋润,一个个水灵灵的,瞧着就好吃。 初春时节,野地里最常见的野菜就是荠菜和蒲公英。 尤其是荠菜,一眼看去,漫山遍野都是。 穆昭朝边用小铲子挖着边道:“中午包荠菜猪肉饺子罢。” 这么多,只包包子,不免浪费了春日的赠送。 丹若和桃枝当然开心。 尤其是桃枝,自打跟着大小姐后,她都长胖了好几斤了,也长高了,她娘都夸她跟着大小姐后越来越能干也越来越漂亮了。 最主要的是,大小姐会好多,她跟着大小姐学到了不少,做菜尤甚。 她以前春天也出来挖野菜,但大都是煮菜汤,或者腌咸菜吃,包成饺子包子,倒是比较少一些。 桃枝非常庆幸自己能跟着大小姐。 旁的不说,学到的手艺都让她受益匪浅,她娘前两日也是这么说的。 说是挖野菜,倒也不是把挖野菜当事业闷头挖个不停,主要还是娱乐休闲,顺便挖点野菜吃。 挖了一会儿,丹若便把出来时带的垫子放好,让大小姐坐着歇歇。 穆昭朝倒不累,只是坐着吹吹风晒晒太阳,赏赏春,还是很惬意的。 “大小姐,”丹若去旁边摘了一大把古蒂,递过来:“今日长大了一些,还是很嫩的。” 穆昭朝接过来放在身边的地上,一边赏玩,一边吃古蒂。 她老家野地里一到春天都是古蒂,她就会跟小伙伴一起去摘,古蒂是学名,她老家是喊茅线,根是甜的,秋天可以挖出来泡水喝。 总之,全身都是宝。 经过灵泉滋养后更甚。 在穆昭朝看,她庄子里的一草一木,现在以及以后都将是宝贝。 就是她的这门生意怎么打开市场呢? 一边慢条斯理剥古蒂吃,一边盘算着,怎么把她种出这些宝贝们推出去。 灵泉这样超自然东西滋养出的,定价肯定不能低。 她不抢普通人饭碗,目标群体也不是普通百姓,而是京城的这些达官贵人。 量也有限,肯定不能无限供应,要不然就不稀罕了。 现在最先种出的是蔬菜,就先用蔬菜打个头阵。 只要开个头就好,她相信只要吃过一口她庄子里长出的菜,必然念念不忘。 她现在需要一个契机…… 正盘算着哪里有这个契机,穆初元又来了。 穆昭朝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并不想起身,瞥见穆初元,稍稍惊讶了下。 他今日穿了套月白色锦服,玉簪束发,眼睛深邃幽怨,鼻梁英挺,常年在边关竟然还保持了肤色白皙,一眼看过去,只觉得一个风度翩翩的矜贵公子朝她走来。 昨日他过来时,日暮西沉光线不好,再加上日夜兼程回来后连家都没回,衣裳也没换,整个人瞧着灰扑扑的。 两相对比下,简直判若两人。 穆昭朝在心里啧了声,不愧是男主,主角光环就是强大,她可没忘了刚穿过来时,自己皮肤有多差劲呢。 “在挖野菜?”穆初元缓步走过来,看了看她身边小篓子里的野菜和手边轻嫩长长尖尖的绿叶子,笑着问。 穆昭朝仰头瞧着他,心里有些奇怪,他怎么这么早就又过来了? 回京不需要述职的么? 穆初元在她身旁蹲下,笑着又问了一声:“嗯?” 嗓音极近宠溺。 穆昭朝就算再迟钝也听出来了。 她眨了眨眼,收回视线,嗯了一声:“庄子上野菜多,挖点吃,大少爷似乎很得闲。” 穆初元不在意她的话里话,见她剥着手边的尖尖绿绿的东西吃,好奇道:“你吃的什么,给哥哥尝尝。” 穆昭朝:“……” 这么自来熟,穆昭朝实在无法当他不存在。 只得递给他几根。 穆初元剥了一根,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一脸惊讶:“唔!好吃!这是什么?” 又嫩又绵,还甜滋滋的。 他领兵的时候,别说吃饭,有时候后勤没供上干粮都没得,就干啃野菜,野外的东西快被他吃了个遍,这个东西他还是第一次吃。 “古蒂,”穆昭朝看他一眼,见他不是故意装着逗自己玩,是真的觉得好吃,就又给了他一把:“我之前都叫它茅线。” “嗯,”穆初元点头:“名字还挺好听。” 穆昭朝和他实在没什么话要说,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穆初元又道:“你在庄子里闷不闷,哥哥带你去骑马怎么样?” 穆朝阳:“我不会骑马。” 穆初元:“……不会骑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穆昭朝没说话,她虽然不会骑,但对骑马还是很感兴趣的。 只是她不太确定穆初元到底有没有别的目的。 况且,她真要学,找个师傅好好学几天,总能骑着小马驹在庄子上随意溜达。 见穆昭朝神色里的犹豫,和那一瞬间的光亮,穆初元心里便有了主意。 找到了和妹妹相处的新方式,他心情大好。 “这些都是什么野菜啊?”穆初元压根不拿自己当外人,翻了翻小背篓,问道:“打算怎么吃啊?” 穆昭朝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直接反问:“你想在我这吃午饭?” 穆初元一个杀伐果断前途无量的武将,这会儿却像个纯良不谙世事的小公子,笑着看着她:“可以么?” 穆昭朝刚要说不可以,穆初元便又道:“对了,我给你带了些水果。” 说着,就让人把水果都抬过来:“昨儿看你挺喜欢用水果煮茶的,给你带了苹果橘子,还有梨,你还喜欢什么水果,给我说,我都给你寻来。” 看着那三大筐摞得满满的水果,穆昭朝有些绷不住了。 “行罢,”她语气和态度都软了下来:“中午打算包猪肉荠菜饺子。” 没等她问他能不能吃,就听到穆初元开心道:“我爱吃。” 穆初元实在太殷切,穆昭朝也不能一点儿都不注意礼貌,便带他回院子坐着。 还没起身,远远就瞧见一个身着粗布衣,却依然让人不自觉瞩目的少年,正朝这边快步走来。 穆昭朝眉头微挑。 脸上的表情也在这一瞬间柔和下来。 这变化,对于一直盯着她的穆初元来说,实在太明显了。 穆初元猛地转头。 竟然又是昨天小陈派来送信的那个小厮。 他突然觉得牙根有些痒痒,他现在很想揍小陈! 明明没多大事,非一趟趟让人来送信。 聂峋走得有些急,到跟前才注意到穆大小姐和穆大少爷都盯着自己。 他愣了一瞬,正要行礼说明来意。 “你又来了?” 穆昭朝带着笑意的嗓音,天籁一般从微风里飘来。 见她盯着自己,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她的聂峋,白净的脸上透出一分不太明显的红晕。 向来平静沉着的心绪,蓦然有些紧绷。 作者有话说: 穆初元[挑眉怀疑疯狂嫉妒.jpg]:为什么昭朝看到我就绷着脸?看到他却这么开心? 聂峋:嗨,大舅哥。 第18章 心软 ◎聂峋微垂的眼眸轻轻动了动◎ 对视了仅仅片刻, 他便忙收回视线,抱拳, 郑重行了个礼:“见过穆大小姐。” 听他嗓音不像昨日那么嘶哑, 脸上瞧着也有了些血色,穆昭朝心里还是有些惊讶的:“你咳嗽好了?” 偏方这种东西,也会因人而异。 他竟然一下就好了。 看来上天对他还残存着一丝怜悯, 没有惨到人神共愤。 确实帮到了需要帮助的人,穆昭朝还是很开心的。 听她问自己咳嗽好没好, 嗓音都这么温柔关切, 聂峋万年冷漠的表情, 裂出一丝欣喜。 很轻很短,只有一瞬。 但他再开口, 语气已然轻快不少。 “多谢穆大小姐深恩,”聂峋十分认真道:“小人无以为报。” 这咳嗽折磨了他许久。 夜里基本无法睡着,每次咳的止不住, 都觉得有血腥气涌上。 药太贵, 抓不起,只能硬扛着。 好在这么多年,他早就扛习惯了,莫说一个小小的咳嗽, 就是烧死过去, 都好多回了。 还不是都硬撑了过来。 他以为这次他也能像以往那样扛过来。 甚至没有一点怀疑。 却没料到, 会结束的这么快。 还是以这种, 他做梦都不会梦到的方式结束。 不感动么? 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性子从来都是如此,也表达不出太过浓郁激烈的欣喜。 只能默默把这份恩情记下, 来日有机会, 涌泉相报。 这是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但瞧着,穆大小姐也不会有需要他报恩那天。 他这样的人,又能帮到穆大小姐什么? 穆大小姐这样尊贵善良仙子一般的人,又哪里需要得到他这种人的报恩呢? 自嘲归自嘲,恩情他还是牢牢刻在了心里。 不管她需要不需要,他都会一直记着。 “言重了,”穆昭朝见他这么郑重其事,摆了摆手道:“我不过是顺手,并没有做太多,你好了就行。” 这话,让聂峋内心更加触动。 同样触动的还有穆初元。 原本他就对这个妹妹了解不多,昨日匆匆见了那一面,也没说几句话,今日本就是冲着多多了解多多交流,多多培养感情来的。 昨日回府,府里人跟他说了一箩筐妹妹如何如何心狠手辣,如何如何刁蛮跋扈……还有那日推朝阳落水差点要了朝阳的命等恶劣行径。 穆初元压根不信。 他一点儿都不信他的亲妹妹会如此。 现在看,果然同他所料一样。 府里一直传的那些事情,必然是有误会。 “穆大小姐举手之劳,”聂峋又道:“于小人而言却是恩重如山,小人必然谨记于心。” 品性还挺正。 对于执着且某些方面自尊心极强的人,他愿意记着,那就记着罢。 穆昭朝没再在这件事上多纠结,看了眼他手里的信,又看向穆初元:“大少爷贵人事忙,要不……” 穆初元立马道:“不忙,小、陈将军并不是太急的事找我。” “信给我。”生怕妹妹赶客,穆初元朝聂峋走了两步。 聂峋把信奉上。 穆初元当场便拆了看。 刚看一行,他眉头就蹙了起来。 他一定要找个机会,揍他一顿! 这都什么? 这也值当派人跑一趟? 打扰他和妹妹培养兄妹情意! 穆昭朝是真的不在意穆初元到底在忙些什么,看到他表情的变化,也只当是公务上的事。 她盯着聂峋瞧了会儿。 形销骨立。 唯有这四个字可以形容。 但虽然哪哪都狼狈,站在那儿气质还是能和身为男主的穆初元有一拼。 美强惨就是美强惨,这人设也是十分牛批。 原本呈了信,低着头等消息的聂峋察觉到有一道视线一直盯着自己。 不用抬头看,他都知道是穆昭朝。 向来从容不迫,哪怕当年差点死在火里,都没有一丝慌乱的聂峋,突然觉得有些慌。 是一种,他自己从未有过,也形容不出的心情。 很奇特,也很诡异。 他兀自在这股情绪里沉浸了会儿,最后还是抬眼,朝那道视线看去。 穆昭朝冲他扬唇一笑。 聂峋:“……” 阳光太浓烈了,他甚至有点看不清她的脸。 “吃古蒂不?”穆昭朝从身旁抓了一把,举起来示意他:“正嫩的时候,尝一尝?” 明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不配,不要走过去。 可最后,他还是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又鬼使神差地从她手里接过那把她口中的‘古蒂’。 见他接过,穆昭朝心情没由来得好。 她自己剥了一根,懒洋洋吃着,等了一会儿见他只是拿着,并没有吃,穆昭朝便冲他喊了一声:“剥开外面这层绿色的嫩叶子,吃里面白色的穗子,甜的。” 聂峋:“……嗯。” 看了全程的穆初元:“?” 凭什么他就能得到妹妹亲手给的古蒂,他刚刚都是厚着脸皮自己拿的呢。 这个小厮,怎么回事? 穆初元注意力又从信件转移到聂峋身上。 然而,聂峋十分冷静淡定,就微微低着头,默默吃穆昭朝给他的古蒂。 他以前倒是也吃过,但没手里这些好吃。 确实甜滋滋的。 吃着吃着,他嘴角不着痕迹上扬了下。 很轻微,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刚刚笑了。 见穆初元收了信,一直盯着自己,穆昭朝挑眉:“要回信么?回信的话……” “不用,”穆初元直接打断了她赶客的话,语气很是温柔地道:“不是什么紧要的事,等会儿再回也不打紧。” 话落,他便在妹妹身旁的草地上坐下,自然地抓过一把古蒂,吃了起来。 旁人(送信的小厮)需要妹妹首肯过才能吃到,他可以不受拘束,直接自己拿,怎么看都是他更亲近些。 穆初元这般想着,那点子酸气便消散了,还因为妹妹没有阻止他,任他吃任他拿,高兴不已。 穆昭朝原本想说的是,若是要回信就回去好了,免得误了他的事。 他既说不用,穆昭朝便没再说什么。 然而…… 聂峋却道:“陈将军让小人拿了穆大少爷的回信再回去。” 穆初元怕死了,马上说道:“那你先等着罢。” 话落他一口一根一口一根,很快就把穆昭朝身旁那一小堆古蒂给吃完了。 聂峋静静站了会儿,最后没再催促,陈将军今日没有交代他务必要尽快把回信送回去,只说让他拿了回信回去,那他就等会儿好了。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丹若和桃枝见大少爷这么喜欢吃这小东西,互相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去浅坡摘去了。 摘完了就赶紧送回来。 她们两人,愣是供不上穆初元一个人吃。 摘一堆送回来,他已经吃完了,再摘一堆送回来,他又吃完了。 初春里,还有些凉意,丹若和桃枝两人愣是出了一脑门汗。 聂峋看了一会儿,主动上前:“小人一起帮忙罢。” 也算是侧面报答一下穆大小姐。 穆昭朝眼睛亮了亮:“也行,我也过来摘点好了,一直坐着也怪累的。” 她都快被晒睡着了,还是找点事情做提精神。 穆初元:“……” 他看了片刻,就学会了,也过来帮忙——毕竟大部分都是他吃的。 一行五个人,一起摘。 没多会儿,就把小篮子装满了。 穆昭朝看着一篮子古蒂穗,满头黑线。 摘这么多这东西做什么啊? 谁能吃得了这么多? “停停停,”她马上阻止众人:“别摘了。” 四人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朝她看过来。 眼见穆初元又手快地摘了两根,穆昭朝眼角跳了一下:“太多了,吃不完,时间长就不能要了,不摘了。” 丹若和桃枝自然听穆昭朝的话。 聂峋现在也一样。 说不让摘,就立马停手。 只有穆初元,他有点不好意思,又偷偷摘了几根,想弥补刚刚吃了妹妹那么多。 穆昭朝完全想象不出,一个未来英武不凡浴血杀敌的大将军,这会儿竟这么执着摘这样一个小玩意。 不让摘了,还偷偷摘。 穆昭朝有种幻灭感。 更有种人设崩塌的好笑。 她忍着笑看了一会儿,最后放弃阻止他,而是迂回了下:“挖荠菜罢,中午包饺子。” 看穆初元这架势,中午肯定是要留下来蹭饭的。 与其到时候让桃枝和丹若饿着肚子再来搞饭,不如一次挖够了。 “唔!”穆初元也忍着笑,点头:“好!” 妹妹这话,是不是答应留他吃猪肉荠菜饺子了? 她没明确拒绝,那就是答应了。 穆初元上阵杀敌英勇无双,挖起野菜来也十分迅速。 穆昭朝挖了一会儿,就停下来看众人挖。 地里自己长的野菜和自己种的蔬菜不一样。 十分分散,这一棵那一棵,挖的时候就要来回跑。 他们人多,这片地刚刚已经被挖过一次,这会儿都分散得十分开。 穆初元挖地最快,也跑的最远,已经快到坡那边去了。 这一幕,穆昭朝只觉得好笑。 堂堂大将军,说出去有人信么? ——虽然他现在还不是大将军,但在军中已然有了威望,穆将军的名头也已经很响了。 正好笑地打量着,眼风里突然瞥到一个更远的身影。 她转头看过去。 聂峋一手提筐,一手拿着小铲子,弯着腰,速度极快地挖野菜。 他不是那个什么陈将军的小厮么? 怎么这会儿在给她干活了? 穆昭朝有些看不懂怎么回事。 但他既然愿意,就让他干好了,大不了中午让他多吃点。 等日头爬上头顶,穆昭朝站在树荫下喊他们:“别挖了,回去了!” 穆初元和聂峋这才提着满当当的篮子往回走。 别的不说,单单挖野菜而言,穆初元不如聂峋。 聂峋的篮子比穆初元的篮子满了至少三分之一。 当然这也跟两人的生活经历有很大关系,比这个也没太大意义。 “够了,”穆昭朝看了看道:“走罢,都午时了。” 这么多人,包起来可是要费些时间。 一回到院子,丹若和桃枝两人便开始忙着洗荠菜,剁馅…… 之前有包过饺子,桃枝现在已经跟大小姐学会了许多小技巧,完全可以自己来。 荠菜洗干净,沥干水分,先撒上盐杀水,而后捏干水,切碎,和瘦肉多肥肉少的前腿肉一起剁馅。 剁好后放入盆里,分次加入葱姜水、盐、鸡粉等调味,筷子往一个方向搅拌上劲,这样肉馅会更弹。 最后桃枝又根据馅的量和稠度,打了三个鸡蛋。 丹若擀皮,桃枝包,两人配合起来,如同包饺子机器。 穆昭朝对她们两人现在是很放心的。 回来洗了手,换了套衣服,出来就看到穆初元正坐在亭子里写回信。 她先去厨房看了眼,见一切都妥,便去了亭子里坐下煮茶。 煮着煮着,她又拿了个橘子拷完给聂峋。 聂峋没想到她今日还会给自己烤橘子,有些惊讶。 “拿着啊,”穆昭朝笑笑:“再吃几个,巩固巩固。” 聂峋道了谢,接过。 穆初元视线在妹妹和聂峋身上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别的猫腻来。 应当是妹妹一时心善,想帮他一把。 等聂峋把烤橘子吃完,他才把写好的回信递过去:“拿回去交差罢,告诉陈将军,以后这种事,不用派人来送信了,见了面再说。” 又不急,也不重要,巴巴地送什么信? 原本就打算让聂峋再蹭一顿饭吃的穆昭朝,看到他伸手接信时,露出来的手腕。 非常细。 几乎没什么肉,关节和青筋都显得异常突出。 穆昭朝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也惨得有些过分了。 很难让人不心软。 “等会儿再走罢,”穆昭朝看着拿了信准备走的聂峋:“左右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饭快做好了,吃了再走。” 聂峋刚要拒绝。 他是实在不好意思。 若是旁人,他就应了。 这样他能省一顿饭钱。 可,对方是穆昭朝。 不知怎的,他就是有种莫名其妙的不好意思。 感觉,很丢人。 “你帮着挖了那么多野菜呢,干活的都有份。”穆昭朝在他开口前,先把话堵了回去。 虽然跟她接触的不多,但聂峋就是觉得,她说这话,是为了给他台阶下。 他不清楚,一个伯爵府大小姐为何要照顾他这样卑贱的人的面子,但他很感激。 从来没有人顾及过他的感受。 她是第一个。 也可能是这世上唯一一个。 “那就等会儿罢,”穆初元看出了妹妹的意思,便也顺着她的话道:“陈将军那边也没什么要紧的。” 大小姐和大少爷都开了口,聂峋若是不应,那就是不懂事了。 他应下后,把信收好,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眼眸微微垂着,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一般。 丹若和桃枝在厨房忙着,穆昭朝就一边用刚挖的蒲公英煮茶,一边假装若无其事打量聂峋。 怎么说呢,虽然接触不多。 但他的沉稳冷静,已经十分明显。 还很坚韧。 这些品质都是很难得的。 更难得的是,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淡然。 明明年纪也不大,也不知道他到底都经历过什么。 想了想系统跟她阐述的那本书的剧情,穆昭朝在心里唏嘘了声,那样的经历长大,心性也很难不沉稳。 苦都吃尽了,还有什么可担心可怕的啊? 怪不得书里他的人设是沉默寡言心机深不可测。 换了任何一个人有他这样的经历,都不一定能囫囵个地长大。 荠菜本就有独特的香味,灵泉滋养后比旁的更香嫩。 饺子馅又劲道又弹,穆初元吃了两大碗。 穆昭朝也挺喜欢吃的,但她饭量有限,只吃了一小碗,便吃饱了。 瞧着穆初元的饭量,穆昭朝眼角抽了抽。 得亏她庄子大,要是还在伯爵府那会儿,他得把她吃穷了! 穆初元把饺子汤也喝了个干净,抬头见妹妹正盯着自己,立马笑着道:“妹妹这里的饭食味道就是好。” 穆昭朝也笑了笑:“伯爵府的厨房,素来在京城闻名,大少爷谬赞了。” 穆初元摇了摇头,一脸认真:“不如你这里,哥哥说的都是实话。” 伯爵府厨房做出来的菜,滋味可比这里差远了。 他昨晚回去时,府里准备了酒菜,他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早上若不是实在太饿,府里给他准备的早饭他都没太有胃口吃。 是真的不如妹妹这里滋味好。 当然了,还有一成原因,是他想和妹妹多交流沟通。 穆昭朝心里当然清楚,但她嘴上还是很客气,免得他日日来她这蹭饭。 穆初元听出来了,但假装自己没听懂,一直夸。 穆昭朝最后都不想接他话了。 一个大将军男主,怎么这么话痨? 北靖国的公主到底看上他哪了,连两国交恶都不顾,直接把人强取豪夺回去? 这边聂峋也吃完了,他擦干净嘴角后,这才同两人告辞。 穆昭朝倒是没什么要说的,反倒是穆初元又叮嘱了他一番:“别忘了告诉陈将军,这等琐事,不必写信了。” 一封封写,他不烦,他回都回烦了。 聂峋眼眸微垂,听到这话,眼底划过一抹失落。 不写信,那他就没理由再来这里了。 倒也不是贪图穆大小姐庄子里的吃食,他只是有点遗憾。 不知下次再见会是何时。 但他和她本就身份有别,见不到才是常态,偶尔能碰上,都是老天垂怜他。 遗憾归遗憾他还是看得开的,应下后,便转身离开。 刚走了没多远,身后传来穆大少爷的嗓音: “……对了,过几日婴宁郡主府给府上小世子和小姐办生辰宴,很热闹,哥哥带你去郡主府玩……” 婴宁郡主府? 聂峋脚步顿住,微垂的眼眸轻轻动了动,片刻后,想到什么,眸底划过一抹浅淡的笑意。 作者有话说: 穆初元[神采飞扬.jpg]:哥哥带你去郡主府玩啊!可好玩了! 聂峋:好的大舅哥。 --------------- 白天12点或15点,还会有一更加更,群mua 第19章 谋划 ◎垂在身侧的手,抑制不住地发抖◎ 婴宁郡主府? 她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总感觉在哪里听到过, 有种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觉,但记忆又像是被蒙了一层薄雾, 实在想不起这股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想不明白, 她也没太纠结。 郡主府的小主子生辰宴,肯定非同一般。 穆昭朝挺想去的,不是为了凑热闹, 主要是想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法子,把庄子长的蔬菜推出去。 目标客户本就是这群勋贵们, 这个机会于她而言正合适。 只是…… “穆朝阳会去么?”她没正面回答。 若穆朝阳去, 就算是个大好的机会, 她也得慎重考虑一下了。 穆初元英俊的眉宇轻轻动了动。 但目光依然很温柔。 “我们俩一块,”穆初元也没有正面回答, 却也很大程度上照顾了她的心情:“哥哥带你玩。” 言外之意。 穆朝阳也会去,但他们不一路,基本不大可能碰上。 穆昭朝并不这么觉得。 主角光环太强, 她去了难免不和穆朝阳有交集。 好容易跳出火坑, 不…… “昨晚我去看了外祖母一面,”见她在犹豫,穆初元又道:“外祖母跟我说,陈国公夫人在她耳边念叨了好几次, 说是远儿想和你玩, 但都没和你碰到过。” 穆昭朝不明白他突然提陈国公夫人还有远儿是什么意思。 见她一脸茫然, 穆初元笑着解释道:“远儿就是婴宁郡主府的小世子啊, 外祖母说他去了好几次了,每次去都要找你。” 穆昭朝顿时恍然! 婴宁郡主、远儿、念儿, 她就说怎么这么熟悉。 这不就是她曾看过的一本宫斗文女主的一家吗! 系统叮了一声:[是的, 就是那本宫斗文。] 穆昭朝无语:“那之前外祖母生辰时, 你怎么不说?” 现在又放马后炮,她就奇怪当时外祖母生辰时听到‘远儿’‘念儿’怎么觉得这么耳熟。 系统沉迷片刻:[‘远儿’这个角色在那本宫斗文里不重要,所以检测不到。] 穆昭朝:“………………” 她这才想起来,当时她看这本宫斗文时,书里关于女主的弟弟,几乎没有着墨,只在女主偶尔回忆时,提过一两句,说的是:女主的双胞胎弟弟,幼年早夭,离世时只有四岁。 经此一事,本就体弱多病的婴宁郡主,也即女主的母亲,大受打击,不久后也撒手离世,留下女主一个人,被外祖陈家抚养长大,但陈国公府日渐败落,为了家族荣耀,女主十五岁便被送进了宫,从一个小小才人,一路走上太后之位。 远儿的姐姐就是那本宫斗文女主,齐逢月。 念儿是她的乳名。 远儿的大名…… “……齐逢君,”穆初元笑着道:“那小家伙,越来越机灵了,还不准人喊他远儿。” 穆昭朝想到了一个可能,脸色有些不是很好看:“郡主府给府里小世子小姐,办的是几岁生辰?” 穆初元:“四岁啊。” 提起这个穆初元一直都带着笑的神色里也带了几分惋惜,还轻轻叹了口气。 “这生辰宴原本两年前就该办的,”穆初元敛了笑道:“你应该不知道,自打武阳侯四年前战死沙场,婴宁郡主身体就不好了,前几年,一直因着武阳侯的离世,郡主府还有国公府,都没有办过生辰宴,两年前,说是要办的,但婴宁郡主突染恶疾,这事就又被搁下,到了今年才办。” “远儿平日里谁都不理的,”说到这里,穆初元笑笑:“竟然和你这么要好,也是缘分,去玩玩罢……” 他是真的想带妹妹出去走走。 庄子里虽然什么都好,但到底太冷清了。 他知道妹妹的顾虑,这都没关系的,如今他回来了,有他在,没人能欺负她,她只管玩就行。 穆昭朝面色有些凝重。 穆初元劝着劝着,见妹妹脸色突然这么难看,登时有些慌了:“昭朝,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穆昭朝没说话。 她觉得胸口有些堵。 “……是不是不想去?”见她一直蹙着眉头不说话,穆初元吓坏了,起身凑到她跟前,不住解释“不想去我们就不去,不去了不去了,哥哥带你去别的地方玩,你想去哪里哥哥带你去哪里……” 穆昭朝缓过刚刚那一瞬间的信息冲击,面色好看了些。 她看着穆初元:“我没事,生辰宴是哪天?” 穆初元不知道是她不想去郡主,还是不想见朝阳,也不敢再提议了,只道:“不管哪天都不去了,你不用放在心上的,我刚刚不过是随口一说,不是要逼迫你……” 见他是真的懊恼,穆昭朝胸口的堵塞竟然意外顺了过去。 她冲他笑笑:“我去。” 穆初元话音一顿。 穆昭朝又道:“我确实好久没见到远儿了。” 虽然只有一面,但远儿给她留的印象极深。 如果真的是几日后的生辰宴那日,她过去,试试看能不能阻止一些事情发生。 毕竟那小家伙是真的很可爱。 见她笑了,并不是勉强,穆初元犹豫了一下,又道:“你要真的不愿意去……” “没有,”穆昭朝再次冲他笑笑:“我刚刚只是想起了别的事情。” 穆初元想问她想到了什么,脸色那么难看,但她既然这么说,就是没打算细说的意思,他便先把担心压了回去。 “那就好,”他道:“三日后,到时我来接你,我们一块去。” 穆昭朝点点头。 穆初元看着她,突然笑了。 穆昭朝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挑眉询问。 穆初元摇了摇头,笑着道:“没什么。” 穆昭朝一脸莫名其妙。 穆初元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那个送信的小厮,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这个问题他刚刚就想问了,只是刚刚聂峋还在,他总不能当着他的面问。 穆昭朝抬眼看他。 一个未来的大将军,爱蹭饭就算了,好奇心也这么重的么? 那他是因为好奇心重,才被北靖国公主掳走的? 穆初元并没有看懂她表情里的意思,他在懊恼。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正想找个话题把这话揭过去,他就听到妹妹开口说出了他不忍心听到的那句话: 穆昭朝一脸平静:“从他身上,看到了曾经的我自己。” 穆初元:“……” 本就因为懊恼后悔,闷着的胸膛,狠狠抽痛了下。 穆初元脸上的笑也维持不住,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亭子下很安静,但诡异的是,穆昭朝却很喜欢这种氛围。 她并不太习惯应对原主的那些家人们。 除了外祖母,她其实并不想跟其他人有太多关系。 包括穆初元。 哪怕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穆昭朝心里还是有些芥蒂。 过了好一会儿穆初元才轻声道:“你不喜欢朝阳。” 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穆昭朝没必要也不屑说谎:“嗯,不喜欢。” 穆初元没有问她为什么不喜欢。 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他想得明白,也看得透。他只是不懂,父亲母亲为何那么在意,非要昭朝接受朝阳,不接受就是昭朝不够大度。 他劝说不了父亲母亲,至少,他回来了,能护住妹妹。 他也很庆幸,幸好自己连夜赶了回来。 原本他想问她,为何要搬到庄子上住,现在看压根就不用问了。 昨日父亲母亲还很痛心地跟他说,是昭朝自己要搬出伯爵府的,他们从来没有逼她。 换做是他,他也会很失望。 父亲母亲那边说不通,他也没打算再继续,昭朝这么通透,她若能做到,也不会选择搬到庄子上来。 但到底还是心疼。 看着一脸澄澈,静静看着他的妹妹,穆初元犹豫挣扎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伸出了手,做了昨日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他轻轻揉了揉妹妹发顶。 穆昭朝:“……” 在他手伸过来时,穆昭朝就下意识防备,但她防备也没一个武力值天花板的武将男主速度快。 然后她就被揉脑袋了。 穆昭朝最讨厌别人揉她脑袋,她几乎是瞬间就炸毛了。 她板着脸,瞪着正笑吟吟看着她的穆初元。 穆初元倒也没那么不识趣,见妹妹发飙了,马上收回了手:“你以后喜欢和谁待一块就和谁待一块,喜欢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哥哥在,没有人能说你什么。” 穆初元并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到厌恶的表情,知道她只是不习惯这种行为,是以,就算被这么瞪着,他也丝毫不心慌。 反而觉得妹妹这个样子,很可爱。 明明也才十四岁,还是个小女孩,就该这样子才对。 穆初元盯着她,兀自开心了会儿。 又挨了妹妹一记瞪后,他更开心了。 穆昭朝觉得穆初元脑回路有点问题,她现在真的很好奇,那个北靖国公主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明天带你去骑马罢?”穆初元兀笑着询问:“不会骑我教你。” 穆昭朝并不想去,还没等她开口,年妈妈便笑吟吟从外面进来,说是婴宁郡主府来人送邀贴。 婴宁郡主府? 穆昭朝只和小世子远儿有过一面之缘,除此之外,跟婴宁郡主府再没旁的联系,怎么会平白无故特意给她送邀贴? 还送到了这里? 正奇怪着,送邀贴的人便到了。 是个很儒雅的中年男人,穆昭朝不认识。 穆初元开口她才知道来人是郡主府的二管家。 等人走了,穆昭朝打开邀贴,前面都是些官话,但看到最后,她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邀贴最后面画了一只歪歪扭扭的小兔子,和外祖母生辰那天她送给远儿玩的木兔子很像。 “笑什么?”穆初元看了邀贴一眼,什么都没看出来。 穆昭朝情绪好转不少,既是还未发生的事,等到跟前再随机应变就是。 不想跟穆初元说那日的事,她把邀贴一收:“没什么,就是感慨郡主府礼节这般周到,还特意给每个人都下邀贴。” “并不是,”穆初元认真解释:“通常邀贴都是一大家子下一份,你手上这份是专门给你下的。” 高门大院,尤其是家宅兴旺的,人口众多,真要这样下帖子,那满京城估计都没人家想办事了,光下帖子都能把人累坏。 穆昭朝:“?” 穆初元又道:“整个平昌伯府也就只得一份,你是单独一份。” 到底是男主,穆初元很快便想通了:“应当是远儿要求的,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你。” 多次去外祖母那里就罢了,还特意在生辰宴下帖,穆初元突然有点好奇,妹妹是怎么跟那个平日里笑都不笑一下的小家伙玩到一块的? 等到了那日就知道了。 穆昭朝原以为穆初元回京是因为军务,结果他回来,几乎天天都要到她庄子上赖着不走。 偶尔有军务要处理,处理完又会立马赶过来。 穆昭朝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他就是想跟自己多培养培养感情。 习惯了他总是在庄子上出现后,穆昭朝又恢复了以往的忙碌。 因为穆昭朝要开始准备给她种的那些已经开花的桃树人工杂交了。 只是先期的筛选,再加上都是桃子,比起后面橙子培育工作量要轻松不少,穆昭朝便没交给旁人,而是带着丹若和桃枝,主仆三人忙活,外加一个干活不那么利落的穆初元。 不到两日,便都分别标记杂交完成。 转眼便到了婴宁郡主府生辰宴这日。 这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穆初元就到了。 二月底的天已经比冬日里长了不少,天亮的也早,穆昭朝洗漱后出来,就看到穆初元已经自顾自坐在亭子里煮茶吃了。 “起了,”穆初元冲她笑笑:“今儿天气很好。” 旭日东升,染红半边天,映着山间雾气,又是一副仙境之画。 穆昭朝懒洋洋应了一声,去厨房看了眼早饭,再出来时,穆初元已经从亭子里走了过来。 没等穆昭朝开口,他便问道:“咱们早饭吃什么?” 穆昭朝对他这种想方设法蹭饭的行为已经没脾气了。 “白粥和猪肉荠菜水煎包。”丹若从厨房出来收拾亭子的桌面准备吃早饭:“都是大小姐教的。” 这几日穆初元当然发现了,妹妹不仅农活干得利落,连厨艺都很有见地。 他一方面觉得妹妹厉害,但想到她之所以会这些都是因为在外吃了这么多苦学会的,又心疼得不行。 偏生妹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一腔心疼也不好诉出口,只能每日都在这两种情绪之间来回跳跃。 早饭是在穆初元各种辞藻话里的称赞中吃完的。 宁远山庄虽在城内,但离着城区还是远的,吃过早饭便要动身。 上马车的时候,穆昭朝想起来这茬,转头问穆初元:“你来这么早,什么时辰从伯爵府出发的?” 就算是骑马也得大半个时辰呢。 穆初元冲她笑笑:“放心好了,我常年习武,早都习惯了早起。” 穆昭朝盯着他上上下下看了看,见他精神确实不错,也没再多问,直接上了马车。 走出庄子地界,穆初元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妹妹是在担心自己,他骑着马掉头到马车旁,敲了敲车厢外侧:“妹妹是担心我么?” 车厢里,穆昭朝没接他的话。 她只是好奇他的精力怎么这么充沛。 但这沉默在穆初元眼里就是默认,本就因为早饭很好吃而愉悦的心情,更愉悦了。 妹妹就是太过害羞内敛。 虽然跟他说过的话还不多,但每日都会管他吃饭,现在都还主动关心他,穆初元对于回京刚刚几日和妹妹的关系便突飞猛进到这般地步,十分满意。 马车行得不快,到郡主府时,已经巳时正刻。 许是刚好赶上了宾客最多的时候,郡主府外热闹非常。 还没下车就听到穆初元跟旁人接连不断的客套声。 还有那一句句‘我陪我妹妹一块来的’‘我妹妹’…… 从马车下来,抬头的那瞬间,穆昭朝看到穆初元那一群凑在一起寒暄的友人脸上明显的怔楞。 “我妹妹,昭朝。”穆初元犹如没看到一般,朝着好友们介绍。 众人这才回过神,纷纷主动同穆昭朝打招呼。 这些人,穆昭朝一个都不认识,正不知该怎么招呼时,穆初元贴心地替她解围:“你们别闹哄哄的,吓到我妹妹。” “这都哥哥的朋友,”穆初元转头轻声道:“你喊他们大哥就成。” 穆昭朝便依穆初元的话,统一见了个礼喊了声大哥。 这群原本嘻嘻哈哈毫无世家礼仪的公子哥们,一个个忙正色收声,十分绅士地回礼: “昭朝妹妹好。” 穆初元是带妹妹来玩的,门口人员众多,且不少奇怪的打量目光,穆初元忍下不悦,没多待,跟众人说了一声,便带着妹妹进去。 他一走,穆初元这群友人便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刚刚,那是穆初元的妹妹? 那个亲妹妹?!!! 竟然那么漂亮! 哪个杀千刀的说人家亲妹妹粗鄙不堪的? 长成那个样子,叫粗鄙不堪,那这世界其他人也都别活了! 最主要的是,穆初元竟然那么宝贝那个亲妹妹,专程陪着亲妹妹,那个养妹妹都没管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公子小姐们的圈子里先传开了。 不过这些穆昭朝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她也不在乎。 她这会儿只觉得吵。 是真的很吵。 人实在是太多了。 被穆初元护着进了园子,刚要松开口气,就听到一声嚣张的喊声:“子真!” 子真是穆初元的字。 穆昭朝还没辨认出是谁喊的,就看到一个人影直接窜到了她面前。 还非常嚣张地拍了拍穆初元的肩膀:“等你半天了,可算是来了。” 穆初元板着脸,不悦地拍开他的手:“稳重点。” “稳重是什么?”那人丝毫不介意,笑嘻嘻道:“能让我打胜仗么?” 话落, 他转头看向穆昭朝:“这位想必就是昭朝妹妹罢,我是你哥哥的好哥们陈觉,你也可以喊我哥哥。” 穆初元板着脸:“喊他小陈……你自己有妹妹,让我妹妹喊你什么哥哥?” 陈觉,那个小陈将军。 穆昭朝笑笑:“小陈将军,久闻大名。” 陈觉虽然性子跳脱,但对穆昭朝还是很稳重有礼的,他回了一礼。 穆昭朝却原本要收回视线,不打扰穆初元和他交流,却在要退开时看到了陈觉身后的聂峋。 他今日换了身衣服。 书童的样子。 虽还是粗布衣,却在这一群锦衣华服的公子哥中,更加扎眼。 见他走到陈觉身后不远处站定,穆昭朝便明白了,他现在是陈觉的书童。 不错,不是跑腿的小厮了,美强惨总归不能只有美和惨,自然也是有能力的。 这不,几日不见就升职了。 见她看过来,聂峋先是一怔,而后冲她行了个礼:“穆大小姐。” 穆昭朝笑着点了点头。 人多,又当着他主子的面,穆昭朝也没多说什么。 穆初元也注意到了聂峋。 聂峋去庄子上给穆初元送过不少次信,他们认识也正常,陈觉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揽着穆初元的肩膀:“李老将军也来了,我就等着你来了一块去听他啰嗦呢。” 穆初元有些不放心妹妹。 穆昭朝却道:“你有事就去忙罢,我没事。” 她想先去见见远儿。 毕竟那本宫斗文的剧情她记忆犹新,很有些不放心。 穆初元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寸步不离跟着妹妹,但他这次回京匆忙,也没带什么人手,视线落到陈觉身后的聂峋身上,他眉心微动。 穆初元点头:“可以,不过……你这个书童,借用一会儿……” 前几次的接触,看得出来,他很聪明,也很利落,有他跟着,至少跑腿传信肯定没问题。 郡主府也不会发生什么大事,毕竟都要顾及主家的面子,能及时把信传出来,他及时赶过去就足够了。 最主要的是,昭朝看他顺眼,这才是关键。 陈觉自然没有问题,直接点头,对聂峋道:“你先跟着穆大小姐,听她差谴。” 聂峋自然应允,他这几日费劲心思,就为在郡主府名正言顺见她一面,总算没有白费。 穆初元单独叮嘱了聂峋几句,这才被陈觉嫌弃地拽着离开。 两人一走,穆昭朝便冲他笑笑:“咳嗽好全了罢?” 聂峋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回道:“托大小姐的福,已经好全了。” 穆昭朝点点头:“那就好,我想去里面找个人,你就先跟着我罢。” 聂峋恭敬应下。 等穆昭朝转过身,走在前面,聂峋这才呼出那口一直压在胸腔的气。 哪怕他努力调整呼吸,让人瞧不出异样,可垂在身侧的手,还在抑制不住地轻轻发抖。 作者有话说: 聂峋:我也想揉昭朝脑袋[对手指.jpg] 大舅哥恶龙咆哮:你在想peach!!!! 第20章 救人 ◎他稳稳扶住她,没敢松手◎ 穆昭朝身边的只有丹若和桃枝两个贴身丫鬟。 今日她都带着了。 临行时穆初元提出要给她再配几个人伺候, 被穆昭朝直接拒绝了。 她没有养尊处优处处等人伺候的习惯,至少现在没有, 丹若和桃枝都很伶俐, 院子里事也不多,庄子上的事有年妈妈管理着,平日里她已经很清闲了, 也不想再和陌生人培养默契。 等她确实需要的时候,自己就会招的, 现在还用不上。 她坚持, 穆初元也只能暂时作罢。 相比着后来才跟着的桃枝而言, 丹若知道的更多一些。 她也自认同聂峋更熟一些。 反正他目前是要跟着大小姐的,之前还一起挖过野菜, 一起吃过两顿饭,丹若便主动同他搭话:“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聂峋看了眼走在前面几步远的穆昭朝背影。 她脚步似乎顿了一瞬,聂峋马上警惕地观察周围的情况, 见没什么异常, 估摸着穆大小姐许是想到了什么事,或是在看什么风景,所以才顿了顿。 放下心后,他这才想起来, 她确实还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虽然这话不是她问的, 他却是最想对她说的。 “阿岭。”他道。 走在前面细心听着后面对话的穆昭朝:“……” 阿岭? 也对, 他现在还没被王府找回, 也还不叫聂峋,就是不知道是哪个…… 丹若:“哪个岭啊?” 聂峋:“崇山峻岭的岭。” 丹若:“唔, 好听!我叫丹若, 她叫桃枝。” 穆昭朝扯起嘴角笑了笑, 原来是山岭的岭。 不过那本大男主文里,却从未提及过他这个名字。 也不知道是因为那本大男主文通篇都是男主视角,还是旁的原因。 相比着聂峋而言,穆昭朝反倒觉得,阿岭这个名字意义更深刻一些。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总之就是直觉。 婴宁郡主是陈国公幺女,自幼就极为受宠,是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的掌上明珠,上面有三个哥哥又都是妹控,就连后面出生的弟弟,都是个姐宝,婴宁郡主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金尊玉贵。 就这样万千宠爱长到了十五岁,遇上了当时还未封侯的少年将军齐云徵,也就是后来的武阳侯,两人互相一见钟情,成婚后更是恩爱非常,羡煞旁人。 满京城的贵女都以婴宁郡主为榜样,力图活得像她这样明艳,顺遂,再找个齐云徵那样心里只有自己的夫君。 婴宁郡主确实度过过一段非常舒心顺遂的时光。 然,天不假年。 齐云徵在二十岁那一年,战死沙场。 那时,婴宁郡主已经怀有五个月身孕,收到边关传来的消息,几度昏死过去。 要不是太医院大半太医日夜守着,差点就一尸三命。 最后孩子是顺利生下来了,但因为孕期伤心过度,婴宁郡主身子极差,生下两个孩子后,更是因为伤心没有养好。 这几年基本上没断过药。 穆昭朝听着丹若和桃枝在后面叽叽咕咕,分享她们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并没有什么八卦的心情,只是有些唏嘘。 世事无常。 换做谁,都不可能短时间内走出来。 还好有两个孩子,要不然,她几乎可以断定婴宁郡主要活不下去了。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那本宫斗文里提到过远儿,说女主母亲也在弟弟夭折不久就与世长辞了。 命运太坎坷,不是任何人都能撑的下去的。 这么想着,她突然又想起了身后的聂峋。 他意志应该是非常坚韧的那类人,要不然不至于在剧情的大后期,跟男主旗鼓相当,甚至还隐隐压了男主一头。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慕强是人之常态,穆昭朝完全想象不出一个毫无根基还出身极低的人,是怎么走到那一步的。 正在心里感慨着…… “……唔,那你现在是跟着陈将军了?”丹若问道。 聂峋点头:“是的。” 丹若又问:“做陈将军的书童?” 聂峋:“暂时是这样,陈将军军务繁忙,瞧着我机灵跑得快,也还是常让我送信。” 说到这里,他突然有些自卑。 他这样的出身,怕是永远入不了她的眼罢。 哪怕是陈将军的书童,也不过是个下人。 他倒也不是妄图什么,只是单纯想在她心里留个好印象,哪怕明知这是奢望,哪怕知道可能性极低,他还是希望可以。 走到月门处,穆昭朝左右看看,不太确定该往哪里走,侧身时,正好看到聂峋正好抬头看着自己。 她想了想,冲他笑笑:“挺好的,陈将军有将帅之才,跟着他,你能学到不少,日后或许也有机会上阵杀敌。” 总当个跑腿的下人,就太辱没他的才能了,哪怕明年他就会被王府找回去,恢复皇孙的身份,但被找回去之前,他总要生活的,能生活得还一些总是好的。 而且,若他真的能在军营里有建树,被找回去后的日子也会顺利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穆昭朝就是会不自觉脑补他恢复身份回到王府一开始的日子会有多煎熬。 换个视角来说,原主穆昭朝和他都有差不多的经历。 或许这就是惺惺相惜。 有个像样的身份,至少回到王府不会被一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拿捏。 聂峋想方设法跟着陈将军,原本只是打算能找个机会多见穆昭朝几面,暂时还没有想这些。 但现在听她这么说,尤其她明亮的眸子里还带着鼓励,聂峋突然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她没有看不起他,还鼓励他。 这可是比真的再次见到了她,让他更开心的事了。 他眉目在春日阳光下舒展,眉眼间久年常伴的郁气随之消散,露出了几分少年气。 穆昭朝:“……” 虽不知道他这会儿到底在想什么,但他表情的变化是能反应出他心情好坏的。 小小年纪,就该如此才对。 不该总是那么冷沉沉的。 “嗯,”他嘴角微扬,眼睛分外明亮:“多谢大小姐指点。” 这还是穆昭朝第一次看他这样笑。 羞涩又带着少年人的阳光,当真是颜值暴击! 穆昭朝被他这个笑晃得愣了一瞬。 好片刻,才笑笑道:“指点谈不上,都是你自己才能突出得了陈将军看重。” 她收回视线,没再盯着那张能祸国殃民的脸看,正要让丹若去寻个人问一下哪里找小世子时,忽然听到一声—— “穆大小姐。” 她抬头看过去,就见温青茵正挽着罗沁的胳膊,同她打招呼,笑得一脸灿烂。 穆昭朝顿了片刻,也回了她一个得体的笑:“温小姐,少夫人。” 温青茵惊喜道:“真的是你啊!刚刚我差点没敢认!” 这才一个月没见,变化这么大。 罗沁眉头刚动了下,温青茵便小声跟她解释:“这是穆大小姐,上个月林老太君生辰时,见过一面。” 罗沁柔美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个歉意的笑来:“原来是穆大小姐,抱歉我不常出来走动,没认出来。” 穆昭朝倒是对温青茵这个嫂子印象不错。 一个聪明又清醒通透的女子,没人会不欣赏。 这会儿院子里宾客不少,原本都在三三两两说话的宾客们,听到她们的对话,纷纷朝她们看过来。 不管是之前见过穆昭朝的还是没见过穆昭朝的,全都愣在了当场。 之前见过穆昭朝的,完全不能把眼前这个容色倾城的美人跟记忆中的穆昭朝联系上。 没见过穆昭朝的,则是完全被惊艳到了,这跟传言可是一点儿都不沾边,做梦也想不到传闻中那样粗鄙不堪的穆大小姐,竟是这样子的! 温青茵注意到了这些的视线,不过她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免得穆昭朝尴尬。 穆昭朝就更不可能在意了。 温青茵挽着嫂子的胳膊朝穆昭朝走近了些,到了跟前,才小声道:“又见面了。” 穆昭朝那日外祖母生辰宴上跟温青茵打过几个照面后,两人只是在家里长辈的介绍下,简单打了个招呼,并没有太多接触,她是没想到温青茵竟然这么热情。 想来应当是那种外向乐于交友的性子。 穆昭朝并不反感,反而因为她的善意,愿意同她多亲近。 “是有日子没见了。”穆昭朝也没拘着,笑着道。 温青茵盯着她看了看,奇道:“一个多月不见,你漂亮了好多啊!” 穆昭朝:“……” 搬出伯爵府后,庄子清净,日子顺心,再加上灵泉的养护,穆昭朝说是彻底变了个人都不过分。 “可能近日心情好,”穆昭朝没正面解释:“人也就变漂亮了。” 这话温青茵倒是信的。 毕竟穆昭朝搬出伯爵府去庄子上住的事,在京城很是议论了一阵,那一阵,平昌伯府女眷基本没出过门。 也就是近日婴宁郡主要给府上两个小孩子办生辰,满京城的话题才从平昌伯府转移到婴宁郡主府。 心里明白归心里明白,但看着穆昭朝吹弹可破的皮肤,她还是很羡慕,要不她也跟母亲说说搬去庄子上住一阵,兴许也能跟穆昭朝似的,变这么漂亮? 但转念一想,她们两人家庭情况又不一样,她在家里就过得很开心了,搬去庄子跟在家也不会有太大区别。 这么一想,她眉头就不自觉皱了皱。 “要是祖母见到了你,”温青茵看着穆昭朝,叹了口气:“肯定又要说我了。” 她这话让穆昭朝有些奇怪:“嗯?” 温青茵像是打开了话匣子:“那日从林府回家后,祖母就天天夸你,说你有心又懂事,给林老太君亲手做了支桃木簪子……” 穆昭朝还是没明白,这之间有什么关系。 就看到温青茵举着她的纤纤玉指,对穆昭朝道:“我没办法只能也砍了根桃枝,也给祖母做桃木簪……你看我的手,现在都还留着口子呢。” 穆昭朝这才恍然,她笑出了声。 罗沁倒是很细心地为小姑子解释了句:“祖母是羡慕林老夫人,妹妹觉着做孙女的要孝顺,就非要给祖母亲手做桃木簪,这才伤了手。” “嫂子!”被拆穿的温青茵,脸有些红。 穆昭朝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 不过想想也是,上了年纪的人,总是会特别在意这些细小的温情。 温青茵虽然同她说自己的手,但眼睛里明显带着笑,就连语气都是欢快的,显然没有觉得哪里不好,反而还很享受。 温青茵本就出身尊贵,又长了一双带笑的眼睛,主动亲近人的时候,还是很讨喜的。 尤其她还是穆昭朝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陌生人。 穆昭朝看了看她的手,认真道:“每日用鲜花泡泡,很快就能养回来了。 本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要养回来还是很快的。 “倒也不妨事,”温青茵只是随口说说,想要拉近一下和穆昭朝的距离,她左右看了看:“你和谁一块来的啊? 若是老太君,她要去问个安。 但刚刚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平昌伯府的马车,也没看到林府的马车。 “我和大少爷一块过来的,”穆昭朝面上没有一丝狼狈,很平静:“刚刚和小陈将军一起去拜见李将军了。” 温青茵点点头,非常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她为何不跟伯夫人还有穆朝阳一块过来,而是道:“开宴还有一会儿,你打算去哪儿?郡主府我还是好多年前跟着祖母来过一回,现在都记不清到底长什么样了,要不然我们一起逛逛?” 忘倒是没忘,她记忆力很好,只是这么说好拉近距离。 正好她也要奉祖母和哥哥的吩咐,带嫂子多逛逛,多认识些人。 人多些,嫂子也能多开口说点话。 穆昭朝却道:“谢谢温小姐盛情,不过我这会儿还有点事,温小姐和少夫人先逛着,我等下过来寻你们。” 温青茵这么热情,她也不好太没有礼貌。 有事也正常,温青茵便冲她笑了笑,约定一会儿见,便带着嫂子去隔壁院子。 温青茵和罗沁一走,穆昭朝便亲自揽了个郡主府的侍女,询问小世子所在。 侍女瞧她气质高贵,便告诉她,小世子现在跟郡主一起在晚月亭。 穆昭朝便快步往晚月亭的方向走去。 刚刚和温青茵说话时,她突然想起来,那本宫斗文里提过一句,小世子就是在四岁生辰宴当天发生的意外,所以婴宁郡主才自责懊悔难当,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她得赶紧去找远儿。 快到晚月亭,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小身影从连廊尽头走过来。 远儿? 穆昭朝面上一喜,提步要快步走过去时,眉头突然蹙起。 ‘远儿’也看到了她。 小家伙眼睛霎时一亮,迈着小短腿快步走过来。 而后仰着头,绷着小脸看着她。 穆昭朝:“……” 看着眼前这个说不出哪里奇怪但浑身都透着奇怪的‘远儿’,穆昭朝眉头拧得更紧了。 院子这边还有旁的宾客,纷纷冲‘远儿’行礼,喊世子。 只有穆昭朝没动。 冷着小脸让其他人免礼后,‘远儿’又仰头看着穆昭朝。 大眼睛里带着点疑惑和……狡黠。 穆昭朝突然被这个眼神逗笑,但她马上压住了嘴角,她想了想,小声道:“是怀晋县主罢?” 这世间能和远儿如此相像的,只能是他那个同胞姐姐,怀晋县主了。 ‘远儿’两个大眼睛登时瞪得溜圆。 显得更加俏皮灵动,这一下也显现出了姐弟俩人的不同来。 远儿要内敛些,哪怕跟她玩的时候,都是安静的。 眼前这个‘远儿’就要活泼多了。 听到穆昭朝直接喊破了她的身份,怀晋郡主噗嗤笑出了声,板着的小脸几乎是瞬间便明艳起来,脆生生的小奶音带着娇嗔和愉悦:“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啊?他们都没有分辨出来,只有你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甜甜的嗓音还有这萌翻天的长相,实在让人很难不喜欢。 穆昭朝冲她行了个礼:“平昌伯府穆昭朝见过怀晋县主。” 县主是昨日宫里刚封的,算是送英烈遗孤的一份生辰礼。 “咦?”小县主眨了眨眼睛,盯着穆昭朝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惊喜道:“原来你就是穆家大小姐哇。” 院子里的这些人刚刚那个院子的人一样,看穆昭朝的眼神都甚是震惊。 就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怀晋县主甜甜的嗓音又道:“远儿一直跟我念叨你是他的好朋友,念叨了好久呢……” “今日一见,”她童稚的小脸,煞有介事道:“果然不一般,你很有趣,我也喜欢你。” 说着她两个大眼睛咕噜噜转了转,煞是可爱,但穆昭朝这会儿心里压着事,还很紧急,并不太有时间跟怀晋县主多说,只道:“怀晋县主,我现在有事想见一见小世子和郡主,我可否先去……” 怀晋县主听她这么说,马上点了点头:“好罢,你刚刚认出了我,作为奖励,我带你去罢。” 说着,她就迈着小短腿,在前面带路。 穆昭朝看着这个宫斗文女主,心情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谁能想到,她曾经喜欢的那个隐忍坚韧聪慧沉稳的宫斗文女主,小时候竟这么活泼可爱。 刚跨进晚月亭的亭台,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骚乱。 下人一窝蜂朝外跑,一边跑一边喊:“快传太医!” 怀晋县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情况不对,就往里面跑。 穆昭朝刚迟疑了一瞬,就听到又一声喊:“世子卡住了!快快快……快啊!” 卡住? 穆昭朝想到一个可能,脸色大变,也顾不得自己只是初次到此,推开人群,就往里冲。 等她挤进去时就看到远儿被一个女子抱在怀里,哭声越来越弱,身边的人还在试图用手从他嘴里把东西抠出来。 穆昭朝:“!!!” 在她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本能地冲了过去。 穆昭朝的突然出现,还突然把小世子抢走,把所有人都吓到了。 都以为她是来捣乱的,几个丫鬟婆子上前就要拉扯他。 “大胆!你是什么人!” “快把世子放下!” “郡主府可不容你放肆……” 情况紧急,穆昭朝根本没办法现在就解释清楚,只能用力抱紧怀中哭声越来越弱的远儿,用他们高中入学就□□过的海姆立克急救法抢救。 一边急救一边冲他们喊:“我在救人,别碰我!” 可看她那粗鲁凶狠的手法,没一个人信她是要救世子,再加上压根没人认识她,说是要害小世子还差不多,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受得住这么重的力道,都不遗余力要把穆昭朝拽开,大夫马上就来了,怎么能让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给害了…… 穆昭朝急的不行。 也不知道远儿到底吃什么东西被卡住了。 急救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 旁边拉扯她的人越来越多,穆昭朝有些撑不住,就在她要被拉开时,从人群中刚挤进来的聂峋想也不想,直接冲进过来,用后背护着她。 可拉扯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单凭聂峋一个人力量实在有限。 穆昭朝急得眼睛都红了,聂峋看她这样子,转头冲他们怒吼:“她在救人,再耽误下去,会死人的!” 可能是被这话震住了。 屋里安静了一瞬。 穆昭朝得到机会,再次用力,片刻后,一声呛咳。 怀里的远儿哇一声哭出了声。 下一刻,远儿就被一堆人抢走,穆昭朝既后怕,又因为脱力,脚有些软,再加上里面人多,她身子晃了一下,要倒下时,被一只瘦削却有力的手稳稳扶住。 穆昭朝抬头,正对上聂峋担忧的眼神。 “我没事。”她冲他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勉强。 倒不是多累,就是后怕,有些提不上劲。 聂峋原本怕被人看到,会影响她的清誉,但看她这个样子,他没敢松手。 好在这会儿里面一片混乱,没人注意他们。 聂峋护着她,从混乱拥挤的屋里退出来。 等走到门口,穆昭朝已经从脱力中恢复,她十分自然地移开了手。 聂峋有一瞬间的晃神。 然而下一刻,耳边就传来一道很轻的:“多谢。” 他抬头,就见她正笑着看着他。 聂峋:“……” 作者有话说: 阿岭:她跟我说多谢(#^.^#) 提刀赶来的大舅哥:哪只手扶的?!! ------------ 明天上夹子,更新推迟到23:00,以后的更新都固定在下午18:00,谢谢支持啦(*  ̄3)(ε ̄ *) 第21章 心疼 ◎聂峋:原来,真的是她。◎ 虽然知道她是因为着急, 才双眼通红。 可在她白皙肤色的映衬下,再加上眼眸水润盈盈, 这红, 便有些像是受了欺负后的委屈。 聂峋不自觉想起京城关于她的那些流言。 他突然有点心疼。 嘴角也稍稍抿了起来。 正要说不用这么客气时,就瞧见她水盈盈的眼眸突然皱起。 “你……”穆昭朝稍稍偏了偏头看着他脸侧:“受伤了?” 刚刚人仰马翻的,又拥挤非常, 出来的时候她也没注意,现在他面朝向了她, 也就清楚地看到了他耳朵下方和脖颈连接处三道鲜红的血印子。 像是被谁尖利的指甲抓的。 聂峋微微愣了一下, 抬手在脸侧摸了摸。 有点疼, 但并不明显,手上沾了血迹, 应该是破皮了。 估摸着是刚刚混乱中众人推搡时不小心被谁抓的,他专心护着她不被人推拽,倒是没太注意这点伤。 若不是她提醒, 他压根就没察觉。 “没事。”他道:“过两天自己就长好了。” 穆昭朝没说话, 眉心确实很明显地动了好几下。 聂峋正把手上血迹不着痕迹擦掉,抬眼就看到她这个表情,心里蓦然一动。 她、她在关心他么? 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突然跳得有些快。 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 但这一刻, 他还是前所未有的……激动。 “太不小心了。”穆昭朝好一会儿, 才叹了口气道。 不过刚刚的情形, 太混乱,也确实容易出乱子, 能把远儿救回来, 相对来说已经是很顺利的了。 穆昭朝看了眼还闹哄哄的里头。 幸好, 幸好聂峋跟着她了,也足够聪明果断,及时冲过去帮她。 要不然,单凭她自己,肯定一早就被拽开了。 异物卡住窒息,抢救时间非常短,若是耽搁…… 远儿怕是现在已经没了。 想到这里,穆昭朝又出了一身冷汗。 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脸色有些白。 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书里面远儿的死亡原因。 但看当时的情形应当就是。 她冲进去,有个极美极华贵的女子正抱着他,那是远儿的母亲婴宁郡主? 她突然有点懂了为何那本宫斗文里远儿夭折后,婴宁郡主没多久也离世了。 这种活生生在自己怀里咽气的打击,大多数母亲都承受不了。 “穆大小姐……”聂峋见她脸色有异,以为刚刚没护太住,她伤到了哪里,脸色也顿时大变,但他不敢碰她,只急声询问:“你怎么了?没事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穆昭朝深吸了一口气:“我没事。” 就是脑补了一些事情,被吓到了。 她虽说了没事,聂峋眉头还是一直拧着。 可他现在也没旁的法子,更不敢走开,只能静静守在她身边等她慢慢好转。 就在穆昭朝缓过来这股不适时,穆初元收到消息,匆匆赶了个过来。 一到跟前就拉着妹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没有伤到罢?” 穆昭朝摇摇头:“没事。” 说着她还指了指聂峋:“刚刚多亏了他。” 穆初元这才看了眼聂峋。 瞥见他脖颈处的抓伤,眉心动了动。 小陈将军也赶了过来,穆昭朝便又道:“陈将军,刚刚还要多谢你的书童出力。” 小陈将军压根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看到穆昭朝那个叫丹若的小丫鬟跑过来跟穆初元说了什么,穆初元就往这边跑,他怕出事,也赶紧跟了过来。 刚到跟前,就听到穆初元的宝贝妹妹夸他的书童,虽不明所以,但他还是很客气地摆手:“昭朝妹妹这话就客气了,我的人就是你的人,你没事就好。” 刚刚穆初元那张阴沉的脸,他还以为穆昭朝怎么了呢。 得亏没事,要不然,他瞧着穆初元能把郡主府给闹翻天。 再三确认妹妹没事,穆初元拧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几人挪到僻静的地方后,他轻声询问妹妹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小陈将军也在另一边询问聂峋。 听完两人的话,穆初元和小陈将军眼里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几乎是瞬间,两人抬头看向对方……身边的那个人。 穆初元看的是聂峋。 小陈将军看的是穆昭朝。 这么大的事,她/他们怎么敢的啊? 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婴宁郡主还有国公府,都不会放过他们的! 穆初元大致能猜到妹妹的心思,他只是不明白聂峋为何也敢插手这种事,他不怕死的么? 真出了事,穆家必然会保全昭朝,他一个书童,只有死路一条。 穆初元再看向聂峋的眼神,有些复杂。 他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妹妹会那么留意他了。 她是不是早就看出了什么? 穆昭朝现在彻底缓过了神。 虽然十分想知道远儿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但郡主府现在如惊弓之鸟,守备格外森严,她也没这个时候凑过去。 小陈将军虽然性格外放,被穆初元嫌弃不稳重,但其实他是最谨慎的。 除了震惊穆昭朝的胆量和勇敢,他还有点好奇刚刚穆昭朝救人的方法。 不过这会儿人多眼杂,倒也不是急着问这个的时候。 小陈将军和穆初元互相对视一眼,而后同时收回了视线。 显然好友之间还是很有默契的。 “干得不错,”小陈将军笑着拍了拍聂峋的肩膀:“难怪穆大小姐和穆大少爷都这么赏识你。” 聂峋一怔,微微低着头,只道:“穆大小姐于我有恩,都是我应该做的。” 小陈将军没再说什么,转身朝旁边的园子走去。 晚月亭人越来越多,待在这儿不太方面,也不好话。 穆初元和他的想法一样,几人一句话没再说,一起往隔壁走。 穆初元既然回来了,聂峋自然不好再去跟着穆昭朝,只能跟在自己主子小陈将军身后。 虽然离得有些距离,但一抬头就能看到,他也已经很知足了。 妹妹刚刚定然也受到了惊吓,穆初元让平静下来的丹若和桃枝去拿了些热茶和果子来。 穆昭朝喝了一盏茶,身上渐渐回了热乎劲。 她这才突然想起件事来,小声跟穆初元说了几句。 穆初元微微诧异了下,而后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小瓶子。 穆昭朝笑着接过,然后冲丹若招手,吩咐了她几句,丹若一脸认真地点头。 聂峋跟着自家主子在外面的石桌子旁站着,虽是安静地随时等主子吩咐,但眼风里却一直注意着穆昭朝这边。 瞥见她跟穆大少爷说了什么,像是要了一个玉瓶,然后是丹若…… 嗯? 丹若朝他过来了? 正诧异着,丹若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我家大小姐让我给你的,”丹若笑着道:“金疮药。” 刹那间,留存在他脑海中那道模糊不清的嗓音对上了号。 那是一个月前,在林府门口。 他被几个门房打的快要死掉时。 那个把他救下来的‘小姐’。 原来,那天他迷迷糊糊听到的是丹若的声音。 他听到的那句不是‘她家小姐’,而是她家大小姐。 原来,救他的人,真的是她。 几乎是瞬间,聂峋便抬头,朝穆昭朝看去。 目光震惊且复杂,就那么直勾勾看过去。 穆昭朝却以为他是想要感谢她送他药,直冲他笑着摆了摆手。 聂峋:“……………………” 作者有话说: 聂峋:此番深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脸红红.jpg] 穆初元[扛着40米大刀.gif]:我准许你先跑39米 ----------- 明天更新在23点哦,muamua 第22章 保护 ◎心尖轻轻动了动◎ 聂峋犹豫片刻, 最后也扯起了嘴角,冲她笑笑。 穆昭朝被这个笑晃了下眼睛。 郡主府种满了桃花, 这个时节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 他此时正站在一株绚烂的桃树下,当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也不太对。 他脸上现在虽有了些血色,但和正常人比着还是太白了, 人也瘦的有些单薄。 瞧着还是让人心疼。 穆昭朝兀自在心里嘀咕几句,想着日后找机会多投喂他些, 至少有个健康正常的体魄。 刚敛了心神喝了口茶, 就察觉到一道视线正盯着自己。 她抬头, 就对上穆初元欲言又止的表情。 穆昭朝挑眉,以眼神询问。 穆初元张了张嘴, 几次都没能说出口,但神色却是穆昭朝和他接触的这几日里,最凝重的。 “怎么了?”穆昭朝这会儿心情不错, 再加上她对穆初元印象也还行, 便没刚开始那几日冷淡了,语气也温和不少:“有话就说啊。” 这么吞吞吐吐的,瞧着更奇怪了。 穆初元再次张嘴,复又把话咽了回去。 穆昭朝:“……” 她只疑惑片刻, 便明白了穆初元这是为何。 见他神色是真的很凝重, 眼底的担忧也不是作为, 刚刚匆匆过来对她的关心也很真切, 穆昭朝想了想,直接挑明:“是想说刚刚我出手救人的事?” 这事, 无论谁看, 都很不明智。 倒不是说救人这件事不明智。 而是, 远儿的身份太特殊了。 武阳侯在军中地位极高,远儿是武阳侯府唯一的传人,在宫里都是挂了名的。 平时旁的什么事都不要紧,可性命攸关的大事,是要考虑后果的。 也是万幸,人救回来了。 若是没救回来,国公府和郡主府,以及武阳侯的那些部下,都会对她有芥蒂。 更甚者,满京城都会对她此举有许多说法和攻击。 哪怕她的本意是救人。 穆初元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穆昭朝笑了下:“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现在不是一切都好好的么?” 穆初元听到这话,眉头都皱了起来:“你不知道。” 穆昭朝脸上的笑一顿。 穆初元压低了嗓音:“郡主府的这对双生子,是郡主的命,也是朝野上下都精心守着护着,若今日没有……你会成为众矢之的,哪怕是伯爵府和外祖母全力保住了你周全,你也不可能不受影响。” 穆昭朝眨了眨眼。 这个道理,她懂,不过是救完了人才思量的,当时事发紧急,她根本顾不上想这些,脑子里只有救人这一个念头。 “而且……”穆初元自己似乎也有些纠结,眉头拧了又拧,道:“我也怕你自己会受这件事影响。” 穆昭朝:“?” 穆初元:“若没把人救回来,你会自责。” 穆昭朝:“……” 她没想到,穆初元竟是连这点都想到了。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穆初元轻声道:“太冒险了。” 见穆昭朝面色有些不太对,以为自己刚刚说的话吓到了她,忙又道:“我不是说不让你救人,是怕你会受到伤害,最好是在你能保证自己绝对安全的情况下,再救人……不是指责你刚刚做的不好,你做的很好,很勇敢,我只是有些后怕……我……” 穆初元越说越混乱,说到最后,自己都有些急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说不感动是假的,穆初元能为她想这么多,她心里是感激的:“谢谢。” 穆初元停了话音。 穆昭朝冲他笑笑:“当时情况紧急,我只是没来得及想那么多。” 穆初元轻轻叹了口气,道:“倒也不用放在心上,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哥哥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穆昭朝并不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 一个骁勇忠烈的大将军,他说出的话,许下的诺,必然会做到。 只是…… 穆昭朝笑了笑道:“你总要离京去带兵,我还是得学着自己保护自己才行。” 靠谁都是靠不住的,只有靠自己才是最保险的。 穆初元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眉头不禁又拧起。 “放心好了,”穆昭朝道:“我定能保护好自己。” 她又不傻,不会什么事都往前冲的。 刚刚远儿那个情况实在太危急,以他们救人的手法,远儿肯定救不回来。 若是旁的事,她还不一定真敢上,但偏偏就正好是她认真学过的急救法且有经验,她才敢冲上去。 瞧她眼神清明,穆初元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他想了想,放缓了语气道:“你真的很勇敢,也很聪明。” 穆昭朝现在几乎能断定,那本宫斗文里,远儿夭折的原因就是刚刚异物卡住窒息导致。 救下了人,穆昭朝后怕过后,还是很开心的。 远儿虽然年岁不大,今天也才四岁,但也是她穿过来后交的第一个朋友,这足够让穆昭朝开心。 听到穆初元的夸奖,她随口道:“大少爷也很勇敢。” 听到妹妹夸自己,穆初元登时有些高兴,但他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他夸自己聪明。 妹妹不觉得他聪明? 穆昭朝自顾自喝了口茶,又道:“不过话说回来,若是你,你也会不顾一切往上冲的。” 那是救人,救一个童稚的孩童,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做不到袖手旁观。 穆初元本想反驳,但转念,他还是点了头:“你说得对。” 话落,两人视线相接。 不知怎的,两人对视片刻后,突然相视而笑。 这笑,跟前些天敷衍他的笑不一样,是真正带了开怀的笑,这说明,妹妹开始接受他了,穆初元心情很不错。 他兀自乐了一会儿,而后道:“你确实很聪明。” 看人很准,他跟她相处,统共也没几日,她就能得出这么精准的判断。 看来妹妹就是比自己聪明,难怪她刚刚只夸了他也勇敢,没有夸他也聪明,在妹妹眼里,他估计确实算不得太聪明。 但他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很开心。 又乐了一会儿,在妹妹又朝他看过来时,他到底还是没忍住,笑着道:“要不然我们是亲兄妹呢,就是有默契。” 他就这么随口一说,却让穆昭朝很是触动。 若穆昭朝刚被找回家时,穆初元没有带兵离京,有穆初元在,她应该会是个被哥哥保护得很好的一个单纯幸福的女孩子,会开开心心过一生。 可惜。 原书里,穆初元是三年后才回京,那会儿已然回天乏术,再加上他只回来待了不到一个月就又匆匆带着大军守卫西北重镇,根本没有时间改变什么。 他再回京,穆昭朝已经离世。 穆昭朝这几日也有想过,穆初元为什么会突然提前回京。 想来想去,可能是跟她搬出伯爵府有关。 虽然伯爵府对外说的是,她身子弱在庄子上静养,可别人也不是傻子,尤其在穆昭朝名声那么狼藉的情况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更别说本就很重亲情很在意这个打小流落在外的穆初元了。 他这才提前离京。 剧情发生了一点点细微的偏差,但也不会对主剧情有太大影响。 穆昭朝并不是特别担心。 她现在开始担心另一件事——穆初元的死。 前几日跟穆初元的相处还算和谐,虽然她还是因为原主的悲惨结局,对伯爵府一家很介意。 但平心而论穆初元作为兄长,还是很合格的,她便想着,能不能在不影响她的情况下,帮穆初元规避死亡。 系统告诉她很难。 因为穆初元是那本强取豪夺文的男主,男主主剧情线发生变化,会产生非常大的影响,有可能整本书的世界都崩掉。 穆昭朝也有些没头绪。 ……因为介意,心底还有些犹豫。 但现在,她最后那点犹豫也打消了。 就冲着他这番话,她也会想办法帮他躲过那个关卡。 虽然困难,但好在那还是七年后的事情,她还有时间。 “怎么了?”见她突然蹙着眉头不说话了,穆初元关心道:“是不是饿了?” 穆昭朝回神,摇了摇头:“没有,不过……今儿生辰宴还会继续下去么?”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虽然是有惊无险,但以婴宁郡主的精神状态,她真的很怀疑能不能继续。 “会的,”穆初元语气肯定道:“国公府的人今日都来了。” 今日的生辰宴,说是郡主府办,其实真正操办主持这一切的是陈国公府。 武阳侯战死沙场后,婴宁郡主精神和身体状态都很差,当年诞下两个孩子,又元气大伤,再加上一直没有从悲痛中走出来,小世子和小县主的满月、百天、周岁都没办。 今年还是国公府提出来的,念儿远儿也大了,再悲痛,日子总要过,不能太委屈了孩子。 便想着办得隆重一些,也想着借机让郡主能开解些。 总归是有惊无险,满京城的勋贵都到了,肯定是要继续办下去的。 顶多就是远儿不出面了,或者只露个脸这样子。 也是给两个孩子补了该有的隆重,也算是推着郡主府往前走了。 听穆初元说了这些内情,穆昭朝突然有些唏嘘。 婴宁郡主和武阳侯肯定很相爱。 她没有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谁,想象不出到底多爱一个人,才会这般…… 刚刚只是匆匆一瞥,并没有看得太仔细。 但那一眼,她也看到了婴宁郡主的风华绝代,当年,怕是更耀眼。 哎。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抬头朝晚月亭的方向看了眼。 刚收回视线,面前就放了一小把绿绿尖尖的古蒂嫩花穗。 穆昭朝:“?” 穆初元:“我看你挺喜欢吃的,来的时候就装了一些。” 说着,以眼神示意她吃。 穆昭朝笑了,摸过一根,剥开。 边吃边想,这个哥哥确实挺合格的。 正一边剥一边吃着,就见连廊尽头一个气度不寻常的管事妈妈突然朝这边张望,看到她后,表情一变,而后大步朝这边走来。 穆昭朝:“?” 不会是来找她的罢? 她正纳闷着,那管事妈妈已经走到了她跟前,冲她福了个礼,笑得甚是得体:“是穆大小姐罢。” 穆昭朝收起手里的古蒂嫩叶子,点头:“我是,你是?” 管事妈妈笑着道:“我是郡主的陪嫁嬷嬷,郡主请穆大小姐过去一趟。” 她这话一出,穆昭朝还没反应,穆初元反倒紧张起来。 “小妹胆子小,”穆初元睁着眼说瞎话:“郡主若是想问什么话,我来代小妹回话罢。” 管事妈妈笑得更和善了些:“郡主是想谢谢令妹,大少爷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穆初元可是很清楚妹妹在京城的名声还有那些传言,原本听好友说的时候,他是不太信的,回京后,他又特意派人去打听,跟好友所言几乎无差,差点没把他气死。 生气是一方面,他更怕妹妹因此受刺激。 再加上妹妹对京城还不是特别熟悉,所以不太想让她单独去见婴宁郡主。 穆初元还在犹豫,管事妈妈却很善解人意:“大少爷和大小姐一块过去罢,郡主也有日子没见过大少爷了。” 穆初元这才点头:“也好。” 管事妈妈在前面带路,穆初元先跟上,下意识把妹妹护在自己身后。 穆昭朝把桌子上没吃完的古蒂收起来装进荷包里,跟在穆初元身后。 小陈将军朝这边看过来,穆初元冲他点点头示意,让他不用担心,小陈将军紧绷的脊背这才放松下来。 想来郡主应该是要感谢穆大小姐。 救了小世子一命,这份恩情,可不轻。 穆昭朝倒没想那么多,跟在后面走了两步,察觉到什么,回头,就见聂峋正朝她这边看。 她脚步顿了顿,想到什么,拉了拉穆初元衣袖。 穆初元立马紧张回头:“嗯?” 穆昭朝下巴朝聂峋的方向点了点:“带着他一起罢。” 观管事妈妈的态度,郡主肯定是想道谢,聂峋当时也帮了很大的忙,若不是他,她也没办法顺利施救。 这样的好事该带着他一起才是。 穆初元看了眼妹妹拉着自己袖子的那只手,眼底露出几分欣喜了一会儿这才转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向聂峋,而后点头。 既然妹妹想抬举那个小书童,他嘴角不住上翘在心里道,他自然顺着她。 穆昭朝眼睛弯起,冲穆初元笑了笑,以示感谢,而后转头冲聂峋招手。 聂峋:“?” 见他不动,穆昭朝以口型无声冲他喊:“快过来啊!” 聂峋:“……” 他下意识要过去,注意到小陈将军,正要开口,小陈将军便道:“快去罢,郡主要是问你话,照实说就行。” 聂峋应了一声,抬脚快步朝穆昭朝走去。 看着聂峋的背影,小陈将军眉头轻轻蹙起,眼底露出几分疑惑,他是自己的书童罢?怎么瞧着,更像是穆大小姐的人呢! 聂峋以为有事要他一块回话,自己刚刚确实逾矩了,万一因为自己害穆大小姐被…… “你等会儿就跟着我,”穆昭朝压低嗓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小小声道:“不用怕。” 聂峋:“?” 武艺高超又离得极近听了个清清楚楚的穆初元:“???” 穆昭朝看着聂峋,以眼神示意,让他相信自己。 聂峋迟疑片刻,而后点头。 穆昭朝顿时笑弯了眼睛,什么也没再说。 从侧后面瞥见她眉梢眼角的笑,一缕发丝飘在耳后,在风里飞扬着……看着这一幕聂峋心尖轻轻动了动。 作者有话说: 聂峋:她这是要护着我么[美滋滋.jpg] 穆初元:当我不存在??? -------- 二更明天补昂(#^.^#) 第23章 无视 ◎他这辈子,这条命,就是穆大小姐的◎ 晚月亭人员已经散了大半, 再加上刚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留下的人也不敢大声喧哗, 安静地只剩风吹树枝的哗哗声。 穆昭朝抬头看了眼, 也觉得安静的有些过分了。 不过也能理解。 晚月亭应当是个待客之处,景致极佳,正厅是一座五间开阔的屋子, 朱门青砖,飞扬的屋檐下, 挂着两个碗口大小的青铜檐铃, 风一吹, 发出空灵的声响,十分悦耳。 庭前假山错落有致, 不知是从哪里引来的水流,潺潺流动着,汇聚成一汪小小的清潭, 更添了几分意境。 假山和小水潭旁有一株开得正绚烂的桃树, 零星落英散落在青石板和流动的潭水上,甚美。可不知道为什么,穆昭朝瞧着,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凄美。 刚刚匆匆忙忙人又多, 压根没顾上看, 现在仔细看了看, 发现郡主府种了许多桃树, 进府时就看到了多株盛开的桃树,进了里面更多, 郡主府里几乎瞧不见旁的树, 估摸是婴宁郡主很喜欢桃花。 “大少爷大小姐, ”到了跟前,管事妈妈都没有朝里面通传,直接对两人道:“里面请。” 正厅是三个通开的门,全开后,十分亮堂,视野也极佳。 里面能清楚地看到外面,外面也能模糊看到里面一些格局,但看得不是特别清楚,不过若是里面有什么动静,还是能听到的。 穆昭朝跟在穆初元身后,跨过门槛,进屋。 一进去先看到的不是婴宁郡主,而是曾经见过一面的陈国公夫人。 穆昭朝眼睛亮了亮。 陈国公夫人正一脸慈爱地笑着看着她。 她身旁便是婴宁郡主。 穆昭朝视线移过去便被惊艳到了。 当真风华无双。 是她见过的人里,长得最美的。 容貌还只是其次。 最主要的是神韵。 那种淡淡的带着几丝若有若无愁绪的清冷,哪怕只别了一根玉簪,穿的是不太符合她年龄身份的过于暗沉的天青色衣衫,却一点儿都不显沉闷,反倒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空灵。 穆昭朝在心里惊叹,竟然真的有人这么美又这么仙。 眨眼睛的睫毛抖一下,都让她觉得美极。 她应该是刚刚哭过,虽然补了妆,但眼睛还很红。 尤其是她肤色又极白皙,眼尾还泛着微微的红。 瞧着更加风姿卓然。 穆昭朝简直要移不开眼了。 当然,一直盯着别人看是很不礼貌的,哪怕很惊艳,穆昭朝也只看了片刻,便跟着穆初元一起见礼。 “快起来快起来,”陈国公夫人忙笑着道:“哪就这么见外了。” 这时,婴宁郡主也开了口:“你就是昭朝罢?听母亲说过你很多次了,远儿也经常在我跟前念叨你,今日终于见到了。” 金石丝竹般的嗓音,带着浅浅的笑意,十分好听。 穆昭朝冲她笑笑,左右看看,问道:“远儿怎么样了?” 虽然知道远儿定是没事了,但没瞧见他人,她还是有点点挂心。 婴宁郡主和国公夫人对视一眼后说道:“刚刚受了点惊吓,太医诊过脉后,无大碍,喝了安神汤,暂时睡着了。” 穆昭朝点点头:“没事就好。” 话音刚落,婴宁郡主就走到了她跟前,直接就是一拜。 穆昭朝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忙上前扶起她。 但没能扶起来。 她是真的没想到,看着柔弱的婴宁郡主,力气竟然这么大。 当然也可能不是力气大,而是真心实意想道谢,穆昭朝扶不起来,只能微微蹲下了些:“郡主行如此大礼,折煞我了,快起来。” 婴宁郡主却很执着,非要行了一个完整的大礼,这才起身:“你救了远儿一命,受得起,这也是我该做的。” 穆昭朝心道,婴宁郡主也就是瞧着柔弱,性子是真的很执着。 “远儿没事就好,”她看着郡主红红的眼睛,笑了笑道:“郡主也别太伤怀了,日后多注意着些就好,郡主也要好好保重自己。” 太瘦了,刚刚那一扶,摸到她的胳膊,她都心惊。 怎么这些书里的人都这么瘦弱啊? 穆昭朝是,聂峋是,现在连婴宁郡主都是如此。 婴宁郡主难得笑得真切了些:“多谢挂心。” 话落,便让人取来了一个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黄梨木锦盒。 里面是一对哪怕穆昭朝不识货也看得出很贵重的翡翠手镯,还有一块玉佩一根玉簪。 穆昭朝整个人都呆住了,她下意识就拒绝:“郡主,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手。” 她真的只是顺手。 她要谢她,她也接受,但这么贵重的谢礼,她收着有点不安心。 说着她又道:“远儿同我虽只见了一面,但相处得也算不错,虽然年龄差了好些岁,他喊我一声姐姐,我照顾他一下也是应该的,郡主还是收回罢。” “你救了远儿一命,”婴宁郡主却很坚持:“这都是应该的。” 穆昭朝忙道:“不能这么说。” 婴宁郡主却又道:“等远儿好些,我带着他亲自去府上谢你,救命之恩,你别推辞了。” 她十分坚持,穆昭朝实在推辞不得。 正为难着,穆初元道:“既然是郡主的心意,你就不要推辞了,你再推辞等会儿陈奶奶就要过来命令你收下了。” 一句话把陈国公夫人给逗乐了。 婴宁郡主也笑了起来。 穆昭朝没办法只好收下。 收归收,她还没忘了外面还有个聂峋。 让丹若把东西收好后,她又道:“刚刚宾客众多,我不管不顾冲进来,是有些没规矩了,郡主没有怪我鲁莽,还给了这么多谢礼,我拿着也实在惭愧,说起来刚刚还真的要多谢小陈将军的书童,他也出了不少力。” 虽在外头,却能听清里面动静的聂峋:“……” 一个人先是救了自己性命。 又一次次帮自己。 还在郡主和国公夫人面前这么抬举自己。 两人身份悬殊还这么大。 就算是个铁石心肠也会化,更别说聂峋了。 他内心极触动。 才刚从她救了自己一命的震惊中缓过来,就听到她又这么不遗余力地抬举他,聂峋心情十分复杂。 虽不知道她为何要这么做,为何会对自己这么好,他很承她的情。 但穆大小姐出身尊贵,虽说在伯爵府处境有些尴尬,可有兄长的爱护,几乎什么都不缺,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是她看得上的,更不知道能为她做些什么报答她的恩情。 思来想去,也唯有这条命了。 不管穆大小姐稀罕不稀罕,他聂峋,这辈子,这条命,就是穆大小姐的。 刀山也好,火海也罢,只要穆大小姐一句话,他都不会犹豫分毫。 小陈将军的书童? 她这么一提,婴宁郡主也想起来了。 那个帮着穆昭朝挡着府中众人的少年。 她原本以为他是穆昭朝的人,原来竟是小陈将军府上的? 虽只是个下人,但救命之恩在,穆昭朝又特意提了他,婴宁郡主还是很大气地让人把他请了进来。 刚刚实在没能注意到这少年长什么样子,现在看到人,婴宁郡主下意识看了穆昭朝一眼。 见她面色平静,眼神更是纯净。 婴宁郡主:“?”她想多了。 不管如何,总归也是要谢的。 既是跟着小陈将军的,除了银钱,婴宁郡主还赏了他一把匕首。 这谢礼也相当诚恳了。 打从上次见过一面之后,国公夫人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她了,第一面就喜欢,现在是越看越喜欢。 尤其是,这小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养的,一个多月没见,竟这么水灵了。 小脸嫩的,若不是怕她介意,她都想上手捏一捏。 宁远山庄本就是风水极好,景色也好,看来从搬去庄子上后,她过得很不错。 老姐姐也能放心些了,陈国公夫人很是替老姐姐开心。 “有日子没见你了,”她拉着穆昭朝的手,亲切道:“什么时候闲了,去国公府玩去,我那府上也许多小子丫头呢。” 在她眼里穆昭朝就是个小女孩,小孩子就要跟小孩子一起玩才是。 穆昭朝没去过国公府,原主也没去过,她若孤身一人去,还怪莽撞的。 而且都没个熟人,肯定很不自在。 国公夫人像是瞧出了她的心思,又笑着道:“让你兄长带你去玩,国公府他熟得很,打小就喜欢去府上玩枪弄剑。” 穆初元也顺着话道:“回京后,还没顾上去府上拜见国公夫人和国公爷,过两日我就带着妹妹一块去给二老行礼问安。” 国公夫人指着他笑骂:“贫嘴!” 说着又亲昵地拉着穆昭朝的手:“还是昭朝乖巧招人疼。” 她本就喜欢穆昭朝,又有今日这事,自然是更加喜欢。 正说着话,国公夫人瞥见外面一道身影,立马敛了笑:“还不快进来见见你昭朝侄女。” 穆昭朝正诧异呢,她咋的又成了谁的侄女,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红着眼睛从外面进来。 进来后,直接冲着穆昭朝一揖到低,这般大礼后这才道:“多谢昭朝侄女仗义相救。” 穆昭朝:“?” 她不认识他。 不知道他是谁,是以他一进来就这么大礼,她也没敢动,更没说话。 但等他起身,看到他的脸,再看看婴宁郡主的脸,穆昭朝便知道了。 应该是婴宁郡主的幼弟,宫斗文女主念儿的小舅舅,陈裴昂。 那本宫斗文里,陈裴昂以一己之力,退敌国五十万大军,和女主联手重振了陈、齐两家往日的风光。 不过,陈裴昂位极人臣,又贵为皇亲国胄,更长了一副倾世面,却终生未婚。 她一开始看书的时候,还很奇怪,以为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后来看到番外才知道。 陈裴昂是愧疚。 远儿就是因为他的疏忽才误吞了核桃仁,幼年早夭,再加上姐姐备受打击离世后,他更是自责内疚。 姐姐离世后,他颓废了两年,还是看着外甥女,才觉得应该振作,至少要好好保护她长大。 为了家族,外甥女坚持入宫,他只恨自己无能,这才动用了最后的人情,去了边关,只盼着立了战功能帮到外甥女。 哪怕后来,陈齐两家极近荣耀,他始终孑然一身。 至死他都没有原谅自己。 看着书里这样一个传奇之人,站在自己面前,还只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做这么大礼,穆昭朝心情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不、不用这么客气,”穆昭朝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和鼻子,摆了摆手道:“其实刚刚远儿也没太大事的,郡主已经谢过了。” 陈裴昂果然跟婴宁郡主是亲姐弟,一模一样的固执。 他很坚持。 穆昭朝没办法,只能受他的礼。 等他谢完穆昭朝,而后扑通一声朝姐姐和母亲跪下了。 也不说话,咚咚咚直接磕了三个头。 把穆昭朝都看愣了。 这也太执拗了罢?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终生未娶了。 这样的性子,也确实做得出来。 但,也很直。 穆昭朝倒是不讨厌,相反她还佩服这种人。 很有自己的坚持和魄力。 “快起来罢,”婴宁郡主叹了口气道:“你又不是故意的,远儿现在也没事,你再跪来跪去,难道要我给你跪下么?” 陈裴昂估摸着也是知道姐姐的性子,这才一言不发起身。 穆昭朝没忍住又看了他一眼,见他眼底似乎又蓄上了泪,在眼泪快滴下来时,他抬手抹了一把。 全程都没出声。 穆昭朝:“……” “别哭了,”国公夫人也有些无奈:“当着你昭朝侄女的面,像什么样子。” 陈裴昂这才想起来什么,把眼泪擦掉,又冲穆昭朝见礼:“初次见面,让昭朝妹妹见笑了。” 穆昭朝只得干巴巴笑笑:“无妨,无妨。” 然后,她就看到,他又掉了一包眼泪。 穆昭朝:“……………………”天啊!他真的好能哭啊! 国公夫人:“别哭了,让你侄女笑话!” 陈裴昂抬头看穆昭朝一眼:“你笑话我么?” 穆昭朝:“……没有。” 陈裴昂又看向自己母亲:“昭朝侄女不笑话我。” 穆昭朝求救地看向穆初元,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个陈裴昂,实在太执拗了,她跟他也不熟,怕不小心说错什么,惹得他哭得更厉害怎么办? 穆初元递给她一个放心没事的眼神,而后道:“时辰差不多了,外祖母想必也到了,我带妹妹先去看看外祖母。” 国公夫人显然也对小儿子无奈极了,只得对他们道:“快去罢,你外祖母有日子没见昭朝,估摸着也是想得不行了。” 跟在穆初元身后出去的时候,穆昭朝没忍住,又朝陈裴昂看了一眼。 结果看到他又掉了一包眼泪,正在抬手抹去。 穆昭朝:“………………”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他鼻子太红了罢,也可能是他这个样子,跟那本宫斗文里塑造的稳重又安全感十足的小舅舅差别太大,穆昭朝没忍住,笑了。 因为偏着头擦眼泪,而正好看到她这个笑的陈裴昂:“?” 几乎是瞬间,他便拧起了眉头。 然而,穆昭朝已经跟着穆初元走了出去,并没有看到他眼睛里的控诉:说好的不笑话我呢! 从里面出来,又一阵风吹过,呼吸着外头的空气,穆昭朝这才反应过来,屋子里也是熏了香的,只是刚刚一进去就被婴宁郡主惊艳到,注意力便被转移了。 她动了动鼻尖,熏的是桃花香。 婴宁郡主果然是喜欢很喜欢桃花。 刚从晚月亭出来,聂峋便朝她走了几步,捧着那把那把郡主赏的匕首:“我不过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事,这把匕首太过贵重,理性给穆大小姐,还请穆大小姐收下。” 他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该得这样的厚谢。 这本就应该是穆昭朝的。 更别说,她还那么抬举他,让他在郡主和国公夫人面前露了脸。 赏的银钱有二十两,虽然再他看来很多了,可他并不好意思拿着点钱给穆大小姐,配不上她。 思来想去也就这把匕首勉强能配的上。 匕首确实是把好匕首,瞧着刀鞘就知道造价不菲。 但…… “郡主给你的谢礼,”穆昭朝当然不能要:“我怎么能要,而且我也收到了好多啊。” 聂峋:“话虽如此,但我还是觉得应该是穆大小姐的。” 穆昭朝看他片刻:“哦,要不,我们把谢礼一块平分了,你给我了,我也不能白要你的。” 这下把聂峋难住了。 抬头就看到穆大小姐正冲他笑得一脸狡黠。 他这才反应过来她在同自己说笑。 意识到这一点,聂峋更是大脑一片空白。 “这把匕首适合你,”穆昭朝道:“我也不想跟你分我的,你快收着,你也出了力,这本就是你该得的。” 聂峋无法,只得把匕首收好。 他们要去见外祖母,小陈将军要去见他那边的亲友,出了园子就得分开了。 分开前,穆初元想到了什么,对小陈将军道:“你这个书童不错,可以好好培养。” 如今在郡主面前露了脸,也算是分了一点小世子的救命之恩,虽不多,但对他一个书童而言,已经足够。 但凡他聪明一点儿,抓住机会,定然能有可为。 小陈将军自然也知道聂峋刚刚露脸代表了什么。 他的人,不用他们说,他肯定也会好好培养。 他只是奇怪,怎么穆家这两兄妹,都这么看重他这个书童。 不就是机灵了点么? 值当两兄妹一起抬举? 穆大少爷这般眼高于顶,真是没想到。 小陈将军自然知道好友什么脾性,应下后,对穆初阳道:“我可是懒得很,到时候怕是要劳烦穆大少爷多调.教了。” 原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竟直接点了头:“可以。” 小陈将军看了看聂峋,聂峋是比旁人机灵些,但在他看来也不至于让穆初元如此,难不成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在这说话不方便,等宴席结束,他要好好问一问才是。 穆昭朝也没想到穆初元会特意又在小陈将军面前提了一嘴。 和穆初元一起去找外祖母的时候,穆初元突然放慢了脚步,轻声对她道:“刚刚他在郡主面前露了脸,若是想在军营里混个名堂,会容易许多,小陈将军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做,你放心好了。” 穆昭朝:“?” 穆初元见她这个表情,微微蹙眉:“你不是想抬举他?” 穆昭朝没说话,想摇头,最后又点了点头。 是有点这个意思,但主要还是想让他跟着混点好处,别整日里那么惨。 距离被找回王府还有一年多,多抓到点机会,日子肯定能过得好一些。 至于他能不能借一些郡主府的光在军营有所发展,穆昭朝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并没有寄予太大希望。 她只是没想到,穆初元居然看出来了,她只是在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而已,他是会读心么? 这么想着,穆昭朝在心里念了一句:穆初元是个会中美人计被掳去当压寨驸马的大傻逼。 穆初元没反应,还是刚刚那个表情那个眼神看着她。 穆昭朝:“……” 行罢,她承认,他还是很聪明的,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放心好了,”见她点头,穆初元又道:“郡主应当不至于会这么想。” 毕竟郡主并不知道,昭朝抬举聂峋的内情,只会觉得她率真。 穆昭朝这才放心了些,别帮了倒忙就成。 距离他被找回王府还有一年多,他的日子应该能好过一些了。 至于旁的,也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不过她还是潜意识里觉得,他如果进了军营肯定会很快就出人头地——毕竟在那本大男主文里,他也是个令敌军闻风丧胆的战神。 他现在只是缺少机会。 这边,聂峋并不知道穆昭朝和穆初元还在说他,更不知道穆昭朝心里在想什么。 他正揣着匕首,盘算着,怎么送她个像样的配的上她的东西,感谢她。 走着走着,就听到小陈将军突然问他:“你和穆大小姐是旧相识?” 聂峋一下就明白了他的疑惑,道:“不是,穆大小姐只是在一个多月前,救过我一命。” 在穆昭朝眼里,那顿毒打并不会要他的命,但在聂峋看来,她若没出手,他肯定就死了。 这不妨碍他念她的情。 小陈将军了然点头。 这倒没什么可探究的,有些千金小姐,就是被家里保护得很,心软还善良得不得了,出手救个什么人,很常见。 更别说穆昭朝今儿还救了小世子,这在小陈将军眼里就更正常了。 不过穆昭朝是一年前才被接回来的,她之前那样的生存条件,谁能保护她? 他瞧着,倒是她本就心性纯善。 想到这里,他轻轻啧了一声。 穆初元还真是有福气,竟然还能有个更好的妹妹。 老天爷怎么不赏他个这么好的妹妹? 不行,他今天回家也问问母亲和老头子,他是不是也有个流落在外的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救过一次的人,总会格外关注些,小陈将军比谁都明白。 他把其中的厉害关系个跟聂峋说了一遍,穆大小姐都开了尊口,他这个自己人,就更应该提携了。 聂峋:“是。” 听完小陈将军说的,穆大小姐让他在郡主面前露脸的意图,他沉默了片刻,平静地应了声。 他不是没想过,只是不敢想。 怕是他想多了,痴心妄想太过。 可小陈将军都这么说了,自然不是他妄想。 那他就更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她了。 她既然想让他有所建树,他会珍惜这次机会,绝对不给她丢人。 小陈将军原本还想说什么,但想了想又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 想来他也有自知之明,何必说得太直白伤人自尊? 风荷园。 穆昭朝跟在穆初元身后,刚踏进去,就看到了外祖母的身影。 她面上一喜,正要过去,就看到了在外祖母身旁的林月婵,和穆朝阳。 穆昭朝脸上的喜色瞬间就散了个干干净净。 一直注意着她表情的穆初元:“……” 她果然很讨厌家里人。 应该不是父亲母亲说的,她容不下朝阳。 最大的可能,应该是,那个家,她都讨厌。 他很庆幸,回京那天,他直接去了宁远山庄,要不然等到第二日再去,妹妹估摸着都不会准他踏进庄子。 父亲母亲固执地坚守着他们要认定的,他说服不了,那就先这样罢。 总归这次他要在京城多待一段时间,还有时间。 见妹妹面色不太好,穆初元轻声问道:“要现在过去么?” 若她不想,那他就带她去别处转转,等会儿再去见外祖母,想必外祖母不会责备他们。 穆昭朝看了他一眼。 穆初元却很认真地看着她,既不是试探也不是嘲讽,而是真的在征求她的意见。 她倒是没想到,穆初元能为她考虑这么多。 她轻轻眨了眨眼,道:“走罢,没事。” 她只是不想看到林月婵和穆朝阳,因为会心烦,影响情绪,并不是怕她们。 有日子没见外祖母了,这会儿那么多人瞧着,她不过去,怪让外祖母难为情的——虽然外祖母不会在乎。 原本平昌伯府的马车在郡主府外停下时,就有不少凑热闹的盯着看了。 见只有林月婵和穆朝阳,这才都信了,穆家大小姐是和穆家大少爷从庄子那边一块来的。 一家人,分两拨来,也是有意思。 世间永远不乏凑热闹看戏的人,哪怕是勋贵也一样。 眼看着穆昭朝走了过来,不少人都停下了交谈朝这边看。 有人不想表现得太直白,而是一边假装在与身边人说话,一边往这边看。 尤其是刚刚郡主府发生的事,已经在宾客间传遍了。 穆昭朝救了郡主府的小世子,这可不是个小事。 以至于,众人再看过来的目光里,不单单是纯粹的看热闹,还有一些探究和好奇。 穆昭朝察觉到了四面八方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此时在盯着自己。 她目不斜视,径直朝外祖母走过去。 没到跟前,秦妈妈就跟外祖母说了声,在她刚走近时,外祖母就冲她的方向笑:“昭朝!快来快来,外祖母都一个月没见到你了。” 穆昭朝点惭愧,本来那日还跟外祖母,一定会经常去看她。 只是林府是林家舅母当家,她若去林府,林家舅母必然会知道,林正清也总是在家里,若被他们误以为她别有目的,又把她扯进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中,她岂不是亏大了? 再加上,这一个月忙着庄子上各处,也确实忙得不得了,也就这两日刚清闲一些,穆初元又突然回京,占据了她大半时间。 她还没来得及去看外祖母。 不过庄子已经安排妥了,到时可以接外祖母去庄子上小住。 这些天,她每日都去那块菜地,亲手摘被灵泉滋润的新鲜蔬菜让人给外祖母送去,也不算太不孝。 “外祖母这些天蔬菜吃着还可口么?”穆昭朝握住外祖母朝她伸过来的说,笑着问:“都是我种出来的。” “可口可口!”提起这个老太君就眉开眼笑:“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蔬菜呢,我们昭朝果然又聪明又能干。” 林韶华在心里撇嘴,一堆菜叶子而已,什么稀罕的,还特意提出来说。 有什么好说的啊,堂堂林府,还能少了吃的菜叶子不成? 偏偏祖母还当个宝似的,白送她她都不稀罕呢,祖母真是年纪大了,也好忽悠了,怎么那么容易就被哄骗啊? 林韶华很是看不上穆昭朝这番举动。 嘴上说着孝顺,做的都叫什么事? 还拿走了祖母的宁远山庄。 结果就每日里给祖母送些菜叶子,一件像样的都没有。 就这样,祖母还总念叨她,这才是让林韶华最气的。 林韶汀虽然也觉得祖母这番夸赞过于夸张抬举穆昭朝,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看了穆昭朝一眼。 都说她刚刚救了小世子,这件事才是她最好奇的。 她怎么瞧都不觉得穆昭朝像个能救人的样子。 林月婵和穆朝阳脸色都有些难看。 尤其是林月婵。 一个多月没见,她竟然连声母亲都不肯叫她了么? 她面容苦涩,不经意对上儿子的视线。 脸上的苦涩稍稍一顿。 虽然父亲母亲对昭朝的态度,让穆初元有些不满,但到底,那还是父亲母亲,他还是在喊了外祖母后,喊了声母亲。 林月婵脸色稍稍好看了些,然而,等他喊完,她就又期待地看向女儿。 只可惜,穆昭朝跟没听到一样,连视线都没往这边扫一下。 林月婵脸色瞬间惨白,那点点扬起的喜悦也散了个干干净净。 见母亲这般,穆朝阳很是心疼,同时也有些不是滋味。 “哥哥。”她扶着母亲小声喊了一声。 穆初元冲她点了点头:“嗯。” 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 穆朝阳愣了一下,差点没绷住当场哭出来。 还是注意到那么多人正盯着,才生生把这股酸涩压回去。 哥哥这是要和她生分了? 可大小姐搬出府,并不是她要求的,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更不可能去做这种事情,哥哥是不信她了么? 她很多话想问哥哥,想跟哥哥说,奈何现在时机不对,她只能生生忍着。 穆昭朝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眼睛就只盯着外祖母。 “刚刚的事外祖母都听说了,”林老太君拉着穆昭朝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小声道:“没事罢?” 知道她担心,穆昭朝简单说了一遍,免得她总忧心忡忡。 林老太君一听远儿是吃东西卡住窒息,脸色立马就变了。 哪怕穆昭朝说的再云淡风轻,老太君眉心都没有松开。 “是凶险了些,”她哪里听不出昭朝话里隐藏的凶险,只拍拍她的手:“还好,还好你把人救回来了,你不知道,我年轻那会儿,东边袁家就有个孩子也是吃东西卡主,当天就……有惊无险有惊无险,远儿那孩子是个有福的。” 老太君没说太多,只是想着有些后怕。 说完,她又问穆昭朝:“他们都说,你用了个很奇怪的法子,就撞撞撞,几下就让远儿把核桃仁自己吐了出来,是怎么回事啊?” 老太君这话一出,离得近的不少都侧耳听着。 就连林家舅母和林韶华都不自觉朝她看过来。 穆昭朝早就想好了说辞:“我小时候在山村住着的时候,村里来了个云游的神医,就是这样救了一个吃山楂卡住的小孩,我当时就在场,就学会了。” 这话没一点稀奇的地方,想听个子丑寅卯的,自然就没了兴致。 同时又有点唏嘘,就凭这,让陈国公府和郡主府还有武阳侯那边都欠了她一个天大的人情,运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好。 “都是造化,”林老太君却很是唏嘘:“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穆昭朝想起什么从荷包里掏出刚刚穆初元给她的古蒂花穗:“外祖母要不要尝尝这个?” “哟!”老太君看清楚是什么后,惊讶了声,而后笑了:“茅针啊!” “三月三,摘茅针,”老太君乐呵呵道:“可是有年头没吃过这个了。” 穆昭朝便擦干净手,亲手给外祖母剥。 老太君吃了一根,立马赞道:“清甜绵软,好像比以前吃的味道都要好。” 这些茅针也就是古蒂,都长在灵泉滋养的范围内,自然味道要比寻常的好不少。 “好吃啊?”穆昭朝笑着道:“好吃外祖母就多吃点。” 林韶华原本还好奇她掏了什么稀罕东西出来,一看就是把不起眼的杂草而已,登时没了兴趣,见祖母还是这般稀罕的不得了的样子,她当即就撇了撇嘴,结果抬眼就看到大表哥正拧着眉头盯着自己。 林韶华登时一愣。 大表哥一向脾气都很和善,但今日这么盯着她,她突然有些怕,再加上她刚刚确实撇嘴了有些心虚,便下意识往母亲身后躲了躲。 这一幕落在穆朝阳眼里,格外扎心。 哥哥果然是和她生分了。 对她那么冷淡,却连韶华表妹对穆昭朝一个撇嘴都直接表现出不悦。 穆朝阳心如刀割。 就在这时,林正清也过来了。 穆朝阳第一时间朝他看过去。 林正清冲她点点头,眼睛里的情意和安抚,让她不安的心绪,平复不少,也安心不少。 还好,正清哥哥心里一直都只有她。 穆初元自然知道家里还有舅母以及表弟的意思。 他不太想让妹妹与正清表弟再多接触,倒不是怕发生什么事,只是不想妹妹伤心。 他起身,直接对妹妹道:“昭朝,刚刚怀晋县主让我们去找她,既然已经见过了外祖母,我们就先去见怀晋县主罢?” 怀晋县主什么时候让他们去找她了? 穆昭朝诧异抬头,结果眼风里瞥到了正在朝这边来的林正清。 她看着穆初元:“?” 穆初元突然有些紧张。 穆昭朝:“……” 虽然她不怕见林正清,但穆初元既然这么费心思周全,她愿意给他这个面子。 “好啊,”她点头,对外祖母道:“外祖母,我先去见了怀晋县主再来找您。” 外祖母哪里知道他们兄妹俩青.天.白日的扯谎,一听他们要忙,便让他们赶紧去。 穆昭朝起身正要走,一直在一旁脸色难看的林月婵上前一步:“昭朝,我有话想跟你说。” 是想跟你说,不是要跟你说。 一个月不见,她态度确实改变了不少。 不过别说这点改变,就是现在他们把穆朝阳从伯爵府赶出去,接她回府,她都不会改变态度。 穆昭朝淡淡道:“回头罢,我还有些事。” “昭朝!”林月婵直接伸手拉住了穆昭朝的胳膊。 这一耽搁,林正清便到了。 等林正清喊了人,林月婵这才注意到是侄子过来了,再看儿子和女儿的表情,林月婵瞬间明白两人是故意的。 看着儿子微蹙的眉头,自知刚刚做错了事的林月婵,脸色更白了。 林正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客气地喊了声表哥,而后看向穆昭朝,顿了片刻,还是咬牙喊了声表妹。 穆昭朝看都没看他,更是假装没听到,压根不理他。 本就不愿意搭理穆昭朝的林正清:“………………” 林正清快气死了。 而院子一角,一直跟着小陈将军的聂峋,看到林正清朝那边去之后,就一直紧张地留意着穆昭朝的动静。 虽然离得远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但看口型和他们脸上的表情和反应,大致也能猜到。 看到这一幕,他嘴角没忍住扬了扬。 作者有话说: 聂峋:你算哪块小饼干! 穆初元:就是!!! ----------- 昨天欠的一章明后天再补回来吧,生理期,太难熬了,扛不住了昂,先更这么多 第24章 警惕 ◎他们什么时候培养的默契?◎ 因为穆昭朝的不搭理人, 气氛登时陷入诡异的尴尬中。 除了穆昭朝和穆初元,还有本就注意力不在此的老太君, 其他人, 脸色都很难看。 林正清那又惊又怒,又嫌弃至极的眼神在穆昭朝身上扫了一眼之后,就铁青着脸移开了视线, 他怕再多看一眼会当场气吐血。 她这种人,若不是姑母的亲生女儿,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给她一个眼神! 不知所谓! 竟然还能踩了狗屎运救了小世子! 最不高兴的人当属林家舅母, 原本她还觉着穆昭朝主动推掉婚约, 还算有自知之明,她还打算着待她和善些。 没想到她这么不知所谓。 她的儿子出身尊贵, 光风霁月般的人物,她又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无视她的清儿! 以为救了小世子, 仗着这点子功劳, 就能踩到她林家头上,作践人了? 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她定要好好教教她规矩! 林家舅母恨的牙痒痒,眼睛里都快喷火了, 这般盛怒下, 她扫了林月婵一眼。 以前她觉得这个小姑子, 为人处事都很妥帖, 养出的一双儿女更是个顶个的出色,哪怕后来找回了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 她也很是心疼她, 处处帮衬着她。 哪成想, 她聪明一世,落到这事上,这般糊涂,看看她教出的什么好女儿! 她现在对林月婵十分失望。 好好的伯爵府,现在成了满京城的笑柄,她真的不知道林月婵这个当家主母到底是怎么当的,连累的林家也被嘲笑,她这段时间一出门就会被各种打听平昌伯府的事,还提及他们两家的婚约,让她脸上也甚是无光。 老太君也不知道是不是老糊涂了,就这么由着穆昭朝瞎闹,两大家的脸面都快被她个野丫头丢尽了! 前段时间瞧着林月婵为着女儿的事生病伤心,她还开解她,关心她。 现在再看她这苍白的一张脸,林家舅母只觉得恨铁不成钢,是以,她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越想越气,林家舅母好容易才压住了心头的火气。 这个小姑子,也就这样罢,从前真是高看她了。 他的儿子,怎能任由穆昭朝这种野丫头羞辱? “清儿,”她冷下脸,压下火气,若无其事地对儿子道:“你舅舅和舅母刚还提到你,你去见过了么?” 说这话,一是护儿子,二是敲打穆昭朝,她一个小辈见了她这个舅母,还未曾给她行礼问安。 人,林正清自然是早就见过了。 但他又不傻,明显听出了母亲的弦外之音,他当即便道:“还未曾去过,儿子这就去给舅舅舅母请安。” 老太君心里清楚刚刚怎么回事,只是不想插手,但大孙子毕竟还是大孙子,家庭总要和睦些才好,听他这么说,她便笑吟吟道:“是该去见见你舅舅和舅母,快去罢,也替我问候一声。” 老太君开了口,气氛总算缓和了些,没那么窒息尴尬。 林正清临走前看了穆朝阳一眼,两人眉目传情,但凡是个长眼的都看得出来。 这一幕,穆初元看着是有点介意的。 都明知道昭朝之前的心思,当着她面的时候就不能收敛一些? 到底多深的情啊,非得急着在这一时半刻表,过了今日没明日了么? 这不是当面打人脸扎人心么? 事后还都要来怪昭朝? 穆初元脸色顿时变得奇差无比。 怪不得昭朝不愿意搭理他。 也怪不得昭朝非要搬出来住,更是提都不愿意再提这些人。 心早就被伤透了,还有好说的? 穆初元再看向穆朝阳的眼神也冷淡了不少。 这几日她还主动跟自己认错,都是她的存在,才让昭朝非要搬出去,说什么父亲母亲非要留她在身边她也没有办法,她从来都很尊重昭朝。 留府这件事是没有办法,那现在呢? 又是在做什么? 昭朝都已经主动退出了,还当着她的面,宣示什么主权? 他现在对她的话,不信了。 哪怕她说的都是真的,她也没那么无辜。 一想到昭朝一个人在家里默默忍受各种委屈,无人诉说,更孤立无援,他就心疼。 察觉到哥哥的视线,穆朝阳忙抬头看过去。 结果却对上哥哥更加冰冷的双眼。 穆朝阳愣了下。 怎、怎么了? 哥哥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只是有一点点冷淡,这会儿怎么突然这么看她? 她就在这儿安静的待着,什么也没做啊? 穆朝阳又茫然又慌乱,一时间,脸色难看极了。 林正清也不知道表哥今日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他从前那么疼朝阳,自打他回京,朝阳都在他面前哭了好几次了,全都是因为这个表哥。 难不成他也是那种只看血缘不看人品的人? 林正清看着表哥冷着的脸,心里很生气。 难不成是穆昭朝又耍什么手段,哄骗了表哥,让他误会了朝阳? 肯定是这样! 林正清越想越觉得如此,他得提醒表哥,不能让他再被穆昭朝那个诡计多端的人蒙在鼓里,更不能让朝阳再因此受伤难过了。 这般想着,他没立刻走,而是开口道:“表哥回京多日,我还不曾跟表哥好生叙旧,要不,晚一些时候,咱们去澄江楼吃酒去?” 朝阳这一年多来受了太多委屈,没道理还要被自己最敬爱的哥哥误会冷待,承受更大的委屈。 穆初元看他一眼,淡声道:“回头罢,今日忙得很。” 谁不知道穆大少爷一回京家都不回,就往亲妹妹那个庄子上跑,还日日跑去。 庄子就在京城,有什么忙的?忙着种田么? 摆明了就是不想和他多待。 林正清原本因为猜测他是被哄骗了而缓和的脸色,这下直接黑成了锅底。 气氛再次凝滞。 林家舅母简直要被气炸了。 一双儿女,都把她的儿子当成什么了? 还以为穆初元自幼聪明识大体,现在看,她可真是被猪油蒙了心,这一对兄妹,都是这么粗鲁无礼,不知所谓! 林月婵到底都教了他们什么?一个两个全都这个样子! 她轻哼了一声:“既然初元这么忙,清儿也别耽误了你表哥公干,快去罢,你舅舅舅母估摸着也该念叨你了。” 穆初元哪里听不出舅母的冷嘲,他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道:“还是舅母体谅我。” 林家舅母:“……” 林正清不想再耽搁下去,他怕自己会气得忍不住跟表哥吵一架。 “表哥忙什么啊?”林韶华年龄最小,向来在家里被宠着惯着,最沉不住气,张口就道:“不是天天去那个庄子?庄子上有很多事要忙么?”明明他们每次去庄子上都是去玩的,根本就不忙! 看在她年龄小的份上,穆初元对着她的时候,脸色还算如常:“庄子上才是最忙的,要处理那么多事情,还要安排春种,还要灌溉除草……每日里都忙得不行。” 既回答了林韶华,也侧面帮着穆昭朝解释了一下,她最近都忙着,分不开身,若有礼数不到之处,都别跟她计较。 林韶华嘟囔了一句:“那不都是下人干得活么……” 声音很小,原本也只是她自己不满地嘀咕两声,穆初元听到后却很认真地解释道:“昭朝挂心外祖母,亲手种了一片菜园子,每日里还亲手摘了新鲜的青菜让人给外祖母送去,也是孝心难得。” 林家舅母不想再听他说这些听不入耳的 。 穆昭朝一片孝心,合着她的儿女没有亲手种菜给老夫人吃,就是不孝了? 她以眼神示意了林正清,让他赶紧去,别再这儿待了,尽让人生气。 林韶华就是沉不住气,又不够聪明,听不出来玄外音,但就是觉得气不顺,转头就问穆昭朝:“我哥哥给你打招呼,你为何不理人,好没礼貌!” 没等到穆初元替妹妹出面,林家舅母先开口训斥:“韶华!” 林韶华很不满,但又不敢跟母亲顶嘴,只得撇撇嘴,不说话了。 穆昭朝却直接看向林韶华,笑了笑道:“林二小姐说对了,你也知道,我打小也没父母教,礼仪教养确实比不上林二小姐。” 林韶华感觉得到她被穆昭朝针对了,但偏偏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嘴,一时脸红了白白了红,也说不出一句话怼回去,就只能瞪着她。 老夫人脸上的笑淡了几分,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才重新笑着道:“昭朝啊,你刚刚给外祖母吃的茅针还有么,再给外祖母一些,吃着正可口,也给你表妹们分一些,让她们也尝尝。” 荷包里还有一些,穆昭朝也知道外祖母并不是真的想吃,不过是不想场面太难看。 她本无意和林韶华为难,只是她太烦了,问个不停,这么多人看着呢,穆初元到底也算个成年男子,跟自己表妹拌嘴,传出去名声不好,这才不得不开口跟林韶华说话。 虽然是一把不值钱的茅针,穆昭朝也不想给林韶华她们 。 她掏出一些给了外祖母,然后又摸出几根,递到林韶华很林韶汀面前:“要尝尝么?” 林韶华看了一眼,刚要别开头,林韶汀就接了过来:“谢谢昭朝表妹。” 穆昭朝淡淡点头,表示不客气,然后就又回到外祖母身旁,帮她剥。 至于穆朝阳,她不想给。 穆朝阳脸色一时间难看得不行。 眼睛更是通红得随时要哭出来。 本来刚刚被哥哥那么冷眼看着,她就已经很难过了,现在又这样,到底也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心里受了打击,面子上又扛不住,很快眼底就泛上了雾气。 林韶汀看了看,手里一共五根茅针,她拿了两根递给穆朝阳:“朝阳表妹。” 穆朝阳艰难地忍下眼泪,面前的茅针,她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但想着邵汀表姐是怕她难堪,才给她分了些,便接过那两根茅针,哑声到道:“谢谢。” 林韶华看了眼姐姐递过来的两根野草长出的茅针,没接:“我不要。” 又不是什么好的,她为什么要给穆昭朝面子。 她又不喜欢她。 一个小孩子的孩子气,也没人在意,至少穆昭朝这会儿心情很好,没有放在心上。 林韶汀看了眼妹妹,眼底透出些许无奈,这样子会让场面更尴尬的,平白让人看笑话,妹妹……她回去再好好教教她,不能总这么当面给昭朝妹妹难堪了,怎么说了那么多次,她就是记不住呢? 还好昭朝表妹并没有太在意。 她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便剥了一根茅针,原本只是为了找点事干不让自己显得那么尴尬,但刚送到嘴边,便闻到一股清甜的香气。 她疑惑地看了眼手里白色的嫩穗,这怎么跟她记忆中不太一样? 有这么香么? 她尝了一口,甜滋滋的还有股淡淡的牛乳香气,绵绵的又嫩嫩的,非常好吃。 她以为自己感觉出了问题,又剥了一根。 还是这么香,这么好吃。 林韶汀这才确定,不是她感觉出了错,是真的好吃。 可,往年她跟着祖母去庄子上住还有跟闺中好友踏春,偶尔也会摘一些,都没这么好吃啊! 她看了看手里仅剩一根的茅针,又看了看祖母面前那一小把,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把手里最后一根吃掉后,林韶汀还有些没吃够,她看着手里剥剩的皮,又看了看祖母面前那一小把还没来得及吃的茅针,内心有些动摇。 如果她现在去撒个娇,能不能同祖母多讨几根? 但看到祖母身旁的穆昭朝,林韶汀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还是算了,昭朝表妹现在那么不好说话,别又碰一鼻子灰,不吃就不吃吧。 心里这么想着,眼睛却不自觉往那一小把茅针上瞄。 穆昭朝给外祖母剥茅针,剥着剥着,注意到林韶汀的视线,她下意识以为林韶汀要跟她那个妹妹一样找自己麻烦,戒备地看了她一眼。 却见她眼睛并没有盯着自己,而是…… 盯着她手边的茅针。 穆昭朝:“?” 又看到她手里已经吃完仅剩的皮,穆昭朝诧异了下,但还是若无其事收回了视线。 林家百年世家,什么香的好的没见过,她自然不会去献什么宝。 但,这件事还是让她有些开心的。 林韶汀这个反应,至少说明了,灵泉滋养过的东西,味道确实极佳,哪怕是林家这样的世家都抵挡不了诱惑。 这个发现让穆昭朝心情大好。 穆初元敏锐地发现妹妹情绪好转不少,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她到底在开心什么。 算了,只要她高兴就好。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 嘴上说着不想,穆初元思维却控制不住地飘来飘去。 难不成,是开心他在这么多人面前,维护她?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事了,穆初元也跟着高兴起来。 但高兴了没片刻,他又想到,妹妹竟然为了这样的小事就能高兴成这样,他不在的时候,她过得肯定特别委屈,这么一想,穆初元嘴角又压了下去,他更心疼了。 正臊眉耷眼心疼妹妹心疼得不行时,一道清脆的嗓音在园子里响起。 “昭朝姐姐——!” 顺着声音看过去。 可不就是今天的小寿星之一,武阳侯世子齐逢君。 他穿着一身湖蓝色坎肩锦服,像模像样的用金冠玉簪束了个发冠,小脸白生生的,当真是可爱极了。 他声音不小,园子里所有人视线都朝他看过去。 看到他一脸欢喜的表情,还有刚刚那声带着欣喜的喊声,一众人再看向穆昭朝时都露出了更诡异的表情。 满京城谁不知道郡主府小世子的脾气,没几个人见过小世子笑,他平日里基本都不怎么搭理人。 刚刚他喊得是‘昭朝姐’罢? 穆昭朝? 就因为她救了他么? 众人又是震惊,又是唏嘘。 纷纷在心里感慨穆昭朝运气是真好,就这么入了小世子的眼,同时又觉得,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明辨不了是非,也是让穆昭朝钻了空子。 但视线落到小世子身后的陈国公府小公子时,脸色又纷纷变了。 陈小公子也不能明辨是非么? 不会罢? 那可是陈国公府的小公子啊! 众人同时在心里想,一定是顾着‘救命之恩’,肯定是这样! 穆昭朝哪里知道陈小公子是满京城贵女的心头宝,她抬头,见远儿穿的这么漂亮,正迈着小短腿朝他跑过来,也笑了:“你醒了?” 陈裴昂寸步不离在小外甥身后跟着,见他跑快了,就一脸紧张地提醒:“慢点慢点。” 远儿只当听不见,小舅舅越不让他跑,他就越要跑快一点。 到了跟前,其余几人朝陈裴昂见了礼,远儿虽不爱搭理人,但也板着小脸给几位长辈见了礼,这才仰着小脸,笑眯眯看着他念叨了多日的昭朝姐姐。 “昭朝姐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啊?” 闻着香香的,林奶奶吃得也香,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穆昭朝笑着捏起一根,递到远儿面前:“这个么?这个叫古蒂,也叫茅针,这是它的花穗,可以吃。” 远儿眼睛一亮:“可以吃?” 穆昭朝点头:“嗯,你要不要尝尝。” 远儿当即又靠过来了些,几乎要凑到昭朝姐姐怀里。 发生了刚刚的意外后,本就十分愧疚更把小外甥当眼珠子的陈裴昂,这会儿已经傻了。 他原本以为小外甥天天念叨着昭朝姐姐,不过是小孩子兴起,最多也就是玩得来一些。 哪成想,他像个小尾巴一样,还笑得这么甜。 他还从未见小外甥对谁这样过,就连对他这个最喜欢的小舅舅,他都没有这么小尾巴过。 陈裴昂看穆昭朝的眼神也有些不一样了。 刚刚在晚月亭是感激,好奇只有一小部分,现在却是好奇占了一大部分。 还没看出个什么,瞧见穆昭朝拿给小外甥吃什么东西,他马上阻拦:“不要给他吃!” 他现在跟惊弓之鸟差不多,一听到小外甥要吃什么喝什么,就紧张得不行。 穆昭朝倒不觉得陈裴昂此举有什么不妥,毕竟他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她看了陈裴昂一眼,顺便收回了递给远儿的古蒂,摇摇头道:“你就看看好了。” 远儿小脸一下就垮了。 他转头看向小舅舅:“我要吃。” 陈裴昂:“……” 舅甥俩就这么对峙着。 小孩子入口的东西,确实该问问家人才行,尤其是远儿这样小的孩童,哪怕你的东西是好的,也该问一声,穆昭朝刚刚一时没想那么多,见陈裴昂有些扛不住小外甥的攻势,穆昭朝稍稍有些愧疚,笑着对远儿道:“要不你拿着玩罢,不要吃就好了,你小舅也是关心你。” 远儿还是不太高兴,他皱着小眉头:“为什么我不可以吃?明明林奶奶就吃了。” 还吃的很香。 他也想尝尝。 穆昭朝被他问住了,她看了陈裴昂一眼。 陈裴昂紧张地看着远儿。 穆昭朝想起那本宫斗文里,陈裴昂对今日事件的心理描写,觉得他有些太过紧张了。 照顾小孩自身是需要细心,但太过谨慎,会让孩子与这个世界脱离。 当然,别人怎么带孩子,她肯定不会指指点点,她只是觉得在那本书里,远儿没有被救回来后,陈裴昂自责太过,甚至到了自虐的地步。 她想了想,对陈裴昂道:“要不你先尝尝看,能不能给他吃?” 这些古蒂穗都是经过了灵泉滋养,口感绝佳不说,营养成分也比普通高很多倍,她很清楚,远儿吃几根并不会有什么不好,反而益处多多。 但她尊重小孩子家长的的决定,和他们的育儿方针,毕竟他们才是小孩子的责任人。 说着,她拿了几根递给陈裴昂。 陈裴昂接过,在小外甥眼巴巴的注视下,剥了一个,吃了。 一入口,清甜从舌尖传遍肺腑,他脸色顿时就变了,震惊地看向穆昭朝。 见他这个反应,穆昭朝笑了,自己也剥了一个,吃掉。 陈裴昂把另一根也吃了。 吃完他问穆昭朝:“你刚刚说这是古蒂?” “嗯,也叫茅针,”穆昭朝点头:“我以前住在山村时,到了二月底三月初,小孩子们就结伴去野地里摘嫩穗来吃,对小孩子挺好的。” 陈裴昂也隐约察觉到自己刚刚有些紧张过度,尤其是小外甥这会儿还皱着小眉头眼巴巴看着自己。 犹豫了片刻,他这才点头:“可以。” 穆昭朝便把古蒂穗递给他,由他剥给远儿吃。 看着她嫩白如玉的手递过来的古蒂穗,陈裴昂又愣了一下。 他抬头,就见穆昭朝冲他理解地笑了笑。 陈裴昂:“……”她发现了! 好敏锐的心思。 陈裴昂一时有些窘迫,又有些感激,他接过,轻轻道:“刚刚对不住。” 穆昭朝却不在意道:“没关系的,能理解。” 陈裴昂点点头,而后又道:“谢谢。” 穆昭朝笑笑:“陈公子客气了。” 在场的其他几人听着他们的对话,压根听不懂这两人到底在打什么机锋,脸上都很是茫然。 就连穆初元也没听懂。 但他跟别人不一样,他视线就这么直勾勾的在陈裴昂身上打量了一圈,又看向妹妹。 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次,最后眉头都不自觉皱了起来。 怎么回事,明明妹妹刚刚是第一次见到陈裴昂,他们什么时候培养的默契? 穆初元突然对陈裴昂很是警惕。 正低着头给小外甥剥古蒂穗吃的陈裴昂,突然察觉到有两道诡异的视线盯着自己。 他茫然抬头,四下看了看。 穆初元蹙眉看着自己,估摸是不开心自己刚刚对他妹妹的态度不太友善,他完全可以理解。 可另一道目光…… 他抬头朝刚刚察觉到的方向看过去。 那边是小陈将军和兵部尚书家的公子在说话。 他身旁的那个小厮…… 陈裴昂看着聂峋,眼底现出几分疑惑。 是他感觉错了? 作者有话说: 穆初元:哪里来的猪!离我水灵灵的妹妹远点! 聂峋:就是!大舅哥快把他撵走! --------------- 祝大家新年快乐昂~~稍晚些还有一个二合一大章昂 古蒂又叫谷荻,也叫茅针、茅线 《毛诗品物图考》颂曰:“处处有之,春生芽,布地如针,俗谓之茅针。亦可嗷,甚益小儿。夏生白花茸茸然,至秋而枯。其根至洁白,六月采之,又有菅,亦茅类也。” 第25章 特别 ◎人群中最特别最耀眼的那一个◎ 聂峋并没有特意盯着陈裴昂, 他只是比较留意穆昭朝这边的情况。 见穆昭朝和陈裴昂似乎说了很多话,神色也很温和, 便多观察了陈裴昂几眼。 却没料到陈裴昂感知这么敏锐, 他刚看了两眼,就抬头朝这边看过来。 低着头听着小陈将军和尚书之子的对话,聂峋在心里默默地想, 陈裴昂是陈国公府小公子,虽不继承国公府爵位, 却也尊贵至极, 同时出身尊贵, 自然也能同穆大小姐说的话多一些。 不像他。 想多看穆大小姐一眼,就已使尽浑身解数。 聂峋勾唇, 自嘲地笑笑。 不过想到穆大小姐并不在意出身,他心绪复又明朗起来。 穆初元也不过是早晨临时想起来,去浅坡摘了一把, 想着若妹妹无聊给她当个零嘴消遣消遣, 原本就不多,这边分分那边分分,很快就没了。 远儿来得最晚,剩的也不多了, 他没吃够。 看着小舅舅手里就剩几根了, 昭朝姐姐那边也都只剩了剥剩的皮, 他眨了眨大眼睛问:“昭朝姐姐, 是没有了么?” 穆昭朝点头:“嗯,带的不多, 都分完了。” 远儿遗憾地哦了一声, 转头就吩咐小舅舅:“小舅舅, 不要剥了,剩下的这几根给姐姐留着,姐姐还没吃过呢。” 今日事太多,陈裴昂险些把这事给忘了,忙停下继续剥的手,把仅剩的四根宝贝地收好,还夸了远儿:“远儿真棒,还知道跟姐姐分享。” 远儿小下巴昂了昂,得意道:“那当然了。” 说着他又想起什么,凑到穆昭朝跟前,仰着小脑袋:“昭朝姐姐还没见过我姐姐罢,我带你去见我姐姐好不好?” 穆昭朝抬头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笑着道:“不用去了。” 远儿期待的小表情一顿:“啊?” 为什么,他姐姐很漂亮的,和昭朝姐姐一样漂亮,而且姐姐超级好! 穆昭朝笑了,朝他身后指了指:“你姐姐已经过来了。” 已经到了开宴的时辰,婴宁郡主以及陈国公夫人带着另一个小寿星怀晋县主出来见一众宾客。 怀晋县主原本是被婴宁郡主牵着的,瞥见弟弟和小舅舅后,她马上兴奋地抬头。 婴宁郡主朝这边看了一眼,冲女儿点了点头:“去罢。” 小县主立马松开母亲朝这边跑过来。 乳母还有伺候的丫鬟,紧紧在身后跟着。 远儿看到姐姐过来了,开心地跑过去迎接,跑到一半想起来什么,又马上折回来,从舅舅荷包里翻出那几根给姐姐留的古蒂穗,这才用两只小手捧着,小心翼翼跑过去。 不得不说,小孩子不吵不闹的时候,真的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存在。 更别说还是这样玉雪可爱的小孩子。 明媚的阳光洒下,透过满园绚烂桃花,洒在两个互相朝对方跑去的小人身上,清脆的笑声,还有童真纯粹的笑容,让人不自觉柔和下来,穆昭朝更是不自觉上扬了嘴角。 两人跑到对方跟前,怀晋县主张开两只小短胳膊正要抱弟弟,就见弟弟一脸拒绝地往后退:“不不不,姐姐先不要抱我。” 怀晋县主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捧着的宝贝。 “弟弟,这是什么啊?”怀晋县主瞪圆了眼睛,很是惊奇地看着弟弟手中她从未就见过的绿绿尖尖的东西。 远儿记性非常好,就听昭朝姐姐说了一次,便记住了:“这是古蒂穗,很好吃,是昭朝姐姐给我的,我特意给姐姐留的。” 两人别看小,音量却不算小。 尤其这会儿两个小寿星一起出现,园子众人都停止了交谈,注意力基本都在他们身上。 听到远儿的话,知道古蒂穗和不知道古蒂穗的,都齐齐沉默。 不知道的,很诧异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瞧着也不像很稀罕的样子,竟然小世子这么稀罕。 知道的,则是很无语。 穆昭朝自己没什么拿出手的就算了,用这种野地里遍地都是的野草糊弄小孩子不好罢? 不就是仗着小世子和小县主出身尊贵娇养在郡主府,没见过这样的乡野之物么? 未免太不地道。 再看小世子和小县主都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众人心里都很是崩溃,甚至都想冲他们吼,喜欢这个他们可以送两大筐,管够! 然而,也只能想想。 毕竟谁也没想过,用这么廉价的东西哄骗两个年幼无知的孩子。 是以,有些人看穆昭朝的眼神,带上了前所未有的鄙夷。 那两个众人的焦点才不知道其他人都在想什么呢,他们只是单纯地互相分享。 怀晋县主拿了一个,在弟弟的指导下剥开,吃掉里面乳白色的嫩穗。 “唔!”她眼睛立刻瞪得滚圆:“好吃!” 远儿这才笑眯了眼睛:“是吧。”他特意给姐姐留的呢。 怀晋县主又剥了一个,小心地捏着一头喂给弟弟。 远儿本想说他不吃了,都是给姐姐留的,但姐姐都递到了他嘴边,甜甜的香气勾得他没忍住,就吃了一个。 两个天真纯粹的小孩子,就这样分享着几根廉价的古蒂穗,清脆的笑声,在园子里回荡。 再看像个老母鸡一样护着两个小鸡崽的陈裴昂,穆昭朝扬唇笑了笑。 一共也没几根,两人很快就吃完了,吃完后,怀晋县主问弟弟:“你谢过你的昭朝姐姐了么?” 远儿恍然大悟:“还没有。” 怀晋县主小大人一样牵住弟弟的手,那我们一起去谢罢。 两人手牵着手走到穆昭朝跟前。 无论是世子还是县主都是爵位,穆昭朝起身冲小县主见了个礼。 怀晋县主笑眯着眼睛摆手:“昭朝姐姐不用多礼,这也太见外了,你是我弟弟的好朋友,就也是我的好朋友。” 说着拉着弟弟要给穆昭朝道谢。 穆昭朝哪好意思,忙拦着他们。 两个小家伙十分固执,还是道了谢,这才一起抬头笑着看着她。 旁人什么想法倒是没怎么表现出来,林韶华她们这些在跟前的,心思就难免有些复杂。 小世子和小县主过来,眼里可都没看到她们呢,就只看到了穆昭朝一个。 林韶华小小声在姐姐身后嘀咕:“不就是野地里长的么,有那么好吃么?还特意道谢,又不稀罕。” 林韶汀看了妹妹一眼,小声叮嘱她:“不要乱说话。” 林韶华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已经成为所有人焦点的穆昭朝,不服气道:“就是很普通啊,野地里都是,也没多好吃啊。” 她又不是没吃过。 还有那个陈小公子,也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就算穆昭朝救了小世子一命,也没必要这么捧着她罢? 林韶汀下意识看了陈小公子一眼,见他正好也看过来,林韶汀呼吸登时一窒,白净的脸上也迅速飞红一片。 陈裴昂并没有听到她们姐妹俩小声说了什么悄悄话,见林韶汀朝自己看过来,便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林韶汀:“……” 她一颗心瞬间狂跳,慌忙点了个头后,就六神无主地收回了视线,手脚都像是不知道怎么摆一般。 脸更是红了个彻底。 林韶华见姐姐脸突然这么红,奇怪道:“姐姐你怎么了?” 被她一追问,林韶汀脸更红了,她缓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昭朝拿来的古蒂穗确实很好吃,比之前我们吃过的好吃很多,你不要再乱说。” 林韶华睁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姐姐为什么也护着穆昭朝? 她十分不解。 姐姐不是跟自己一样,也很看不惯穆昭朝的言行举止么?都不想她当自己的嫂子,以往她说什么,姐姐也从不说自己的,今儿是怎么了? 林韶华十分不满,便把矛头对准了穆昭朝,瞪着她,想要看看她到底是怎么迷惑众人的。 穆昭朝压根没把林韶华这个小丫头片子放在眼里,她看着面前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个小家伙,正在心里啧啧称奇。 她也不是没见过双胞胎龙凤胎,但像他们两个这样长得这么像的,还是头一次。 若不是穿着有明显的男女之分,不熟悉的,还真分不出来。 怪不得刚刚她认出打扮成弟弟样子的怀晋县主时,她会那么惊讶自己竟然认出了她。 估摸着,大多数人都没认出来。 “昭朝姐姐,”远儿还没忘自己的初衷,拉着姐姐的手给穆昭朝介绍:“这就是我姐姐,我姐姐跟我长得特别像,但刚刚姐姐说你认出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认出来。” 怀晋县主接过弟弟的话:“果然是让我弟弟一直念叨的人,你真的很聪明,我很喜欢你。” 远儿马上补了一句:“我也喜欢昭朝姐姐。” 两个小家伙又相视一笑。 穆昭朝视线在他们脸上转来转去,看着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你一句我一句,还都是些可爱的至极的童言童语,穆昭朝有一瞬间的神经错乱,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好了好了,”陈裴昂及时打断:“得入席了,小舅舅带你们先过去,等会儿再跟穆大小姐玩。” 两个小家伙虽然小,也都知道今天是他们的生辰宴,便乖乖让小舅舅牵着自己,走的时候,还冲穆昭朝挥手:“昭朝姐姐我们先过去了,等会儿再来找你玩。” 穆昭朝被他们两人猛地说话也不自觉温柔许多笑着冲他们挥手:“好,快去罢。” 陈裴昂跟众人说了一声,便带着两个小家伙回去。 老太君笑眯眯看着外孙女,心里很是开心。 招小孩子喜欢,自然都是心性纯良之人,她就说她家昭朝很好罢,老大媳妇偏偏看不上。 当然老大媳妇毕竟才是清儿的母亲,婚姻大事,她这个做祖母的也不好强插手。 清儿左右对昭朝无意,她再多想也无益。 她看昭朝也已经彻底放下了,这样也好。 清儿既然和朝阳两心相悦,日后成家,必然和睦相敬相爱,她自然也欢喜的。 昭朝也是个好孩子,总会遇到个知她懂她会护着她的。 马上开席,众人纷纷在主人家的安排下落座。 穆昭朝也一样,但进了宴厅,穆昭朝看了眼座位安排,脚步稍稍顿了下。 她是平昌伯府大小姐,若要出席什么宴席,自然是要跟平昌伯府坐在一处。 她看了眼自打林正清走后就一直沉默着没再开过口的林月婵和穆朝阳,沉吟片刻,觉得她们今日应该不至于在郡主府给她添堵,就这么坐一会儿她也不是不能忍。 刚要过去,就有个大丫鬟过来,笑吟吟对她道:“穆大小姐,郡主请您这边落座。” 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要引着她上前。 穆昭朝顺着她的指引看过去。 在婴宁郡主下首,陈国公府对面,另置了一席。 并没有人往那个位置去,显然是特意给她准备的。 穆昭朝正诧异,就见婴宁郡主正冲她笑。 一瞬间,穆昭朝便明白了。 婴宁郡主虽然容貌气质不食人间烟火的空灵,却是极聪明,极通人情的。 今日的宾客都知晓了平昌伯府一家分了两拨来,婴宁郡主作为主人家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想必是清楚她和府中关系不睦,正好她刚刚救了小世子,单独把她请上座,倒也不落口舌。 穆昭朝正不想跟林月婵还有穆朝阳坐一处,冲婴宁郡主用微笑表达了笑意,便跟在大丫鬟身后,去了单席。 今日宴席十分隆重,且是男女同席,同在一个巨大的水上亭台下。 这亭台也不知是怎么建成的,二十二根根柱子顶起巨大的屋檐,四周再无旁的遮挡物,视野极佳,凉风习习,带着丝丝春日生机,十分惬意。 穆昭朝刚坐下,亭下已经入座的和还未入座的,均朝她看过来。 实在是她这个位置太特殊了,想不注意都难。 还有就是,有些还未曾见过她变化的人,此时瞧着她,又一波小范围震惊。 瞧她面色淡然,自若落座,举手投足,自信优雅,哪里还是曾经那个穆大小姐? 除了容貌和气质的变化让人震惊外,还有婴宁郡主和陈国公府对她的看重。 这无异在传达一个信息——穆大小姐正式踏入了贵女的行列。 一些人唏嘘穆昭朝运气好,就这么巧救了小世子。 一些人心情就很复杂,不想承认穆昭朝和她们平起平坐了,又不得不承认。 还有一部分人在好奇穆昭朝刚刚给小世子和小县主吃的古蒂穗,瞧着像是很好吃的样子,都打算等散了席也让人去寻些来尝尝。 尤其是那些把陈小公子当心头宝的贵女们,更是心心念念,觉着陈小公子那样品行高洁的人,都说好吃,必然是好吃的,她们去寻了来,送与陈小公子,正好还能以此为借口与他多接近接近。 别说这些怀着各种小心思的少女了,就连小陈将军都对古蒂穗有些好奇,他问聂峋:“你知道那是什么么?” 穆初元也真是的,那么好吃的东西,怎么也不给他点让他也尝尝? 聂峋看着人群中耀眼如明珠的穆昭朝,收回视线,低着头道:“知道,是穆大小姐庄子上长的,我也吃过。” 小陈将军马上追问道:“很好吃么?” 聂峋想了想,点头:“很好吃。” 确实很好吃,但这古蒂穗于他而言不仅仅是口吃的。 还是一种温暖的象征。 那日她就像是对待知交好友般,随意递给自己一把。 这随意并非瞧不起,而是那种抛却身份的随意相处,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 小陈将军立马来了兴致:“我等会儿散了席,我们跟着穆初元去他妹妹庄子上搞点来吃!” 连陈裴昂那个眼高于顶的家伙都说好吃,必然错不了。 他突然就有些迫不及待,连宴席都不太有兴致吃了。 原本态度平和的聂峋,听到小陈将军这话,突然也期待起来。 等会儿散了席就去庄子上么?挺好。 这般想着,他抬头,几乎是一眼就在人群中锁定了她。 他深邃却清澈的眸子轻轻眨了眨,她果然是最特别的。 入座后,立马被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家伙缠住的穆昭朝,压根不知道她还没想出妥帖法子来推庄子上的蔬菜,庄子上随意长的古蒂穗先在京城勋贵间出了名。 她也不知道,不久的将来,满京城勋贵为了口她庄子上的吃的,使出了怎样千奇百怪的法子…… 作者有话说: 聂峋:散席后去……耶(*^▽^*) 穆初元:滚啊(ノ`Д)ノ你们想都不要想!!!(ノ`Д)ノ ------------------- 算是个小肥章吧,欠账清了(从小本本上划掉)嘻嘻(#^.^#) 感谢在2022-12-26 17:53:04~2023-01-01 22:37: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紫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姜锦栀 61瓶;淼淼 37瓶;不是姍姍来遲的珊 33瓶;sh风格 32瓶;素衣 30瓶;北沈南颜 22瓶;一个人的月亮、灯火阑珊 20瓶;唐言 18瓶;咕咕哒、丸子(?ì _ í?)、洛特兰斯、清川带闲、豆芽菜菜 10瓶;吃瓜路人 7瓶;书虫、指尖余温、442745 6瓶;风行飘雪、是橘橘橘橘子呀 5瓶;喔豁 4瓶;小鱼晒太阳 2瓶;希望家人平安健康大吉、女人类、赵家姑娘、@、NaNa.、吒⊙ω⊙、一一、岚殇、箴言、殇、微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汹涌 ◎胸口又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穆昭朝被特别礼待, 虽然是因着小世子的救命之恩这样合情又合理的理由,林月婵坐在席上, 还是觉得分外不自在。 感觉宴厅的人, 都在打量她。 不乏一些看笑话的目光。 她就是想忽视都难——因为她自己都觉得面上无光。 昭朝此举,无异于当众给了她一耳光,平昌伯府是里子面子都没了。 可偏偏, 她又有种说不出的心虚。 尤其是偶尔对上的探究视线里,那明晃晃的‘都能入了郡主眼的亲生女儿你竟然不喜欢?’更让她说不出的憋屈。 她哪里有不喜欢昭朝? 可昭朝跟她不亲, 又非要搬去庄子住, 她甚至连话都不愿意跟她说, 她能有什么办法? “……那就是穆大小姐?怎么瞧着和传闻中相差那么大?” “确实跟传闻里的穆大小姐判若两人……” “有个才貌双全的养女,又有个这样倾国倾城的亲生女儿……这是多大的福气啊, 竟然还嫌弃?” 有人小小声问那个人:“你怎么知道嫌弃?” “这不是显而易见么!不嫌弃为什么搬出去了?什么身子不好要静养,这话也就骗骗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 再低声的窃窃私语,也不能全完隔绝。 一句两句这么传过来, 林月婵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好半晌, 她深吸一口气,若不是良好的涵养,她几乎要冲那些人吼‘你们知道什么’。 偏偏,她不能。 因为这样做除了显得她恼羞成怒, 泼妇撒野, 成为别人更大的笑柄, 没有任何意义。 林月婵尚且如此, 更别说十几岁,人生阅历尚浅的穆朝阳了。 她脸白的跟纸一样, 那一道道探究的目光, 一句句称赞的穆昭朝的话, 都像是耳光一下下往她脸上扇。 她后悔了。 今天她不该来的。 早知道会这样她还不如称病就在家里不出来呢,来了不仅被当成笑话,连哥哥都对她那么冷淡。 一想到哥哥刚刚的冷淡,穆朝阳差点没崩住哭出来。 她很艰难很艰难才把眼泪压回去,又不想真的让人看笑话,坐得笔直,面色尽可能的淡然平和,竭力不让人看出她此时的心情。 饶是她竭尽全力伪装,可到底道行不够,还是让有心人瞧出些许端倪,以至于看她的眼神也更加犀利。 她实在难过,下意识寻找林正清的身影,却冷不防对上一双别有深意的眼睛。 是和她一直都不对付的光禄寺卿李家的二小姐李晚秋。 穆朝阳:“……” 她愣了一瞬,等她反应过来她这个笑是什么意思,下意识想要回她一个更加得体客气的笑时,李晚秋故意朝前面穆昭朝的席位看了一眼,而后再看她,眼睛里的笑意更深了,她这是要表达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穆朝阳:“………………” 穆朝阳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在李晚秋面前,这么落下风。 她又恼又怒,脸上的笑也维持不住了。 李晚秋见状,噗嗤笑出了声,不再看她,而是跟身旁的姐妹小声说话。 穆朝阳只觉得李晚秋这是狠狠给了她一耳光。 就在她恼羞不已时。 “朝阳表姐……”林韶华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我来找你坐。” 说着就亲昵地和她凑在一起。 凑过来时还小小声在她耳边道:“哥哥担心你,让我过来陪你的,你不要听那些话,喏……这个,哥哥让我给你的。” 林月婵和穆朝阳都听到了这么多闲言碎语,林家也是跟穆昭朝有着更令人好奇关系的人家,自然不可能少了对他们的打量,诚然他们也听到了很多不太入耳的话。 可到底林正清是个男子,又与穆朝阳情况完全不同,就算再不中听,也顶多是笑谈几句。 他更担心的是朝阳。 旁人或许看不出,但他一眼就看出来朝阳在故作坚强。 她沉默隐忍的样子,让他心疼,可今日这场合他也不能跑去她跟前安慰,只能委托妹妹过去开解她一下。 也因此,他对穆昭朝更加厌恶。 就算郡主为了表达谢意,她明明可以婉拒的,非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脸面都丢尽,让朝阳被众人指指点点,简直可恶至极。 以为用这种手段,让朝阳没脸,他就会喜欢上她? 做梦! 至于那些夸穆昭朝的话,他听了只觉得无语至极。 这些人都没见过穆昭朝的真面目,就在这里大放厥词,简直可笑至极。 见朝阳委屈又不敢言,听到妹妹的话后,感激地朝他看过来,林正清心脏就酸疼的厉害。 朝阳就是太乖了,才会被穆昭朝这么欺负。 不过他就是欣赏她这股纯粹柔和,她做不出穆昭朝那样恶劣的行径,那他就替她做,保护好她。 他回了她一个笑,示意她不要怕,万事都有他。 穆朝阳看着手中自己最喜欢吃的的盐津梅子,心底最深处的不安,这才被安抚住了。 还好,正清哥哥并没有因为旁人的说辞,懊恼后悔,他眼里还是只有自己,也处处都想着自己。 这般想着,她又有了勇气和底气,抬头朝穆昭朝的方向看过去。 见小世子和小县主正亲切地围着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甚至压根没朝她这边看的意思。 穆朝阳抿了抿唇,正要收回视线,就看到哥哥让人把他案子上的水果都送去了穆昭朝面前,还在穆昭朝抬头朝他看过去时,冲她笑得分外宠溺。 穆朝阳:“………………” 她怔了片刻,而后失落地收回视线。 哥哥今日连话都不怎么愿意同自己说,却、却那么宠着穆昭朝。 以前,这些都是对她做的。 想到这里,她嘴巴抿的更紧了,原本做坐的笔挺的背,微微垮了下去。 眼看着朝阳又难过的不行,林正清看了看穆初元,又看了看穆昭朝,心里气得不行,原本这些天他就对穆初元这个表哥十分不满,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呢,表哥这是在做什么? 就算他要宠着自己亲妹妹,也没必要对朝阳这么冷落罢? 朝阳怎么着也叫了他十几年哥哥呢! 他越想越气,尤其朝阳现在一直低着头伤心得不行,最后他没忍住,朝穆初元走过去。 听完林表弟的来意,穆初元眉头顿时就拧了起来。 他要怎么宠自己亲妹妹,还需要他来指点? 怎么着,他现在连这点权力都没有了? “表哥这样,”林正清压低了嗓音,未免被人看出来什么,装作与他亲切交谈的样子,很小声地道:“也太伤朝阳的心了,她这些天天天都很关心你什么时候回家,表哥未免太厚此薄彼了。” 他准备了一肚子说辞和道理,准备在表哥跟他绕弯子时,说服他,他非常有信心。 穆初元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边的朝阳,以及朝阳身边的韶华表妹,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朝阳这是在做什么? 对他不满? 这就是她说的,她从来都没想过跟昭朝争,也不知道为何昭朝就是容不下她? 他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还是说,一年未见,她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林韶华一直注意着这边,见穆表哥看过来,还偷偷打量他,再偷偷跟朝阳表姐传话。 只不过在穆朝阳抬头看过来时,穆初元已经收了视线。 他眼底的眸光几乎泛上了凉意。 “表哥,”林正清以为自己劝动穆初元了,缓和了语气道:“朝阳毕竟也是你的妹妹,看她伤心,你也会心疼不是么?” 穆初元拧着眉头冷冷看着他,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冷冷道:“这是我家的家事,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表弟还是管好自己罢。” 以为自己成功了,笑容刚刚爬上嘴角的林正清:“…………” 在林正清懵愣时,穆初元又让人把他亲手剥的一小盘松子仁给昭朝送过去。 林正清:“…………………………” 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忍下那冲天的火气,起身走了。 穆朝阳看到这一幕,稍稍想了一下,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她脸上刚恢复的血色,瞬间又散了个彻底,脸色比刚刚更白了。 穆昭朝对此一无所觉。 因为小世子和小县主实在是太可爱了,还一直往她身上蹭。 两个这么可爱乖巧又长得一模一样的萌娃在你怀里撒娇,试问,谁能抵挡得住? 反正穆昭朝抵挡不住。 她已经彻底被他们的乖萌可爱征服。 就连穆初元让人一盘盘送了这么多东西,她都没给一个眼神,就跟俩小团子玩得不亦乐乎。 一边逗他们,一边在心里疯狂嗷嗷嗷: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招人疼的萌娃啊!!!她好想抱回家啊啊啊啊啊—— 婴宁郡主见一双儿女那么喜欢穆昭朝,比往日都要开心兴奋,便没让人把他们抱回来,只吩咐了人过去好生看顾着。 吩咐完,她又看了眼跟儿子女儿打成一片的穆昭朝,越看越喜欢。 她的纯粹,是装不出来的,能让念儿和远儿这么愿意同她亲近,必然也是打从心底里真的喜欢他们。 她那两个小魔王,别看小,聪明得很,别人对他们是什么态度,心里门清。 刻意讨好,他们基本上都不理人。 念儿还好一些,基本上会给个笑脸,远儿就活脱脱跟堰郎一个模子…… 想到已故的夫君齐堰,婴宁郡主脸上的笑意散去,眼底的温柔也被悲伤替代。 穆昭朝刚好抬头,看到了婴宁郡主这一瞬间的情绪变化。 越热闹的时候,越容易想起故人,尤其是曾经的美好。 穆昭朝想了想,对两个小团子说了几句。 俩团子朝母亲看了一眼,跑过去。 婴宁郡主只是短暂的伤感,被念儿远儿一哄,心情有好转了不少。 十分不放心两个小外甥的陈裴昂,也不管那么多,直接把自己的案子搬到了穆昭朝后方一点点位置。 俩小外甥跟穆昭朝玩,他就坐在后面,一眨不眨地看。 见他们俩这么听穆昭朝的话,还跑回去哄他姐姐,陈裴昂终于问出了他心里憋了许久的问题:“哎!” 他十分熟络地喊了穆昭朝一声:“穆大小姐。” 穆昭朝刚注意到自己案子上多出来的水果和一盘剥好的松子仁。 愣了一下,朝穆初元看过去,就见穆初元正冲自己示意,那都是他送过来的。 穆昭朝正不知道该给他个什么表情呢,就听到身后陈裴昂的声音。 她偏头。 对于在自己身后看到陈裴昂她一点儿都不奇怪,她没说话,只是挑了挑眉,示意他有话就说。 陈裴昂俊秀的眉宇间现出几分疑惑:“你为什么这么招小孩子喜欢啊?” 穆昭朝没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并没有接他这句,而是端着穆初元给她剥的松子仁,一边吃,一边继续冲他挑眉。 陈裴昂也不介意她这样,又道:“念儿和远儿竟然这么喜欢你,你肯定有招小孩子喜欢的诀窍是不是?” 原来是想问这个。 穆昭朝也不知道念儿和远儿为什么这么黏着她,她自己也觉得奇怪。 但也并没有特别想不通。 有的人就是特别招小孩子喜欢,可能她穿过来后意外触发了这项技能,也可能是原主本身就招小孩子喜欢。 穆昭朝沉吟片刻,道:“那可能我就是比较招小孩子喜欢罢。” 陈裴昂听到这个不是回答的回答,嘴巴张了张,好半天又挤出一句:“为什么?” 穆昭朝:“没有为什么,就是招小孩子喜欢。” 陈裴昂不信。 穆昭朝把手里的盘子放下,见陈裴昂还盯着自己,想了想道:“你知道八卦么?就阴阳调和的八卦。” 陈裴昂以为穆昭朝要传他诀窍了,马上一脸认真地看着她,点头。 穆昭朝道:“世间万物都讲究平衡,我不大招‘大孩子’喜欢,所以就招小孩子喜欢。” 陈裴昂:“……” 陈裴昂觉得她在胡说,但看她神色这么认真,又想到她在京城的名声,还有刚刚以及现在,宴厅里宾客对她各种各样的打量,又觉得她说的似乎很在理。 见陈裴昂一脸认真地沉思,穆昭朝登时就被惊到了。 她胡说八道的,陈小公子怎么这就信了? 那本宫斗文里,不是写的,陈国舅是智慧的化身,还英勇不凡,是智勇双全的代表么? 这……这是个二傻子罢? 穆昭朝不太敢看他了,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但好奇心驱使着她总忍不住回头看他。 陈裴昂竟然越沉思,越认真! 穆昭朝怔了片刻,而后压住嘴角慌忙收回视线。 她低着头,借着吃松子仁的动作,偷笑。 一直留意着妹妹的穆初元,见妹妹突然低下头,肩膀抖得厉害,还以为陈裴昂说了什么话把妹妹气哭了。 他就看这个陈小公子居心不良! 贴心照顾他的两个小外甥就算了,这小外甥都走了,还黏在他妹妹身后作甚? 果然不怀好意,以为他是国公府小公子,他就不敢揍他了么? 就在他恨恨咬牙,盘算着散了席要好好让陈小公子尝尝拳头滋味的穆初元,突然看到妹妹抬眸的瞬间露出的笑意。 穆初元:“?” 穆昭朝抬手抹了下眼角笑出泪,努力平稳呼吸不让自己笑得肚子疼。 看清楚妹妹真的是在笑,刚刚也只是笑得肩膀发抖并不是什么哭了,穆初元:“………………” 几乎是一瞬间,再看向陈裴昂时,穆初元眼神变得友善地不得了,不仅友善,还十分火热——他等会儿得找陈小公子好好聊一聊,到底说了什么,逗得他妹妹这么开心,他要好好学一学,回来这么久,她还没见过妹妹笑成这样。 把一切都远远得收尽眼底的聂峋:“……” 他看了看穆昭朝,又看了看陈裴昂,视线忍不住在他身上多逡巡了会儿,原本的打量,带上了几分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探究,而后又看向穆昭朝。 原来,她也会笑得这么不顾及形象。 陈小公子确实很出色。 出身高贵,又俊秀不凡。 他嘴角轻轻抿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他出身稍微好一些,他并不奢求什么尊贵的出身,只需要不那么卑贱,只单单是个清白的出身,是不是她也会儿这么对自己笑? 聂峋垂眸,纤长浓密的眼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恰好挡住他眼底的挣扎和阴郁。 陈裴昂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穆昭朝的话,思考着思考着,就又察觉到了那两道有些熟悉的视线。 果不其然,又是穆家大公子。 他很好奇,穆家大公子到底为什么这么紧张他妹妹啊! 他瞧着,穆昭朝聪明的紧,又不是念儿远儿那样的年纪,至于这么紧盯着么? 结果他情绪还未表露,穆大公子突然扬唇冲他露出一个爽朗的笑。 陈裴昂:“……” 礼貌使然,他只好回了他一个笑。 收回视线后,他心里纳闷更甚,还有一道目光到底是谁啊? 总盯着他看什么看! 他朝着察觉到的方向看过去。 那个方向都是男宾,人很多。 一眼看过去,要么在用餐,要么在同身旁的人友好地交谈,并没有找到那个盯着他看的人。 奇怪。 他皱了皱眉头,视线便落在了正在扒蜜桔吃的小陈将军身上。 第一次的时候也是,抬头看过去,就看到了小陈将军。 难不成真的是小陈将军? 陈裴昂看了半天也无法确定,反倒让小陈将军逮住了自己盯着他。 小陈将军满脑子都是散席了就蹭穆初元的好,去他妹妹庄子上摘古蒂吃,想得厉害只能先扒两个蜜桔吃,吃着吃着,一抬头就看到陈小公子在盯着自己看。 小陈将军四下看了看,确定陈小公子看的是自己,便冲他拱了拱手。 陈裴昂:“……”不是他。 刚刚的那道目光是带着探究和淡淡敌意的,他从小陈将军的眼神里,没有看到这些。 小陈将军出了名的耿直,不会隐藏,所以就是他找错了人。 收回视线后,陈裴昂又在那个方向扫了一圈,也没看到可疑的人,最后只得悻悻收回视线。 不管什么形势的宴席,除却最开始,最后都会沦为社交席。 今日也不例外。 穆昭朝还没打算在这个时候跟谁社交,吃饱过后,就一直在席上坐着,跟偶尔跑过来找她的小世子和小县主玩一玩她送给他们的一套益智小游戏的玩具。 说是益智小游戏,其实就是她找木匠给做的一套桃木版‘敲冰块’,冰块上放的小动物换成了一只桃木雕的打哈欠的小奶猫。 不值什么钱,也不是多精贵设计,但小世子和小县主显然没玩过,对这套玩具十分感兴趣。 两人玩不够,还拉着她玩。 她便哄着他们玩。 玩着玩着,她想起聂峋来,便抬头看了眼。 就见他手捂着肋骨的位置,轻轻揉了揉。 面上倒是瞧不出什么。 但过了一会儿,穆昭朝又看到他揉肋骨的位置。 不舒服? 她眉心蹙起。 想起她刚穿来时,丹若时不时也会这样子。 是胃疼罢? 嗯…… 常年吃不饱饭,胃确实容易出问题。 就他那些遭遇,没留个沉疴绵惙,都对不起他的美强惨人设。 再远儿又一次赢了她准备开启下一轮的时候,穆昭朝朝丹若招了招手。 丹若先是往聂峋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又看了大少爷一眼,最后重重点头。 穆昭朝很快就被小县主拉着:“轮到我了,该陪我玩了。” “好好好,”穆昭朝捏着小锤子,一脸‘雄心壮志’地道:“我就不信这次我还会输。” 小县主咯咯咯笑了两声:“那就试试看罢!” 说着抢先敲掉三块木块,打哈欠的小猫咪稳稳当当蹲在正中间那块木块上。 穆昭朝‘小心翼翼’敲掉边边一块,小县主又大胆地敲掉两块…… 这边‘战’得热火朝天。 穆初元瞧着妹妹这边不像会出什么事,刚跟同窗喝了一杯酒,就见丹若过来了。 接过她手里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时,穆初元表情都还很茫然。 丹若却没管大少爷是什么表情,东西送到便赶紧走了,她还得伺候她家大小姐呢。 穆初元看了眼跟小县主玩得不亦乐乎的妹妹,想了片刻,打开油纸看了眼。 几块烤的焦黄的馒头片。 他在庄子上时,偶尔会看到丹若吃。 想到妹妹对那少年出乎意料的好,穆初元眉头动了动,这玩意,很好吃么? 这般想着,他捏了一块尝了尝。 ……她只说让他帮着把东西给那少年,也没说全给,他吃一块并不过分。 酥酥脆脆,还带着浓郁的面粉香气。 但也仅此而已。 不难吃,但也算不上多好吃啊。 虽这么想,他还是把手里的馒头片吃完,这才把东西给小厮,让他拿去给聂峋。 小厮不知道丹若跟大少爷说了什么,见大少爷吃了一块没太大反应,还以为大少不喜欢吃,才让拿去给那个小厮,便去了。 聂峋收到的时候,却很是吃惊。 今日出门早,郡主府又大,办的生日宴更是极近隆重,他早上生怕小陈将军不带自己来,一直盯着他的行踪,导致他吃饭时就只剩了点白粥,到现在他都没再吃过别的,胃口疼得有些厉害。 也是因为忍疼,他没看到穆昭朝吩咐丹若的一幕。 但他认识穆大少爷身边的摇风,知道是穆大少爷拿来给他的,他自然震惊。 当然了也很感激,既感激穆大少爷,也感激穆大小姐,没有穆大小姐,穆大少爷不可能会这么照顾他。 虽然……只是几块烤的干巴巴的馒头片。 嗯? 他看着手里的烤馒头片,突然就想起了那个烤橘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隐约觉得这烤馒头片和那日穆大小姐递给他的烤橘子有异曲同工之处。 几乎是瞬间,他便抬头朝穆昭朝看过去。 穆昭朝正好也抬头看他,见他收到了,便冲他笑笑,示意他快点吃。 聂峋:“……”是她给的!不是大少爷给的!大少爷只是帮着转交给他! 胸口又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心跳也急促不少。 他以为穆大小姐是看到他一直没吃东西,才让人送了他点东西先垫垫肚子,哪怕只是没什么滋味的烤馒头片,聂峋都吃得津津有味。 但刚吃了两块,他突然发现,他胃口不疼了。 这种感觉,和那日他吃了穆大小姐递给他的烤橘子后,就咳得不那么厉害了……特别像。 想到某个可能,聂峋捏着烤馒头片的手微微发抖。 好半晌,他再抬眼时,眼底通红一片。 热闹盛宴,没人注意到他通红眼底下翻动的汹涌情绪。 到底是小孩子的生辰宴,再加上婴宁郡主身子也不太好,宴席过了午时便散了。 远儿和念儿两人十分不舍,穆昭朝出去的时候,他们都非要亲自送她到门口。 陈裴昂作为两个小外甥忠实守护者,只得一手牵一个,在府门外,让他们跟穆昭朝道别。 这会儿府门外人非常多,穆昭朝今日又因着救了小世子被安排了专席,小小出了一把风头,不少人都往她这边打量。 尤其是看到陈小公子还特意带着小县主和小世子来送她,看她的眼神就更加不一样了,其中有不少酸涩的敌意,穆昭朝不想平白被当做情敌,更不想给自己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跟念儿和远儿道了别就赶紧上了马车。 车帘放下,一切都被隔绝在外,她这才松了口气,并对丹若道:“日后得离陈小公子远一些。” 丹若不明所以:“为什么,陈小公子挺好的啊。” 穆昭朝看了看她,摇了摇头,没解释,桃枝倒是聪明在丹若耳边叽叽咕咕。 丹若眼睛一亮,忙手脚并用爬到大小姐身边:“大小姐,你不觉得陈小公子挺好的么?” 出身、容貌、才华,都不比表少爷差啊! 穆昭朝有些累了,靠在车厢上眯着:“不觉得,少胡说八道,被人听了去,你家小姐可要倒霉了。” 陈裴昂的魅力,那可不是一般的大,他基本上是满京城贵女心中的白月光了,哪怕是到了四十岁的时候,依然有不少贵女,对他念念不忘。 那本宫斗文里,陈国舅可是让不少美人黯然神伤,都快成朝野上下一大奇观了,她可没这个兴趣掺和进这些事里面。 万一再被哪个性子极端一些的贵女视为眼中钉,她多无辜? 她只是一个默默培育好吃的水果和蔬菜的种田人罢了,才不掺和贵圈的事。 丹若原本也只是起一个念头罢了,一听她家大小姐说会倒霉,马上就改口:“也就那么回事,大小姐累了罢,我帮你锤锤腿……” 说着便殷勤地捶腿揉肩膀。 穆昭朝眯着眼睛养神,原本以为马上就要走了,结果她眯了好一会儿,马车也没动。 怎么回事? 穆昭朝睁开眼,拨开车窗帘子朝外面看了一眼。 就见穆初元正拧着眉冷着脸瞪着林正清。 林正清更是一脸地不满。 瞧着两人像是要打起来。 穆昭朝:“?” 她看了片刻,虽然没听到两人的对话,她也很确定,是跟她还有穆朝阳有关。 她觉得很无趣,正要松开帘子坐回去继续养神,就见穆初元突然揪住了林正清的衣领。 穆昭朝:“——!” 但两人并没有打起来。 穆初元眉头死死拧成一团,沉声道:“再敢诋毁昭朝一句,我一定揍你!” 林正清也像是气极了,红着眼睛瞪着穆初元:“朝阳也是你的妹妹,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少自作聪明,”穆初元面色更冷了:“再啰啰嗦嗦,多管闲事,揍死你。” 话落,他松开林正清,林正清还要过来找他理论,盼了大半天,好不容易盼到散席,急着去穆昭朝庄子上摘古蒂吃的小陈将军,见林正清这么磨磨唧唧耽误时间,登时就不耐烦了。 他上前,一把扯住的林正清的胳膊,充作和事佬,笑呵呵道:“林大少爷,好久不见了啊,哎、哎,来来来,我正有话要跟你说呢。” 林正清不想跟小陈将军说什么,他还没跟穆初元理论完,要不然就这么让他走了,朝阳得哭一路。 可小陈将军力气极大,他一个读书人根本挣不开,最后只得耐着性子看着他:“小陈将军要和我说什么?” 小陈将军看出他还没死心,一想到他又要纠缠良久,耽误他去庄子上吃好吃的,干脆直击要害:“今日是郡主府的大日子,宾客云集,林少爷这般拉拉扯扯,传出去,怕是对穆二小姐名声也不好啊。” 林正清这才注意到已经有不少人朝这边打量。 他火气上头,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没办法,他只得把火气暂且压下,理了理衣摆,冲小陈将军拱了拱手。 小陈将军这才松开他,并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对嘛,改日请林大少爷吃酒,到时可一定要赏脸啊。” 小陈将军这么客气,林正清也不好再冷着脸,便缓和了表情,冲他客气地应下,这才转身离开。 穆昭朝看了林正清一眼,又看了看正白着脸死死咬着嘴巴偷偷掀着车帘朝这边看的穆朝阳。 穆朝阳对上她的目光,几乎是瞬间,便缩了回去,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样。 穆昭朝觉得还挺好笑的,风水轮流转,这才多久啊,就转到她这儿来了。 她虽无意招惹穆朝阳,但看她这么憋屈,穆昭朝心里也是有点点爽的。 既得利益者,她从来都不无辜。 哪怕她真的不是有意,她也不无辜。 更别说,她也有私心,并没有那么的真善美。 穆初元见妹妹正朝外面看,脸色顿时就变了,怕妹妹看到他刚刚凶恶的样子会怕她,刚挤出笑,还没来得及和妹妹解释,肩膀就被人一把搂住。 “穆大少爷!”小陈将军几乎蹿过来的,直接哥俩好地揽住他:“我正有事要跟你说呢。” 穆初元并不记得他们有什么事要说,他还有跟妹妹解释,他平时没那么凶,便想甩开小陈将军的手。 小陈将军十分用力,不让他得逞,还一脸讨好地笑:“听说咱妹妹庄子上长了好多好吃的古蒂,我还没吃过呢,带你好兄弟过去尝尝呗。” 穆初元当即就炸毛了:“那是我的妹妹!” 什么咱妹妹?谁跟你咱妹妹! 小陈将军怕他不答应,忙顺着他的话:“是是是,是你的妹妹,那敢问穆大少爷,可以么?” 穆初元刚想说不可以,小陈将军便冲穆昭朝问道:“昭朝妹妹,可以么?” 穆昭朝对小陈将军观感不错,又是穆初元的至交好友,不过她也没有越俎代庖,想让穆初元自己决定。 总归他这些天为自己做了不少事。 就在她要说,看穆初元的意思时,看到聂峋悄没声地跟在了小陈将军身后,也朝她看过来。 穆昭朝:“……” 她突然想起来她还有东西要给聂峋。 “好啊。”她道。 小陈将军大喜过望。 穆昭朝又道:“让你的书童跟你一块罢,庄子大。” 本不打算带聂峋的小陈将军一口应下:“那是自然。” 穆昭朝看了穆初元一眼。 穆初元并没有不开心,他反而很开心。 妹妹同意让小陈将军过去,自然是看着他的面子。 虽然不太开心小陈将军平白去蹭妹妹庄子上的吃的,但妹妹现在接受了他的朋友,就说明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又进了一层。 他很开心。 小陈将军也很开心。 聂峋摸了摸手里没舍得吃完的烤馒头片,微垂的眼眸,盛满欢喜,也默默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作者有话说: 穆初元[昂首挺胸.jpg]:我妹妹庄子上的东西贼拉好吃,都是看着我的面子,我妹妹才准你踏入。 小陈将军:不是看我书童的面子么? 聂峋:开心!!!(*^▽^*) 陈裴昂:我总觉有人要害我╭(╯^╰)╮ 感谢在2023-01-01 22:37:01~2023-01-02 20:3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a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irène 121瓶;铃铛酱、咕咕哒、紫月蝶儿 10瓶;书虫 2瓶;翮靎龢鸖、NaNa.、阿筝、岚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悸动 ◎聂峋:她、她喊他阿岭!◎ 小陈将军惦记穆昭朝庄子上的古蒂惦记得很。 一想到马上就能尝到, 骑在马上,嘴角都不住上扬。 穆初元看他这个样子, 觉得实在是太傻了, 忍不住说了他两句,让他注意形象——别等会儿吓到他妹妹。 小陈将军本想反驳几句,但想了想, 他现在有求于人,而且跟昭朝妹妹确实还不是太熟, 她若觉得他烦或者真惊吓到她也确实不太好, 便稍稍收敛了些。 他左思右想, 力图在昭朝妹妹面前留个好印象,便稍稍落后了些, 询问聂峋,穆昭朝有没有什么忌讳,他要不要注意着言行。 聂峋有点奇怪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见他一脸若有所思, 聂峋意识到什么, 眼神稍变——他不会是对穆大小姐有那样的心思罢? 虽然小陈将军家世也不错,但在他眼里,他配不上穆大小姐。 她那样光风霁月的人,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 反正不该是小陈将军。 小陈将军又道:“不要多想, 我只是觉着, 刚认识, 又是穆大少爷的亲妹妹, 不好惹人不高兴,毕竟……我们是去别人庄子讨东西的, 该多注意些。” 聂峋眸色微动, 收回视线, 佯装淡定:“穆大小姐是个非常好的人,只要不是不规矩的言行,她并不会在意。” 没有人比穆大小姐更好了。 并不是因为她对他有恩他才这么觉得,是她本身就是这样好的人。 小陈将军听完,沉吟片刻。 聂峋以为他不信,又道:“将军看穆大小姐同小世子和小县主的相处便能看得出。” 小陈将军上上下下打量他。 他低着头,再加上他又坐在马上,实在看不到他的脸,但他这话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他想了想,并没有说破什么,只笑了笑道:“你说得对。” 他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并不算主仆,点到为止即可。 从郡主府到宁远山庄,路途不算近,再加上穆初元怕妹妹太颠簸,走得也慢一些。 等回到庄子上,已经未时末。 三月的天儿,尤其是午后,暖意融融。 生机盎然的庄子更显清幽。 徐徐清风带着丝丝凉意和青草芬芳,一扫全身疲惫,让人只觉神清气爽,灵台都清明不少。 小陈将军一下马便深吸了一口气,毫不吝啬地大赞:“真是个好地方!” 穆昭朝也从马车上下来,看了小陈将军一眼,笑了:“一个小小的庄子罢了。” 林家的宁远山庄虽不大,但因着老太君的名声,在京城还是有些名气的,不过今儿也是小陈将军第一次来,他虽和穆初元是好友,可到底这便是穆初元外祖家的庄子,通常又都是女眷到这边散心,他更是不可能有机会到这边来。 听穆昭朝这么说,小陈将军笑道:“昭朝妹妹谦虚了,这可不单单是个小庄子。” 穆昭朝没在这件事上多说,而是示意了下:“我喜欢素朴些,庄子上人员不多,清净,招待不周的地方,小陈将军勿要见怪。” 话落,视线不经意和他身后的聂峋对上。 聂峋:“……” 穆昭朝冲她很轻微很轻微地点了点头,示意。 聂峋:“…………” 他眼睛都蹭一下,亮了。 然而穆昭朝却已经收回了视线。 小陈将军压根就不在意这些,他摆了摆手,谦逊道:“叨扰昭朝妹妹了。” 一行人进了庄子,看着大片大片的稻田,田园的宁静让人心情都不自觉放松。 小陈将军四处看了看,夸了一路,只是一路他也没见到那个勾得他心痒痒的古蒂。 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要问一问昭朝妹妹,但每次都被穆初元给恶狠狠瞪了。 他心里狠狠震惊了下。 穆初元至于么? 就这么怕他这个妹妹不高兴? 真是奇闻! 堂堂穆将军,现在竟然在妹妹面前像个小媳妇似的。 这说出去谁信? 狗都不信。 小陈将军被勾起了兴致,便时不时盯着穆初元。 原本以为穆初元只是不想让他先提吃的事,观察了一会儿后,终于确定,他就是怕他这个妹妹。 真是不可思议。 以前也没发现他怕穆朝阳啊? 不仅不怕,还完全一副哥哥派头,哪像现在这样? 完全像妹妹的小跟班。 啧。 奇闻。 小陈将军又在心里啧啧几声,许是这件事太过震惊,让他暂时忘了古蒂的事。 还是到了院子旁时,穆昭朝主动提及:“小陈将军不是想尝尝庄子上的古蒂穗么,大少爷快带他去罢,等会儿天黑了就瞧不清了。” 大少爷? 小陈将军更震惊了。 他很聪明的没有把这份震惊表现在脸上,只是忍不住看了穆初元一眼。 啧啧。 大少爷。 怪不得这么怕这个妹妹呢。 他又看了看穆昭朝。 怎么说呢,瞧着温温柔柔的,眉眼更是极漂亮,下巴和穆初元有些像,嗓音更是如春日的清风般,但就是有股让人不可小觑的气场在。 他已经瞧出来了,穆初元这个妹妹,骨子里是个极有主见,又极刚毅的。 这样的女孩子倒是少见。 小陈将军武将世家,家中姊妹,多是男孩般爽朗大咧咧的性子,对于穆昭朝这般刚柔并存的性子,很是欣赏。 察觉到小陈将军在盯着自己,穆昭朝看过去。 小陈将军顿了下,而后咧起嘴笑道:“可不是么,我们快些去罢,昭朝妹妹也累了,让昭朝妹妹先休息会儿的。” 穆初元这才点头,不过走之前还是先嘱咐了妹妹一番。 作为小陈将军的书童,聂峋理应跟着小陈将军,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临走,冲穆昭朝行了个礼。 “小陈将军!”穆昭朝突然开口。 小陈将军正眉开眼笑控制着不太亢奋,兴致勃勃往田野里冲,听到穆昭朝的声音整个人都懵了一瞬。 “啊?”他转头,还笑得特别灿烂:“怎么了昭朝妹妹?” 穆昭朝指了指他身旁的聂峋:“你的书童可以留下帮我做点事么?” 聂峋:“……” 小陈将军看了看聂峋,当即答应:“可以。” 说着,又对聂峋道:“穆大小姐既然有吩咐,你就留下听她吩咐。” 聂峋看了看穆昭朝,沉声应下:“是。” 小陈将军并不怎么好奇穆昭朝留聂峋有何事。 他现在更好奇穆初元和穆昭朝的关系,但又不好当着穆昭朝的面问,只能箍着穆初元,赶紧走远点再问。 聂峋心里很是不淡定。 他手里还藏着一块刚刚没舍得吃完的烤馒头片,就这么轻轻攥着,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等穆昭朝吩咐——他并不知道她把留下是要做什么,激动也好奇,更多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期待。 可到底在期待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等小陈将军和穆初元走远了,穆昭朝见聂峋还垂着脑袋,呆滞一样站在那儿。 她觉得有点奇怪,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怎么了?” 聂峋很好奇她留下自己做什么,又对她竟然会提出留下自己而感到震惊。 听到她的声音,他抬头,脸上还带着一丝茫然。 见他如此,穆昭朝笑了:“怎么了?发什么呆?” 院门口是棵硕大的梨树。 满树梨花在春日的阳光下,折射着细碎的光芒,纯洁的白色花瓣在阳光下在和风里轻轻飘落,犹如落雪般,还有些飘落在她发丝。 映着她比花还美的笑,聂峋像是被烫到一般,忙收回视线:“没有,只是在想改怎么报答穆大小姐。” 说着,他正要再次行礼谢下午她让人送他的烤馒头片。 穆昭朝却直接打断他的话:“不用了,举手之劳,你也还没吃饭的罢,快进来罢。” 说着她率先转身进了院子。 聂峋愣了片刻,这才跟着进去。 一进去就听到穆大小姐道:“你先找个地方坐着罢,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话落便让丹若把小炉子搬到廊下,让桃枝去做饭。 郡主府的生辰宴,自然轮不上下人来吃,虽也准备了随行下人的吃食,但到底算不得多舒服。 丹若生怕谁会突然冲过来欺负她,一直守着她,只吃了几块糕点,并没有吃饭。 桃枝倒是被丹若催着去吃了点东西,但也就是垫垫肚子的程度。 已经是下午晌了,倒也不用做多丰盛的饭食,桃枝按着大小姐的吩咐,去田垄里割了点韭菜,准备做韭菜面片汤。 韭菜洗干净,切不长不短的段,干净的盆里舀两大勺面粉,然后加入适量的水。搅拌成比面糊略稠一些的糊糊,再加入切好的韭菜,加盐、鸡粉酱油等调味,搅拌均匀后,就可以起锅烧水。 等水烧开,拿个小碗放在面盆旁,两手沾湿,从盆里抓一小团韭菜面团,因为手上沾了水,面团就不会沾手,把面团揪成稍厚一些的面片,下锅。 灵泉滋润过的韭菜本就清香非常,平日里吃韭菜多是包韭菜鸡蛋素饺子,下锅的时候,都在面皮里包裹着,并不像现在韭菜和沸水直接接触,这股清香,经沸水一蒸腾,让人食欲立刻大增。 丹若正在廊下翻炒小锅里的面粉,闻到香味,大声道:“好香啊!桃枝,饭做好了么?” 穆昭朝也动了动鼻头,是挺香的。 中午郡主府的生辰宴,单轮规格来说,十分丰盛,鲍鱼海参,应有尽有,还有许多她听都没有听过的又贵又复杂的吃食。 饶是如此,穆昭朝也没怎么吃。 不是郡主府的东西不好,味道是很不错的,但她可能是这几日清淡惯了,也可能吃灵泉滋养的食物,吃的嘴巴叼了,吃着郡主府的宴席总有些没滋味。 原本她没打算吃的,只让桃枝稍稍做够两三个人的量就行,左右再过会儿就得吃晚饭了。 但现在,闻着这股香。 她又想吃点了。 “……韭菜面片汤啊,”桃枝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马上就好,可以准备吃了。” 丹若欢呼一声,但她还要继续翻炒小炉子上的面粉,大小姐刚刚吩咐她做的,她只得对厨房里的桃枝道:“我得等一会儿的。” 就在这时,聂峋走到她跟前,主动道:“要不我来罢,你去吃饭。” 丹若抬头看了他一眼。 聂峋脸上甚是淡定,但心里却有些没谱。 刚刚穆大小姐吩咐丹若做这些以及教她如何炒面时,他都听见了,且听得很认真。 本来就不知道该怎么报答穆大小姐,又这样看着她的人忙活,他很是过意不去。 丹若倒不是想偷懒耍滑,只是这韭菜面片汤实在是太勾人了,她有些馋了。 但她还能忍,况且大小姐安排的事情她还没做好呢,怎么能让小陈将军的书童做这些事。 她正要拒绝,就听到大小姐突然道:“交给他罢,你先去吃饭罢。” 丹若:“?” 下一刻她直接把小木铲交到聂峋手里:“喏,交给你了。” 说完,就跑进了厨房。 聂峋冲穆昭朝笑笑,没敢耽搁,便赶紧蹲下来用小木铲翻炒——面都炒得微微黄了,翻面慢了容易糊,不能愣神,这都是刚刚穆大小姐交代丹若的。 穆昭朝一脸平静地看着他蹲在小炉子边认真地翻炒炒面,心里甚是惊讶。 那本大男主文里,他可是个冷戾暴虐的大反派。 没黑化前这么软的么? 竟然还主动提出要帮着炒面。 看着他拿着木铲子一脸认真翻炒的样子,穆昭朝就想笑。 反差实在有些大,她实在好奇,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可没忘了,那日外祖母生辰,在林府门口时,她看到的那双眼睛里压抑着的疯狂。 大反派潜质妥妥的,现在却又这么乖。 因为是大反派所以可塑性也很强么? 穆昭朝一边打量他,一边在心里嘀咕。 聂峋翻炒着翻炒着,眼看着锅里的面粉已经从星星点点的微黄,变成一体的微黄,察觉到穆昭朝在盯着自己,以为他是怕自己不会炒,在盯着锅,但炒着炒着…… 他很确定,她再盯着他,不是锅。 聂峋突然就有些慌。 因此手上力道也没控制好,溅了些面粉出来。 聂峋:“……” 穆昭朝看了眼地上的面粉,又看他无措的样子,笑了:“没事,就那一点点。” 宛若天籁之音把他从尴尬和绝望中救出。 又翻炒了一会儿,他这才敢抬头看她:“这样是你刚刚说的微微焦黄么?” 穆昭朝这才注意到锅里的面粉已经炒好了,光顾着观察他都忘了锅里的炒面了! “好了好了,”她忙道:“端下来罢……哎,别直接用手,旁边凳子上有抹布,垫着端下来。” 聂峋垫着抹布,把锅端下来。 穆昭朝走过来,拿起小木铲又翻了两下道:“炒的很好,就放在这里晾着好了。” 丹若端着一碗韭菜面片汤吃得开心,闻言也过来看了眼,还冲聂峋比了个大拇指。 穆昭朝看了眼丹若碗里犹如青玉翡翠般的韭菜面片汤,对聂峋道:“你也吃饭罢。” 说着桃枝便把早就盛好的面片汤端了出来给他。 聂峋早就闻到香味了,但当真把碗端在手里,他还是被这香味冲到。 也不知道为什么,穆大小姐这边的东西,就是香。 今日在郡主府,他都没觉得这么香。 穆昭朝看他们两人吃的香,也朝厨房走:“锅里还有么?” 桃枝一怔,大小姐刚没说她也吃啊。 就她这么愣神的功夫,穆昭朝已经进了小厨房。 锅里还有,但不多了。 不过没关系,她就闻着味道突然被勾起了馋虫,这些也够了,便自己盛了几个,出来坐在亭子下吃。 桃枝懊恼极了,跟在她身后:“要不,我再给大小姐做点罢,刚刚不知道……” “没关系的,”穆昭朝笑着安慰她:“是我自己突然想吃了,不是你的错。” 桃枝这才没那么自责:“晚上大小姐想吃什么啊,我这就开始准备。” 穆昭朝一时倒想不出晚上想吃什么,只是对桃枝道:“你先歇会儿罢,时辰还早,不着急。” 桃枝是个闲不住的,闻言她便又道:“那我去看看大少爷和小陈将军在哪里,送些茶水过去。” 穆昭朝刚想说不用,但转念还是点了头:“也好。” 东池桃林这边。 小陈将军还没看到心心念念的古蒂,先看到了池塘边偌大的桃林,登时就被惊到了。 也顾不上再追问穆初元和穆昭朝的兄妹关系到底怎么样了,就开始大赞特赞这片桃林。 穆初元一脸得意:“我妹妹种的。” 若是换了旁人说这话,小陈将军肯定不信。 但换到穆昭朝,小陈将军就是觉得还真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这桃花开得真好,这桃林可真漂亮。 就是过来的时候忘了带佩剑,要不然他肯定要在这桃林舞上一套剑法! 穆初元听他一直夸夸夸,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满脸的自豪——那可不,也不看看是谁的妹妹。 他坐在浅坡上一边顺手摘古蒂吃一边像打量没见过世面的土狗一般打量小陈将军。 小陈将军好容易冷静点,见穆初元一直在吃什么东西,这才想起来他过来的初衷,跑过来就要抢…… “那里——” 穆初元马上制止他,指着浅坡上冒着绿绿嫩尖尖的小草对小陈将军道:“还有这些,全都是,你自己摘就是了。” 小陈将军摘了一根,剥开。 下一刻,小陈将军眼睛瞪圆了。 这玩意……这么好吃的么?! 怪不得,怪不得小世子和小县主那么喜欢吃! 他还以为是小孩子不懂分辨,是觉得好玩呢,原来竟真这么好吃。 抬头扫了一眼,小陈将军更震惊了。 围着这么大个水池,这一大圈,全都是,都长满了! “我、我……”他犹豫片刻,指着面前虚空:“可以多摘点带回家吃么?”他也带回去给祖母还有妹妹们尝尝。 穆初元如愿从他眼睛里看到了震惊,得意地点头:“当然可以。” 小陈将军:“……以后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好兄弟,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说一声,我陈觉绝不推辞!” 穆初元一边慢悠悠吃着手里的古蒂一边看陈觉像个误入米堆的小耗子一样在那儿拼命摘,笑了。 桃枝找过来的时候,陈觉已经摘了两堆古蒂穗,而且小陈将军还在摘。 她整个人都傻了。 看到桃枝,穆初元眼睛一亮:“妹妹让你过来的。” 桃枝不敢说是她自己主动要过来的,只地敷衍道:“大少爷喝口茶润润罢。” 她没回答,但在穆初元看来,肯定就是,要不然她一个丫鬟怎好自作主张? 一边美滋滋喝着茶,一边喊还在那儿摘的陈觉:“别摘了,都摘这么多了,你要当饭吃啊!” 陈觉看了眼那两小堆,也有些不大好意思,这才收手,喝茶的时候,鼻子抽了抽。 “嗯?”他奇怪道:“这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 穆初元也闻到了,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问,听陈觉这么说,他直接问桃枝:“小厨房是又做吃得了么?” 桃枝点头:做了点韭菜面片汤。” 穆初元当即对陈觉道:“走罢,回去。” 陈觉不明所以,不过吃人家手短,他这又吃又拿,便表现得十分听话,让走就走,一刻都不耽误。 幸好桃枝来的时候带了个装茶水的小筐,便腾出来给他放他刚刚摘的古蒂穗。 有小半筐。 穆初元走得很快,陈觉以为他是有什么要紧事,匆匆把古蒂穗装进筐里后,也快步跟上,桃枝年岁小,腿也短,实在没办法只能小跑着才能跟上他们。 越靠近小院子,那股勾人食欲的香味越浓郁,陈觉奇怪道:“咱妹妹这是做了什么好吃的啊,怎么这么香?” 穆初元没理他,只是步子迈的更快了。 两人进院子的时候,穆昭朝已经把她那小半碗吃完了,碗也被丹若收了回去,院子里就剩聂峋和丹若在吃,还快见了底。 陈觉看了眼正在吃东西的聂峋,视线往亭子下穆昭朝身上扫了扫。 奇怪。 他有些看不懂初元这个妹妹的行为了。 怎么偏偏对他这个书童这么好? 他还说他们不是旧相,这话,他现在不信了。 “摘完了?”穆昭朝抬头看他们一眼。 “嗯,”穆初元走过来,笑着问:“做得什么吃的,锅里还有么,我正好也有点饿了。” 陈觉看着好友笑得一脸殷切,原本想唏嘘一下,但突然无师自通,他也马上跟着道:“我也有点饿了,今日的宴席人太多,光喝酒了。” 话落他跟穆初元一样,眼巴巴盯着穆昭朝——虽然知道这样有些无耻,但初元的妹妹就是他的妹妹,问自家妹妹讨些吃的,不算丢人。 穆昭朝看了看穆初元,又看了看小陈将军。 片刻后,道:“没有了,已经吃完了。” 穆初元:“……” 陈觉:“……” 就在这时,聂峋喝完最后一口汤,顺势把筷子放下,碗筷相碰发出叮一声轻响。 穆初元和陈觉齐齐转头看着他。 聂峋:“………………” 看着他做什么? 他奇怪地看看两人,又看了看亭子下的穆大小姐,眉眼间现出几分困惑。 看着穆初元和小陈将军这般,穆昭朝眉心动了动。 但想到什么,她直接对桃枝道:“桃枝,再去割些韭菜回来,做些韭菜面片汤给大少爷和小陈将军吃。” 桃枝应下,把手里装了小半筐古蒂穗的茶水筐放到小陈将军身旁的凳子上,拎着镰刀和竹篓就快步往外走。 聂峋把碗筷洗干净后,想了片刻,也主动道:“我去帮忙。” 她对他做了这么多,他总要做点什么。 在他快要走到门口时,穆昭朝喊了一声:“阿岭!” 聂峋:“……” 听到这两个字眼,他整个人都有点懵,几乎是被直接钉在当场。 浑身还有些酥酥麻麻,他甚至连话都说不出,只能抬头怔怔看着她。 穆昭朝沉吟片刻:“告诉桃枝摘些莴苣回来,晚饭要用。” 此刻,聂峋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混沌酥麻状态,闻言只本能得点头。 等他从院子出来,走出好几步,这才压抑着一颗悸动的心,盯着脚下落了一地的梨花瓣。 蓦地,眉眼、嘴角齐齐弯起。 她、她喊他阿岭。 他从来都未发现,原来,他的名字竟这么好听。 从前,他很讨厌这个名字。 因为这个名字代表了他无法洗刷的屈辱过去。 但,如果是她喊的话,他觉得很好,他很喜欢。 见聂峋一脸惶惶出去,穆昭朝疑惑,想不明白他怎么了,难不成是吃撑了,没反应过来? 思忖片刻,觉得可能是这样,便收回了视线,对穆初元和小陈将军道:“坐着歇歇罢,现做的话,需要点时间。” 话落,便专心在手里的小瓷瓶上描金。 刚刚看到院子里的小炉子,突然想吃烤肉,便想着让桃枝摘些莴苣叶子回来,正好晚饭做烤肉可以包着烤肉吃,没成想她跑那么快,便只能让聂峋带话过去给她。 原本她想喊他聂峋,但转念一想,聂峋是一年后他被御王府找回去才有的名字,现在还不叫聂峋,便想起在郡主府他跟丹若介绍自己时的说过,他叫阿岭。 别说,这名字喊出来还挺上口。 那本大男主文里,关于他这个名字,只字未提,太多的讯息,她也获取不到,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是谁给他取的,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等回头,空闲时,找个机会问问他。 这般想着,她又在唇齿间细细咀嚼了几遍,咀嚼着咀嚼着,她突然弯起嘴角,轻笑出声。 作者有话说: 聂峋:她叫我阿岭欸(*^▽^*) 穆初元:呸! 陈觉:???我也想吃 -------- 这章不够肥,等下晚点再写个小短章,么么 感谢在2023-01-02 20:31:54~2023-01-03 20:5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佳佳子、暴富吧皮卡丘、阿微微 20瓶;梦宸 10瓶;巧笑依旧、北沈南颜 5瓶;书虫、暴富 2瓶;岚殇、44274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轻颤 ◎犹如山涧暖流在心尖流淌◎ 很快, 聂峋便提着一背篓水灵灵还折射着细碎阳光的蔬菜回来。 陈觉喝了会儿果茶,看到背篓的菜, 眼底划过一抹诧异。 新鲜的菜都长这么水灵的么? 怎么他从前经过一些菜地时, 瞧见的蔬菜都没长得这样水灵啊? 还是说,这个庄子风水好,长出来的菜都比别地要好? 想着宁远山庄的名头, 陈觉觉得,应当是如此, 刚刚那片桃林, 都绚烂至极, 在别地可是很少见的。 也就郡主府的桃树能相媲美一二了。 韭菜面片汤是一个既好吃做起来又简单的美食。 再加上桃枝做事又麻利,很快一大锅韭菜面片汤便做好了。 陈觉吃了一口, 就愣在那儿,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穆初元见他没反应:“怎么样?” 陈觉咽下嘴里滑嫩清香的面片,长叹一口气:“怎么这么好吃?” 穆昭朝还在给手里的瓷瓶描金, 就差最后一笔了, 听到陈觉抑扬顿挫的声音,手上一抖,这最后一笔,描歪了。 穆昭朝:“……” 她皱着眉头看了陈觉一眼。 陈觉却以为她是在询问自己对吃食满意与否, 抬手冲她比了个大拇指:“好吃!” 见他笑得如此真诚灿烂, 还吃得这么香, 也不是故意突然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 穆昭朝只得也冲他笑笑。 算了,她把描坏的瓷瓶随手放到一旁, 准备重新描个新的。 ——这是要送外祖母的, 必然精益求精。 聂峋一直注意着她, 见她这般,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看了眼被她扔在一旁的小瓷瓶,上面的图案看不太清,但既是她亲手描的,必然也很好。 就这么不要了么? 聂峋想到什么,摸了摸袖袋里穆昭朝让丹若给他的那瓶金疮药。 穆昭朝重新又描了一个,左看看右看看,这才满意地收进荷包里。 收起来后,她便从亭子走出来,让桃枝和丹若处理羊肉。 烤肉的话,最好选择羊腿肉,肥瘦相间还很鲜嫩,烤出来口感最佳,羊肉要提前腌上,这样会比较入味 。 摘了半框古蒂,又蹭了一碗美味的韭菜面片汤,陈觉对此行十分满足,吃饱喝足,正打算告辞,不再叨扰昭朝妹妹时,就看到院子里已经摆好的烤炉和架子。 还有那腌制中依然散发香味的羊肉块。 以及水灵灵脆嫩嫩,瞧着就让人想啃一口的青菜。 陈觉:“……” 他、他想再蹭一顿。 但,他空手前来,已经摘了人家那么多古蒂穗,虽说是野地里长的不值钱,但到底是承了人情的。 还吃了人家一碗面片汤,现在若是要再蹭一顿晚饭,未免太过厚脸皮。 他实在张不开这个口。 可那香味就跟钩子似的,死死勾住他,让他无法自拔。 他视线在腌着的羊肉还有水灵灵的菜上来回转。 转了好几圈之后,陈觉终于咬着牙狠下心,做出了决定。 他、必、须、得、走、了! 否则等会儿就要丢人了。 但临走前,还是可以做点什么的。 直接问人家讨羊肉未免太不要脸,但青菜还是可以试着开开口的。 直接要也不太好,他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时辰越来越晚,犹豫再三,他终于心一横,道:“昭朝妹妹……” 院子里正在忙活的主仆三人,连同穆初元以及正在帮忙的聂峋,全都转头齐齐看着他。 陈觉:“……” 穆昭朝正在一旁指点桃枝给羊肉串签字,调烧烤蘸料。 听到声音,看过来:“小陈将军有话但说无妨。” 陈觉:“……”他后悔了,也许他今天就不该来的,真是太丢人了。 就在这时,他看到穆昭朝突然拿了一片洗干净的菜叶子,随手撕了一块吃了。 吃的咔吱咔吱,十分美味。 “唔,”穆昭朝吃完后点评道:“水分很足,也很鲜嫩,还带着点淡淡的清甜,等会儿包烤肉肯定好吃。” 陈觉:“………………” 他很难过,为什么穆昭朝不是他的妹妹,这样他就可以像穆初元一样,光明正大的留下来蹭饭了! 他现在也终于明白了,为何穆初元这些天天天往这庄子上跑了。 这么多好吃的,换做是他,他也天天跑过来。 见穆昭朝吃完,又继续看着自己,等他开口,陈觉不挣扎了,直接把脸面扔到地上踩:“我是想问,昭朝妹妹庄子上的蔬菜卖么?” 话落,他忙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昭朝妹妹庄子上的蔬菜长得格外水灵,想买一些回去,给祖母尝尝,祖母年纪大了,胃口不太好,这些蔬菜长得这样水灵,想必味道也会很不错,我也不好白拿昭朝妹妹的东西,想着买一些回去,孝敬老人家,就是不知道昭朝妹妹可……” 他话没说完就被穆初元打断。 穆初元瞪着他,很生气:“你在说什么?” 同时以眼神示意他,赶紧跟昭朝说他是开玩笑胡说八道的。 那可都是他妹妹亲手种的菜,还每日里亲自搭理,那么用心,那么爱护,他竟然说要买? 他都不敢打妹妹菜地的主意,这个陈觉第一次过来,就把主意打到妹妹菜地的头上,他疯了吗! 就连聂峋都冷下了神色,瞧着陈觉。 陈觉接收到了好友的警告,他犹豫片刻,正想要硬着头皮把话收回时…… “好啊!” 穆昭朝带着欣喜的嗓音,在院子里响起。 这下,院子里众人都愣住了。 穆昭朝却没在意这些,亮晶晶的双眼盯着陈觉:“你打算买多少?” 生意要开张了,她当然开心! 都不是她推的,而是小陈将军这样身份地位的人主动提出要买,这说明,她庄子上的东西就是不一般,让小陈将军都忍不住出手。 她甚至有些激动。 原本今日去郡主府她也有几分看能不能寻到机会把庄子上的产品推出去,但没太方便,结果竟然会有意外收获。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陈觉被穆昭朝这话给问懵了:“啊?” 穆昭朝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厨房的采买自然没有头绪,便替他解释: “是买一天,还是一旬,还是一个月,还是一年?” 她早就盘算过了,她庄子上的东西,不论斤卖,就论天数来卖。 每日限量供应,无论是谁来,就是一份,一份就是统一固定的量,然后按天数收费,定一日,定一旬还是一个月,一年,都可以。 下了单子,每日里派人来庄子门口等着取就行。 她庄子上人少,不负责配送,每家都要自己来取。 这是她的规矩,觉得不行,可以不定,她不强买强卖。 不过…… “我庄子上的菜价格不菲,”穆昭朝道:“且每日供应数量是固定的,只有这样一筐……” 她提了提手边的竹筐,对陈觉道:“一日是一两银子,一个月三十两,一年是三百五十两,小陈将军想好了再决定,不着急的。” 陈觉不是很清楚蔬菜的采买价格,但看丹若和桃枝瞪大的眼睛,显然这个价格真的很不菲。 但…… 穆昭朝却又道:“或者,小陈将军可以不急着定,等会儿肉烤好了,尝一尝我庄子上的青菜味道如何,是不是值得,再做决定也不迟。” 这般爽利敞亮,一下就让陈觉十分欣赏。 “尝尝可以,”他道:“不过不用等尝后再决定,我现在就定下,定一年的。” 他今日占了人家太多便宜,人家一个小女孩这么大方敞亮,他在扭扭捏捏,就太不像样子了。 哪怕蔬菜口感一般,也无妨,就当替初元哄妹妹开心了。 穆昭朝看陈觉的眼神变了,她觉得陈觉很有眼光。 “可以,”穆昭朝笑着道:“我给你写个条子,明日开始你每日清晨让府上人拿着条子在庄子外来取菜就行。” 陈觉点头:“可以的。” 府上派人来取,不算事,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可以名正言顺地留下来蹭饭了。 穆昭朝对陈觉的爽快十分欣赏,便又道:“今日份的就当是我送你的,等会儿回去的时候带着,应该赶得及陈老夫人用晚饭,我外祖母就很喜欢庄子上的菜,想必陈老夫人也一定会喜欢的。” 对陈觉来说,能留下蹭饭已经很满意了,若能收获意外之喜,让祖母胃口好些,那简直是物超所值! 只吃烤肉,哪怕有青菜包着,也有点腻,穆昭朝让桃枝煮了一砂锅白米粥,多放水,少放米,小火慢炖,煮出米油来,喝着最是爽滑开胃。 烧烤料是穆昭朝花重金买的孜然等香料,还有花椒大料等,炒干后磨成粉,用的时候加盐混合均匀即可。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辣椒。 只能勉强吃个五香和孜然味的。 在穆昭朝眼里,没有辣椒的烧烤是没有灵魂的,但现在灵魂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当盆景,她还没顾得上花钱托人去寻辣椒,只能先将就着吃五香和孜然味的。 羊肉腌入味后,串上竹签,摸上一层油,大火烤得滋滋冒油,等烤好,撒上调好的烧烤料,直接大口吃也好,包着青菜叶子吃也好,都足够鲜嫩可口。 在穆昭朝看来没有灵魂的五香和孜然味,都已经足够让陈觉折服。 他吃得简直停不下来。 聂峋听穆昭朝教了一遍后,就学会了,他自觉地主动帮着烤,并很小声地提醒穆昭朝,不让她靠太近。 火大,而且有烟,怕冲着他。 穆昭朝看了他一眼,笑着去了亭子下等着,没再靠近,只远远看着。 不得不说,聂峋真的很聪明,他学东西非常快,这娴熟的烧烤手法,若不是她知道真相,都以为他是个从业多年的大师! 肉烤好后,穆昭朝不太饿吃得不多,倒是陈觉和穆初元,初次在庄子上吃烤肉,再加上又都是习武之人,每人至少吃了三斤肉,嘴一直没停下。 穆昭朝喝了一碗白米粥后,看了看还在忙个不停的聂峋,走过来,轻声道:“别烤了,你也赶紧吃罢。” 聂峋想说没关系,抬头见穆昭朝正盯着他,明眸善睐,夜色下,莹润如玉的脸上更多了几分朦胧仙姿,他愣了片刻,下意识应下:“我把手里这些烤完。” 穆昭朝点点头,指了指他面前不远处的篮子:“配着那些洗好的菜叶子吃,不腻。” 聂峋顺着她的手看过去。 那些菜确实瞧着就很水灵,他吃过韭菜,知道这些肯定味道也很好。 原本他也是打算这么吃——因为她刚刚就是这么吃的。 但,她特意过来叮嘱,还是让他心头一暖,犹如山涧暖流在心尖流淌,勾得心尖尖都跟着轻颤。 等晚饭结束,小陈将军必须得走了,穆昭朝本着对第一位客人的重视,亲自去菜地里砍了一小竹筐青菜,还亲自把人送出去。 陈觉十分感动。 他已经明白穆初元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妹妹了。 换了他,有个这样的妹妹,他也捧在手里疼着宠着。 穆初元和陈觉说话时,穆昭朝看向聂峋。 “阿岭,”她道:“你等下,有东西给你。” 穆初元和陈觉同时竖起耳朵,但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回头看。 聂峋有些诧异,不知道穆昭朝要给他什么。 “这些,”穆昭朝把两个袋子递给他:“一包是你下午吃的烤馒头片,胃疼的时候,吃一点,能缓解一下,这个是你自己炒的炒面,饿的时候用沸水冲一碗,养胃。” 小可怜身体都饿出大毛病了,只能这么先养着罢。 聂峋完全没料到她是要给自己这些东西,更没料到下午那些炒面是她特意让人给炒给他的。 看了看面前的袋子,又看了看朦胧夜色下笑得极温柔的穆昭朝,聂峋:“…………………………” 他突然相信了,这世间真的有神明。 就在他眼前。 作者有话说: 阿棠:开张啦!(*^▽^*) 阿岭:呜呜呜呜她真的好关心我欸(#^.^#) 小陈将军:好好吃! 感谢在2023-01-03 20:56:36~2023-01-03 23:51: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微微 20瓶;悠游有柚 5瓶;你要不要来碗羊肉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惊艳 ◎透澈的水面,映出他如画的眉眼◎ 送走穆初元和小陈将军, 穆昭朝回到屋里,喝了盏桃花后, 便拿出之前就做好的记录本, 把小陈将军记录下来。 名字、订购日期、以及订购期限,一一入册。 写完她便把记录本拿给丹若和桃枝两人看。 她相信生意肯定能做大。 尤其经历今天的事后,她就更加肯定了。 前期肯定是她负责掌控, 但到后面,肯定还是要有人能接手的, 她不可能事必躬亲, 毕竟她偶尔还是想偷偷懒躺一躺的。 再者, 规模越来越大,全靠自己当然不行。 她现在身边就丹若和桃枝两人, 短期来看是足够的,至于以后要不要再增加人手,现在也不着急。 丹若现在被穆昭朝教着也开始识字了, 桃枝跟着年妈妈一直学着看账本, 她自然是识字的,不过识字也不是特别多,穆昭朝教丹若的时候,也一并教她。 对此桃枝一直很感激, 毕竟她才跟了大小姐不过月余, 大小姐却对她这么好, 什么都和丹若一样, 教她厨艺就罢了,还教她识字, 她都不知道, 哪家大小姐会这么平易近人。 现在, 大小姐竟然把账本也让她和丹若一样看。 给丹若看她自然明白,丹若是大小姐最信任最亲近的人,可……她才跟了大小姐一个多月啊,大小姐也这么信任她么? 桃枝整个人都震惊了。 她愣在那儿没动,看着大小姐指着账本上的画好的表格各项,教丹若以后要怎么用,怎么看,大脑一片空白。 记录本以表格的形势记录,其实很直观,看着也不费事,就算初次接触的人,看一会儿也能看明白了,穆昭朝是想着让她们先接触接触,左右今天晚饭吃得早,还不打算睡觉呢,不如学点什么。 她说了几句,见桃枝没过来,诧异地看过去:“桃枝?” 桃枝这才从震惊回神。 穆昭朝眉头挑了挑:“怎么了?累了?还是不舒服?” 下午从郡主府回来,连着做了两顿饭,晚上又忙活着烤肉,这工作量并不轻。 看着大小姐好看得不得了的笑脸,桃枝忙摇头:“没有、没有……” 穆昭朝笑了笑:“累了就先去睡罢,明日再看也一样。” “我不累,”桃枝忙凑近了些,站在丹若身旁,看向账本,但看大小姐目光坚持,她只好扯了个慌:“我刚刚只是在想明天早上给大小姐做什么早饭,嗯……走神了,是我的错。” “这有什么错,”穆昭朝看着她,再次追问:“真的没事?累了要说,没什么要紧的事让你和丹若在累得不行的时候也要干,在我身边可以自在些,该做什么的时候做什么,都是血肉之躯,累很正常,累了就歇歇,千万不要硬扛,身体累出病了,不值当。” 这话让桃枝更感动了,但她不敢把自己刚刚是被大小姐的信任给感动得差点哭出来说出口。 “嗯嗯,”她不住点头:“大小姐的话我都记下了,我刚刚真的只是走神了……” 见她确实没有大碍,相反眼睛里还透着兴奋,穆昭朝这才没再赶她去睡觉,而是指了指特别要注意的两项,让她们日后多注意。 两人听明白后,穆昭朝就让她们自己去熟悉账本。 她自己则坐在案子前,铺开纸张,把自制的炭笔也找了出来。 “大小姐要写东西么?”丹若看到大小姐这般,忙问:“要磨墨吗?” 大小姐不喜欢用毛笔,就喜欢捏个细细的炭条写写画画,别说,写得字还挺好看的,而且写得还快。 “不用,”穆昭朝头也不抬:“你们看你们的,看完就练练字。” 说完,便微微蹙眉,神情严肃地落笔—— 成人(一岁以上)急救手法 今日郡主府发生的意外,回来的路上她便考虑要把海姆立克急救法用文字和图画的方式写下来,寻找合适的机会,推广出去。 异物卡住窒息,若救治不及时,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每个人都应该知道海姆立克急救法,也应该会。 关键时刻,可以挽救很多生命。 她画功不好,好在她不是要画什么人体穴位图,更不是骨骼图,并不需要那么精细,她只需要画出手要施力的位置即可,而且她还有文字备注,文图结合,到底也不是多精细的手法,总不会出错。 远儿四岁,用的是成人的急救手法——上腹部冲击法,一岁以内的婴幼儿,太小了不适用此法,要用婴幼儿的急救手法——拍背戳胸法。 她好容易记下成人的,活动活动手腕和脖颈,正准备继续,就见丹若和桃枝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她跟前,盯着她面前的纸张看得出神。 “大小姐,你这画的是……是今天在郡主府时救小世子的方法么?”丹若挤在人群里隐约看到了一点,瞧着很像。 穆昭朝点了点头:“是的。” 丹若惊讶地睁大眼睛:“写下来,是要做什么啊?” 桃枝反应很快:“是要教别人学么?” 她被挤在外面虽然没看见,但事后听到许多人都在说这事,可见当时小世子有多凶险。 她当时就觉得大小姐非常厉害,竟然在那般凶险的情况下救下小世子。 现在在看大小姐面前的图文,登时就觉得大小姐非常非常令人钦佩。 “嗯,”穆昭朝笑笑:“看看到时有没有人愿意学。” 丹若和桃枝当即表示:“我愿意学!” 穆昭朝想了想,便对她们实施现场亲身教学。 教完就让她们互相以对方为目标练习。 手法很简单,基本上一学就会。 丹若和桃枝都很惊奇:“这么简单么?” 穆昭朝笑了:“是罢,这样学起来不费事,也容易传播,知道的人也就越多。” 她没有说,这简单的手法背后,是很多生命堆出来的经验。 她是占了穿书的便宜,旁的太复杂太困难的事情,一是她知识储备有限,二是她个人能力有限,但这点事情,还是能做一做的。 等她把图画完,也就薄薄一张纸。 穆昭朝又看了看,没出错的地方,她这才把这张纸收起来。 睡觉罢,穆昭朝道:“明日早起去摘桃花,制些桃花香露。” 那么大片的桃林,淡淡赏看实在可惜,她不太喜欢熏香,制几瓶香露,当香水用,也挺好的。 丹若和桃枝当即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没有女孩子不爱美,也没有女孩子不喜欢香粉香露。 打发了她们两人去睡觉后,穆昭朝也准备睡觉了。 这几日她都惦记着远儿的‘意外’睡得也不是很踏实,今天更是忙活了一天,也有些疲惫了,又盘算了一会儿,她便熄了灯,刚沾着枕头没多会儿,便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而陈府这边,陈觉却激动得睡不着了。 祖母已经有大半年胃口不好,请了旨意让太医来看过后,也不曾有太大好转,今日竟然就着那盘炒青菜,吃了半碗饭,还喝了一碗菠菜蛋汤。 不止他开心,就连父亲母亲都跟着心情大好。 还不住询问他哪里弄来的蔬菜,还让他多弄些。 陈觉不知道穆昭朝具体的打算,就没说太具体,只说是朋友家种的,他出钱买了一些。 父亲母亲连连夸他懂事,还让他一定要多买些,无论什么价钱他们陈府都出得起,只要老夫人能有胃口吃饭。 陈觉这才告诉父母他是在穆昭朝的庄子上定的。 陈父陈母听完沉默了一瞬,显然他们也没料到最近满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穆大小姐,竟然做起了这般生意。 怎么说呢,很不合规矩,从来没有哪家勋贵的小姐,做这等事的。 但另一方面,这蔬菜确实又与众不同。 短暂的纠结过后,还是老夫人的身体健康占了上风。 人家有这样的本事,能种出这样的菜,足见是个踏实的。 京城可是多少年没出过这样踏实不辞辛苦的勋贵小姐了。 而且还肯卖给他们,他们只需要花上一点儿钱,就能让吃了多少汤药都没好转的老夫人,出现好转,显然是他们占了便宜,没道理得了便宜还要嫌弃人家,这也太不厚道。 陈父陈母,甚是深明大义。 尤其是陈父,毕竟是带过军的大将军,最是淡定:“是今日在郡主府救了小世子的穆大小姐?” 陈觉点头:“就是她,父亲也听说了?” 陈父沉吟片刻:“传言……” 陈觉一听就是父亲想问什么直接道:“传言不虚,小世子今日凶险非常,幸亏穆大小姐及时出手。” 话落,他又道:“以往京城关于她的流言,言过其实。” 陈父陈母自然信儿子的眼光和判断力。 其实他们一听儿子说,今日的菜是穆昭朝在庄子上自己种的,就已经否定了京城那些关于她的流言。 单单能吃苦耐劳愿意在田里劳作,就已经足见人品。 不过他们也没再说什么,人家一个小姑娘,他们一家三口在家里议论,也不太好。只叮嘱儿子一定要维持好关系,可别惹了人家不高兴,不卖他们菜了。 别说是为了这些菜,就是看在穆初元的份上,他也不会去穆昭朝啊。 他要赶惹穆昭朝不高兴,穆初元肯定第一个揍他。 想到穆初元那怕妹妹的紧张样子,陈觉自顾自乐出了声。 堂堂穆将军也有今日? 临睡前,他还在回味在宁远山庄吃的那两顿饭。 晚上的菜不多,都供着祖母吃了,还有一些让父亲母亲还有两个妹妹吃了一些,他吃过晚饭回来的,就没再吃。 这会儿倒是又有点怀念那油滋滋的烤肉了。 包上菜叶子,简直人间绝味! 黑暗中,他翻了个身,咽了咽口水,最后轻轻叹了口气,心道要不明日找个借口,再去蹭点饭吃? 初元不是天天都会去庄子上么,他就假装去找他? 打定了主意,陈觉这才心满意足睡着。 翌日一早。 穆昭朝刚起身,就听丹若说,陈府的人天没亮就在庄子外等着了。 “来这么早?”穆昭朝甚是诧异。 宁远山庄离城区距离可算不上近,这么早过来,那得什么时候就出发了? 幸好,庄子是在城内,要不然,他们还能提前一天出城就在庄子外候着,等第二天一拿到就赶紧在开城门时赶回府不成? “是的呢,”丹若也有些不解:“听年妈妈过来说,像是陈府的管家呢。” 穆昭朝一想便明白了。 小陈将军昨日临时提出的要买她庄子上的菜,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银,说了今日一并送来,想来是来送银子的,所以才派了管家专程过来。 陈家是武将世家,向来府上的人多少也都会些拳脚功夫,若骑马,快马加鞭过来,路上也不需花费太多时间。 不过她洗漱后,还是先带着丹若去了菜地,先把陈府的菜砍出来,也好让他早些回府,还能赶上做早饭。 可能是因为小陈将军同穆初元关系好,也可能是因为他是她庄子上第一个客人,穆昭朝便给他多砍了两颗莴苣。 对,就两颗,她是要做长久生意的,人情不能和生意掺和太多,要不以后生意会没法做的。 砍了菜,穆昭朝就没再过去门口,而是丹若过去,直接收了钱拿回来就行。 丹若还有些不淡定,三百五十两,大小姐就这么放心让她收? 她还从未见过这么多钱呢! 有点怯。 “去啊,”穆昭朝哭笑不得:“收个钱而已,你怕什么,日后这种事肯定会更多,你现在怕了,以后怎么办?让我亲自过去收么?” 她这么一说,丹若登时就来了底气——绝对不能让大小姐做这种事! 事实上,收钱这事非常简单,陈府什么人家?既然派了管家来专程送钱取菜,自然不可能出岔子,钱也绝对不会少,丹若只需要从他们手中把钱接过来就行。 穆昭朝也能明白丹若的顾虑。 到底年岁小,之前在伯爵府又一直手排挤打压,还跟着她吃了不少苦,有些没自信,不过很快她就不会了。 丹若异乎顺利地收了钱,交付了菜,她揣着银票,小跑着回来。 陈府管家心情就很复杂了。 他实在不明白,少爷花了三百多两银子,还要每日跑这么远,就买到这么几颗青菜,是为什么? 打从昨晚得了吩咐,他就一直忧心忡忡,觉得少爷是被骗了。 一直到丹若把一个小筐递给他,拿了银子转身就跑,他都是这么认为的。 拿了钱就跑,还跑那么快,更像是骗子行径。 他家少爷就是太单纯了,竟然就这么被人给骗了。 几百两银子而已,对陈家来说算不得什么,但这事就让人很恼火。 他家少爷,怎么也和穆大少爷是好友,穆大小姐居然连他家少爷都骗? 一想到少爷昨晚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他就越替少爷生气。 但等他掀开竹篮的盖子,看到里面水灵灵还散发着清香的蔬菜,登时就愣在当场。 这菜…… 品相也太好了罢? 他在陈家多年,什么没见过,可这般品质的蔬菜,还真是第一次见。 他鼻尖动了动,脸上惊讶更甚。 迟疑片刻,他抬头朝宁远山庄里面看了看,嘴巴都微微张大了些。 宁远山庄是什么福山宝地,长出来的蔬菜竟然这么好? 怪不得! 怪不得他家少爷那么重视。 他就说,他家少爷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被骗? 穆家这样的人家也不可能会骗他家少爷这点银钱。 管家稍稍有些汗颜,幸好这些他都是在心里想的,没让任何人知道。 把盖子盖好后,他立马上马往回赶。 陈府送来的是银票,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凭借自己的劳动,拿到第一笔进项时,穆昭朝心情还是很激动。 三百五十两银子不算很多,但也不算少。 开了个好头,穆昭朝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这三百五十两,不止是银钱这么简单,还代表了,她凭借自己的努力可以在这个世界立足了,而且还能活的很好。 她拿着银票对着朝阳看了看,还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丹若和桃枝本就很替大小姐高兴,见大小姐这么开心,她们两人自然也跟着开心,还傻呵呵地乐。 一时间小院子里传出主仆三人此起彼伏的笑声。 最后还是穆昭朝觉得这样有些太傻了,这才收了笑,把银票收起来放到妆奁中,又把她之前的散银拿出来,赏了丹若和桃枝一人五两银子。 要知道她们之前每个月的月钱也就半吊钱,桃枝在庄子上月钱更少,还是前几日大小姐给涨到了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的月钱已经非常多了,桃枝最是知道行情的,以前的姐妹知道她现在的月钱后都很羡慕她,她以为她现在已经非常幸运了。 没想到,大小姐一下就赏了她们五两银子!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丹若和桃枝都激动坏了。 穆昭朝看她们这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哭笑不得:“可别哭啊,你们做事用心又勤快,得赏不是很正常的么?等生意多起来,肯定会更忙,到时你们别抱怨就行。快收好了,准备吃饭罢,我都饿了。” 一听大小姐饿了,两人忙把感动和激动还有银子都收好,忙去小厨房盛早饭端上来。 昨晚吃了烤肉,有些腻,还有些燥,早饭让桃枝做了清淡些的清粥小菜。 但灵泉滋养的蔬菜味道非寻常可比,就算是一顿简单清淡的小菜,主仆三人还是吃得很满足。 用过早饭,朝阳也才刚出来,有一些凉意,穆昭朝也没急着去桃林,而是先做了些准备工作,等太阳出来,露水蒸发了些后,她这才带着丹若和桃枝,拿着工具往桃林去。 和前几日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比着,今日枝头的桃花几乎全开放,远远地走过来,清甜的花香便扑面而来。 连桃枝都忍不住道:“好香啊!” 她是在庄子长大的,每年到了这个时节庄子上的桃花盛开,非常漂亮,满庄子也都拢在桃花的清香中,不过从未这么香过。 虽不是那种很浓郁的香,但就是很香。 丹若不知道庄子往年的情况,并没有桃枝反应这么大,但香不香她还是能分辨的,听桃枝这么说,她也跟着说了一句:“是好香啊!怪不得到了春日里,小姐夫人们都爱出门赏桃花呢。” 桃枝想了想,对丹若道:“往年没有这么香的。” 丹若一脸理所当然:“那是因为今年很多桃树都是大小姐亲自安排着种的啊!” 大小姐那么厉害,种出来的桃树开花更香一些不是很正常么? 听丹若这么说,桃枝想到大小姐种的菜也格外好吃,登时就接受了这个说法:“确实是的,大小姐就是厉害,种的啥都比别人的好!” 桃花都开了,穆昭朝在心里盘算着,明日或者后日,接外祖母来庄子上散散心,听到她们两人在后面叽叽咕咕地夸自己,不禁有些汗颜。 她不过是借了金手指的力,也不能算是她厉害。 不过忙活了这么久终于看到了成效,穆昭朝心情很是不错。 虽然桃花刚开了没几日,地上也已经铺了浅浅一层淡粉色花瓣,一眼看过去,宛若烟霞,风一吹,纷纷扬扬,映着远处绵延的群山,美不胜收。 试验田的桃树自然是不会摘的,不禁不能摘,还要细心地进行人工授粉,穆昭朝让丹若和桃枝先去另一边摘花瓣,她则是把标记好的几颗桃树,进行人工授粉,做完后,还要细细做好标记。 等做完这些,丹若和桃枝两人合作,已经摘了大半篓桃花瓣。 穆昭朝略略赏了一会儿景致,这才把背篓背到前面,开始采花。 采着采着,就听到爬到树上去采的桃枝,对在树下的丹若道:“大小姐种桃树的技术,比婴宁郡主还要好呢!” 丹若:“郡主府确实种了好多桃树,昨日也都开花了,是挺好看的,不过也没有咱们庄子上好看。” 说着,她又道:“婴宁郡主是不是很喜欢桃花啊?还是喜欢桃子?府里种了那么多。” 丹若话音顿了顿。 穆昭朝一边采花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这些能制出多少香露,到时候给外祖母一瓶,庄子上之前的桃树都是外祖母年轻时种的,想必她也会很喜欢桃花香露。 同时耳朵还听着丹若和桃枝的交谈。 察觉到丹若话音的停顿,她抬头看过去,就见树上的丹若,脸上的笑收了起来。 穆昭朝:“?” 没等她开口问怎么回事,桃枝便道:“不是婴宁郡主喜欢桃花。” 丹若也是刚被买到京城不久,她并不清楚京城里勋贵家的各种事,尤其是喜好这类,她更不清楚,但桃枝是在京城长大的,又常年跟着母亲做事,自然清楚。 “是已故的武阳侯喜欢。”桃枝道。 丹若仰头看了看她,哦了一声道:“这样啊。” 武阳侯和婴宁郡主的爱情,她知道的也不多,并不是特别有感触。 穆昭朝确实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桃枝又道:“婴宁郡主和武阳侯就是在西山寺的桃林初次相遇的,武阳侯战死……婴宁郡主就亲手在郡主府种了满府的桃树。” 丹若眨了眨眼,好一会儿叹了口气道:“真可惜啊,婴宁郡主和武阳侯那么恩爱。” 穆昭朝眼前闪过婴宁郡主的脸。 确实可惜。 怪不得郡主府的桃树她总能瞧出其中的用心。 穆昭朝神色微动。 她突然想起高中学过的古文《项脊轩志》中的一句: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1] 如今,郡主府桃花盛开,绚烂至极,但那个陪婴宁郡主一起赏桃花的人,已经不在了。 真是太让人伤怀了。 就在她唏嘘不已时…… “昭朝!” “昭朝——” …… 穆初元一迭声的呼喊,把她从伤感中拉出来。 她抬头四处看了看,并没有看到穆初元人。 “昭朝你在哪里啊?” 穆初元在外面没看到人,干脆直接钻进桃林,边走边寻边喊。 他今日一早去西山点了卯,原本想着去了就回的,不耽误来庄子上跟妹妹一块吃早饭,但去了后,却被上峰要求操练一下新兵,立立威,也当做是肃肃军纪。 他没法子,只能带着那些新兵操练了一早上,这才匆匆赶过来。 结果一过来,院子里空空如也,妹妹不在,就连丹若和桃枝也不见踪影,他找了两圈都没找到人,还是抓了个庄子上的人,才问到妹妹是来桃林这边了。 穆昭朝不是很明白,穆初元总是往她这边跑作甚。 他一个大将军,就没事做的么? 就算刚回京没公务,也没军务? “昭朝?” 穆初元的声音再次传来。 穆昭朝听着他带着急切的语气,有些无奈,怕他待会儿再把自己急哭了,只得应了一声:“我在这里。” 穆初元听到声音,立马调转方向,快步在桃花林穿梭。 他动作有些大,大片大片桃花飘落,在他身后下起了一片桃花雨。 到了跟前,见妹妹正在采花瓣,他马上撸了袖子上前帮忙:“采花瓣么?我来帮你罢。” 制作香露需要花瓣甚多,多一个人多一个劳动力,穆昭朝只想了片刻,便点头:“可以,那边有空的背篓。” 穆初元却直接接过她身上的背篓:“采挺久了罢?你去歇歇,哥哥帮你采。” 穆昭朝刚想说不用她不累,抬头就见穆初元正温柔地看着自己,这温柔中还带着淡淡的心疼。 穆昭朝迟疑片刻,最后还是点了头:“好罢,别揪着一颗使劲采,采秃了就不好看了,均匀着采。” 穆初元冲她笑笑:“哥哥知道了,快去歇着罢。” 说完他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穆昭朝:“………………” 穆初元揉完妹妹脑袋,就赶紧转身去采花瓣——怕妹妹发飙。 穆昭朝原地站了会儿,末了嘴角轻轻扬了扬。 算了,不跟他计较了。 她转身的时候,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些。 其实有个哥哥,也挺好的。 泥土松软,被粉色落花覆盖后,踩在上面,格外有意趣。 桃林是围着水池种的,走到尽头便是池塘。 穆昭朝手里拈了一枝缀满花骨朵的桃枝,轻轻转动着,刚走出桃林,抬头便看到池塘透澈的水面倒映出周围一圈绚烂的桃花。 视线往前移,中间映着的是湛湛蓝天,和两朵硕大厚重却很悠哉的云朵。 这一幕,美极。 穆昭朝被眼前的美景惊艳了一瞬。 好一会儿,穆昭朝才在心里轻轻叹气,这样的美景,可真的不能辜负,明日就去请外祖母过来赏春景! 外祖母那么喜欢桃花,看到这般景致,定然会欢喜。 过来的时候,丹若和桃枝准备地十分充分,除了采摘和盛放的工具,还带了茶水和垫子。 穆昭朝找了个赏景最佳点,把垫子铺开,坐在池塘边,一边吃茶,一边优哉游哉地赏水天一色的美景。 昨天晚上,穆初元临走前跟她说,聂峋今日应当就能进军营了,他和小陈将军已经商量过了。 也不知道他第一天进军营适不适应…… 他那样顽强的生命力,还有不寻常的聪慧,应当会很顺利罢? 也不知道小陈将军会不会给她打广告…… 她眯着眼睛晒太阳,脑子里天马行空,就在被她太阳晒得整个人都暖融融时,意外听到了小陈将军的声音。 嗯? 她睁开眼,朝声音来处看了看。 幻听了? 然后她就听到了穆初元和小陈将军的对话。 “你不用练兵么?到这里来作甚?” 是穆初元带着浓浓不满的声音。 “兵又不用一直带,我今日已经去过了,我这是特意来感谢昭朝妹妹的,昨日祖母吃了庄子上的蔬菜,胃口大开,母亲特意交待我,要好好感谢一些咱妹妹。” “是我妹妹!” “好好好,”小陈将军爽朗的笑声,亲切地跟穆初元说道:“在摘桃花啊?是昭朝妹妹要用么?我也来帮忙,怎么摘?这么摘?” 听到小陈将军说他祖母吃了庄子上的蔬菜的反应,穆昭朝眼睛一亮,立马站了起来。 这么快就见效果了? 客户反馈在任何行业里都极其重要,更别说食品这块。 尤其穆昭朝还是打算走高端精品路线,这才刚起步,用户反馈就更重要了。 她正想循声找过去,问一问小陈将军有没有什么别的反馈或者提议,都可以。 刚起身朝里面走了一步,一阵风吹来,掀起一片桃花雨,穆昭朝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她转头。 原本映着蓝天白云桃花的透澈池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芝兰玉树的倒影。 涟漪在风中摇曳,导致穆昭朝没太看清他的脸。 只能看清楚他身上穿的是青色的戎装。 但朦胧中也已足够惊艳。 谁啊? 穆初元带来的人?还是小陈将军带来的? 她抬眼,朝那道身影看过去。 跟着陈觉从大营出来,好不容易才在这偌大的桃林中找到她,聂峋脸上笑意十分明显。 他看了好一会儿了,画面太美,他没敢出声打扰她。 见她转身看过来,花雨在她身旁飘落,身后更是烟霞般绵延着的绯色桃花,聂峋呼吸登时窒住。 看清楚他的脸后,穆昭朝瞬间瞪大了眼睛。 居然是聂峋。 他什么时候来的啊? 跟小陈将军一块来的么?不是说今日要去军营报道,不……唔,他身上已经穿了戎装。 所以是去过军营报道了? 新兵不用在军营熟悉环境?就这么跑过来? 穆昭朝满心疑问,但疑问了一会儿,就被他这身新装扮吸引了注意力。 好看。 果然人长得标致,穿麻袋都好看。 这戎装干净利落,更适合他,连带着单薄的身形,都透出了力量感。 风停下,水面涟漪散尽后,清晰地映出他如画的眉眼,与这世外桃源般的美景融为一体。 就是人设太惨,下场不太好。 真是个小可怜。 穆昭朝在心里唏嘘了会儿,这才冲他笑笑打了个招呼。 见她给了回应,聂峋这才抬脚朝这边走来。 还没走到跟前,小陈将军背着满满一筐桃花出来,看到穆昭朝就热切地跑过来。 “昭朝妹妹,”陈觉笑得一脸谄媚:“跟你打个商量呗。” 穆昭朝收回视线,看着小陈将军:“什么?小陈将军请讲。” “别小陈将军小陈将军的叫,生分,”陈觉道:“你就喊我一声明元兄好了。” 穆昭朝没接他这话,只是看着他:“小陈将军但说无妨。” 陈觉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个、就是……你庄子上的菜,我可以多订一份么?一份量有点少,不够吃。” 穆昭朝笑着点点头:“不可以。” 原本陈觉看她点头,已经为她答应了,正要大喜,就听到她说不可以。 陈觉有点懵:“啊?” 有钱不赚,太奇怪了。 穆昭朝却道:“这是庄子的规矩,一家只能定一份。” 陈觉:“………………” 虽然遗憾,但他想了想,穆昭朝到底是伯爵府的大小姐,钱肯定不缺,估摸着就是她自己的兴趣,别把人惹恼了一份都不卖给他了,岂不是更糟糕? 只低落了片刻,他便接受了现实:“那好罢,但我还是要说,昭朝妹妹庄子上的菜真的很好吃,我全家都在夸。” 穆昭朝对这个反馈很满意:“等会儿你走的时候,我可以多送你一筐菜。” 陈觉:“那我再夸夸?” 穆昭朝笑得一脸温柔:“再夸也是一筐。” 陈觉被她的坚持逗笑,拎着空背篓再去摘时冲她比了个大拇指:“有个性!” 陈觉一走,穆昭朝又看向聂峋。 他穿戎装实在好看。 手长腿长,肤色还白,少年气十足,像个落入凡尘的仙童。 被她这么打量着,聂峋突然有些紧张,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最后不安地问道:“不、不好看?” 穆昭朝被他问地一怔,而后笑着摇头:“没有,很好看。” 聂峋:“………………” 又一阵风吹起。 聂峋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烧,燎原一般,直烧遍四肢百骸…… 作者有话说: 聂峋:她、她夸我好看欸(#^.^#) 穆初元:……你爬(ノ`Д)ノ 小陈将军[看热闹脸]:啧啧啧,小处男被撩啦 感谢在2023-01-03 23:51:00~2023-01-04 20:52: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老姝的少女心 27瓶;鹿鹿桂桂 20瓶;淼淼、咕咕哒 10瓶;巧笑依旧 5瓶;月夜 4瓶;你要不要来碗羊肉串、书虫 2瓶;岚殇、阿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商机 ◎穆昭朝:他是天降文的竹马?!!!◎ 穆昭朝穿来前是个快毕业的大学生, 二十一岁了,就是现在的身份才十四岁, 她占了年龄上的便宜, 聂峋和穆昭朝同岁,也是十四,所以她看聂峋都是把他当个小少年, 弟弟一样,并没有想太多。 见他冷白的脸上慢慢乏起淡淡的红, 穆昭朝:“?” 嗯? 未来冷戾暴虐的美强惨大反派, 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穆昭朝眼神顿时就变了, 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盯着他上上下下打量。 但见他嘴角都轻轻抿了起来,穆昭朝:“……” 她笑着收回视线, 未免他太羞涩,还非常好心地解释了一句:“我的意思是这套衣服很适合你。” 聂峋微垂的眸子,轻轻颤了颤:“……嗯。” 今日本就阳光明媚春风和煦, 又处在绚烂的桃林中, 自然美景已美不胜收,又添了个居然如此羞涩的美少年,穆昭朝没忍住又看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羞涩得只敢低着头不敢看她的聂峋, 突然抬眸看了她一眼。 而后又快速垂下眼眸, 嘴角抿的更紧了。 穆昭朝:“……” 不知道为什么, 她突然觉得空气有点点热。 “咳咳……”她轻咳了一声, 抹开脸,抬手给自己扇风, 并岔开话题:“你今日去军营报道了?” 聂峋眸色闪了闪:“嗯, 是的。” 穆昭朝:“第一天报道怎么就出来了?” 这样不会被上峰处罚么? 会被除名的罢? 她正疑惑着等聂峋的回答, 刚刚拎着竹篓去桃林继续摘桃花瓣的小陈将军,像是长了顺风耳一般,快速冲过来,解释道:“是我带他出来历练的,在营地也就是操练,学规矩,这些我亲自教会更快,况且跟着我出来办事,他学得会更多更快。” ……昭朝妹妹这么抬举这个阿岭,他当然不能让她认为他不重视轻视他。 当然了,第一天就带阿岭出来,他确实也有一点儿私心。 他还想在庄子上蹭点好吃的,又怕昭朝妹妹不同意,想着阿岭在昭朝妹妹面前更有面子,就把他带着了。 作为回报,他肯定会亲自、认真教导阿岭的! 他不亏的。 在他看来,这是双赢。 果不其然,听到他这么说,昭朝妹妹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原来是这样啊,小陈将军真有心,碰到你这样的上峰,阿岭运气真好。” 确实是聂峋运气好。 换了旁人,就算看重,也不可能亲自带一个没根基也没关系的新兵。 陈觉一边开心今天中午肯定能蹭上饭,一边又有点心虚地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我去摘桃花了。” 话落他已经跑没影了。 有这个打岔,聂峋神色已经恢复如初,他上前拿了个空的背篓,也道:“我也去。” 穆昭朝笑着点头:“嗯,去罢。” 一下多了三个劳动力,还都身手极利落,干起活来一个比一个卖力,没到午时,便把带出来的背篓都装满了。 穆昭朝估算了一下,有七八十斤的样子,可以用这些花瓣先做一下试试看效果如何。 让大家都停下来,喝水歇一歇时,负责一日三餐的桃枝看了看这一圈人,心里盘算了下,主动问大小姐:“大小姐,中午想吃什么啊?” 大少爷还有小陈将军忙了一上午,以大小姐的为人,必然会留两人用饭的,她提前问一下,也好准备。 穆昭朝看了看穆初元,又看了看正竖着耳朵偷听的小陈将军。 穆昭朝:“?” 尤其是在看到小陈将军往她这边偷瞄,穆昭朝突然就反应了过来。 小陈将军是来蹭饭的! 穆昭朝愣了一瞬,只觉得好笑又有趣。 见穆昭朝看着自己,也没说要留他吃饭,小陈将军便有些心虚道:“那个……是时辰不早了,我也得回军营看看了。” 穆昭朝笑吟吟看着他:“忙了一上午,小陈将军不留下用个便饭么?” 陈觉敏锐地听出穆昭朝语气的不对劲。 他佯装面色如常地和她对视,心里却不住打鼓——她不会这么聪明罢?自己安排得这么天.衣无缝,她也能看穿?不可能!她肯定是在跟自己客气! 既然如此,那他就不客气了。 “昭朝妹妹既然这么说了,”陈觉故作沉吟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些桃花都要带回去的罢?我力气大,我来背。” 话落,他便一前一后背了两筐,又一手拎两个,像个人形运输工具一般,手脚麻利地跑了。 剩下的几筐,没等穆昭朝开口,穆初元已经全拎走了,剩下穆昭朝主仆三人还有聂峋,面面相觑。 穆昭朝看了看池塘里游来游去的鱼儿,抬头问聂峋:“你会抓鱼么?” 池塘的鱼也在灵泉滋养的范围内,中午吃鱼也不错。 本来这边池塘就养着鱼,经过灵泉滋养后,鱼儿肉眼可见地长得快了不少,而且还都比以往欢快不少。 穆昭朝盯着清澈的池塘看了看,心道这鱼口感肯定不错。 聂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池塘,迟疑片刻:“不太会,但可以试试。” 穆昭朝正想说不会的话,那就找庄子上的人来抓好了,也不耽误事。 她话还没出口,就见聂峋随手在地上捡了个石子,往水里一扔,一条肥嫩的鱼便翻到了水面上。 穆昭朝:“……” 聂峋拿了个岸边放着用来清水草的笊篱,一下就把那条鱼捞了上来,扔在岸边时,鱼还在扑腾。 穆昭朝:“………………” 这叫不太会? 穆昭朝终于从他身上看到了美强惨大反派除了‘美’和‘惨’的另一面。 这准头和反应,有点厉害。 眨眼的功夫,岸上已经被扔了四条鱼在那儿扑腾。 丹若和桃枝显然也被他这一手利落的抓鱼技术给惊到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去拿了个筐把鱼装起来。 聂峋不知道要抓几条鱼,想着只是吃午饭的也不用太多,抓了四条后,他没再动手,而是转头看向穆昭朝:“还要继续抓么?” 穆昭朝看了眼筐里四条扑腾的大肥鱼,摇头:“够了,不用抓了。” 他们一共就这么几个人,这鱼这么肥,一条都有五六斤,四条鱼一顿饭根本吃不完,不过能炸点鱼块当零食吃。 聂峋便把笊篱放回原处,而后主动拎着装着鱼的筐,站在那儿等穆昭朝先走。 穆昭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鱼,好笑道:“你刚刚是不是骗我的?” 聂峋一愣:“什么?” 她指了指筐里的鱼:“明明就很会抓!” 聂峋有些不太自在:“可能是准头好,真的不太会。” “很厉害,”穆昭朝夸了一句后,也没在这件事上纠结太多:“走罢,我都饿了。” 被夸很厉害的聂峋耳朵尖稍稍红了红,等她们走出一段距离,他才抿着唇角快步跟上。 看到筐里的鱼,最开心的当属小陈将军。 他围着那个筐转了好几圈:“昭朝妹妹,这些鱼今天中午都要吃么?” 这么多,那他可得吃个撑才好,好容易厚着脸皮蹭上的一顿饭呢。 “小陈将军吃得完么?”穆昭朝看他一眼:“吃得完,都做了吃也无妨。” 陈觉想了想正要点头,穆初元便直接道:“别理他,你原本要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陈觉马上点头:“子帧兄说得对!不用在意我。” 穆初元马上瞪他。 陈觉却犹如未觉,主动道:“我来帮忙杀鱼罢?” 凭着他这主动帮忙的劲,穆昭朝还是愿意让他吃个痛快的。 庄子上早上送了两大块豆腐,可以煲个汤,再做个糖醋鱼,剩下的都炸上鱼块。 刚刚回来的路上顺手从菜地里薅了几根胡萝卜,还有一棵菘菜,做个清爽的蒸菜,再炒个醋溜菘菜。 人多,饭菜量也大,只靠桃枝一个人肯定慢,好在穆初元和陈觉两个少爷都主动帮忙。 聂峋更是一句话不说就加入其中,正按着穆昭朝的吩咐清洗胡萝卜。 丹若厨艺不行,就一边烧火,一边帮打下手。 先炸鱼块。 灵泉滋养过的鱼,就是不一样,很嫩,肉多,但并不肥。 切成不大不小的块后,加葱段姜片还有料酒盐以及酱油……先腌上。 然后处理胡萝卜和菘菜。 胡萝卜切细丝,加盐拌匀放到一边先杀水。 菘菜切成稍大一点的块,原本穆昭朝只想做醋溜菘菜的,但看到庄子上送了两块五花肉,便让桃枝也切一些五花肉片,等会儿一块炒。 今日的五花肉是上好的梅花肉,穆昭朝又临时加了个东坡肉。 梅花肉清洗干净后,切块,下锅小火煸炒出油后,葱段姜片爆香,然后加冰糖炒出糖色,加盐酱油八角等调料,翻炒后,铲进砂锅,黄酒加满,放到廊下小炉子上,小火慢炖。 东坡肉的香味向来霸道,还未炖好,满院子就已经满是肉香。 院子里刚洗干净手上鱼腥的小陈将军抽了抽鼻子,一脸陶醉:“好香!” 这边鱼肉腌好,挑出葱姜后,打鸡蛋,抓匀,而后撒面粉和红薯粉,均匀裹上糊糊后,八成油温,下锅炸至两面金黄,出锅。 等鱼块炸好,别说陈觉,就是穆初元都有些不淡定了。 这什么鱼?怎么能这么香? 他们好歹也是勋贵出身,山珍海味早吃了个遍,更别说是鱼了,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闻到这样的鱼香。 穆昭朝看着刚炸好的金黄金黄的鱼块,拈了一块尝了尝。 咸淡刚好,至于鱼肉——相当鲜嫩! 穆初元架不住吃货好友的催促,只得硬着头皮过来问了一声:“昭朝,鱼炸好了?” 穆昭朝倒是没多想,这么香的炸鱼块,但凡是个嗅觉正常的人,都会忍不住。 她看了在小厨房外的穆初元,笑道:“炸好了,饭还要等一会儿,先吃点炸鱼块垫垫罢。” 话落,这边桃枝已经麻利地盛了一盘子给大少爷端出去。 鱼头豆腐汤桃枝本来就会,穆昭朝之前也已经指点过她一次,小厨房暂时不需要她,穆昭朝便也端了一小盘炸鱼块出来吃。 陈觉已经快被这鲜嫩至极的鱼肉好吃哭了。 他一边吃一边嘀嘀咕咕:“子帧兄,你妹妹庄子上的吃食,为何都这么美味?” 穆初元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其实也很好奇,但这好奇他才不会跟陈觉说,只一脸得意地道:“那是当然了,我的妹妹就是与众不同。” 陈觉想了想,觉得可能真的是穆昭朝与旁人不同,种的菜好吃,养的鱼好吃也很正常。 他也没太深究,只埋头吃个不停。 穆昭朝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穆初元和陈觉正在亭子下,她看了眼旁边还在认真清洗各种厨具的聂峋,冲他喊了一声:“阿岭,先别忙了,过来吃鱼。” 聂峋没动:“我把这些清理完,大小姐不用在意我。” 穆昭朝想了想,走过去,把手里的盘子往他面前递了递:“你抓的鱼,不尝尝么?” 聂峋:“……” 他瞬间便站了起来,看了看递到面前的盘子,又看了看穆昭朝,有些迟疑。 穆昭朝又冲他递了递:“忙了一上午,歇会罢,拿着,你抓的鱼味道还不错。” 聂峋这才擦了擦手,刚想说他吃一块就行,穆昭朝便已经把盘子塞到他手上。 “多的是,吃罢。” 说完,她转身又回了小厨房,片刻后,又端了一盘出来。 聂峋见如此,这才捏了一块。 鱼块外面的脆皮,不仅酥脆还非常香! 鱼肉更是鲜嫩至极,聂峋眼睛都微微睁大。 见到他这个反应,穆昭朝笑了笑,坐在廊下的躺椅上美滋滋吃着她这盘鱼块。 亭子里陈觉看到这一幕,偷偷又手肘怼了怼穆初元:“哎,你看看……你不行啊!” 阿岭吃都是穆昭朝亲自端过来给的。 他穆初元,作为亲哥哥,居然要自己去讨才有的吃。 陈觉在心里啧啧,实在没忍住,吐槽了好友一句。 穆初元大怒,正要把盘子端走不给他吃了,就听陈觉又道:“不过也对,你是家人么,可以去要,我们这些外人可不敢主动要,太没礼貌了,你妹妹很善良。” 穆初元怒气这才消了,并对他这句‘家人’非常满意。 虽然他有时也有点怕妹妹会生气,但也就他可以肆无忌惮去找妹妹要吃的了,而且现在妹妹对他态度已经好很多了,刚刚都让人给他盛了一大盘。 穆昭朝吃了几块炸鱼块,又过来看了看砂锅里的东坡肉,看完又进了厨房。 桃枝正在给胡萝卜丝杀水。 水份杀出来后,再把胡萝卜丝抖散,撒上盐和鸡粉,拌匀后,再撒上面粉和红薯粉,均匀沾上后,上锅蒸半炷香,然后取出来,再把刚刚蒸的胡萝卜丝抖散,再撒面粉和红薯粉抓匀,再次上锅蒸。 同样是蒸半炷香,便蒸好了。 起锅,加入用蒜末和麻油调好的料汁,浇在蒸菜上,拌匀即可。 这边鱼头豆腐汤也已经炖好,剩最后一道菜,醋溜菘菜。 五花肉片煸炒出油,加花椒爆出香味,再加葱姜蒜,继续爆香,加半勺糖,然后加入切好的菘菜,翻炒至快熟,加食醋,以及盐和鸡粉调味。 继续翻炒,便可出锅。 米饭就是庄子上谷子打的米,可能是受了水质的影响,虽没经过灵泉的滋养,也香气扑鼻。 这边把红烧肉大火收汁,便可开饭了。 鱼头豆腐汤、糖醋鱼块、红烧肉、蒸菜、醋溜菘菜,外加一盘炸鱼块,极其家常的六样菜,陈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等了半天,终于等到穆昭朝说了一句:“吃罢。” 他这才下筷。 鱼头豆腐汤好鲜,糖醋鱼块好好吃,红烧肉更是香嫩爽口,就连蒸的胡萝卜都好吃得咬舌头,那个菘菜为什么也这么好吃? 陈觉一边吃一边心里哭,为什么他没有个流落在外面多年被找回来的亲妹妹,这样的妹妹,他也想要。 穆昭朝吃着醋溜菘菜和红烧肉,心里很是遗憾。 虽然味道都很不错,但没有辣椒,这菜都少了一半的味道。 她视线在穆初元和小陈将军身上转了转,他们常年在外领兵,想必见多识广,尤其是边关,他们更熟一些,辣椒之所以叫番椒本就产自番外,要不,找他们一块帮着寻一寻? 察觉到穆昭朝的视线,陈觉登时就很紧张。 昭朝妹妹不会是觉得他吃太多了罢? 这般想着他忙收敛了些,小口小口吃菜。 但过了一会儿,他发现穆昭朝还是盯着他,陈觉坐不住了,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昭朝妹妹不会是想把他赶出去罢? 不要把,怎么说他也出了这么多力,而且这顿饭都还没吃完呢。 见小陈将军看过来,穆昭朝想了想,问道:“都是家常菜,不知道合不合小陈将军的口味。” 陈觉马上点头:“合口,非常合口,多谢昭朝妹妹款待。” 穆昭朝不明白小陈将军为何突然这么紧张,她扬起嘴角冲他笑笑:“那就好。” 见她笑了,并不是要赶自己走,陈觉一颗心这才落到实处。 他又吃了几口菜,认真道:“昭朝妹妹以后若有什么事,子帧兄忙得顾不上时,大可以派人去西山大营寻我,你就把我当自家哥哥一样,不用跟我客气。” 对方这么真诚,穆昭朝自然也十分诚恳:“那就先谢谢小陈将军了,等用过饭,我倒还真有事要拜托小陈将军。” 一听有事要他帮忙,陈觉立马应下:“昭朝妹妹只管吩咐,无论什么事,我一定都帮你办到。” 穆昭朝再次道谢。 一旁的穆初元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酸得不行。 昭朝从未开口找他帮忙呢,陈觉有什么好的?他不比陈觉好使么? 难不成妹妹还是不愿意接受自己? 这般想着,一大桌子香喷喷的饭菜,穆初元也吃不下去了。 偏偏他又不敢朝妹妹表现出任何不满,只能瞪着一旁吃的越来越香的陈觉。 都是他,抢了他的风头!原本这差事该是他的! 他好恨! 昨天就不该心软答应带他来庄子上! 这算什么? 引狼入室! 察觉到好友烈火一样的目光,陈觉心里快笑疯了,但他保持着表面的淡定,假装什么都没察觉到。 见他明明都察觉到了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穆初元更气了。 末了,陈觉觉得不能再逗好友了,毕竟他还是靠着好友才得以进了庄子不是?真把人惹毛了,非不让他来,他可就得哭了。 “对了昭朝妹妹,”他假装不经意想起来一般,看向穆昭朝:“你是要让我帮你什么事啊,其实子帧兄比我能调动的人手多,你说说看,我俩一起,肯定事半功倍。” 穆昭朝原本就打算让他俩一块帮她寻辣椒,听陈觉这么说,她这才注意到穆初元神色不太对劲。 稍稍一想,穆昭朝便明白了。 穆初元见妹妹朝自己看过来,生怕妹妹误会自己是对她不满,正要解释,就见妹妹冲他笑着道:“就算我不主动开口,大少爷想必也一定愿意帮我的,是不是?” 穆初元差点就哭了。 他红着眼睛点头:“那是自然。” 穆昭朝心里感慨了一声,道:“快吃饭罢,吃完了再说。” 穆初元像个听话的下属一般,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这一顿饭,哪怕是六个人吃,量也足够大,穆昭朝原本以为会有剩,没想到竟然全都吃完了。 干饭主力自然是穆初元和小陈将军这两个将军。 其次就是聂峋。 穆昭朝沉默了一会儿,倒不是她舍不得一顿饭,是怕他们吃顶着。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饭菜上了桌,总不能拦着人不让吃罢? 日后,再有这样留饭的情况,她还是让桃枝少做点为好。 等收拾了桌面,穆昭朝让丹若去妆奁拿她画的图纸。 很快丹若就拿了图纸过来,穆昭朝接过来,看了一眼,先是一愣,而后把上面那份海姆立克急救法的图文放到下面,把辣椒的样子拿给两人看。 昨天画了急救手法也装进了妆奁,她差点给忘了,丹若也不知道她要的是哪个,就一并都拿过来了。 陈觉看了眼铺到面前的图纸,视线又往旁边那张画着人体和注释的图纸上瞄了眼。 看清楚是什么后,他目露惊讶,不自觉又看了穆昭朝一眼。 “这是什么?”穆初元也看到了那张急救手法的图纸,但妹妹既然先把这张拿出来,定然是更要紧,便主动询问。 “一种番邦的植物,”穆昭朝指了指她画的各个时期的辣椒图:“幼苗时期不结果,长大后会开白色花,也有一部分会开淡紫色的花,但以白色为主……这个花是这样形状,花落后结的果是绿色的这样长长的,不会长很大,成熟后会变成红色……在当地应该是被当做盆景观赏,我想请你们帮我在边关寻一寻这种植物。” 穆初元和陈觉当即一口应下:“这叫什么东西啊?” 他们都没见过,长得倒也不奇怪,就是她找来做什么?盆景,欣赏? “有可能叫番椒,”穆昭朝故作沉思道:“我也记不清了,就是小时候在山脚偶然碰到一队行商说起过,这个果子似乎能吃,我就一直想寻来尝一尝,但我自己能力有限,想着你们对边关熟一些,能不能帮我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 这话把两人心里所有的疑问全都给回答了。 穆初元看了妹妹一眼,他想问她,她口中说的偶遇的行商,是不是当年抱错她的那家行商。 但妹妹既然没有明说,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过去的十多年,妹妹吃了那么多苦,她若不说,他也不太想主动提及。 “好,”穆初元道:“这张图文我拿回去让人临摹一些,送去西平,那边有我许多旧识,一定帮你找回来。” 陈觉也道:“我也让人四处给你找,放心好了,我和你哥哥一起出手,就是天涯海角,也给你寻回来。” 穆昭朝笑笑:“那就先谢谢了。” “客气 ,”陈觉十分大气地道:“自家人,说什么谢。” 穆初元则是道:“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不用对我说谢。” 穆昭朝便不再提感谢的话,吃饱喝足,趁着天气好,准备把那些桃花处理了。 听她要制桃花香露,穆初元和陈觉自然没有立刻走,都留下帮着她一起。 在众人都忙着时,聂峋趁着干活的间隙,偷偷在那张画着番椒的纸上仔细看了看,只一眼他便把样子和旁边注释的文字全都记在了心里。 虽然比不上穆大少爷和小陈将军,但他也想帮她,他一定要爬得更高,争取多帮到她的忙,报答她。 默默记下后,他又赶紧过来按着她的吩咐把竹子打通后,接上。 制作香露,也是用蒸馏法,这和上次在林府临时给外祖母提薄荷精油不一样,这次准备得相当充分,再加上场地时间都充足,自然不能再搞简易装备。 而是直接在院子里垒了个大锅台,让人去库房搬来过年炖肉用的大锅。 制作香露,需要的花瓣极多,锅太小了不行。 锅清洗干净后,加大半锅水,让后把摘的桃花瓣一股脑全倒进去,在锅盖顶端切个口,用竹子引流蒸汽,引到旁边用冷水在竹子外降温,在竹子另一端放了个瓷盆,接冷凝水。 精油随着水蒸气蒸发出来,冷凝成水后,再静置等分层,与水分离后就可以得到相对纯的香露了。 就是蒸馏的过程有些长,不过前期工作做好后,只需要有人看着火,再适时换换凉水,检查下装置不要漏了就行,不需要很多人一起盯着。 但陈觉和穆初元显然都对她这个装置以及她要制的桃花香露很好奇,两人便也没走,就在亭子里坐着,等着看最后的成品。 满院子,只有一个味道——香。 桃花本就是清甜的香味,穆昭朝这边种的桃树开的花更是比别处香千百倍,这样蒸馏,香味更是浓郁。 但一点儿都不冲,反而很好闻。 穆昭朝检查完装置,确定没问题后,也到了亭子里坐着煮茶吃,这边就交给丹若和桃枝了,还有个主动要帮忙的聂峋,负责换凉水。 穆昭朝告诉他,不用一直换,等不凉再换就行,但他非不,就坐在那儿一直不停的话,因为刚刚他听到穆昭朝说了一句,凉水换得越勤冷凝效果越好。 换个水而已,他又不累。中午都吃太多了,也有些腻,穆昭朝便用回来时在田里揪的薄荷叶子,煮苹果茶。 薄荷是她特意给外祖母种的,种了一小片。 灵泉的作用下,农作物的生长周期会缩短一些,不过现在都没人发现,只有她自己知道,等有人提出疑问了她就以庄子冬暖夏凉福山宝地为由解释。 现在薄荷叶子还有些小,不过煮茶就用几片,完全足够。 陈觉盯着那口大锅看了会儿,就被一股清凉直入灵台的沁香吸引了注意力。 他盯着穆昭朝面前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小锅,里面是切成丁的苹果粒,和上下翻飞又绿又嫩的薄荷叶,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又是什么吃法? 这么香! 穆昭朝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什么? 小山村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么? 他要不要找个时间也找个小山村待一待? 水果茶不需要煮太久,穆昭朝又放了些蜂蜜调味,便每人倒了一杯。 递到小陈将军面前时,他动都没动,眼睛也一眨不眨,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陈将军?”穆昭朝把茶放到他面前,轻轻喊了一声。 陈觉这才回神。 还没喝,只凑到嘴边,裹着薄荷清凉的热气便已经进了口鼻。 浑身的疲惫都像是被驱散了般,灵台都清明万分。 喝一口,更是清凉爽口。 陈觉已经不知道该夸什么了,只剩下满腔的羡慕,他真的好羡慕穆初元。 煮茶也是一种消遣,穆昭朝自己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又往水里加了两片薄荷叶子,对在院子里忙碌的三人道:“不用一直盯着,过来喝茶。” 丹若和桃枝已经习惯大小姐跟她们这么相处了,听到喊声,便都过来接了茶杯喝茶。 一边喝一边小声叽叽咕咕,跟之前大小姐煮的各种水果茶花茶开始排名。 穆昭朝一盏茶喝完,见聂峋还在那儿兢兢业业换水,并没有过来喝茶,眉头挑了挑。 “阿岭,过来喝茶了。” 清清婉婉的嗓音传来,聂峋拿瓢的手顿了下。 片刻后,他收拾好激动的心绪,过来拿她给他的茶。 等他喝完,穆昭朝又道:“还有。” 聂峋便拿着杯子让她给自己又添了一杯。 丹若和桃枝已经添了好几杯了,喝饱后便赶紧去守着锅炉,聂峋没敢多喝,喝了两杯便放下杯子,赶紧去换水。 见他这么殷勤,穆昭朝倒也不好在说他什么。 他若觉得这样做,心里会平衡些,那就做好了,人生在世,到头来追求的不过是自己内心世界的自洽。 陈觉盯着穆昭朝观察了会儿,终于又从她身上看到了一个别人都没有特质。 亲和。 不是表面的亲和,也不是那种性子上的亲和。 是她眼里,没有尊卑之分。 倒不是说她没教养尊卑不分,而是她在对待旁人时,几乎是一视同仁。 丹若和桃枝两个小丫头是她的婢女就罢了,她在看聂峋的时候,也没有那种上位者看下位着的尊卑分明感。 这种特质他很小的时候曾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 那人就是与士兵们打成一片,在军中威望极盛,只不过天妒英才,死于一场恶疾。 这么多年了,竟然又让他遇见这样的人。 陈觉心情有些复杂。 他不清楚穆昭朝是因为自小在山野长大,习惯了人与人之间这样的相处,还是她跟那人一样,视世俗尊卑为无物。 “小陈将军在看什么?”穆昭朝捧着茶杯,笑着看了他一眼。 被逮个正着的陈觉一点儿都不心虚,反而很快就恢复了淡定,一脸若无其事地扯谎:“想起来上午过来的路上,碰到一件有意思的事?” “哦?”穆昭朝来了兴趣:“是什么事,连小陈将军都觉得有意思?” 陈觉回想了一下,不自觉笑出声:“就是,你昨日去郡主府不是带了一些古蒂穗么,小县主和小世子都很喜欢,今日上午,不少小姐少爷们结伴出来在野外寻古蒂穗吃,我一路上碰上了好几拨人呢。” 穆昭朝:“?” 竟然还有这回事? 穆昭朝十分惊讶。 穆初元也想起来了:“他们都是出来摘古蒂穗的?” 他来的路上也看到了一些人在路边山脚不知道在找什么,他急着见妹妹,压根没和人搭讪,也不知道他们都在做什么,还以为他们是出来踏春的。 原来是找古蒂穗吃的。 “不过,”陈觉想了想又笑着道:“外面那些都不好吃,没昭朝妹妹庄子上的清甜,我尝了几根就没尝了。” 想到那些人吃到后一脸失望的样子,陈觉笑得更开心了:“他们根本就吃不到好吃的古蒂穗!” 穆昭朝也不知道就是个小事竟然会带来这么的反响,那些人也真是……有这么好奇么?还专门到野外找。 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陈觉又道:“好奇有一部分罢,还有一部分是,若真摘了,就可以去讨好小世子和小县主。” 穆昭朝:“……?”不至于罢? 见她没懂,穆初元轻咳了一声,解释道:“陈小公子。” 穆昭朝这才恍然! 行罢,少女怀春,为了能和白月光多一些哪怕是一点点接触的可能,也是拼。 果然美色是把无形的利器。 这般想着她朝还在院子里勤勤恳恳舀水换水的聂峋看了眼。 许是一直忙着,他额上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一道汗珠顺着鼻梁滑下,再由鼻尖掉落。 穆昭朝:“……” 行罢,这位将来怕也是个能勾走京城万千贵女芳心的主儿。 察觉到穆昭朝的视线,以为她是有事情要吩咐,聂峋抬头看过来。 阳光下,又一滴汗珠顺着高挺的鼻梁滑下,折射着午后的阳光,美得不可方物。 穆昭朝在心里唏嘘了一声,起身走过来道:“我看看怎么样了。” 瓷盆里已经接了大半盆冷凝水,穆昭朝便让聂峋帮着换了一个空盆继续接,这个便放在一旁静置冷却。 冷却起来很快,再加上精油比水密度小很多,很快便分了层。 穆昭朝用勺子,慢慢把水油分离开,把收集到的上层液装进小瓷瓶里。 穆初元和陈觉都凑过来,好奇得盯着看。 “这就是桃花香露么?”陈觉抽了抽鼻子,只觉得这个香味实在是太好闻了,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大男人都觉得好闻的不得了。 因为并不能精准提取,还掺了不少水,不过自己用已经完全足够了。 这一大盆收集了三个小瓷瓶,每次只需要用一点点,可以用好久。 而且那边大锅还在继续蒸馏着,应该还能再收集两瓶出来。 听到小陈将军这么问,她点了点头:“是的,是不是很香?” 陈觉点头:“是。” 他眼底有些犹豫,又有些挣扎。 穆昭朝把小瓷瓶收起来,抬头就看到小陈将军一脸欲言又止,她一下就乐了:“小陈将军是不是有话想说?但说无妨。” 陈觉:“……” 他憋了好一会儿,最后红着脸十分不好意思地道:“昭朝妹妹,你、你这香露卖么?我想买一瓶。” 穆昭朝:“?” 陈觉马上又道:“一百两,不不不,二百两一瓶,卖我一瓶怎么样?” 穆昭朝:“???” 他一个大男人,要香露做什么? 但看他红彤彤的脸,穆昭朝一下就明白了——送人。 原本她做香露只想自己用,没打算卖的,但现在看小陈将军这样,穆昭朝突然觉得她似乎也可以拓宽一下,这条生产线,做下这门生意。 两次开张都是小陈将军,穆昭朝还是挺感谢他的。 再说香露也不算什么名贵的东西,就是费事。 “卖给你一瓶,倒也不是不可以,”她笑吟吟道:“就是我有个问题,你买了做什么啊?” 陈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穆初元。 穆初元有些无语,但还是替好友给妹妹解释了一下:“送给俞家三小姐,小陈将军姨母家的表妹。” 穆昭朝:“哦……” 陈觉脸更红了。 穆昭朝倒不是有意要打趣他,而是问道:“要不要给你再瓶子上画点什么花纹?俞家三小姐喜欢什么啊?比如花草啊,或者旁的什么?” 陈觉一听,穆昭朝这是答应卖给他了,登时大喜:“卿若喜欢兔子,昭朝妹妹帮着画个兔子罢!” 卿若? 名字还挺好听,就在她要点头时,穆昭朝猛地抬头看向小陈将军。 俞家三小姐,俞卿若。 这怎么跟她曾经看过的一本天降文女主同名。 想到什么,她犹豫片刻,问道:“小陈将军,你、你叫什么?” 可千万别叫陈觉啊! 小陈将军一脸莫名:“陈觉,耳东陈,觉醒的觉。” 穆昭朝:“………………” 竟然真的是! 小陈将军竟然真的是那本天降文的竹马! 一个痴情得不能再痴情的竹马男配! 作者有话说: 聂峋:哦豁! 穆初元:哦豁! 小陈将军:这香露这么香,表妹肯定喜欢(#^.^#) -------------------- 大肥章,今天提前更哦,这章把我自己写馋了,我要去买条鱼回来迟(⊙o⊙)… 第31章 说开 ◎穆初元:“你是不是喜欢上阿岭了?”◎ 看着一脸疑惑地小陈将军, 穆昭朝彻底沉默了。 她完全没想到小陈将军竟然就是那本天降文的竹马男配 她看着他,好半天, 也没再说出一个字, 只是沉默地看着小陈将军。 当然这只是面上,她心里正疯狂辱骂系统。 沉寂许久的系统委委屈屈上线:[他在那本书里不重要啊。] 穆昭朝:“天降文女主的竹马,怎么不重要?” 系统:[那是个感情流天降大甜文, 他戏份不多,只在前期有一些剧情, 后期并没有太多出场, 所以不重要。] 穆昭朝对这不靠谱的系统无语至极。 眉头都跟着皱了起来, 神色也变得有些凝重。 其他人并不知道她什么情况,就只看到她听到小陈将军想要买她刚制作出来的桃花香露, 她问小陈将军是要送谁……听到是要送给青梅竹马的表妹俞家三小姐后,穆昭朝脸色突然就变了。 后面还很奇怪地问小陈将军叫什么名字。 这就罢了,并没什么要紧的, 为什么她在听到小陈将军要买香露送给表妹, 穆昭朝会这么大反应啊? 最奇怪震惊的,当属穆初元。 妹妹这个反应,不会是……不会是对陈觉有意,听到他有意中人了, 才这样子……罢? 想到这个可能, 穆初元整个人都不好了。 众人只看到穆昭朝是在听到俞家三小姐后就变了脸色, 只当她的介意点在这里, 并没有把她好奇小陈将军名讳以及听到名讳后脸色变得更难看这件事当回事,都觉得她之所以突然脸色这样难看是因为俞家三小姐。 就连刚刚还茫然不解的陈觉也意识到了和穆初元同样的问题, 他太慌了, 实在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也就见了昭朝妹妹统共不到两天罢? 不是罢? 他也没那么大的魅力啊! 昭朝妹妹长得好脾气好家世好,还这般超凡脱俗,怎么可能看得上他一个舞刀弄枪的行伍之人? 这般想着,他慌乱闪烁地视线看向了穆初元。 穆初元狠狠瞪了他一眼。 陈觉:“………………”他怎么知道自己魅力居然这么大! 小陈将军无辜极了,且非常非常慌。 万一是真的,那庄子他以后不就来不了了么?还有他买的菜,昭朝妹妹上午许诺的要送他一筐菜……不会都作废了罢? 而且,而且……穆初元那么宝贝这个亲妹妹肯定会揍死他的! 穆初元瞧着妹妹脸色,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也没出声,只是眼神示意陈觉别乱说话,否则,他饶不了他。 陈觉哪里还敢说话,甚至连头都不敢点,只以眼神示意他一定不乱说。 诡异的气氛中,并没有留意到,一直舀水换水的聂峋,也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看着穆昭朝三人。 脸上倒没什么变化,就是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 连眼神也变得十分晦涩。 没有震惊,没有慌乱,他只是突然很不甘。 对命运的不甘。 对现状的不甘。 良久,他眼睛轻轻眨了眨,眼睫轻颤间,掩住了藏在眼底深处的失落…… 穆初元又观察片刻,见妹妹脸色似乎缓和了些,这才开口问道:“昭朝,怎么了么?是不是‘陈觉’这个名字太常见了,你觉得在哪里听过啊?有故人叫这个名字?” 穆昭朝看了穆初元一眼。 何止是听过,简直记忆犹新。 她视线在穆初元和小陈将军身上来回打量,末了,轻轻叹了口气。 她这一声叹,让院子里三个男人的心都立刻提了起来。 尤以聂峋最为紧张,甚至他握着瓢舀水的手,都控制不住在轻轻发抖。 穆初元和陈觉则是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直勾勾看着穆昭朝。生怕她接下来说出他们最怕听到的话,万一……那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幸好,穆昭朝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语气如常地道:“哦,没有,只是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见她神色和语气都没有特别大的起伏,更没有听出一星半点的难过,陈觉和穆初元这才敢轻轻出了一口气,但心却还是高高提着。 “哦对了,”穆昭朝佯装随意地问小陈将军:“俞家三小姐还喜欢什么啊?哪天有时间的话请来庄子上赏桃花罢,庄子上的桃花景色还是很不错的。” 若能见上一面,和俞家三小姐聊聊看,看能否帮小陈将军一把,毕竟小陈将军也帮了她不少,还是穆初元最好的朋友,她完全不能保证能否成功,但好歹做点什么,也算是全了这份交情。 小陈将军看了看穆初元,见穆初元点头,他这才稳住气息,故作轻松地道:“估计今年是赶不上了,卿若和姨母回宜阳奔丧,得到两个月后才能回京,赶不及赏昭朝妹妹这漫山的美景了。” 穆昭朝:“…………………………” 女主俞卿若和天降男主就是在这次奔丧途中结的缘,算算时间,现在他们、他们已经认识了! 就算现在小陈将军快马加鞭赶去宜阳,也已经无法阻止男女主相遇了。 穆昭朝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看着小陈将军,欲言又止半晌,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看他的眼神都带上了深深的同情和怜悯。 陈觉:“?” 昭朝妹妹怎么突然看他的眼神变得这么奇怪,同情他? 为什么啊? 因为卿若回宜阳要好久都不能回来,同情他和表妹分离这么久么? 那这样子说的话,昭朝妹妹并不是喜欢他! 要不然怎么会同情他和表妹分离呢! 这么一想,陈觉心里的大石头落地,整个人都一脸喜气洋洋,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不过等卿若回来,我一定带她来庄子上介绍你们认识,”陈觉心情大好,脸上的笑都带着甜蜜和开心:“你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穆昭朝心道,但愿你倒是还能笑得出来罢。 “也行,”穆昭朝在心里叹了口气,可能有些人的命不是那么好改写的罢,尤其对方是男女主,她收敛起情绪,道:“我准备种些荷花,等俞家三小姐回来,估摸着可以赏荷花了,荷塘月色,也是一大美景。” 见穆昭朝一点点都不介意表妹和他,还十分又好,陈觉最后一点疑虑也化为乌有,不住点头:“对对对,到时我一定带卿若过来,昭朝妹妹到时可不要觉得烦才好。” “怎么会,”既定的事实已经无法改变,穆昭朝也没太纠结,只是为小陈将军这份深情惋惜,但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阴差阳错,她笑了笑道:“俞家三小姐想必是个很出色的女子,我也很想认识认识,这样罢……除了桃花香露,我再送你些桃花,你带回去晾干后,自己做个香包,一块给俞家三小姐送过去,她收到后,应该会更开心。” 虽然男女主已经相识,但也不能这么快就放弃,就死马当活马医,再帮小陈将军一把,行就行,不行,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小陈将军一听,眼睛登时就亮了,不住道谢。 穆初元见妹妹是真的为着陈觉和俞家三小姐好,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还好还好,不是他最怕的情况,否则,以陈觉对俞家三小姐那一片深情,妹妹肯定要难过,他到时可真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他太紧张,想多了。 现在这样是最好的,他的妹妹这么优秀,自然会有更好的。 陈觉压根不知道自己被好友嫌弃了,这会儿正满怀欣喜对昭朝妹妹感恩戴德。 “现在天色还早,”穆昭朝指了指院子里的空背篓:“你快去摘花瓣罢,想摘多少摘多少。” 陈觉再次道了谢后提着背篓就要去桃林,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又停下来,问穆昭朝:“昭朝妹妹这是答应卖给我一瓶桃花香露对罢?” “嗯,”穆昭朝又同情又好笑,点头:“答应卖给你,不用二百两,就一百两好了。” 虽不值什么钱,但她废了这么大的功夫,再者,她若白送,俞家三小姐可能会不太能明白这小小一瓶香露的难得,就不能很好地体现小陈将军的一番苦心和深情了。 陈觉也没客气,抬手潇洒一挥:“谢谢昭朝妹妹,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妹了,有事情只管让人去喊我!” 话落,在穆初元炸毛前,就赶紧提着背篓跑了。 穆初元看着他的背影,只能恨恨磨牙。 跟他抢妹妹,他想得美! 到了此时此刻,聂峋捏着瓢的手,才总算不抖了。 他朝穆昭朝的方向看了看,又看了眼小陈将军远去的背影,很轻很轻地舒了一口气。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不知想到什么,他眼眸一弯,水缸里晃动着的水面,映出他光芒细碎的笑眼。 ** 等小陈将军离开,穆初元这才小声问穆昭朝:“你为什么要送他桃花,还教他怎么讨俞家三小姐开心啊?” 他都没有得到过妹妹这般厚爱,陈觉又凭什么? 穆昭朝诧异地看着他:“他不是你的好友么?而且这都是顺手的,我又不吃亏,为客户提供更好的服务,本就是应该的,这样才能留住优质客户啊!” 穆初元眼前一亮,对啊,瞧妹妹的样子,是真的很认真地想要做庄子上的生意,那最好最优质的客户不就是京城的权贵们么? 陈觉虽然是他的好友,但这生意,也是求着要妹妹做的,说起来,他还占了妹妹不少便宜呢。 昨儿送了他一筐菜,今天又送了一筐,刚刚还说送他桃花,还教他怎么讨心上人开心……那可都是妹妹辛辛苦苦亲手种的,妹妹才收他一百两银子! “太便宜了,”他皱着眉头盘算了会儿,一脸认真道:“这香露制作起来这么麻烦,费事又费力,还都是新鲜的桃花,只卖一百两银子,太便宜了!” 穆初元满脑子都是:妹妹亏了! 穆昭朝好笑道:“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一百两已经很贵了,再贵,没人买,生意还怎么做?” 穆初元一想,也是,妹妹那么聪明,她肯定都盘算好了的。 正在心里思量着,突然反应过来妹妹刚刚的话,他眼神立马就变了,激动又带着点不敢置信地看着正在给瓷瓶上画兔子的妹妹。 穆昭朝想着既然卖了就把服务做到位,是以,画兔子也画的十分认真,但画着画着,察觉到穆初元的视线,抬头。 “怎么了?”盯着她看什么? 穆初元嘴角一扬,笑了。 穆昭朝:“?” 笑什么? 穆初元压抑着激动轻咳了一声:“你刚刚说,因为小陈将军是我的好友,所以……”才对他那么友好。 穆昭朝:“???” 她眉心轻轻动了动,不是很能理解,这有什么可开心激动的。 但看着穆初元几乎要抑制不住的开心,穆昭朝竟然能感觉到一点点他的开心。 她不是那种特别感性的人,这种情况下,她也说不出特别感性的话来,最后,只是冲穆初元笑了笑,便低头继续作画。 只不过,这一个笑,已经足够让穆初元欢喜。 他就坐在那儿,一直抿着唇,无声傻乐。 穆昭朝作好画,抬头就看到穆初元还在那儿乐个不 停。 “唔,”注意到妹妹的视线,穆初元忙坐直了,假装镇定地问:“画好了?” 穆昭朝一脸复杂地嗯了一声,见他好奇,便递过去给他看。 小瓷瓶还没幼儿手掌大,拿在手里甚是小瞧,但上面作得小兔子翻着圆滚滚的肚子躺在草地上晒着太阳吃草的画,栩栩如生,甚是可爱。 穆初元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有些羡慕地道:“真好看,昭朝可以给我也画一个么?” 穆昭朝朝还在烧着的大锅看了一眼,聂峋还在勤勤恳恳舀水换水,这么久了一直都没歇一下,也是辛苦。 “阿岭,”她道:“不用一直不停地换水,可以歇一歇。” 聂峋手一顿:“好。” 他嘴上说着好,手上却是不停。 穆昭朝也拿他没办法,只能由着他。 摇了摇头后,抬眼就看到穆初元还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你要这个做什么?”穆昭朝好笑道:“你也有心上人要送?” 穆初元嘴角的笑一僵:“没有。” 穆昭朝心道,我当然知道你没有,你的心上人在好几年之后呢,专门来索你命的! 还想要桃花香露送人,一根树杈子我都不会给你! “没有要这个做什么?”穆昭朝道。 穆初元怔了下,而后讨好地道:“我可以先留好,准备着。” 穆昭朝看他一眼,而后指了指案子上余下的几个瓷瓶:“香露不能放太久的,时间久了就挥发了,放不住的。” 穆初元:“……” 他沉默好一会儿,最后又道:“我可能很快就遇到了呢。”为了让妹妹专门给他画一个,他可是连脸皮都不要了。 “不可能,”穆昭朝想也不想便道:“你的缘分不可能来这么快。” 许是穆昭朝提起男女之间这样的事,太过平淡,一点也不扭捏,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以至于不管是刚刚的小陈将军,还是现在穆初元都没觉得哪里不对,反而觉得很正常。 穆初元被妹妹这话给震惊到了。 他的缘分不可能来这么快?什么意思? 就是说,他短时间内不会碰到心上人,妹妹怎么会这么笃定,她能掐会算么? 这么想着,他也直接问出了口:“你怎么知道。” 穆昭朝拈了瓷瓶准备画片桃林应应景,听到这话,眸色微动。 唔,还挺机敏,这就反应过来了? 那她以后要更谨慎些才是。 “猜的。”她随口道。 穆初元笑了:“我不信。” 穆昭朝:“不信算了。” 穆初元又道:“昭朝就给我画一个罢,我给钱的。” 穆昭朝这才抬眼又看着他。 穆初元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话,忙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你在瓷瓶上作的画很可爱,也想要一个,你若是不想画,那我就不要了,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穆昭朝:“……” 她把手里装着香露的瓷瓶放下,拿了个空瓷瓶,画了个跟刚刚差不多意境的桃花漫山的景,递给穆初元:“给。” 穆初元看了看,颇有些爱不释手。 穆昭朝解释道:“香露你也用不到,不是不给你,是放久了就没了,你既然喜欢上面的画,就给你个画了一个。” 穆初元已经很知足了:“这就行这就行,谢谢昭朝。” 见他这样,穆昭朝反而有点点愧疚,觉得刚刚态度太刚硬,可桃花香露他拿着真没用,她也绝不可能答应让他拿着桃花香露去送那个北靖国公主。 但就这样浇灭穆初元对爱情的憧憬,还是有些残忍的。 他什么都不知道,不该被这么打击,尤其是看着好友那么幸福。 她想了想,道:“你跟小陈将军情况不一样,他是已经有心上人了,送礼物有针对性,你连个影都没有,桃花香露不合适。” 穆初元正捧宝贝一样捧着那个空瓷瓶,听到这话,一脸认真地看过来:“你说得对,香露不用给我了,我就是想要个作画的瓶子。” 穆昭朝又道:“要不,你去砍一枝桃枝,自己没事的时候,亲自做个桃木梳罢。” 穆初元:“?” 穆昭朝解释道:“桃木梳可做定情信物,女孩子基本上都用得到,比较实用,又是你亲手做的,意义非凡。” 穆初元脸上一红,本想说不用,他真的只是想要个她给他画画的瓶子,但见她这么认真地建议,穆初元又有些感动,点头道:“好,谢谢昭朝的提议。” 院子里正在舀水的聂峋,听到穆大少爷的话,也很想要个穆大小姐亲手画的瓷瓶。 当然,他就只是想想,并不敢妄想。 正暗自失落着,听到穆昭朝这话,登时眼睛一亮。 桃木梳做定情信物送心上人么? 他想了想,神色复又恢复光彩。 就在这时,小陈将军摘桃花回来了。 他没摘太多,有小半篓,穆昭朝告诉他怎么晾晒花瓣,又告诉他晒好后怎么装好,陈觉十分感动道谢。 这边也蒸馏了这么久,也差不多了,穆昭朝便让他们都停下歇着,不用忙了。 聂峋默默把水缸和凳子都搬回原位放好,又把接冷凝水的瓷盆搬到刚刚那盆旁边放好,连没用完的柴都收拾好,这才停手。 穆昭朝原本没太在意,见他默默做了这么多,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穆初元和陈觉注意到她的目光,也转头朝聂峋看过去。 怎么说呢,穆初元和陈觉心思都有些复杂。 倒不是说聂峋这么做不好,而是……太勤快了,显得他们就是来蹭吃蹭喝蹭东西的。 但看到穆昭朝看聂峋的眼神,陈觉突然心思一动:“昭朝妹妹这般慷慨大方,我也没什么能为昭朝妹妹做的,就剩这一身蛮力,昭朝妹妹庄子上似乎人手不太多,要是不嫌弃,我每日有空便过来,帮昭朝妹妹打打下手,帮着做些体力活,如何?” 就算不这么说,他每日也得变着法找理由过来蹭好吃的,倒不如这般,一劳永逸。 穆昭朝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他一个有实权的将军,不用任职的么?天天来她庄子上干什么活? 陈觉以为她是不太情愿,忙又道:“我一个人也就两只手,这样罢,我再带一个阿岭,我和他一块过来,这样有什么重活累活,我们都能给你包了。” 穆昭朝是有一些心动的。 但又觉得这样不太妥:“阿岭今日第一天进军营报道,天天跟着你往外跑,没关系么?” 一个新兵,不在营里好好操练,天天往外跑,会被除名的罢! “不妨事,”陈觉在心里表扬自己的机智:“我给他开小灶,早晨和上午的时间足够,下午就可以过来了,两不耽误。” 穆昭朝还是觉得不妥:“那样也太累了。” 陈觉还没来得及开口,聂峋便主动道:“不累的。” 穆昭朝朝他看过去。 聂峋又道:“而且穆大小姐庄子上的活并不重,我、我身无长物,不知如何报答大小姐恩情,也就只能做做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还望大小姐不要嫌弃。” 他心思敏感,自尊心又强,都这么说了,穆昭朝反倒不好再说什么。 她想了想,道:“可以是可以,不过前提是,若事务太多,太累了,就不用过来了,左右我这边也没那么活要做,再不济庄子上也有些人手。” 陈觉应下后,也准备告辞——虽然他并不想走,但已经在这里蹭了一顿饭,再蹭一顿就显得太不礼貌。 穆昭朝把作好画的瓷瓶给他,引来小陈将军一阵称赞,和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穆昭朝大方接过,又吩咐丹若和桃枝去给小陈将军砍一筐菜带回去。 小陈将军笑得眼都眯成了一条缝:“这怎么好意思劳烦昭朝妹妹的人,我自己去罢。” 穆昭朝被他这犹如得了糖的松鼠开心地眯眼笑的样子逗笑,点头答应:“行,喜欢什么你就砍什么好了。” 聂峋现在作为小陈将军的下属,自然是要跟着上峰一块。 虽然不需要丹若和桃枝帮忙,不过两人还是跟着一起去菜地。 桃枝是帮着小陈将军认菜的,怕他不认识,砍了回去也不喜欢吃,还有就是给他指点一下哪些能吃了,哪些还在生长阶段,小姐种的那么辛苦,若是把幼苗砍了就太可惜了。 丹若则是去准备晚饭用菜的。 几人一走,院子里便只剩下穆昭朝和穆初元。 穆初元四下看了看,确认只有他和妹妹两人后,这才迟疑着开口:“昭朝?” 穆昭朝看了眼另外两盆冷凝液,盘算还能再能出几瓶香露,听到穆初元的声音,抬头:“什么?” 穆初元一脸欲言又止。 之前,他只以为妹妹是可怜阿岭,是从他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所以才一直对格外关心格外照顾。 可今日他观察下来后,发现,似乎不止如此。 尤其是刚刚,陈觉提出每日带着阿岭过来庄子上帮忙时,她眼睛明显亮了一瞬。 所以她不是喜欢陈觉,她是喜欢阿岭? 这个发现和推测,让穆初元整个人都有些懵。 陈觉他尚且看不上眼做自己的妹夫,更不用阿岭这样的出身了。 他不是歧视他,他只是觉得妹妹配的上更好的。 阿岭实在太过不相配。 但……他又不好直接说,怕妹妹会生他的气,不高兴。 可他又很不放心,也很心疼妹妹,又怕他是因为朝阳和正清表弟的事受了刺激,才会这般。 他实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见穆初元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却不说话,穆昭朝挑眉以眼神示意:什么事? “那个……”她眼神实在太过清澈,穆初元有些不敢和她对视,目光闪过着移开视线,支支吾吾道:“那个,你刚刚问我有没有心上人,那昭朝、有……吗?” 他声音越来越小,后面几个字,穆昭朝没听清,她直接站起来,追问:“你刚刚说什么?没听清。” 穆初元内心十分挣扎,最后一咬牙,问出了口:“昭朝有心上人么?” 然而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而且非常想扇自己一耳光。 昭朝刚从家里搬出来不过月余,满京城都知道她心悦正清表弟,他现在问这个问题,不是往她伤口上撒盐么? 穆初元脸都白了,正想要解释把这话题岔开,就听到妹妹语气平静地道:“没有。” 穆初元:“……” 穆昭朝朝他走过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穆初元敏锐地察觉到她嗓音里的冷漠,整个瞬间就冷静下来,转头就看到她正一脸淡漠地看着自己。 穆昭朝看着他,淡淡道:“替穆朝阳过来打探消息的么?” 穆初元:“………………” 穆昭朝若有似无地笑了下:“如果是的话,你回去告诉她,放心好了,我对林正清没兴趣,让她不用费这么多心思,你……呵,你也大可以放心,我不会再做蠢事,平昌伯府的任何事我都不会掺和一星半点。” 穆初元一听这话,是真的慌了,也顾不上不好意思,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也没有打探你的意思,跟朝阳也没有关系,我只是……” 穆昭朝抬眸,嘴角勾起:“是你自己要问的。” 她用的陈述句而不是问句。 明明嘴角是带着笑的,穆初元却只觉得脊背生寒。 妹妹、妹妹生气了! 生了很大很大的气! 如果他解释不清,以后肯定连妹妹的面都见不到了,穆初元想让时光倒流打刚刚的自己一顿。 “不是的,”他白着脸辩解:“我刚刚是想问你有没有心上人……是,是我自己想问的,但跟别人都没关系,我只是关心你,我是、是看你对阿岭有些不一般,就想问问你有没有心上人,是不是喜欢、看上他了……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早知道他就不旁敲侧击了! 直接问也不会产生这么大的误会,穆初元这会儿慌得不行,还很懊恼。 “他?”穆昭朝蹙眉。 穆初元点头:“阿岭。” 穆昭朝眉头皱起,看着穆初元的眼神也十分复杂:“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虽然她脸上没笑了,但穆初元察觉到妹妹情绪比刚刚缓和了不少,对自己也没刚刚那么冷漠戒备了。 他心底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也没敢太放松,未免让妹妹再误会自己,便把自己的猜测一五一十全说了:“……就是这样,你对他太关注,我就是有一点怀疑,所以才想问问你。” 穆昭朝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见他目光诚恳,还很紧张,微微抿唇想了想:“看上他了,怎么说?没看上,又怎么说?” 穆初元表决心一般正色道:“若是看上了,哥哥我一定拼尽全力扶持他,争取让他风风光光娶你进门,若是没看上,凭你这么看重他,我也会好好培养他的。” 瞧他发誓一般的神色,紧张地盯着既,穆昭朝被他逗笑。 见妹妹笑了,穆初元提着的心总算落回去。 穆昭朝笑了一会儿,才道:“不是看上,是觉得他身世有些惨,算是同情吧,想帮他一把,之前我就同你说过的。” 穆初元马上点头:“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是我想太多了,你不生我气就好。” 穆昭朝脸上的笑顿了顿,盯着穆初元又看了片刻,收回视线时,脸上的笑更温和了几分:“我倒也没生气,只是不想……” 话落见穆初元又紧张地盯着自己,她又把后面那句‘不想跟平昌伯扯上关系’又咽了回去。 未免他后面再多心,穆昭朝还是又解释了一句:“看着他,就像看到了我自己,我不仅仅是帮他,也算是心理补偿,在帮曾经那个无助的‘穆昭朝’罢。” 这话现在不说,以后也总要说,既然说到了这里,不如所幸一并说清楚了。 果不其然,她话一出口,穆初元眼睛就红了。 穆初元看了她一会儿,便别过头,哭了。 完全没想到穆初元会哭的穆昭朝:“……” 她懵了好一会儿,最后递了个帕子给他,干巴巴道:“怎么还哭了?” 穆初元没说话,接过帕子也没用,就别过头,无声落泪。 穆昭朝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末了她祭出杀招:“等会儿小陈将军就该回来,让他们看到你这个样子,肯定会笑话你的。” 穆初元僵了一瞬,显然是脑补出了被嘲笑的画面。 他这才带着哭腔嗯了一声,但还是别着头不让妹妹看到,把眼泪擦了。 穆昭朝正想再说几句话缓和一些,就听到穆初元道:“是我这个做兄长的失职,你都回家这么久了,我都没有回来看过你,也没有关心过你。” 他说的是实话,但也确实不能怪到他头上。 他远在边关,伯爵府一心想瞒着,他必然不可能知道真实的情况。 “但你现在已经回来了,”穆昭朝想了想他回京这些天的所作所为,笑着道:“还挺尽责的。” 虽然原来的那个穆昭朝享受不到了,但至少,这个家里面,还是有人记着她的。 “是么?”穆初元也破涕而笑:“我还以为你很烦我。” 穆昭朝也笑了:“没有,一开始确实有些戒备,但后面知道你并没有……嗯,就没再戒备,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 就算是原来的穆昭朝,跟穆初元这么多年都没接触过,再是亲兄妹,相处起来,也是很生疏的。 换做她,也一样。 穆初元看着她,一脸认真道:“我其实也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怕你会讨厌我,也怕一不小心会惹你生气。” 两人视线对上。 对视片刻,两人突然相视而笑。 话说开了,两人相处起来就自在多了,那道一直隔在两人之间无形的屏障也消散无踪。 春日午后的阳光,温暖明媚,从八角亭檐下溜进来,洒在两人身上,如同一道圣洁的柔光笼着两人。 两人眉眼如出一辙,笑容更是一模一样。 温暖,美好。 好一会儿,穆初元抬手在妹妹头上轻轻揉了揉:“以后哥哥都会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用怕了。” 虽然她现在就是什么都不怕,但听到穆初元这么说,穆昭朝还是很感动。 胸腔有一股情绪一直在翻涌。 她分不清是她的,还是原主的。 半晌,她笑着点头:“好的,哥哥。” 终于如愿听到这声‘哥哥’的穆初元:“……………………” 作者有话说: 穆初元:呜呜呜呜妹妹喊我哥哥了,我好开心呀o(╥﹏╥)o 阿岭:大舅哥快捞我!捞捞我!我也喊你哥哥! 怀揣着香露肩背着桃花手拿着好吃的青菜的小陈将军:表妹回来我一定要给她惊喜╰(*°▽°*)╯ 感谢在2023-01-04 18:00:00~2023-01-06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6515600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六酒 50瓶;抱树的大熊 37瓶;老姝的少女心 27瓶;咕咕哒 20瓶;作者删我正常吐槽事后、菲菲、木子琳-君君 10瓶;北沈南颜、九夜川、24343586、月夜 5瓶;书虫 4瓶;荷上丽人 3瓶;阿筝、sh风格、翮靎龢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宿怨 ◎穆朝阳脸色登时就变了◎ 穆初元眼睛又红了。 眼泪更是在惊讶地看着穆昭朝时, 直接掉落下来。 穆昭朝一边感慨怎么又哭了,一边又翻了个新帕子递过去。 同时在心里啧啧称奇——少年将军落泪竟然也透着股子英气。 只不过在眼泪掉下来时, 穆初元就已经把头又别了过去。 没等穆昭朝安慰, 他自己便哭着笑出了声。 很快他就收敛好激动的情绪,转头,红着眼睛看着穆昭朝, 笑的时候眼底还泛着泪光,应下她刚刚的那声‘哥哥’:“哎!” 兄妹二人再次相视而笑。 就在这时陈觉一行去菜地砍菜的人回来了。 似乎是心情都不错, 还一路笑谈着, 丹若和桃枝被小陈将军的幽默风趣逗笑。 一踏进院子, 陈觉和聂峋就明显察觉到了不对劲,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朝亭子这边看过来。 穆昭朝倒是平静, 视线在几人身上扫了扫:“砍好了?” 小陈将军手中的筐里,装满了码得整整齐齐的水灵灵的青菜,最边边上还放了一颗又大又嫩的菘菜, 单单这样瞧着就很有食欲。 见小陈将军没有跟她客气, 穆昭朝这才放心,并打从心底里觉得小陈将军为人足够敞亮,有个这样的朋友也很不错,相处起来会很舒服。 “我挑了一颗最大的菘菜!”小陈将军满脸自豪。 穆昭朝笑了:“就该挑大的水灵的吃, 等一下走的时候再给你们带点炸鱼块。” 小陈将军一边开心点头, 一边又看了打从他们回来就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干什么的穆初元一眼。 怎么回事? 小陈将军神色微微动了动。 穆昭朝注意到他的视线, 也往穆初元这边看了一眼。 没办法, 他眼睛还是很红,不仅红, 还能一眼就看出哭过的痕迹。 她想了想, 从亭子里走出来:“喏, 兔子画好了,你看看。” 陈觉注意力一下就转移到了小瓷瓶的画面上。 并不是那种纤毫毕现的鲜活,但画风是他说不出的可爱,憨态可掬,瞧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很好看。”陈觉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聂峋还在盯着亭子里背着身的穆初元。 穆大少爷此番……很奇怪? 他和穆大小姐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他视线又假装不经意看了看穆昭朝,见她一切如常,就连笑容都比往日轻松不少,心底的担忧这才散了。 不知道穆大少爷在搞什么,估摸着在想事情罢。 聂峋把注意力从穆初元身上移开,陈觉却没有,他欣赏完手里装着桃花香露的小瓷瓶后,便对着还背对着他们的穆初元道:“穆大少爷,在干什么啊?赏落日么?我也来看看是什么绝世美景吸引了咱们穆大少爷的……” 看到穆初元红彤彤的眼睛,陈觉话音登时戛然而止,并发出了一声抑扬顿挫的——哟~ 穆昭朝懒得掺和,只瞧了穆初元和陈觉这对好兄弟一眼,便转过头吩咐丹若和桃枝,把小陈将军要带走的菜还有桃花都装好,又让丹若进去找了两张干净的油纸,包了两包炸鱼块。 陈觉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般,往穆初元身旁一坐,绷着脸死死盯着他。 穆初元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他这个样子,凶横起来,一点儿都不凶,反而很好笑,陈觉没绷住,笑出了声。 穆初元脸黑了。 陈觉却是笑个不停,好一会儿才捂着肚子,凑近好友,小小声询问:“怎么了?被咱妹妹凶了?看不出来,你这么怕昭朝妹妹啊?” 穆初元以眼神示意他别胡说八道。 陈觉倒是知道分寸,声音压得很低,也没说太不正经的话,只是穆初元这个样子实在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忍不住又问道:“到底怎么了?我这可还是第一次见你哭呢。” 穆初元黑着脸:“谁哭了?” 陈觉也不拆穿他,只道:“瞧你这样子,不像是难过,反而很开心,让我猜猜……是不是昭朝妹妹做了什么,把你给感动哭了?” 穆初元面色一僵,虽只有一瞬但也被陈觉敏锐捕捉到,他惊叹:“竟然真的是!” 说着,他朝正在院子里忙活的穆昭朝看了一眼,心里不住啧啧称奇。 不过,穆大小姐确实是个极有个性也极有魅力的人,小小年纪,也不知道怎么练就的一身的通澈平静。 在她面前,穆初元这个兄长反而像个年纪小一些的。 估摸着是跟她的成长经历有关,想到这里,他也猜到了穆初元会这样的原因。 他抬手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不容易。” 不容易能看到好友这般。 不容易穆昭朝在那样的成长环境下,还能如此出色。 他若有个这样的妹妹,他也天天小心翼翼捧着宠着,生怕惹了她不开心。 穆昭朝吩咐完各项事宜,抬头瞧见穆初元情绪已经恢复,这才走过来,刚坐下要煮点茶喝,就听到小陈将军,突然问她。 “昭朝妹妹,”陈觉视线往案子下瞄了一眼,而后一脸诚恳地看着穆昭朝:“想问你个事。” 穆昭朝正在往小炉子里加炭,示意他但说无妨。 “昨日在郡主府,”陈觉想了想:“你是怎么救的小世子啊?” 见穆昭朝蹙眉看过来了,他忙解释道:“我不是要打听什么,就是觉得你救人的手法有些特别,想问一问,若是日后碰到了同样的情况,也能救人。” 穆初元也接话道:“我本来也想问的,倒是被你抢了先。” 说着两人一起期待地朝她看过来。 穆昭朝倒是没想到他们问这件事。 还以为那种情形下,没有人注意到呢。 看来是她低估了旁人的警觉和机敏。 “这个么?”她把小夹子放下,从案子下拿出那张昨晚写的那张图文解说纸张:“我昨天送了你们回来没事,就认真回忆了当年那位神医救人的样子,把手法画了下来,时间太久,记得不是特别清了,我怕自己画得不是很清楚,旁边还做了注解。” 穆初元结果纸张,和陈觉一起看上面的内容。 虽然是救命的东西,但意外地很简洁明了,两人扫了一遍没费力就完全看懂了。 看完后,穆初元和陈觉同时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多年的默契下,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和激动。 显然也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手中这张纸的重要意义。 见他们不说话,只是看对方,穆昭朝以为他们是不知道这手法的重要性,便主动解释道:“能看明白么?我画的很清楚,写的也很浅显……你们不要看它手法简单,关键时候能救命的!真的很有用!” 穆初元和陈觉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这才收敛好心情转过头。 穆昭朝有些着急,微微蹙着眉,以眼神询问。 穆初元点了点头:“看懂了,确实很好懂,你……” 你从哪里学的,又是怎么知道这么详细的,这两句话到嘴边又被穆初元咽了回去。 昨日她说是云游的神医经过山村,她正好碰到,记住了一些,就顺便救了小世子,他其实是信的。 天下之大,奇人不计其数,总会有人有一些奇遇。 但现在看着这么详尽的图文,还有注解,穆初元不太信了。 太详尽了,不像是偶然遇到,倒像是认真学习过一样。 但她没主动说,只以云游神医为解释,应当是不想说,穆初元想了想,决定还是不问了,她想保留,就保留着,这样对她可能会更好一些。 “什么?”穆昭朝看着穆初元,瞧得出他还有话说,只是很犹豫,便主动问了一句。 “你就是用这个手法救的小世子么?”穆初元嘴边的话转了个弯。 穆昭朝点头:“嗯,不信啊?” 穆初元笑了:“没有不信,就是想夸夸你,很棒。” 陈觉也听出了好友话里的意思,在一旁附和道:“确实很厉害,这个怎么操作?就这样用拳头抵在上腹部,快速用力向上冲击就可以了?有没有别的要注意的事项?” 穆昭朝喊来丹若和桃枝:“很简单的,我昨晚教了她们一下操作手法,让她们给你们演示一下施力的位置和姿势,你们领会一下……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现在问。” 说着,便让桃枝和丹若进行手法示范。 本就是很简单的手法,丹若站到桃枝身后,环抱住她,一手握拳,拇指拳心压在肚脐以上剑突以下上腹部,因为是演示不是实操,便只做了向上向后冲的大致动作给他们看并没有真的用力。 穆初元陈觉和聂峋三人都在一旁看着,说了一下注意事项,穆昭朝这才问他们:“很简单的,都看明白了罢?” 陈觉:“一岁以内的幼儿为什么手法不一样。” 穆昭朝很欣赏小陈将军的聪颖:“幼儿太小了,身子骨比较弱,不能用这么大力的方式,要稍稍缓和一些。” 说着,她随手拿了个箩筐,当做小幼儿,亲自示范了一下幼儿的急救手法。 “要用这里……”穆昭朝示意了下自己的掌根:“这里才有力道,不能用掌心,也不能用手指,头稍稍朝下,脚抬高,同时要注意小孩子脖颈这里,脖子下颚要用另一只手固定好,保持呼吸通通畅……” 示范完,穆昭朝抬头看着围着自己的几人,笑着问:“都看懂了罢?” 看懂是看懂了,本来就简单,她讲的又极其浅显易懂,一遍基本都学会了。 就是……她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啊? 丹若和桃枝因为年纪小,再加上见识有限,她们又盲目地崇拜自家大小姐。并不觉得哪里不对劲。 穆初元和陈觉可是打小在京城长大的勋贵公子,不应该他们连听都没听过。 两人很默契,都没有问,但疑问和好奇却是在心里植根。 但抛开这个,穆昭朝愿意把手法教给他们已经非常难得了。 见他们都学会了,穆昭朝把箩筐放下,起身对穆初元和陈觉道:“图纸你们就拿走吧,你们都是有官身的,看看怎么能让更多人看到学会,我是没这么大能量,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说着她拍了拍被箩筐压皱的裙摆,再抬头时,见穆初元和陈觉都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自己,穆昭朝没有看太懂,疑惑地看着他们:“是还有什么问题么?” 不放心她给的这个手法,所以大范围普及有顾虑? “没有,”陈觉摇头:“你就这么把这份秘籍公开传出去?” 秘籍? 穆昭朝被逗笑:“什么秘籍啊,就是一个救人的手法,多点儿人知道就能多救一些人,不是挺好的么?” 陈觉瞬间觉得,昭朝妹妹的格局、大气是他这辈子都比不上的。 这样的人,竟然被严重不符合实际的流言中伤这么久,还从家里搬了出来,陈觉打从心底里瞧不起那些人。 尤其是林家的那个大少爷林正清。 算个什么玩意儿! “那……”陈觉提议道:“要留个署名么?” 这东西公布出去,肯定会引起很大反响,留个署名,也能帮昭朝妹妹洗掉一些不必要的污名,甚至是扬名都是有很大可能的。 穆昭朝:“不用了。” 穆初元:“不署名。” 穆昭朝和穆初元两人一起开口,却是有口同声的话。 陈觉看了看穆昭朝,又看了看穆初元。 为什么不署名?这么好的机会…… 穆昭朝看了看面色凝重的穆初元一眼,笑着道:“这本就是我跟着一位云游的神医学来的,神医当时教我们的时候,都没有留名,我怎么能用别人的成果装大公无私,为自己赚名声,这太不地道。” 穆初元看了妹妹一眼,他不太能确定她口中的‘神医’是否真的存在,但这个名字无论如何是不能署的。 “嗯,”他道:“无偿分享,不求名不求利,没必要署名,毕竟这世间人心最复杂,难保不会被有心人利用。” 并不是每个人都是正常人的心里。 万一碰到什么事,比如用这手法没救回来,或者是别的,也别想有人借此来伤害昭朝。 她本就不求名不求利,那也就没必要担不必要的风险。 相比于扬名立万,他更希望妹妹平安顺遂,开心快乐。 陈觉也听明白了,听明白后,他更钦佩穆昭朝。 至于穆初元的想法,他也能理解,昭朝一个女儿家确实没必要担这种风险,想到这里,陈觉有一丝汗颜,论做哥哥,他还得好好跟穆初元多学学。 因为要找番椒还有最后这个急救手法的公开,穆初元难得一次没留到吃晚饭,而是跟小陈将军一道离开。 送他们出去的时候,穆昭朝让丹若把装好的炸鱼块拿出来给他们。 原本以为穆初元会留晚饭,就没给他装,临时又让丹若包了一份。 聂峋万万没想到,她也给自己装了一份。 “今日你也辛苦了,”穆昭朝冲他笑笑:“快收着,要不然下次都不好让你帮我干活了。” 聂峋这才郑重行了个礼,收下。 今天一天他已经从她身上看到了太多令人惊艳的地方,此时聂峋已经明确感知到他们两个人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那么出色,那么耀眼。 这让他心情非常激动,当然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丝淡淡的失落。 但听到她夸自己,还冲自己笑,聂峋又稍稍恢复些许自信,他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能帮她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小陈将军和聂峋一道,要先回府,然后再去西山大营,穆初元是直接去营里找人把两张图文抄录下来,两人不算一路。 “哥哥。”等小陈将军和聂峋离开,穆昭朝才在穆初元上马时喊了一声。 穆初元马上松开缰绳朝妹妹跑过来:“怎么了?” 穆昭朝往旁边走了几步,示意穆初元跟自己过来。 丹若见状,知道大小姐是有话要单独跟大少爷说,也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穆初元诧异地看着她。 穆昭朝看了眼小陈将军离开的方向问道:“小陈将军和俞家三小姐,感情是不是很好?” 穆初元目露不解,穆昭朝解释道:“你别多想,我就是嗯,感觉不太好。” 穆初元有些紧张:“你哪里不舒服?” 穆昭朝:“不是我不舒服,就是小陈将军和俞家三小姐,感觉,会有变故。” 穆初元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穆昭朝看着他的眼睛,一脸认真道:“直觉。” 虽然接触的时间还不长,但穆初元很清楚,妹妹不是恶作剧也不是故意搞事情的人,她这么说,肯定是察觉到了极大的不妥。 还是说,他没回来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事,妹妹才这么猜测? 他并不怀疑妹妹的初心,沉吟片刻后道:“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明元满心里都是俞家三小姐,一直也都盼着早日娶她过门。” 穆昭朝:“……” 哎。 她顿了片刻道:“你近日多提醒下小陈将军好了,若是能去一趟最好,要是实在去不了,勤鱼雁传书也是好的。” 虽然不知道现在再做这些有没有用,能不能改变什么,但也算是尽了一份心罢,不枉小陈将军这般维护她。 穆初元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穆昭朝摇头,而后冲穆初元笑了笑:“我说我能掐会算,哥哥信不信?” 穆初元原本就有点怀疑,再听她喊得这声哥哥,也跟着笑了:“信。” 一声哥哥,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不是也是。 “快回罢,”穆昭朝催促道:“明日一早我就去接外祖母,哥哥若是有时间,也可以过来庄子上。” 穆初元挑眉:“我和你一起罢。” 去接外祖母怕是难免要碰到舅母和正清表弟他们,他怕妹妹会受委屈。 “不用,”穆昭朝笑了:“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有时间就过来,外祖母见到你,应该会很高兴,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穆初元还是不放心,穆昭朝却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这点儿事还应对不了?” 她这么说,穆初元还是不放心,哪怕这些天的接触下来他清楚妹妹可以独当一面,但他还是不放心。 穆昭朝无奈道:“早知道不和你说了。” 穆初元这才点头:“行罢,那你自己小心些,若是真碰到什么事也不用怕,能解决就解决,不能解决就回来,等着我给你出气。” 穆昭朝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穆初元翻身上了马,想起什么,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妹妹:“后日我带你去骑马罢。” 穆昭朝应下:“可以,不过我并不会骑马。” 穆初元十分高兴:“我教你,放心,一定不会摔到你……对了,你刚刚说你能掐会算,你给哥哥算算什么时候能给你找个嫂子?” 他只是刚刚想起这事,想逗逗妹妹。 穆昭朝脸上笑一收:“没有,你碰到的都是孽缘。” 穆初元:“……” 穆昭朝又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把我的想法说了,你要找嫂子可以,但必须得先通过我的同意,要不然,你就不要认我这个妹妹了。” 一想到他那本强取豪夺文的结局,穆昭朝就十分无语。 明明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居然还中了美人计,这就罢了,还被人强取豪夺回去,最后还死了,穆昭朝觉得那本书的作者对男主的恶意有点大。 趁着她现在在穆初元心里还算有点分量,先把丑话说在前头,给他提个醒,也好让他心里警惕一些,真遇上到了那个北靖国的公主总不至于太懵。 总归还有好几年,慢慢来,总能让他把‘远离孽缘’铭心镂骨。 至于会不会遭到剧情的反噬,她现在还不需要考虑。 穆初元看妹妹一脸认真的表情,还有这满是孩子气的话,只当妹妹是在同自己说笑,登时就乐了,宠溺地应下:“行,哥哥都听你的,到时一定先争的你的同意。” 等穆初元走了,穆昭朝才带着丹若和桃枝回去。 忙活了大半天,马上天就要黑了,穆昭朝也没再让她们做什么,主仆三人就在亭子里喝喝茶写写字,歇够了就把院子简单收拾一下,因着第二日还要早起去林府接外祖母,吃过晚饭便早早睡了。 和穆昭朝比着穆初元今日可就忙多了,他下午离开庄子就回了营里,到天黑才回伯爵府。 府里一直等着他吃晚饭,他回去后,匆匆吃了几口,便又回了书房,连母亲要同他谈一谈,他都没时间先给婉拒了,回到书房就拿出妹妹的那两张图文,继续忙碌着。 下午,他已经找人临摹,然后再找人大批量抄录,再安排下去人手张贴传出去。 无论是哪一张都很重要,尤其是给妹妹寻找番椒,穆初元更是亲力亲为不敢假手他人,这就导致他接下来这几日都会忙得脚不沾地。 但他甘之如饴。 穆朝阳在饭桌上没能跟哥哥说上一句话,又听连若说,哥哥回来后,就一直在书房忙,应当是有军务要处理。 她心里这才好受点,哥哥晚饭吃的不多,这么晚了还在忙,她便让人炖好乳鸽汤,自己亲手做了点心,亲自给哥哥送过去。 到了燕草堂,小厮顺平看到穆朝阳愣了一下,忙上前行礼。 “我给哥哥送了些吃的,”穆朝阳看着顺平,道:“你去跟哥哥说一声罢。” 说着就要进院子,顺平忙上前道:“二小姐请留步。” 穆朝阳奇怪地看着他。 顺平躬着身子,恭恭敬敬道:“大少爷今日有要事要处理,吩咐过了,任何人不得打扰,还望二小姐见谅。” 穆朝阳看了眼亮着灯的书房,语气柔和道:“我只是给哥哥送些吃的就走,不会打扰到哥哥。” 顺平有些为难。 穆朝阳笑着道:“要不你去通传一声,我先在这里等着。” 虽然脸上带着笑,心里却酸涩得不行。 以往,她来找哥哥何时被下人拦过,又何时需要通传? 哥哥、哥哥他当真和她生分了。 可当着下人的面,她又不能表现出来,更不能让哥哥知道,只能强打着精神,撑着笑。 二小姐都这般说了,顺平虽然有些为难,但还是应了一声进去通传。 顺平一走,梅若先为穆朝阳委屈。 “二小姐何时想见大少爷需要通传了?”梅若看了强颜欢笑的二小姐一眼,马上又改口:“许是大少爷今日真有紧急军务要处理,二小姐也别太在意了。” 夜风还是有点凉的,被风吹着,再听梅若的话,穆朝阳心里更难过了。 “不要乱说了,”她提醒梅若:“哥哥忙也是正常的。” 梅若只好闭上嘴,虽她心底里觉得定是大小姐在大少爷面前给二小姐上了眼药,但看二小姐如此,她也不敢再多言,生怕让二小姐更伤心。 顺平很快折回。 见顺平神色匆匆,穆朝阳以为哥哥是要让自己过去,忍不住面上一喜,还没等她追问,就见顺平躬着身子道:“大少爷说今日实在忙,二小姐既送了吃的,就由小的带进去给大少爷,夜里凉,大少爷让二小姐早些回去歇着。” 夜色下,穆朝阳一张脸,顿时惨白无比。 好半晌,她才回神,精神恍惚地应了一声:“这样啊,那、那就告诉哥哥,让他注意身体,我先走了。” 一转过身,穆朝阳强撑的一张脸,便垮了下来,就连肩膀都垮了。 连若把食盒交到顺平手上,忙过来扶着二小姐,心疼地提醒她:“小心脚下。” 若不是连若扶着,穆朝阳差点被脚下石阶绊倒。 “二小姐!”梅若也赶忙过来扶着另一边。 穆朝阳就这样魂不守舍地离开了燕草堂。 顺平看了眼二小姐离开的方向,面色倒是平静,转身就提着食盒回书房回话。 穆初元晚饭确实吃得不多,他虽然还在因为妹妹搬去庄子的事生气,倒也不是故意因此绝食怄气,而是在妹妹庄子上吃了这么多天,伯爵府的饭,他吃不下了。 无论吃什么都觉得是味同爵蜡,再加上他确实有事要忙,便早早回了书房。 幸好回来的时候妹妹给他拿了一包炸鱼块,他可以勉强垫垫肚子。 顺平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大少爷正一边看一封信,一边在吃一包油纸包的炸鱼块,很香,他抽了抽鼻子,都有些忍不住咽口水。 “大少爷,”顺平把食盒提过去:“二小姐已经回去了,这是二小姐给您的乳鸽汤和桃花糕。” 穆初元头都没抬:“回了?” 顺平:“是的已经回了。” 穆初元看得投入,便擦了手,扯过一张纸开始写信回信,交代寻找番椒的事,一边回一边道:“拿下去罢,我不饿,你们分了吃了罢。” 都不如妹妹庄子上的东西好吃,他吃不下。 顺平看了眼大少爷手边的一包瞧着普普通通的炸鱼块,十分心疼地道:“要不大少爷喝点乳鸽汤罢,热热的喝下去,能舒服些,只、只吃炸鱼块太干了。” 他以为大少爷是因为大小姐的是跟家里怄气,故意不好好吃饭,躲在书房里吃从外面带回的炸鱼块,虽说伯爷夫人是有些偏心了,可大少爷总有别的法子,没必要作践自己的身子,不吃饭把身子拖坏了怎么能行? 穆初元摆了摆手:“拿下去罢。”他真喝不下。 一提起汤,他就又想起了中午在妹妹庄子上喝到的鱼头豆腐汤,那么鲜美! 哎…… 穆初元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好又拿了一块炸鱼块解馋。 以后他还是尽量在妹妹那里吃了饭再回来好了,要不然这漫漫长夜他可怎么熬啊! 顺平不知道主子心里的真实想法,只当主子还在为大小姐搬去庄子的事生气,毕竟都是府里主子的事,顺平也不敢多言,哪怕再心疼自家少爷,也只得拎着食盒出去。 出了书房看了看手里还冒着热气和香气的食盒,便和当值的顺明一起分了吃了。 在梅若和连若担心的目光中,穆朝阳一直到回到秋水堂才堪堪回过神来。 梅若心疼道:“二小姐也不用生气,等过些日子,大少爷看清楚了……真面目,自然会和二小姐恢复如初的。” 穆朝阳看了梅若一眼,眼底有些茫然,还会和以前一样么? 想到哥哥回来后对大小姐的态度,以及看她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就是升起一股不安,觉得,不可能了,不可能再和以前一样了。 哥哥他,他现在眼里只有大小姐,基本上看不到她这个妹妹了。 哪怕理智告诉自己他们是亲兄妹,理该如此,可她还是很难过。 他们也做了十几年的兄妹啊,她又没有拦着他不让他和大小姐团员,为何要对自己这么冷淡呢? 大小姐回来了,他们这十几年的兄妹情分,就全都不作数了么? 穆朝阳难过得差点哭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小丫鬟跑过来给梅若说了几句,梅若脸色登时就变了。 穆朝阳注意到她的神情,眉头皱起:“怎么了?” 梅若眼神闪躲间,还带着浓浓的不甘心:“没、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二小姐明早想吃什么。” 梅若向来性子急躁,压根不会撒谎,穆朝阳一眼就看穿她在撒谎,脸直接板起来:“说罢,要不然我让人把她喊回来亲自问话。” 梅若没办法,只得如实道:“刚刚二小姐给大少爷送的乳鸽汤和糕点,大少爷没吃,赏给顺平他们了。” 穆朝阳:“……” 这一瞬间,压抑许久的委屈和不安,直接冲上心头,穆朝阳眼眶一热,眼泪立刻便落了下来。 梅若和连若忙上前安慰:“二小姐别哭啊,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说错了话……” “大少爷兴许是不饿,又怕浪费了二小姐一片心意,就……二小姐快别哭了……” 连若瞪了梅若一眼,但又有些无奈,就算今儿梅若不捅出来,过不两日,二小姐总归还是会知道,不过是早伤心和晚两天伤心的区别。 好半天穆朝阳才止住泪,这些天她整日忧思忡忡,饭吃不下觉睡不好,本就不是很舒服,再这么被冷风一吹后大哭一场,只觉得头痛欲裂。 但她不想再听梅若和连若安慰,也不想看到任何人,她只想静静。 把梅若和连若赶出去后,穆朝阳就自己坐在妆台前发呆。 良久,她才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双眼通红,鼻尖也是红的,脸色白得很。 看着看着,她眼眶又湿了。 以往,她稍稍不舒服,哥哥都会紧张万分,现在却是连她的面都不想见了…… 她原以为父亲母亲待她如初,她最敬爱的哥哥也会待她如初。 现在看,都是她妄想了。 这般想着,她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独自哭了好一会儿,她才抬手擦干眼泪,打开妆奁想要翻找鼻烟壶顺顺气,就看到里面放着的两根绿绿尖尖的古蒂苗。 是昨日在郡主府,邵汀表姐分给她的。 她看着这两根古蒂穗出神。 今日满京城大半贵女齐齐出动去野外寻古蒂穗的事,她也知道,好友还朝她发出邀请,想让她一起去野外踏春顺便寻一寻大家都很好奇的古蒂穗,因着昨日的事,穆朝阳不太自在,便婉拒了,没有出门。 不过到了中午好友还是让人给她送了一些,顺便给她带了一些八卦趣事分享。 说是好几家贵女寻古蒂穗是为着讨好小世子和小县主,想在陈小公子跟前留个好印象,便把寻到的古蒂穗一股脑送到了国公府给陈小公子,却不料被陈小公子原原本本给退了回来。 好友派人送的信上乐不可支,穆朝阳却没什么笑的心情。 她有尝了几根好友让人送来的,味道一般般,并没有什么特别,她吃了几根便没再吃了,都分给了梅若她们。 果然同她猜的一样,郡主还有陈小公子不过就是顾着穆昭朝救了小世子一命,才这般看重她。 至于这个古蒂穗,自然也是救命之恩的缘故,否则堂堂郡主府和国公府,什么好的给不到小县主和小世子? 更别说只是野外随处可见的古蒂穗了。 若不是因着这是穆昭朝带过去的东西分的,她根本不会留着到现在,连若和梅若也不会不敢处理。 想到哥哥刚刚对她的冷淡,再看这两根古蒂穗,穆朝阳就有些说不上来的堵的慌,她犹豫了一会儿,拿起这两根古蒂穗想扔掉。 但刚拿起来,一个念头忽然福至心灵。 她盯着手里的古蒂穗看了看,跟中午好友送来的那些,并没有太大区别。 她凑到鼻尖嗅了嗅,好像闻着也没太大区别。 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她剥开其中一个,才一日时间,还新鲜着,瞧着像是还能吃的样子,这般想着,她直接放到嘴里…… 穆朝阳脸色登时就变了。 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她把嘴里的吃完,又剥开另一根。 鲜嫩的清甜再次从舌尖传来,是和白日里好友送来的那些,截然不同的味道,穆朝阳:“………………” ** 穆昭朝一夜好眠,天没亮就起了床,用过早饭后,让丹若和桃枝把每日要给小陈将军府上的青菜准备好,交到门房那边后,便顶着星露,往林府去。 前些天,她没来林府看外祖母,倒不是怕碰到林家舅母和林正清,她是不想碰见他们。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会儿庄子还没收拾好,灵泉也是前两日刚刷新,现在庄子也修整好了,菜也长大了,桃花也开了,就连塘里的鱼都鲜嫩无比,正好接外祖母过去好好享受享受。 她神色如常,还带着点小激动,反倒是丹若,很紧张。 她很怕遇到林家舅母和林家表少爷,哪怕大小姐现在不怕他们,遇到他们也能从容应对,她还是担心。 这毕竟是在林家,早知道应该劝大小姐等大少爷有时间时一块过来接老太君的。 要不然真碰上了林家表少爷,在他家里,万一闹起来,大小姐可是要吃亏的。 这般想着,一路上她都提着一颗心,只能不住祈祷此行顺利,不会碰到林家舅母,也不会碰到林家表少爷。 然而,她没能如愿。 马车刚在林府 门口停下,就听到了林家表少爷的声音。 丹若立马屏住呼吸看向大小姐。 听到林正清的声音,穆昭朝眉头也蹙了下。 真是晦气,不想看到谁,却总是遇到谁,她在心里啧了一声,但还是没有迟疑,掀开车帘要下去。 “大小姐……”丹若抓着她的手,小声道:“要不,等等再下去罢。” 等林家表哥走了,她们再下去,免得正面碰上,生出一些不必要的争端。 穆昭朝看了她一眼,笑笑:“无妨。” 话落,她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 昨日的事,她已经看得很明白了,只要她不掺和林正清和穆朝阳的感情,主线剧情还反噬不到她身上。 她不会主动找他们麻烦,但真碰上了,她也不会刻意示弱避让,显得她矮人一头似的。 林正清今日邀了几位同窗来府中博弈品茶,刚到门口,一辆马车便也在门口停下。 他正瞧着这马车有些眼熟,就见穆昭朝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林正清:“……” 他脸上温润绅士的笑,立马散了个干净。 穆昭朝视线往这边扫了一眼,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般,带着丹若和桃枝还有刚刚砍的一筐青菜,径直进府。 林正清:“………………” 他的同窗们:“………………” 作者有话说: 丹若:看到了么,好吃的古蒂穗穗,好吃的菜菜,鲜嫩至极的鱼鱼……可惜喽,你们永远都吃不到(#^.^#) 感谢在2023-01-06 17:30:11~2023-01-07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微微 50瓶;可乐、木子琳-君君 10瓶;无玖呀 9瓶;咕咕哒 3瓶;书虫 2瓶;你要不要来碗羊肉串、阿筝、NaN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出气 ◎耳尖爬上一丝红晕◎ 穆昭朝这个无视的动作, 和眼中无物的那一眼,对林正清而且, 何止是颜面扫地, 简直是把他脸摔到地上,再使劲踩了个稀巴烂。 这几日本就一直窝着火,前儿在郡主府发生的事, 更是裹着各种情绪涌上心头,林正清连君子之风都顾不上维持, 抬脚就朝穆昭朝走来。 丹若本就注意着表少爷这边, 见他突然怒气冲冲冲过来, 本就紧张的她,脸上瞬间难看起来:“大、大小姐……表少爷过来了, 过来了!还很生气的样子!” 怎么办啊! 天啊,这要闹起来,丢人事小, 大小姐吃了亏才是大事啊! 怎么就这么倒霉, 偏偏碰到表少爷了呢! 穆昭朝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对丹若和桃枝道:“不用管他,我们直接进去。” 能不能行了,一个男主, 总跟她过不不去, 一点儿度量都没有。 殊不知, 她这个举动更加激怒了林正清。 他三两步就冲到了穆昭朝面前, 直接挡住了穆昭朝的路,不让她再往前一步。 穆昭朝不得不停下来, 抬头看着他。 “你什么意思?”林正清快气疯了, 两只眼睛都在往外喷火。 穆昭朝面无表情看着他, 视线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一圈,而后语气毫无起伏地道:“混账行子,让开。” 林正清:“…………” 林正清整个人彻底愣住。 她、她骂人? 如此粗鲁无礼,还骂得这么难听,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这么骂过。 他又气又怒,再加上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这句骂人的话,他也不太会骂人,以至于怒火全都淤堵在胸腔,一张脸因为充血红得发紫。 偏偏穆昭朝还是一脸淡淡的表情,神色更是没什么欺负,看他就像看门口的石狮子一样,不带一丝感情。 林正清呼吸开始急促,连手都开始抖。 穆昭朝一点儿都不想看到他,见他不动,她也没跟他耗,稍稍偏了偏身子,就要从旁边绕过去。 “你、你站住!”林正清语气也开始不稳,咬牙切齿像是要当场把穆昭朝摁死一般。 穆昭朝理都不理他,脚步更是没有停一瞬,径直朝里走,但林正清实在让人无语,竟然伸出胳膊再次挡住她的路。 穆昭朝有点烦了,再抬眸时,眉眼间带上了烦躁和鄙夷:“好狗不挡道。” 林正清:“……………………” 林正清到底是世家大族的清贵公子,再加上打小就是人中龙凤,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先是被骂‘混账行子’又被骂‘好狗不挡道’,哪里还受得住,当即就呼吸不畅,两眼也开始发黑。 穆昭朝还不客气打开他烦人的胳膊,看都不看他,抬脚就跨了进去。 刚走了没两步,就听到身后噗通一声,然后就是慌乱地呼喊声: “大少爷?” “正清兄!” “来人啊!快请大夫!” “大少爷!” “大少爷死过去了!” “大少爷不行了,快快快……” 打从出了庄子就一直高度警惕的丹若自然还是一直在留意着林正清,大小姐骂的那两声,说实话,把她都给骂懵了。 她从来都不知道,大小姐竟然还会骂人! 她也不知道,大小姐骂人的时候都平平静静的,一点儿都不粗俗,还十分赏心悦目。 但…… “大、大小姐,”丹若看林正清两眼开始翻白,手脚也开始抽搐,气息急促地像是不行了,她登时就慌了:“表少爷、表少爷要不行了——!” 虽然她也觉得表少爷对大小姐太过分,刚刚大小姐骂那两句,她震惊之余心里还是挺爽的,总算是出了这口憋屈的气。 但现在看林正清真的不行了,丹若当然很慌,万一表少爷被大小姐这两句给骂死了,林家舅母肯定不会放过大小姐的,就算大少爷现在在京城,到时候大小姐也会有很多麻烦的。 穆昭朝打从心底里瞧不起林正清,没度量就算了,还自以为是,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得围着他转,小肚鸡肠一个。 她是觉得看林正清一眼都嫌晦气,但丹若怕得都快哭了,身后又着实混乱地不成样子,还有小厮直接哭了,她不耐烦地转头看了眼。 就看到林正清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脸色发白呼吸急促手脚不住抽搐。 身旁有人不住喊他的名字掐他人中,但并没有用。 穆昭朝:“?” 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抬脚往回走。 丹若和桃枝也被吓得不轻,两人忙小跑着跟上,并下意识把大小姐护在里面——免得林家人急了冲过来对大小姐不利。 穆昭朝到跟前看了一眼,无语至极。 还真是呼吸性碱中毒。 虽然很不理解林正清一个男主,为何气量度量会这么小,她还是压着满心的厌恶,冲围在他周围的一圈人厉声道:“都让开!” 但并没有人听她的,不仅不听,林家的下人甚至还把自家大少爷护得更严实了——生怕穆昭朝是回来趁机踹他们大少爷的。 穆昭朝左右看了看,瞥见桃枝提着的筐里给外祖母带的吃食,直接把包裹炸鱼块的油纸扯了下来,再次上前道:“再不让开,他死了,你们担得起责任?” 这话一出,一圈同窗,登时退避三舍。 开玩笑,林家大少爷的生命安全,他们可担不起? 别说命担不起,就是一条胳膊一条腿他们也担不起啊! 而且本就是林正清邀请他们来博弈品茶的,谁知道会碰上这种事啊? 这些人一散就剩林家的下人们。 他们也都犹豫了,大少爷的好友们担不起,他们更担不起啊。 就这么一瞬间,所有人心里都有了盘算,反正有穆家大小姐在前头担着呢,真出了事,那也是穆家大小姐的主要责任。 只有两个书童不肯退,穆昭朝也没管他们,上前就用油纸捂住了林正清口鼻。 并不是捂死,而是稍稍捂住,用油纸把他呼出的气都挡下来,再重新吸进去。 但其他人并不知道她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原本以为她是来救林正清的,现在直接趁人之危来捂人口鼻,所有人全都懵了。 就连丹若和桃枝都瞪圆了眼睛,连呼吸都停住。 林正清的两个书童最先反应过来,立刻上前就要拽穆昭朝。 穆昭朝本就心情不好,还要晦气地救这个混账行子,烦的很,眼看着这两书童手要伸过来,她眉眼一寒:“谁敢碰我?” 以往的那个穆家大小姐在外总是怯懦不自信,别说大声呵斥人,她是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两个书童经常跟着自家大少爷自然更加清楚穆昭朝的性子,是以,她眉眼这么一寒,还真把两人给喝住了。 但很快两人就反应了过来,正要心一横再次‘救’自家大少爷时,就见穆昭朝手一松,直接放开他们大少爷起身退开了。 两人心中一惊:天啊!她不会是已经把他们大少爷杀了罢! 两人眼睛登时就红了,当场要号天哀地,还没来得及嚎出声,就听到自家大少爷呛咳了两声,手脚不抽搐了,呼吸也差不多平稳了,脸也没那么白了,还一手撑着地,已经自己缓缓坐起来了一些。 两个书童:“………………” 他们愣了片刻,忙手脚并用爬过去把自家大少爷扶起来。 其他刚刚退开远远围观的林正清的同窗们:“…………” 穆昭朝见他情况好转就立马松开他,站起来后就把手里的油纸给扔了——沾了林正清就晦气了,她才不要再碰。 饶是隔着油纸,穆昭朝还是心理膈应地不行,瞧着自己那只手,一脸嫌弃。 震惊中的丹若和桃枝回过神后,就赶紧把自家大小姐护在身后,丹若还忙掏出崭新的帕子给自家大小姐擦手——油纸包了炸鱼块上面沾了不少油。 是的,她以为大小姐是嫌弃手上沾了油。 穆昭朝面无表情瞧着从地上被扶着站起来的林正清,接过帕子,嫌弃地擦手。 林正清站起来后,只觉得呼吸还有些不太顺畅,以手握拳抵在唇上轻咳一声,刚咳了一半,察觉到口鼻一股油腻,还有那股显然是炸鱼的味道,眉头蹙起。 下一刻,他猛然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刚刚好转了一些的面色,登时血色褪尽。 他……他他他出了好大的丑! 最主要的是,穆昭朝竟然救了他! 林正清一张脸一会儿白一会儿青,显然无法接受。 看到他变脸一样的神色,穆昭朝厌恶的脸上,突然浮现一抹看戏般的好笑。 啧,啧啧。 这是彻底恢复了,也想起来她刚刚救了他的小命? 其他同窗见林正清这个样子也不敢上前关心,只保持着不远不近地距离,安静地观察着。 “大少爷您觉得哪里不舒服?还好么?” “大少爷?” 林家的下人和林正清的书童自然没躲,一迭声关心自家大少爷的身体状况。 林正清脸色却在这关心中,更差了。 穆昭朝盯着他瞧了会儿,见他没有主动开口的打算不咸不淡地笑了声:“啧。” 一声啧,所有人视线全都转移到了她身上,包括脸色青白不定的林正清。 穆昭朝就那么淡淡笑着看着林正清:“清醒了?” 林正清脸色大变,怀疑又羞愤地盯着她。 穆昭朝手往前一伸,语气平静道:“你这条命可是我救的,请我出手诊费可不低,两千两银子。” 这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但……刚刚穆昭朝确实出手了,在她出手后不久,林正清确实就好转了,她出手救了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可,他们不是亲戚么?怎么还主动开口要钱的? 还狮子大开口,要两千两银子。 就这么拿个不知道什么的油纸,往人脸上一捂,就要两千两银子,怎么不去抢啊! 不过这些同窗都只在心里嘀咕了几声,并没有人开口。 倒是林家下人先忍不住:“穆大小姐若不是气我家大少爷,我家大少爷也不会出事!” 穆昭朝看向那个书童,冷笑了声:“他先冲过来找我麻烦,我不理他,他自己发病了,我不计前嫌好心出手相助,现在反倒把黑锅扣到我头上,不想认这救命之恩,就算了,我就当救了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但也不用这么黑白不分,倒打一耙罢?平白让人看不起,觉得林大少爷小气!” 说着穆昭朝露出了一个非常嫌弃的表情。 这个表情差点没把林正清刺激得差点又厥过去。 但穆昭朝这话却十分在理。 尤其是前日她还在郡主府救了小世子一命,满京城都知道,现在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真切切救了林正清,这些同窗们尤其赞同穆昭朝的话。 尤其…… 刚刚他们也看得很清楚,确实是林正清冲过主动找穆昭朝麻烦,穆昭朝并没有跟他多说什么,并且还躲着他,是林正清不依不饶,被穆昭朝讽刺了一句,他自己就发病了。 全程,都是林正清在找事。 说是被穆昭朝气的,谁知道是不是他自己有什么顽疾突然发作了? 一部分同窗看穆昭朝的眼神已经变了,觉得她着实冤枉,还带着点……钦佩。 救一个瞧不起自己总找自己麻烦的人,以德报怨,这可不是一般度量能做到的。 而且……还是这样一个倾城美人。 再看林正清,好几个人在心里嘀咕,林正清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这样的佳人在前,为何会拒掉婚事?这就罢了,还对人家态度那么恶劣,简直令人费解。 穆昭朝压根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但凡有点是非观,都该认同她的话吗,不过他们认不认同,她丝毫不在意。 若是不认同她的话,那就是人品有问题,这种人她更不需要在意了。 她看着林正清直白道:“这救命的诊费,林大少爷到底是肯出还是不肯出?” 林正清脸色奇差无比,也就比刚刚快死过去时好那么一点点。 他没说话,直勾勾盯着穆昭朝。 穆昭朝等了片刻,而后笑了一声:“林大少爷不会是觉得诊费贵罢?那好罢,看在我们是亲戚的份上,我给你个优惠价好了,只收你一半诊费,一两千银子好了,如何?” 林正清:“………………” 那一圈同窗互相看了看对方,而后低下头,不让别人看到自己在偷笑。 穆昭朝犹如未觉,自顾自道:“啧?不是罢!一千两银子的救命诊费林大少爷还嫌贵?出不起?那算了,我就当碰到了个不知感恩还乱咬人的什么东西罢……” “魏东! ”林正清铁青着脸,咬牙一声喝:“去给穆大小姐取诊费,两千两!” ‘两千两’这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穆昭朝心里冷笑了声,见林正清恨不能生吞了她的表情,她就十分嫌恶。 什么玩意儿? 好心救你,隔着上演农夫与蛇呢。 她脸立刻冷下来:“林大少爷既然不想认这救命之恩,那就罢了,两千两银子而已,我还看不上眼,林大少爷就留着好好请神医治治顽疾罢,下次再发病,就算碰上了,我也会躲得远远的,免得再被倒打一耙!” 话落,她转身就要走。 林正清简直要被气死了:“你、你给我站住!” 穆昭朝心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魏东这会儿已经先从管家那里取了两千两银子的银票跑回来。 林正清示意他送过去。 穆昭朝看了眼冲到自己面前,两手捧着的银票,再次冷笑了一声:“林大少爷可真有意思,这是感谢救命之恩送的诊费啊?还是打发叫花子啊?不想诚心谢,就收回去罢,别在这羞辱人,让人瞧不起!” 林正清:“……………………” 他脸青了白白了黑,一时精彩极了。 好片刻,他一抖两手,上前,郑重地行了个谢礼:“谢过穆大小姐救命之恩。” 穆昭朝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示意丹若把银票收了,这才道:“既然林大少爷还知道知恩图报,那我也就不推辞了。” 话落,见丹若已经把银票收过来,不再多说一句话,带着丹若和桃枝,转身就走。 林正清心里本就呕血呕得不行,再被穆昭朝这临走前的话一激,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直接吐了口血。 这下原本死寂的门口,又人仰马翻起来。 林正清擦掉嘴角的血迹,拂开要扶着他的下人,而后铁青着脸,正要缓和下情绪,就把今日请来的同窗都送回去,那些看了全程好戏的同窗,便已经十分识趣地过来拱手主动提出告辞。 “正清兄今日府上似乎还有事,我等就改日再来拜访。” 林正清知道今日他的脸面算是彻底扫地,但这会儿他也没有精力应对,只能应了一声,把人都送走了。 丹若注意到门口的情况,进垂花门的时候,偷偷跟大小姐转达讯息。 穆昭朝并不关心林正清现在会如何,刚出了一口恶气,她心情正好着,也不想听到什么脏东西污了耳朵,只道:“还有新帕子么,把炸鱼块盖好。” 见大小姐并不想再提表少爷,丹若也非常识趣不再提,而是和桃枝一起检查筐里的炸鱼块。 重新整理好,丹若又道:“大小姐好厉害!” 刚刚那一手,把她都吓一跳,没想到真的是救人,就那么简单? 回想起来,丹若还是惊讶不已。 穆昭朝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她刚刚之所以会出手,一是因为,林正清身为男主,她从系统那里了解过,并没有什么隐疾,有主角光环在,不可能在现在出现生命危险,简言之就是不会死。二是,她确实瞧出来他只是呼吸性碱中毒,这本来,就不算很严重,她也确实知道该怎么做,所以才上前。 一来,让林正清欠他个救命之恩,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在她面前乱跳! 二来,她也算是给穆昭朝出了一口气。 刚刚林正清的表情,看得她心情好极了,就该让他也憋屈一下接受一下现实的毒打。 三来,白得了两千两银子的同时,还狠狠讽刺了林正清一番,何乐而不为? 至于今日之后,京城里会不会传出林正清有隐疾又人品不好的传言,这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反正她现在心情很好。 以至于到了外祖母院子看到出来接她的秦妈妈时,脸上都还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见她这么开心,本就替老太君满心欢喜的秦妈妈,也立刻笑眯了眼睛:“昭姐儿来了啊,老太君一听说你来了,高兴地不行,非要亲自出来接,还是我说,昭姐儿马上就过来了,别接岔了,老太君这才没有出来,昭姐儿快进去罢,老太君都等不及了。” 穆昭朝也笑得更开怀了些:“外祖母还好罢,这几日饮食怎么样?” 秦妈妈笑着回道:“都好都好,昭姐儿这些天每日都派人送了新鲜的青菜,老太君比以往多吃半碗饭,精神也好了不少,晚上睡得也更沉了,头风可是没再发作过了。” 穆昭朝这才放心:“那就好,菜我每天都会让人来送新鲜的。就是……” 秦妈妈听出她的迟疑,脚步稍稍放慢了些,看着她:“昭姐儿有话说便是。” “青菜是直接送到外祖母这边来的罢?”穆昭朝看向秦妈妈。 秦妈妈立马就听懂了,笑着点头:“自然是的,也都是在这边院子做的,老太君一向喜欢清净,自己吃饭的时候多些,知道是昭姐儿派人特意送来的,老太君可宝贝了,每天都把菜吃完呢……” 说着她声音压低了一些:“这都是昭姐儿的一番心意,老太君不曾让旁的人品尝。” 秦妈妈清楚穆昭朝跟林府其他人关系都不好,老太君虽然无奈,但也不想伤了外孙女的心,再加上她本来也对大儿媳妇有些不满,即便穆昭朝送来的菜味道极佳,她也从未往别处送过——本也是外孙女特意送来孝敬她的,旁人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知道她的菜没落到旁人口中,穆昭朝这才放心,她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秦妈妈告知。” 若这菜落了林府其他人口中,比如林家舅母还有林正清以及他的妹妹们,她一定要直接找过去,让他们出钱。 秦妈妈笑笑,一脸柔和慈爱。 并没有因为穆昭朝这含着小气的言行而生出别的想法,本就是昭姐儿孝敬自己外祖母的,孝心可嘉,那菜她每日都见,活了几十年,好坏她还是分的出的,这菜可不是一般人能种出来的,昭姐儿肯定费了不少心思,不想给旁人吃再正常不过。 前儿为了尝菜的咸淡,她吃过一口,当真是美味至极。 她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鲜嫩的青菜。 也难怪老太君心里总是惦记着她。 这般想着,她看穆昭朝的眼神也更慈爱了些。 已经三月的天,外祖母屋上厚厚的帘子已经摘了,一进去就感觉亮堂了不少,屋里陈设的低调奢华也更明显了。 没等她喊出声,老太君便笑着冲她招手:“昭朝来了啊,快过来让外祖母好好看看。” 穆昭朝小跑着直接扑过来,老太君便笑着把她抱到怀里:“哎哟哟,又漂亮了!” 穆昭朝哭笑不得:“也就两日没见,哪里就变漂亮了。” 老太君像个执拗的孩童,固执道:“就是变漂亮了,我们昭朝只会越来越好看。” 穆昭朝拉着外祖母亲昵了会儿便说明来意:“……庄子上的桃花开了,我今日是来接外祖母去庄子上赏桃花的,我上个月亲手种了不少桃树,现在都开了,美的很。” 老太君迟疑了下。 穆昭朝立马问道:“外祖母今日不方便么?” 老太君笑着道:“没有不方便,方便得很,就是你温家奶奶,昨儿来人送了信,说今日上门找我说话,不打紧的,你温家奶奶最是和善,等她来了,一道去庄子赏昭朝种的桃花。” 穆昭朝刚要说那就改日好了,温家老夫人上门,想必是有事要同外祖母说,她明日再来接外祖母也一样的。 “那明日罢,”穆昭朝道:“明日我再来接外祖母好了。” 老太君坚持道:“今日就行的,在府里,不定能有庄子上清净呢,你温家奶奶也馋你庄子馋得紧。” 见穆昭朝面带疑惑,秦妈妈在一旁主动解释了一句:“温老夫人年轻时经常和老太君去庄子上游玩,只是后来老太君懒怠去,她便也没再去了,不过偶尔还会因此念叨老太君,昭姐儿等会儿要是主动提出来去庄子上,温老夫人肯定欢喜应下。” 穆昭朝想了想,既然跟外祖母关系这么亲近,那就一块请过去庄子上,外祖母有年轻时候的好友一块,想必心情会更好,便觉得也好。 不过还是要等温老夫人过来,看看她来找外祖母是有什么事,若是真有大事,去庄子上的事,晚一两天也不妨事。 “桃枝,”她示意了下丹若和桃枝,把给外祖母带的吃食拿了过来:“外祖母,这是我昨日炸的一些鱼块,很鲜嫩,带过来一些,给你尝尝,还有我自己种的薄荷,给外祖母摘了些新鲜薄荷叶子,可以泡水喝。” 说着,便已经把炸鱼块拿了出来:“秦妈妈把炸鱼块再回下锅罢,有些凉了。” 别说是昨日炸的,就是今儿早上新炸的,这么远的路过来,也该亮了。 “闻着这么香,”老太君抓着穆昭朝的手,一脸开心:“肯定很好吃,我们昭朝就是能干。” “可不是,”秦妈妈也接话道:“我活了几十年还从未闻到过这么香的鱼呢,昭姐儿就是孝顺。” 正说着话,有个小丫鬟过来回话,说是温老夫人和温家二小姐到了。 温家二小姐,那不就是温青茵么? 穆昭朝眉头一挑朝外面看了一眼。 温家的人还没到,老太君起身道:“昭朝,走,跟外祖母一起去迎迎你温家奶奶。” 穆昭朝对温青茵观感还不错,便扶着外祖母往外走。 秦妈妈吩咐了人去把炸鱼块回锅,也跟着一块出来。 她们也没迎多远,就到门口,刚站定,就看到温家一行人在小路尽头出现,正往这边来。 说起来穆昭朝和温老夫人已经在生辰宴时见过一面,跟温青茵前儿在郡主府也见了一面,她一眼就看到温青茵正扶着温老夫人朝这边看。 看到她看过去,温青茵立马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穆昭朝:“……” 她顿了片刻,也回了她一个笑。 见外祖母看过来,穆昭朝解释道:“前儿在郡主府跟温小姐碰上说过几句话。” 老太君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青茵也是个好孩子,你们两个似乎挺对脾气的,可以经常一块玩。” 女孩子家家的,还是有几个闺中好友,时常走动着比较好,这样不会太闷。 她这些天就有些担心外孙女在庄子上,也不怎么出来,时间久了会不会无趣。 现在看,她跟温家那小丫头,还挺有缘。 温老夫人还没到跟前,林老太君便走了过去迎人。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这才让各自身边的小辈见礼。 温老夫人自然记得穆昭朝,再加上这两日都在传她救了郡主府的小世子,温老夫人便多打量了她一番。 见她比第一次见更漂亮了,还乖巧懂礼貌,温老夫人心里也更喜欢她了,一迭声夸了几声好。 林老夫人自然也是把温青茵夸了一番。 两位老夫人还主动提出让两个小辈一块玩,穆昭朝想了想,前两次都是温青茵主动示好,她便冲她挥了挥手:“温小姐,又见面了。” 温青茵含着星光的眸子笑起来:“穆大小姐,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我们可真有缘啊!” 林老夫人生怕外孙女没朋友呢,听到这话,便道:“既有缘,就多交流,没事一块玩。” 两人便落在两个老夫人身后,主动搭话。 要进屋时,一个小丫鬟贴着墙角过来,在秦妈妈耳边小声说了什么,秦妈妈听完脸色立马就变了,抬头朝穆昭朝看过来。 察觉到目光,穆昭朝也看向秦妈妈。 两人视线对上时,秦妈妈便冲她笑了笑,示意她没什么事,不要紧。 穆昭朝想了想,又看了看那个传话的小丫鬟偷偷看她的动作,心里立刻明了,应该是在说刚刚在门口发生的事。 她也回了秦妈妈一个微笑,这才跟温青茵一起进屋。 等穆昭朝走了,秦妈妈眉头稍稍蹙起,她想了片刻,吩咐那个小丫头:“我知道了,不准往老太君跟前多说。” 小丫鬟向来听秦妈妈的,立刻点头。 秦妈妈还吩咐下去,不准人把门口发生的事告诉老太君,免得她又着急,好容易这几日有昭姐儿的菜养回来一些精神,胃口也好些,再因着这些事着急病了,那可就麻烦了。 左右,大少爷没什么事,昭姐儿也没吃亏,这事就算揭过了。 想来大夫人也不会过来找老太君说这些,也就没必要让老太君知晓。 院子里人跟着老太君这么久,又有秦妈妈调.教,自然知道轻重,不敢乱多嘴。 刚进屋没多会儿,刚刚穆昭朝拿过来的炸鱼块便热好了,秦妈妈闻着确实极香,想到老太君对昭姐儿的自豪,便做主端了上去。 果不其然,老太君立马热情地跟温老夫人介绍:“这是昭朝给我带过来的,是她在庄子上养的鱼,味道是极好的。” 确实特别鲜美,满屋子都是鲜嫩的香气,勾得人立马食欲大发。 温老夫人知道林老夫人是欢喜外孙女的孝顺,再加上确实闻着很香,她便接过热帕子擦了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尝了尝。 入口便是滑嫩鲜香,温老夫人眼睛一亮,看向穆昭朝的眼神都变了。 温青茵也被伺候着擦了手,吃了一块,当即就发出惊叹:“这也太好吃了!” 说着看向穆昭朝:“穆大小姐可真厉害!” 林老夫人看她们这般反应,终于满意了,心里美滋滋,他们昭朝的好,就得让更多人知道才是。 不过吃了一口之后,确实也惊讶到。 一屋子人都对这盘炸鱼块赞不绝口,没多会儿这盘炸鱼块便见了底。 温老夫人还想再吃一块时,一看空了盘子,登时大笑起来:“瞧我们这没见过世面的,竟然给吃完了。” 林老夫人也笑得不行,倒不是被温老夫人逗笑,更多的是,外孙女的东西让人喜欢,外孙女也让人喜欢,这才是她最开心的。 “你今日可有空闲,”林老夫人主动道:“我外孙女说庄子上桃花看了,想接我去庄子赏桃花呢,你若是得空,就今日,一块去庄子上,赏赏花,再让我外孙女给你逮条鱼带回去你回府自己炸了吃去。” 温老夫人笑着看着一旁乖巧的穆昭朝,真真是越看越喜欢,来时心里一直盘算的那个念头有些动摇,只片刻,她便应下:“那敢情好,这说明我和青茵有福气,正好赶上了,你那庄子我可是有年头没去过了。” 林老夫人笑吟吟道:“现在庄子是昭朝的了,昭朝比我用心,定然打理得比我好。” 温老夫人便也顺着话夸穆昭朝,看穆昭朝的眼神慈爱得更是像一汪春水。 穆昭朝脸皮其实挺厚的,听着这不住口的夸赞,一直保持着乖巧得体的笑,反倒是温青茵凑到她跟前,小小声跟她咬耳朵:“你真是太厉害了,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 穆昭朝笑笑:“都是些小事情,我也不会旁的。” 温青茵还是冲她竖起大拇指,她想起什么突然问道:“前日,你给小世子小县主吃的古蒂穗,是不是也这么好吃啊!” 她不信外头说的,是因为穆昭朝救了小世子,郡主府还有国公府给穆昭朝面子。 小孩子不懂事,陈小公子可是最清正的,又怎么可能会如此。 再加上昨天大半贵女出动满京城寻找古蒂穗,又纷纷铩羽而归的事,她更相信是穆昭朝庄子上的东西味道不同。 穆昭朝想了想,道:“应该味道要好一些罢,毕竟我也没吃过外面的,庄子里长得确实味道不错,一会儿去了庄子上,我带你去摘一些尝尝?” 温青茵要的就是这句话,当即便笑眯了眼睛:“好呀。” 温青茵家世好,长得好看,性子还这么开朗温柔,主要是对她一直抱有着极大的善意,穆昭朝当然也很喜欢她。 秦妈妈刚把去庄子上要带的东西收拾好,正要出发,一个丫鬟匆匆进来回话:“老夫人,元哥儿来了。” 穆昭朝正在给温青茵闻她带来的薄荷叶,温青茵脸上正好露出惊讶的表情,穆昭朝好笑地弯起了嘴角,听到丫鬟的话,嘴角的笑一顿,转头看过去。 就见穆初元已经急匆匆从外面冲了进来。 一进来没顾上请安,先去看穆昭朝。 见妹妹一切都好,脸上还带着笑,不像受欺负受委屈的样子,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老夫人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见外孙儿这般匆忙,笑骂了他一句话,就让他赶紧给温老夫人请安。 穆初元又看了妹妹一眼,见妹妹冲自己笑,他彻底放心,行了礼,还告了罪。 “妹妹说要接外祖母去庄子上赏桃花,我怕她一个人应付不来,处理了公务,便赶了过来,倒是唐突了温老夫人和温小姐。” 温老夫人也是看着穆初元长大的,一直知道他的性子,只当他是急着来见林老夫人并没有怪罪,还夸他孝顺。 于是,去庄子的一行人中,又多了一个穆初元。 林老夫人有意让外孙女多交朋友,便来着温老夫人的手,让穆昭朝和温青茵两人在后面说话交流感情。 温老夫人本就是有事要来同林老夫人打听,便也热切得和她说这话,没再管后面的几个小辈。 穆昭朝和温青茵并肩从屋里出来,正说笑着,一抬头就看到外头廊下正眉头紧锁朝她这边看的聂峋。 穆昭朝:“……” 他怎么来了? 聂峋脸色很难看,眉头更是紧紧锁着,眼底更是带着明显的担忧和焦急,看到她没事,他那绷着的紧张,这才算松懈了些,但脸色还是不太好看,嘴角都一直抿着。 穆昭朝:“?” 她下意识看了哥哥一眼,而后又看了看聂峋。 怎么回事? 他怎么跟着哥哥一块来林府了? 小陈将军呢? 他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来找她的? 穆昭朝压了满心疑问,又走了一段路,聂峋那道视线,实在太过灼热,她看了眼在前面和温老夫人,轻轻对温青茵道:“温小姐先在前面走着,我马上赶上来。” 温青茵看了看她身后不远处的穆初元,以为她是有话要同自己哥哥说,便笑着点了点头。 穆昭朝落后几步,很快就和穆初元并肩。 “哥哥怎么来了?”她问的时候,视线是朝聂峋看去的。 穆初元:“听说了林府门口的事,怕你……就赶过来了。” “我没事,”穆昭朝笑笑:“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不至于在这里还能受欺负。” 穆初元虽然知道妹妹的性子,但他就是不放心。 “不过还是谢谢哥哥关心,”穆昭朝冲他笑笑,又道:“外祖母喊你呢。” 穆初元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后面的聂峋,这才快步朝前走了几步。 穆昭朝刻意放缓了脚步,转头问聂峋:“你怎么也来了,不用跟着小陈将军么?” 聂峋直勾勾盯着她,哑着嗓子,轻声道:“大小姐没事罢?” 穆昭朝笑笑:“我没事。” 聂峋眨了眨眼,继续追问:“真的没事么?” 他之前在林府做过工,很清楚林大少爷还有林府对她的恶劣,他不信她真的没事。 穆昭朝也冲他眨了眨眼:“真的没事,放心罢。” 聂峋看着她忽闪忽闪的眼睛,还有她眼底笑,整个人呼吸一滞。 穆昭朝想了想,又道:“谢谢你啊。” 他跟林府的关系应当很不好了,跟着哥哥过来,门房那边看在穆初元的面子上不会如何,但还是有风险的。 就这样,他还是过来了,就为了亲眼看一看,她是不是没事。 这份心,很难得了。 说不定,他能来,还是先去求了小陈将军,又去求了哥哥,才能跟着的。 这么想着,穆昭朝心里有些感动,便又冲他道:“真的谢谢。” 话落,外祖母在前面回头找她,穆昭朝便忙快步朝前走过去。 看着她的背影,聂峋:“………………” 好半晌,他悬了一路的心这才重新回落,垂下的眼眸无声笑了笑,耳尖更是在春日温暖的和风中爬上一丝红晕。 作者有话说: 炸鱼块:什么脏东西也配闻到我的清香,晦气! 那张包鱼块的油纸:呜呜呜呜我脏了,我不干净了呜呜呜呜o(╥﹏╥)o 阿岭:就是,晦气! 感谢在2023-01-07 16:29:15~2023-01-08 17:55: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 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咕咕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 20瓶;书虫、NaN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阿棠 ◎得打他一顿出气才行◎ 一行人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府门口。 刚踏出大门, 和温青茵并肩出来的穆昭朝就察觉到好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抬眼看过去。 林府门房的几个小厮, 看到她的视线, 纷纷低下头,且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怕她? 这一幕让穆昭朝觉得有些好笑。 她视线又扫了一圈,果不其然离得远一些的几个下人, 见她看过来,也都匆匆低下了头。 “你在看什么?”温青茵见她笑得这般好看, 也抬头看了看, 但并没有看到什么好笑的。 穆昭朝冲她笑笑:“看笑话。” 温青茵:“?” 她漂亮的桃花眼, 微微睁大,显得十分透澈可爱。 穆昭朝这下是真的笑了:“老夫人她们在喊我们呢, 快点上车罢,等会儿到了庄子带你去抓鱼赏桃花……” 温青茵以为她刚刚那句‘看笑话’是在逗自己玩,一点儿都不觉得哪里不礼貌, 反而觉得穆昭朝很有趣, 当即就乐了。 她当即便应下:“那就这么说好了。” 见外祖母也正朝自己招手示意,穆昭朝知道外祖母是要自己跟她同乘一辆马车,笑着应了声,但并没有立马朝外祖母的马车走去, 而是朝穆初元走过去。 林老夫人以为外孙女是有话要跟外孙说, 也没在意, 先上了马车, 在车上等她。 穆初元还未上马,见妹妹过来, 忙朝她迎了几步。 穆昭朝视线却是瞧着他身后的聂峋。 穆初元:“……” 穆昭朝收回视线见哥哥正盯着自己, 笑了:“你等会儿去哪里, 回营里,还是去兵部,还是跟我去庄子啊?” 穆初元:“先送你回庄子上,我再去趟兵部,中午赶不及吃午饭,下午应当就能过去。” 穆昭朝点了点头知道哥哥还是不太放心,怕自己应付不过来,虽然她不认为自己哪里会应付不来,但还是很开心他的周全。 “你呢?”她视线越过穆初元看向聂峋:“就这样出来没事么?小陈将军也首肯?我这边没事,你快回去罢,总是跑出来会耽误你。” 虽然等他恢复身份后,并不需要军营的这些经历,但她本意是想着,进了军营他日子多少能好过一些,若运气好,在被找回王府前取得一些成就,哪怕只是个百夫长,至少回到王府后不会那么被动被歧视。 “没事,”聂峋冷峻的脸上难得透出几分温和来:“任务我都提前做完了,我现在是小陈将军的跟班,营里操练任务完成后,就听小陈将军吩咐,他今日忙抽不开身过来,让我来庄子上帮忙。” 穆初元也看了聂峋一眼,主动帮他说了一句:“就让他跟着过去罢,庄子上若有什么事,他还能过来给我传个信,营里有我还有明元,不碍事。” 今天林府门口的事,就是聂峋跑去告知他的,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比自己还快一步收到的消息,但刚刚来的路上,他很诚恳地说了自己想报恩的心,还恳求他帮忙,穆初元对他还是信得过的。 再加上,他现在可用的人手不多,聂峋是他和明元都看好的苗子,让他在庄子上守着,他也能放心些。 就是这样,早上在营里完成操练任务,就立刻马不停蹄跑去庄子上帮忙,到了晚上再回营里,一天到晚没个清闲的时候,会比较辛苦。 他这么说了后,聂峋还是坚持,并丝毫不觉得哪里辛苦,穆初元更是对他高看一眼,这才帮她在妹妹面前说了句话。 穆昭朝并不清楚军营的情况,听哥哥这么说,便以为他们都安排妥当,又见聂峋眼神里的坚持,便也没再执着于撵他回去。 “那好罢,”她点了点头:“若是累了,你就歇着,不碍事的。” 聂峋嘴角轻扬:“都听大小姐的。” 见他笑了,虽是微微笑,但五官如此清绝,这样的笑反而有种腼腆的清纯,穆昭朝眉心轻轻动下。 她实在不明白,造物主塑造一个这样的人物,为什么要给他安排一个那么悲凉凄惨的结局。 见穆昭朝还在看着自己,聂峋眼中现出几分疑惑,以为她还有话要交代自己,便安安静静等着。 倏尔,穆昭朝冲他笑笑,什么也没再说,转身上了马车。 聂峋:“?” 聂峋:“……” 片刻后,他又笑了下。 林府门外有个小厮,盯着聂峋看了许久,终于把人认了出来。 原本他就觉得很眼熟,可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终于想起来了,但看着聂峋眉梢眼角的笑,他更懵了。 他、他……他还会笑? 这也太奇怪了罢,以往都是常年冷着一张脸不说,还经常眼神阴沉沉的,瞧着就十分不好亲近。 这么久没见,还以为他死了呢。 竟然、竟然去跟着穆大少爷了? 而且,他刚刚那是笑吧?就是笑! 小厮眼睛一眨不眨,像是看怪物一样盯着聂峋。 显然是对他还敢踏足林府十分震惊,又对他现在的样子感到好奇。 打从决定去找穆初元,聂峋就做好了被林府的人认出来的准备,他也做好了承受最坏的后果的准备。 没发生什么意外,是他运气好,也是穆大少爷面子够大,聂峋心里清楚得很。 被人这么盯着,他自然一早就察觉到了。 但他并不在意。 既然敢来,就不怕被认出来。 转身跟上穆大少爷,准备启程时,聂峋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他眉眼立时沉下来。 也是同一时间,抬头朝斜后方看过去。 那辆低调的马车窗帘被掀开,朝这边看的正是林府大少爷林正清。 林正清确实有点怕了穆昭朝和穆初元这对兄妹,是以十六年来第一次这般失礼没有过去同长辈请安。 他目光极其复杂,恼怒有,厌恶有,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怕。 眼见两人走了,他刚要松一口气,注意到什么,视线一转,和一个身着西山大营制服的小兵对上。 见他也正盯着自己,眼神极沉,还带着清晰且有针对性的冰冷恶意。 林正清:“?” 那人是谁? 那股让他觉得脊背生寒的冷意又是怎么回事? 他这一迟疑,要再深究时,那人已经转身,跟在穆初元身后,走了。 林正清:“……” 若不是刚刚那股恶意实在太真切,他都要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是穆初元的人? 所以,是穆初元对自己不满? 想到这里,林正清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还对他不满呢! 这一激动,他呼吸又开始急促,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不久前在门口出的丑还有被穆昭朝救了后的讽刺,他又不得不闭上眼赶紧平稳自己的呼吸。 好容易把呼吸和情绪都平复下来,他睁开眼,就狠狠锤了车厢壁一拳。 他好气好憋屈! 穆初元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听见什么动静,朝后方看了一眼,眼底的冷意比聂峋有过而无不及。 他收回视线时,意外地和聂峋视线相接。 两人谁也没说什么,只默契地移开视线。 穆昭朝倒是不知道还发生了这个小插曲,正在马车上给外祖母闻她刚做的桃花香露。 林老夫人被外孙女拿出来的这个小东西震惊到。 “这是你做的啊?”林老夫人看着眼前怎么瞧这么好看的外孙女,笑着问。 穆昭朝点头:“这瓶是送给外祖母的,这上面是我特意画的外祖母最喜欢的玉兰花,外祖母喜欢么?” 林老夫人瞧了瞧,倒不是跟外孙女抢好东西用,就是稀罕外孙女的这片心意。 “你还有么?”林老夫人看着手里精致的小瓷瓶,问道。 “有,”穆昭朝笑道:“还有三四瓶呢,外祖母喜欢?那等会儿到了庄子上,再给外祖母两瓶。” “不用!”林老夫人,这才笑着把小瓷瓶揣进手里,乐呵呵道:“我就是问问你还有没有,你要还有,这瓶外祖母就收下了。” 见外祖母爱不释手的样子,穆昭朝心道,没想到外祖母这么好满足。 ** 有穆初元在前面带路,一路都很顺利,到庄子的时候,阳光刚刚好。 两位老夫人多年未到这庄子来,从马车下来,瞧着面前熟悉的景致,颇有些唏嘘。 众人陪着两位老夫人,一路赏景一路回忆往昔。 穆昭朝原本听不太懂,听着听着便听出了一些意趣。 外祖母年轻的时候,也必然是个顶顶有趣顶顶绝色的女子。 本就是打着赏桃花的名义来的,一行人自然先去东池那边赏桃花。 年妈妈早早就让人备了轿撵,预备着等老夫人来了用,但两位老夫人也不知是不服老还是兴致高,非要自己走过去。 所幸桃林距离也不算远,群山绵延,绿草盎然,还有裹着花香和泥土青草芬芳的和风,倒也是一大乐趣。 尤其是,如今的庄子是跟记忆中不一样的生机勃勃,田洼里的小草都长得分外别致昂扬,瞧着就让人心情大好。 路过菜地的时候,温老夫人更是不吝夸赞。 “快别惦记了,”更开心的是林老夫人,她笑着指了指温老夫人:“中午让我外孙女给你砍些来做给你吃,放心好了,既然到了这里,定然不会让你吃不上这新鲜的。” 温老夫人看穆昭朝的眼神都变得火热了不少,眼睛里,还带着满意和喜欢。 倒是把穆昭朝看得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跟她并肩的温青茵,瞧着自己祖母的神色,耷拉着脸,突然叹了口气。 穆昭朝看她一眼:“怎么了?” 刚刚不还听开心的么,看到什么都稀罕得不得了,突然叹气? 温青茵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我要完了。” 穆昭朝心里咯噔一声,眉心也稍稍蹙起来:“什么?” 难不成是跟她那个渣男表哥已经发生了什么不能挽回的事情? 她对温青茵印象还不错,她又是个单纯的小姑娘,穆昭朝不想看到她身上原定的悲剧发生。 就在她心惊不已时,就见温青茵耷拉着脸,看她一眼:“等从你这里回去,祖母又该念叨了。” 穆昭朝:“?” 没等她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温青茵就举起了自己两只手给她看。 “我才刚把木簪子亲手雕出来,前两日才给祖母戴上,手上的刀口都还没长好……” 穆昭朝看了看她的双手,指尖确实有很明显的刀伤。 再看她的表情。 小姑娘虽然耷拉着脸,但并没有生气怨恨,显然对此也是有些喜欢的,就是想说两句罢了。 “这次再回去……”温青茵凑到她跟前,小小声道:“我不会要在院子里也种菜罢!” 两人虽然接触的时间不算长,但难得的很投机,再加上两位老夫人又是老朋友,两人自然也更亲近。 看着温青茵瞪圆的眼睛,穆昭朝想了想,一脸认真地打趣:“要不要我教你怎么种菜,怎么浇水?” 温青茵瞪圆了眼睛看着她。 穆昭朝笑吟吟和她对视。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好一会儿,突然同时笑出声来。 “不和你说笑了,”穆昭朝道:“温老夫人自然是更疼你的啊,刚刚一碰面就看到温老夫人鬓侧的桃木簪了,可见你在她心中的分量。” 说到这个,温青茵脸稍稍有些红:“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做,做得一点儿都不好,但我手笨啊,也做不出更好的了,祖母又一直念叨着,我就想着先给她,免得她总觉得别人有她没有,谁知道,她拿到后就天天戴着,我都不好意思说是我亲手做的,让人看到,还以为我对祖母多不上心呢。” 穆昭朝看了看前面温老夫人鬓侧的桃木簪,确实工艺不太好,但她们这个身份地位的老夫人,差得也不是工艺好又贵重的簪子。 “不会有人这么觉得,”穆昭朝笑了笑道:“只会觉得,老夫人福气绵长,儿孙孝顺。” 温青茵一听她这么说,心里就十分舒坦。 虽然和穆昭朝接触不多,但温青茵就是觉得她人很好,她也很喜欢和她说话。 看到林老夫人鬓侧的桃木簪,温青茵也夸赞道:“还是林老夫人更有福气,不过你做得桃木簪就是好!” 但凡不是瞎子,都能一眼看出两根簪子的差别。 “做工不算什么,”穆昭朝道:“珍贵的是心意。” 温青茵顿时就不纠结自己的手艺了,并十分赞同穆昭朝的话:“你说得对!” 是她偏执了,还是穆昭朝通透。 等到了桃林,又是一番惊叹不已。 这一路被夸着走过来,穆昭朝已经习惯了,面色始终平静如水。 落在温老夫人眼里,这就是宠辱不惊,不禁对她更喜欢。 “这桃花怎这么香?”温老夫人笑着道:“果然这是块福地。” 林老夫人则什么都不忘往外孙女身上推:“那都是昭朝打理的好,我年轻那会儿可没她这么细致用心呐。” 虽然知道林老夫人有意夸外孙女,但温老夫人是来过庄子的,这话倒也没说错。 从绚烂的桃林穿过时,香气更浓郁了。 但一点儿都不冲,是那种很浓闻之却又十分清甜的香味。 穿过桃林,到了池塘边,才是景致之最。 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着蓝天白云和桃林,美到了极致。 下人们搬过来藤椅和小桌子还有茶水,让两位老夫人在池塘边坐着赏景。 穆昭朝则带着温青茵去摘古蒂穗。 聂峋原本是在两位老夫人后面一些,随时等吩咐的。 见穆昭朝带着温青茵走远了些,去靠近水的地方,他只犹豫了片刻,便跟了过去。 见聂峋过去了,穆初元便留在原地伺候外祖母和温老夫人,不过就是目光时不时往水边看一下,免得出什么意外。 “这些就是现在满京城都出名的古蒂穗?”温青茵蹲下,指着地上冒头的嫩尖尖。 穆昭朝摘了一根递给她:“嗯,你尝尝。” 温青茵早就好奇得不得了,昨日她本来也想出府去野外寻的,但父亲母亲不放心,不让她出门,就连哥哥都不帮她,她只能在院子里无聊地看话本子。 现在终于见到了,还是穆昭朝庄子上的,她便也没客气,接过来就剥开吃了。 “唔!”温青茵睁大了眼睛,称赞的话都说不来了,只冲她比大拇指。 她这个样子又可爱,又招人喜欢,穆昭朝又随手递给她几根。 温青茵连吃了好几根,这才想起来什么,摘了一把送过去给祖母。 也没多说什么,又折回来继续一边摘一边吃。 期间还不忘夸赞。 “你还不知道罢,”温青茵一边吃一边道:“昨天满京城都是去野外寻这古蒂穗的,我差点也跟着去了,没想到竟然这么好吃,早知道这么好吃,昨天无论说什么我也出去摘了,亏了亏了……” 穆昭朝想起昨日小陈将军同她说的这事,不禁乐了:“今天不就吃到了,也不算亏。” 外面的那些,可没有她庄子上的味道好。 温青茵认真道:“那我生命力就永远少了一天吃古蒂穗了。” 她还要继续念叨亏了,一边帮着摘的丹若,想了想,说道:“外面没有这边庄子上的好吃,昨日大少爷过来的时候,说的。” “真的啊?”温青茵一脸惊讶。 丹若点头:“是的。” 温青茵想到什么,噗嗤一声乐了:“我就说,那些人送去国公府怎么被陈小公子原封不动又给送了出来,原来是不好吃啊。” 穆昭朝想到陈小公子,想说,就算好吃,陈小公子应当也不会收,但这话说出来显得他们多熟一样,穆昭朝又把话咽了回去,只道:“这边气候好,水源足,应当是比野外的口感好上一些。” 温青茵吃着吃着想到昨日着了风寒在家里休养的嫂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穆昭朝:“穆大小姐,我可以、可以问你多讨一些这个古蒂穗么?” 穆昭朝挑眉:“可以是可以,你打算讨回去送谁吃啊?” 可别是要送给那个渣男表哥,要不然,她会心塞的。 “给我嫂子,”温青茵又往她身边挪了挪,小小声贴在她耳边嘀咕:“我嫂子这两日着了风寒不方便出门,这个小东西太好吃了,我想带一些回去给嫂子尝尝,也好让她精神好一些。” 罗沁? 穆昭朝脸上立马露出灿烂的笑来:“当然可以,你想摘多少都可以,这里、还有那里……” 穆昭朝指了指各处,对温青茵道:“只要温大小姐摘得完拿的完,随便摘随便拿。” 只要不是给那个渣男表哥,她要送给谁,穆昭朝都可以接受。 而且本来就是地里自己长的,她既没费心思,也没费工夫,不值什么钱,都是小事情。 温青茵听她这么说,顿时就被这份好爽惊到了。 “穆大小姐真大气!”温青茵想了想道:“我也不能白拿穆大小姐的,这个……” 她从头上摘下一个镶了红宝石的金簪:“这个就当做是我的谢礼罢。” 这么贵重的东西,穆昭朝怎么可能收。 “温大小姐太客气了,”穆昭朝忙推回去:“不用这样,这些古蒂长在这里,我也吃不了那么多,就算你不来摘,时间久了它们就自己长老了不能要了,本也不是什么稀罕的,温大小姐这簪子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温青茵却很坚持:“你刚刚自己说的,贵不贵重再其次,重要的是心意。” 穆昭朝哭笑不得:“那你随便送我个什么就好了,这簪子我真不能收。” “不行,”温青茵认真道:“你如此真诚待我,我怎可敷衍?你快收着罢,要不然我都不好意思摘你这的古蒂了。” 穆昭朝还是不同意。 温青茵又道:“这金簪我一共打了两支,另一支镶的是绿碧玺,正好我们一人一支,你是不是不想交我这个朋友啊?” 穆昭朝:“……” 她没办法,只得收下。 她想了想,从荷包里取了一瓶桃花香露:“温小姐相送我收着了,我也送温小姐一个小玩意罢。” 这瓶桃花香露的瓷瓶上她画的是一条跳出水面的红鲤鱼。 温青茵看到她递过来的小瓷瓶,十分惊喜:“这是什么?鼻烟壶么?好精致啊!这鱼好肥嫩!咦……好香啊!” 穆昭朝笑着道:“是我自己制作的桃花香露……这样……” 她说着打开瓷瓶的盖子示意温青茵闻。 温青茵刚凑过来,便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这么香!”温青茵惊叹道:“而且一点儿都不腻!” 她又凑过来一些,看了看瓷瓶里面,看到的是一些粉粉的液体,更惊讶了:“这是你自己做的啊?” “嗯,”穆昭朝点头:“我用不太惯香粉,也不习惯熏香,用这个香露,刚刚好,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若……” 她话还没说完,温青茵便重重点头:“喜欢的!我可太喜欢了!” 说着,她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穆昭朝手心里的东西:“这个,给我了?” 穆昭朝点头,温青茵便欢喜地接过,又凑到鼻尖闻了闻:“太香了。” 说完,又闻了闻。 穆昭朝让她在手上沾一点点,可以涂在而后脖颈和手腕处,或者沐浴的时候滴进浴桶里。 温青茵一一照做后,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冲穆昭朝笑笑:“穆大小姐可真厉害!” “温小姐也很出色。”穆昭朝也回夸了一句:“天真烂漫。” 就是太单纯了,渣男一骗一个准,实在是让人惋惜。 “穆大小姐可以喊我茵茵,”温青茵把香露宝贝地装起来,对穆昭朝道:“喊温小姐太生疏了。” 穆昭朝点头:“好。” 说完,她又道:“那温小姐……茵茵可以喊我阿棠。” 温青茵:“阿棠?” “嗯,”穆昭朝点头:“海棠的棠。” 温青茵眼睛一亮:“阿棠?真好听!阿棠是喜欢海棠么?” 如果喜欢海棠的话,那她就…… “倒也没有,”穆昭朝笑了笑道:“是以前家里给起的小名。” 以前家里……这四个字信息量十足,温青茵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理解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那我以后就喊你阿棠了。” 穆昭朝笑着应下,帮她给罗沁摘古蒂穗。 她知道温青茵理解错了,以为她口中的以前家里是曾经买下穆昭朝的农家。 并不是,阿棠是她的小名,不是穆昭朝的小名。 她很喜欢自己的小名,倾注了家人的爱和愿景,温青茵算是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她想更赤城自在一些。 不过她也没打算解释太多。 这样的误会,也挺好。 两人的友情明显因为交换小名,又进了一步,凑在一起,一边说笑,一边摘古蒂穗。 而此时,一直在旁边随时准备保护穆昭朝的聂峋,却抬头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阿棠? 阿棠…… 唇齿间来来回回念了好几遍,他才轻轻笑了下。 是很好听。 一上午折腾,到庄子时时辰就不算早了,在池塘边赏了没多会儿风,就到了午时,该用中午饭了。 穆昭朝询问了两位老夫人有无忌口,想吃些什么菜色。 两人异口同声让她看着办。 穆昭朝又问了温青茵,她也是同样的回答,穆昭朝略想了想,便让聂峋帮着抓了几条鱼,上了年纪的人,口味要清淡些,等会儿就做清蒸鱼。 刚刚在林府时,看她们都很喜欢吃炸鱼块,就再炸一些,等走的时候可以给带回去一些。 又让庄子上杀了只走地鸡送过来,等会儿煲个鸡汤。 菜地里的各种青菜都砍了一些。 尤其是菘菜,又好吃,又好做,穆昭朝让丹若砍了两颗。 除了食材,还揪了一些薄荷叶,等会儿煮茶喝。 准备好食材回来,庄子上还送了一大块前腿肉和梅花肉。 肉很不错,穆昭朝盘算了下,打算用菘菜帮子和猪肉一起,做个翡翠白菜,嫩嫩的菜叶子可以做个凉菜——乾隆白菜,也就是麻酱白菜。 送来的肉多,再炸个小酥肉,打个肉丸,做肉丸汤。 再做个老少咸宜的蒸菜和豆腐蒸蛋。 除此之外再来个山珍炒青菜。 本就是家常菜,再加上庄子上条件也有些,菜色不算特别多,但在穆昭朝看来,有鱼有肉有鸡,还有各色素材,营养很全面。 更别说这些食材都经过灵泉的滋养,营养和口感,都不是普通的食材能比的。 鱼的这些做法,桃枝已经掌握了精髓,不需要穆昭朝再多提点。 还有之前吃过的蒸菜和豆腐蒸蛋,以及炒青菜,桃枝都能应对,就是乾隆白菜是她刚刚在菜地时刚想起来的,做法很简单,她便打算亲自做,让桃枝安心去做别的菜色。 麻酱白菜只用白菜叶子,最好是嫩叶子,刚好翡翠蒸肉用完余下的叶子刚好可以拿来用。 叶子不需要特别处理,洗干净撕成不大不小的块便可。 主要是调麻酱料汁。 适量的芝麻酱加食醋白糖和少量酱油,加适量水,慢慢搅拌把麻酱泻开。 泻开后,再加一勺蜂蜜,和少许盐,搅拌均匀后,再撒一些黑芝麻,麻酱料汁便调好了。 把备好的菘菜叶子,放进料汁里,抓拌均匀,让每片叶子都均匀的蘸上麻酱汁,这道简单又爽口开胃的凉菜便做好了。 小酥肉炸得好吃的关键,在肉的腌制和面糊的调配。 在穆昭朝的指点下,桃枝先把炸小酥肉的瘦肉切好腌上,面糊穆昭朝自己动手调了。 面糊不能稀不能稠,和淀粉的配比要注意,这样炸出来的小酥肉才酥脆松软。 加了盐鸡粉五香粉调味后,再加一勺油。 等肉腌好,直接放进去裹均匀面糊,下锅炸即可。 在厨房盯了会儿,确认都不会出错后,穆昭朝这才从厨房出来。 临走前,交代桃枝,炒青菜的时候,一定要用猪油炒,这样炒出来的青菜更香更鲜。 之前大小姐就有教过她,桃枝自然记得,知道大小姐是因为有贵客在不放心,桃枝笑着应下。 她一出来,外祖母还没开口,温老夫人先心疼了:“就说让茵茵把你喊出来呢,总共我们几个,都是自家人,随便吃点家常菜就好,你这丫头还亲自忙活,累着怎好,快过来歇着。” 穆昭朝倒是没觉得累,不过她还是依言坐过来,从哥哥手里接过茶壶,亲自给他们煮茶。 薄荷足够清凉沁香,一扫疲累,越喝,精气神越好。 茶喝了不过两盏,午饭便做好了。 天气好,午饭便在亭子下吃。 一盘盘香气扑鼻的菜端出来,穆昭朝竟然也觉得饿了。 炸的金黄金黄的鱼块、根根分明瞧着就酥脆的小酥肉…… 鲜嫩的豆腐蒸蛋出锅时洒上切的碎碎的葱花,既好看,又提味。 摆盘漂亮又荤素搭配得刚刚好的翡翠蒸肉,以及煲得浓香软烂的鸡汤。 还有红红绿绿,瞧着就很有食欲的蒸菜,鲜香弹牙的肉丸汤、鲜嫩的清蒸鱼…… 外加一盘麻酱白菜。 温老夫人先尝了一口瞧着很有意思的麻酱白菜,吃完后,对穆昭朝赞不绝口不说,整顿饭,夸赞就没离口。 平日里,穆昭朝每顿饭安排的菜色并不多,虽然营养足够,美味也足够,但到底没有今日种类多。 虽然嘴上说着都是家常菜,穆昭朝也怕两位老夫人吃顶着,已经很小心了,两位老夫人还是吃撑了。 就连一向饮食少的温青茵都吃多了。 穆昭朝只得又煮了些解腻消食的苹果茶给大家喝。 也是因为中午吃多了,下午也没太在庄子里逛,再加上到了傍晚天凉,温老夫人在庄子里小小转了一会儿,便带着孙女提出告辞。 穆昭朝给两人装了两条鲜活肥嫩的鱼,又砍了一筐青菜,这才把人送出庄子。 温老夫人今日对穆昭朝满意至极,走的时候还拉着她的手,让她得空去家里玩。 “好,”穆昭朝一口应下:“温老夫人不嫌我没规矩就好。” 温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傻孩子,这是说的哪里话,你跟茵茵年龄相仿,一处玩正好。” 温老夫人走后,老太君跟外孙女说了一会儿话,也得走了。 纵使不舍,可也没府上说,就留宿,总归不太好,只能下次再过来。 穆昭朝倒没那么伤感:“现在庄子都修整好了,外祖母随时都可以来,我也可以尝尝去看外祖母,又没有关系的。” 老太君这才被逗笑。 把外祖母送走后,穆昭朝这才回院子。 她也没闲着,带着丹若和桃枝还有被穆初元留下的聂峋,就去桃林摘桃花——瞧着香露还挺受欢迎,那就趁着花期,多做一些。 就算不卖钱,留着送人也挺好。 穆初元兵部还有事,吃了午饭就匆匆走了,现下干活的就她们主仆三人,外加一个聂峋。 不过她也不是很急着做多少出来,人少就少摘些,也不妨事。 但等收工的时候,穆昭朝还是被聂峋摘的桃花惊到了。 “你……”穆昭朝看了看他面前四个满满的背篓,又看了看他,惊讶道:“你这也摘太多了,不会一直都没歇着,一刻不停地在摘罢?” 聂峋面色平静道:“我不累。” 穆昭朝:“……” 见他这样,穆昭朝怔了一会儿,而后笑了。 “行罢。”她道。 既然他执意要如此报答她,她也就不说什么了,他开心就好。 不过回去的路上,她还是交代了聂峋一句:“身体最要紧,累了就歇着,无论做什么都是如此,别硬扛。” 聂峋看了她一眼,见她是认真地叮嘱自己,并非客气,这才应下:“好。” 摘完桃花回来已经傍晚,庄子上也没什么活要做,聂峋要告辞,被穆昭朝硬留下来吃了晚饭才走。 穆昭朝今日累了,没有去送聂峋,只让丹若把装好的炸鱼块和小酥肉给他分别带了一包。 从庄子出来后,聂峋走了没多远,便钻进树林里,把外衣脱掉,包裹好穆昭朝给她带的吃食,然后抹了点泥涂到自己脸上,这才从树林出来。 出来时,手里,还拎着个不长不短可以揣在怀里,手腕粗细的木棍。 他没有回营里,而是直接朝城内的方向疾驰。 到了长宁街,他把马儿拴好,便揣着木棍,避着人群往澄江楼走去。 林正清只要心情不好,就会一个人到澄江楼喝闷酒。 今日他肯定也不会例外。 他就在澄江楼后面蹲他。 今日,无论如何也得打他一顿给穆大小姐出气! 作者有话说: 正在品尝澄江楼百年佳酿的林正清:下雨了么?后背怎么凉飕飕的? 阿岭:没有下雨,下棍子了,大表哥(#^.^#) 穆初元:妹夫好样的!也帮我揍两棍! 感谢在2023-01-08 17:55:22~2023-01-09 17:55: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微微 27瓶;一朵云 10瓶;北沈南颜 5瓶;翮靎龢鸖、NaNa.、书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欢喜 ◎这分明就是美人计!◎ 澄江楼, 三楼天字号清风筑雅间。 这间雅间是林正清的私人包间,平日里会在这里宴请同窗好友, 他自己也会时不时来喝点酒。 这会儿包间里就他一个人。 一桌精致小菜, 一筷子都没动,满心郁愤的林正清正一杯接一杯灌酒。 他今日不仅被穆昭朝羞辱了一番,还吃了个大瘪。 两千两银子事小, 面子事大。 那个、那个粗鲁泼妇,当众骂她, 还脸皮厚至此, 当众诓他钱! 他长这么大, 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就罢了,还让他在同窗面颜面扫地。 林正清越想越气, 尤其是下午,下人来回话,说是今日在府门口的事, 已经传了出去, 不少人开始议论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他有什么隐疾? 从小到大,他都康健的很,他就是被穆昭朝的厚颜无耻气的。 偏偏,那粗鄙泼妇竟然还当众泼他脏水, 说是他有顽疾, 羞辱他、诓他钱……还污蔑他。 关键, 他还有口难辩。 现下无论他怎么解释, 旁人都不会信他没有隐疾。 更何况,他越要去证明自己, 不就越欲盖弥彰, 让人怀疑么?还会遂了穆昭朝的意, 她现在肯定在哪个阴暗的角落,等着看他的好戏。 他才不会让她如愿! 他堂堂林家大少爷,竟然被一个粗鄙村妇给拿捏得如此被动憋屈。 越想,林正清越气,明明是个文弱书生,却把酒喝得满包间哐哐响。 陈年佳酿一坛坛往包间里送,林正清就一坛接一坛的喝。 楼下,聂峋像个幽灵一样,隐在阴暗无光的角落里,眼睛直勾勾盯着三楼的清风筑包间,一动不动,如同和黑暗融为一体了般,毫无存在感。 再加上四周尽是些在楼下等候主子的下人们,京城权贵多,他们这样的走卒更多。 聂峋又刻意隐藏,是以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黄汤喝多了,总要方便,更别说林正清是一坛一坛的喝。 聂峋一动不动等了大概有大半个时辰,三楼清风筑映在窗子上的人影晃了下,他深邃幽冷的眸子也跟着动了下。 不多会儿,林正清果然醉醺醺的从后门出来,摇摇晃晃往后院走。 聂峋很是沉得住气,他又等了片刻,这才若无其事地也往后院茅房走去。 能在澄江楼消费得起的,向来非富即贵,更别说,澄江楼的东家又和京兆少尹有着姻亲,没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里闹事。 更别说林大少爷满京城又有谁人不识? 澄江楼这边见林大少爷独自来吃酒,早就见怪不怪,询问了声,听他说不需要人伺候,便也没跟着——少爷们都有自己的习惯,他们当然不会往前凑自讨没趣。 这大大方便了聂峋。 再加上聂峋跟着林正清来过澄江楼几次,虽然每次都是在楼下守着马匹车子,但也足够他熟悉这里的情况。 他悄无声息便跟着进了茅房。 可巧,他刚进去,茅房里另一个人听到友人在外的呼喊,便匆匆从里面出去,只剩下站不大稳的林正清和他。 聂峋顿了片刻,舌尖一卷,换了个和平日截然不同的嗓音,沉声问林正清:“公子可需帮忙?” 林正清觉得后脖颈有些凉,但他没太在意,只以为是夜里风大,头也没抬说了句不用。 话音刚落,聂峋已经一棍子砸在了他肩颈处。 林正清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扛得住这一棍,许是聂峋手上力道不够大,也或许是主角光环保佑,这一棍,他竟没昏过去,而是发出一声凄惨的大叫,当即就想反击。 黑暗中聂峋不悦地拧起眉头,眼中戾气更甚。 他可是靠着跟恶狗抢食活下来的,打小就在各种阴暗的角落混迹,跟着小陈将军的这段时间,又学了些身法,林正清一个文弱书生,自然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他一只手就把他给制住了。 但外面有人听到动静已经往这边来了,几乎是瞬间,聂峋抬手又是一棍,然后一脚把正在鬼叫的林正清踹了下去,做完这些,他把棍子一收,变着嗓音冲外面喊:“快来人帮忙啊,林少爷掉茅坑了!” 也就眨眼的功夫,一群人冲了进来。 有澄江楼的人来救贵客,也有同林正清熟识的府上的人过来帮忙,也有正义感满满的路人来搭把手,当然也有一部分来凑热闹的…… 一时间好不热闹。 人多眼杂,聂峋趁机脱身。 怕有人跟着,他大街小巷绕了好几圈,确认绝对不会泄露踪迹给穆大小姐惹上麻烦后,他这才趁着夜色,骑上马离开。 澄江楼这边人仰马翻,本就人多眼杂,又是掉茅坑这种事,传播起来,迅速得不得了,很快便传遍了,满京城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哭笑不得,看戏看热闹。 林府,除了不准透漏半分的老太君的院子,灯火通明。 满府上下,都被一股阴霾笼着,下人们连说话都刻意压低了嗓音。 相比而言,交到新朋友,又制出四瓶桃花香露的穆昭朝,在一片清甜香中,睡得也甚是香甜。 第二天一早,穆昭朝一睁眼,闻到的就是桃花的清香。 她看着账顶笑了下,这香味可真是霸道,不过闻着确实让人心情大好。 穆昭朝想了想,决定划一块地出来做花圃。 这一段时间一直忙着这边庄子,平昌伯夫妇给她的那个庄子她都还没顾上打理。 主要也是灵泉刷新太慢,到现在才刷出来一滴,这边庄子都还不够,自然也顾不上那边。 她躺在床上盘算了会儿。 那边庄子到时就把果园开在那边,还有五谷也种那边庄子去,这边她住着更自在些,不打算挪动,花啊、菜啊还有一些水果以及育种都在这边庄子。 种花做花圃的话,现在就得着手了。 她一骨碌坐起来,披上衣服就在妆台前写写画画。 花圃要好看,肯定要大,越大越壮观越好看,还有就是花种类的选择,肯定是四季花海最美。 再用青石板铺一条花田小径,繁华盛开的时候,漫步其中,岂不美哉? 赏看之余,还可以采摘花瓣制作各种香露。 而且,她还可以售卖鲜花啊! 想到这里,穆昭朝眼前登时一亮。 京城中不缺勋贵,更不缺爱花的贵女,做成花束、花篮还有干花等花艺品售卖,生意应当不会差。 又一大创收途径,穆昭朝心情甚是不错,以至于早饭都多吃了两个豆腐包。 丹若和桃枝见大小姐今日心情这般好,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笑着问道:“大小姐今日心情这么好啊……” 穆昭朝看她们一眼,喝掉最后一口豆花,点头:“嗯,我打算开一片地,做花圃,等下你们就跟我一块先把地划出来,然后都发表一下看法,集思广益,看看都种些什么,好让人去采买花种和花苗。” 一听大小姐说要种花做花圃,年岁本就不大的丹若和桃枝登时就兴奋了。 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花呢?更别说是大片大片的花田了,哪怕现在只是去划田地,还看不到花,已经足够让人兴奋。 穆昭朝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盘算,再在庄子里走一圈,不过是想确认一些细节。 花圃肯定要离水源近一些最后,庄子上有五个池塘,到时再专门挖一条渠,供花田灌溉用。 春日里盛放的花最多,面积大一些…… 夏、秋也有许多花,冬日里盛开的花要少一些,但梅花自带风骨,雪中赏梅,自古就是最浪漫的美事,当然少不了。 穆昭朝很喜欢向日葵,先留一片向日葵田。 荷花就种在不远处的塘里,和这边花田遥相呼应…… 转了一圈后,穆昭朝大致定了位置,其他细节等栽种时再做调整。 先把种子采买回来,找人手栽种上,等过几日灵泉刷新,就用上,这样什么都不耽误。 最后她又在一处山坡做了个标记,准备在这里种一片竹子。 夏日里可纳凉,冬日春日还有新鲜的笋子吃。 再者竹林本就和梅花一样,自有一番风骨,既然已经决定做花圃,当然要尽量做到最好。 丹若和桃枝兴奋劲没一开始那么浓烈后,两人不自觉又互相对视了一眼。 穆昭朝正在盘算着大概会需要多少钱,摊子有些大,人力物力这些可都不少花钱。 不过她现在也算小有资产。 除却从小陈将军那里挣到的两笔银钱,昨日刚进账了两千两银子呢,根本花不完。 大致算了下,应当花不到一千两银子,心里有了底,穆昭朝就更开心了。 一转头就看到丹若和桃枝两人眉来眼去。 穆昭朝:“?” 怎么回事,这两人还有事瞒着自己不成? 见到大小姐看过来,丹若冲桃枝使了个眼色,两人便齐齐冲大小姐笑了笑,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穆昭朝只觉好笑。 两人这是在她面前耍的什么把戏? “到底什么事,”她笑了笑道:“说吧。” 桃枝下意识看了丹若一眼。 穆昭朝:“……”还真有事瞒着她。 两人又眼神交流半晌互相怂恿对方开口,折腾了好一会儿,瞧她们这样子也不像是有什么大事,穆昭朝也不催,就托着腮静静看着她们。 最后是丹若被推了出来。 她先是看了穆昭朝一眼,而后,眼神四下乱飘,支支吾吾道:“昨儿、昨儿不是在林府门口,大小姐出手救了表少爷么……” 穆昭朝轻轻嗯了声,表示自己在听,示意她继续。 “那会儿,门口人比较多,除了表少爷的同窗,还有一些路过的,就、就传出来,说表少爷身患隐疾,今日满京城都传遍了……” 穆昭朝眨了眨眼,而后噗嗤一声,直接笑出了声。 “哈哈,”她真真笑得不行,反问丹若:“真的假的?” 丹若也觉得有些好笑,没忍住也笑了:“真的,都传遍了,还是今天早上我去庄子口给小陈将军府上送青菜,听到门房的妈妈们闲聊知道的。” 当时那么说,穆昭朝不过是为了羞辱林正清,损他一顿,没想到还达成了这样的效果,简直是意外之喜。 笑了好一会儿,她才稍稍止住笑,拭去眼角笑出的泪,示意丹若继续:“就这些么?林正清什么反应?” 丹若挠了挠头,犹豫道:“这个不知道,没说,应该不会开心罢。” 穆昭朝点了点头,不开心就对了,让他总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冲到自己面前乱吠,活该! “还、还有……”丹若嗓音小了一些,说这话的时候,还偷偷拿眼瞄穆昭朝。 穆昭朝:“还有什么?”不会是林正清那个混账行子又污蔑自己了罢? 想到这里,她神色稍冷了些。 见大小姐脸色变了,丹若和桃枝也收了笑,丹若轻声道:“还有就是,这几次和表少爷偶遇,表少爷都主动过来找大小姐……当然了,我们都知道表少爷是找大小姐不痛快的,可有很多不明真相的人,就瞎说,胡乱编排,说、说……” 穆昭朝:“说什么?” “说大小姐不再纠缠表少爷后,表少爷就、就后悔了,再看到大小姐现在这么美,跟以前判若两人,就、就想跟大小姐重归旧好,纠缠大小姐。” 丹若非常确定大小姐现在有多厌恶表少爷,是以说这话的时候,她头都不敢抬。 真的是,这叫什么事? 以往传大小姐纠缠表少爷,现在又编排出一处浪子回头的戏码来,这些人真是闲的。 穆昭朝听完脸色确实很难看,倒也不是生气,而是膈应。 她皱眉半晌,而后轻嗤一声:“晦气!” 谁要跟他扯上关系,太晦气了。 等下要砍点桃木枝驱驱身上的晦气。 但…… “这种浑话也有人信?”穆昭朝难以置信道。 丹若点了点头,而后又摇头:“信不信不知道,反正是在传。” 穆昭朝皱着眉头,一脸被脏东西沾上的晦气表情。 好一会儿才没好气道:“不用管他。” 这种无聊的言论,她但凡多给眼神,多给句回应,都是浪费力气。 才不要去回应这种脏东西。 不过想到这传言若是传到林正清和穆朝阳耳中,会是怎样的情形,穆昭朝没忍住又笑了声。 随便吧,她抽了抽嘴角,她要忙着种花做花圃了,没必要也没时间跟这些不值当的人纠葛太多。 丹若和桃枝又对视了一眼。 穆昭朝:“还有事?” 丹若和桃枝齐齐点头。 穆昭朝把托腮的手收回来,正襟危坐,看着丹若:“说罢,到底有多少事。” 丹若脸色突然变得特别古怪,她眼睛左看看右看看,还不住咬自己嘴巴,像是在隐忍什么。 穆昭朝:“?” 她眉头缓缓蹙起,不会是林正清真污蔑她什么了罢? 他要是还敢如此,她这次决不饶他! 丹若:“表少爷掉……坑了。” 穆昭朝没听清:“什么?” 丹若咬了咬嘴唇,大声重复道:“表少爷昨晚,去澄江楼吃酒,掉茅坑了。” 穆昭朝:“………………………………” 什么东西? 穆昭朝这才明白丹若这个诡异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了。 她想笑,又不敢笑。 穆昭朝愣了片刻,率先笑出了声。 丹若和桃枝也不再忍着,主仆三人笑得前仰后合,一时间桃林里回荡的尽是愉悦清脆的笑声。 穆初元带着聂峋过来的时候,还没找到人,先听到笑声。 等他穿过桃林,还没走近,就见妹妹争靠在丹若肩膀上笑得几乎快抽过去。 穆初元原本还怕妹妹听到那些关于她的流言,心情会不好,匆匆赶过来,没想到她笑得这般开心。 “什么事啊,笑这么开心?”穆初元走到跟前,居高临下看着妹妹,笑着问。 穆昭朝笑得肚子疼,有些直不起身,更说不出话,只冲穆初元摆了摆手。 见妹妹这般,穆初元也没忍住,笑出了声,他直接席地而坐,问丹若:“你们主仆在说什么呢?” 丹若可不敢在大少爷面前多嘴表少爷,她只看了大少爷一眼,但没有说话。 穆初元也不恼,就坐在那儿,静静等着妹妹不笑了告诉他。 好一会儿,穆昭朝才止住了笑,她揉了揉肚子,眨着泪眼抬头要跟哥哥分享这个大喜事,一抬头,就对上了聂峋温柔无比的笑眼。 穆昭朝:“……” 因为眼泪迷蒙着视线,她轻轻眨了眨眼,再看过去时,聂峋脸上那抹温柔至极的笑已然没了。 穆昭朝:“?”她看错了? 抬手抹去眼角的泪,又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还是没有。 真看错了? 穆昭朝觉得有些奇怪,总觉得看得很真切。 “到底在说什么,笑成这样子?”穆初元好笑地盯着妹妹。 不知道为什么,聂峋在,穆昭朝下意识很注意形象。 她坐直了些,又整理了下衣摆,这才对穆初元道:“丹若刚刚跟我说,林正清掉茅坑了。” 说着她差点没忍住再次笑出声。 穆初元的表情一瞬间变得也特别奇怪。 他昨晚听到这个消息时,其实已经独自笑过一阵了,但笑完又觉得,作为表哥不该这么嘲笑表弟的遭遇。 尤其是在知道正清表弟不是失误掉进去,而是被人暗害,他就不太能笑出来了。 然而这会儿,瞧妹妹笑得这么开怀,他还是没忍住也跟着笑了几声。 同时更加确定,妹妹到底有多厌恶正清表弟。 他不在的时候,正清表弟定然没少欺负妹妹,想到这里,穆初元心里那点因为嘲笑表弟的愧疚也没了。 他活该! “是不是满京城都传遍了?”穆昭朝笑着看着穆初元。 常言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更别说林正清这样矜贵的少爷掉茅坑这样搞笑的事,自然是不胫而走,只怕接下来一个月,这都将是满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林正清那样一个骄傲自负的人,只怕是真的要吐血了! 估摸着他得好几个月不敢出门! 想到这里,穆昭朝又笑个不停。 穆初元宠溺又无奈地看着笑得又快要抽过去的妹妹:“是传遍了,昨晚就传遍了。” 穆昭朝:“哈哈哈……” 穆初元哭笑不得:“你快别笑了,等会儿又肚子疼,被笑岔气了!” 穆昭朝止不住笑不说,脑海中还不断脑补林正清的郁闷憋屈,到最后笑得都出不来声了。 穆初元吓了一跳,忙过来给她拍背顺气:“……没事罢?歇一歇,歇一歇再笑。” 一旁的聂峋也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看到穆大少爷已经过去,最后还是悄悄退了回去。 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成拳,紧抿的嘴角和直勾勾的眼神无疑透露了他的心思。 一想到自己没有资格,他心底那股不甘就会不自觉往上蹿。 同时也让他更加下定决心一定要改变命运。 至少要有跟她并肩的资格。 这会儿几人都忙着查看穆昭朝的情况,怕她笑太过出什么事,也没人注意到聂峋的表情和心思。 好半天穆昭朝才终于缓过气来,但笑太过的余韵还在——肚子疼,还有点气喘。 她捂着肚子摆了摆手:“没事了没事了。” 见她能说出话了,穆初元这才松了一口气,正要说她两句时,面前递过来一杯茶,他看了一眼,见是聂峋十分有眼力见地给妹妹倒了杯水,穆初元就是喜欢他这份不说话只默默做事的精神。 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穆初元这才接过水杯,递到妹妹嘴边,让她喝两口润润嗓子。 喝了有大半盏茶,穆昭朝终于彻底缓过来了。 “不是昨晚发生的事么?”她笑过了劲,这会儿说话有点提不上,听着蔫蔫的:“怎么昨晚就传遍了?这么快?” 穆初元无奈道:“这种事,传得可不快么?” 一句话差点没让穆昭朝又笑抽过去。 “算了算了,”穆初元道:“不说这个了,你这一上午忙什么了?怎么还画了这么多图?” 他拿起妹妹身旁放着的纸张看了看,问道。 穆昭朝却不接他这话,只道:“怎么就掉下去了,总该有人跟着伺候的罢?” 她再厌恶林正清,也清楚他的身份,林家的大少爷,多么矜贵的身份,又有男主光环,在真假千金文里立的可是纤尘不染玉树临风的贵公子人设,这一出可跟人设十分不符。 总不能是他昨日受辱,自己想不开罢? 穆昭朝诧异地看着哥哥。 见妹妹如此执着,这神色,不得到答案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穆初元便轻咳了一声道:“我告诉你可以,你们别往外说。” 穆昭朝这下更好奇了,嗯嗯着点头。 穆初元:“……他是被人给踹进去的。” 穆昭朝:“………………” “哈哈哈哈哈哈……” 穆昭朝刚缓过来的气,到底还是没崩住。 就知道说出来,她肯定又要笑,看她这样,穆初元只得认命地继续给她顺气。 穆昭朝这次笑得时间更久了,但好在她只是自己在那儿笑,并没有抽过去也没有岔气,穆初元还是很放心的。 他看着妹妹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也笑了笑。 抬眸间,不经意看到聂峋也在笑。 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长得,唇红齿白,笑起来也这么好看。 穆初元在心里嘀咕了声,突然瞥见他眼底划过的一抹精光,还掺杂着些许骄傲,穆初元:“?” “谁、谁踹的啊?”穆昭朝终于缓下来,问道。 穆初元诧异了一下,就看到聂峋又乖眉顺眼的在一旁随时等着伺候,便没太放在心上,回妹妹的话:“这倒不知道,没有人看到,到现在也没抓到。” 穆昭朝点了点头,最后啧了一声道:“为民除害,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还好要感谢一下这位好汉。” 穆初元挑眉:“你又知道是好汉?” “男厕,”穆昭朝理所应当道:“肯定是好汉!” 穆初元笑笑:“就这么讨厌他?” 穆初元脸上的笑一收,连眼神都冷下来:“讨厌!” 穆初元眸色沉了沉,接过聂峋又递过来的水,送到妹妹唇边,嘴上虽然没说,但心底里对林正清也是嫌恶到了极致。 舅舅和舅母还让人传了话给他,让他帮着抓一下那贼人。 他应了,但能不能抓到,就看京兆尹的了,他不管城防,至于出力,妹妹这里这么多事,他都顾不上呢,哪有功夫管这种小事。 林家盛旺这么多年,也该静下来好好清醒一下了。 若是能醒悟,日后低调点,这次的教训也不算坏事。 若是不能,怕是日后还会有灾祸。 大事上,他会看在外祖母的面子上帮衬一下,至于其他的,各家都有各家的忙,自己顾自己尚且顾不过来呢,哪有空去给另一大家子擦屁股收拾烂摊子。 更别说,舅母他们还趁他不在京城欺负他的妹妹。 说是还挨了两棍,才给踹进去的,可见他招了多大的恨,他正犹豫着不好下手揍他呢,现在就有人出了手。 穆初元心里一阵痛快。 当然这些想法,他不会跟妹妹说的,妹妹只要开开心心就好,不用掺和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这是在画什么?花圃么?”看着上面随手写的菊花迎春等字眼,穆初元再次把话题转移开。 穆昭朝也没再继续讨论林正清,毕竟那种人不值当。 她点点了点头:“我打算种出个四季花海,就在这里……从桃林对岸,往东边延伸,一直到院子门口,这样一出门看到的就是花海,心情好。” 穆初元看了看,笑了:“可以,就是这么大的地方,你要怎么弄?翻土都要好几天罢?” 穆昭朝笑吟吟道:“我都盘算好了,招点短工,一片片弄,也不着急的。” “这样你会很累,”穆初元沉吟片刻:“你别管了,明日我拉一队人来,一天给你搞定。” 聂峋听到那句‘你会很累’正想说他能每日来帮忙时,又听到穆初元后面的话,把话又咽了回去。 穆大少爷拉一队人,肯定比自己一个人强千百倍。 这一刻,聂峋再次因为自己的无力而焦心。 “这样也可以么?”穆昭朝惊讶道。 “当然可以,”穆初元笑了笑:“你哥哥怎么说也是个将军,放心好了。” 听他这么说,穆昭朝也放心了。 怎么说也是个男主,安排这点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回了院子,穆昭朝当即就写了一张单子,让桃枝拿去给她母亲年妈妈,让她安排人去采买花种和花苗。 穆初元到底是个带过兵打过仗的将军,虽然不事农桑,但做规划还是在行的,帮着妹妹做了个更细致的规划后,便到了午饭时间。 穆初元这几日吃着炸鱼块特别合胃口,好吃又方便携带也好存放,就亲自去逮了两条鱼,让都给他炸了——免得晚上回府上吃不饱会饿着肚子睡觉。 穆昭朝今日心情好,中午便张罗着,正好菜地里的芹菜可以吃了,便包的芹菜猪肉馅饺子。 灵泉滋养过的芹菜,更鲜嫩,香气也更浓。 早上庄子上送来的排骨还有不少,穆昭朝又让桃枝吊了个高汤。 穆初元喜欢吃不带汤的饺子,给他盛出来后,穆昭朝又用新鲜的芹菜粒,给他现调了一碗汤。 嫩芹菜切成粒后,放到碗里,加入吊好了正沸腾着的高汤即可。 高汤已经足够鲜美,也已加了盐,碗里不用再加上任何调味料,高汤的鲜美,陪着芹菜独有的嫩香,两者碰撞,是另一番美味。 穆初元喝了一口,就不自觉睁大眼睛。 穆昭朝吃饺子更喜欢带着汤吃,一口饺子一口汤,美滋滋。 聂峋似乎也喜欢这样吃,不过她也给他调了一碗芹菜汤。 看着面前碗里泛着奶白色清透的汤,还有碗底嫩绿的芹菜粒,聂峋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也有。 “尝尝看,”穆昭朝冲他笑笑:“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 聂峋看了她一会儿,在她含笑的目光下,尝了一口。 鲜香嫩在舌尖爆开,是他喝过的味道最独特的汤了。 很好喝。 “怎么样?”穆昭朝挑眉轻笑。 聂峋:“很好喝。” 穆昭朝:“那就多喝点,厨房还有很多,你太瘦了,营里训练任务肯定重,你又天天来回跑,要多吃点。” 聂峋捧着手里暖乎乎的汤,听着她关心的话语,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的暖意。 “好。”他道。 见他不再不好意思,穆昭朝这才继续吃饭。 近来要练兵,穆初元用了午饭就得回去,走的时候,他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递给妹妹:“庄子上开支肯定不少,这些你先拿着,不够再找我要。” 穆昭朝看了一眼,每张面额两千两。 她马上摇头:“不用,我的钱够用的。” 而且她现在已经开始有进项了,再者,她昨日还挣了林正清两千两诊费呢,完全够花的。 穆初元已经为她做了太多,钱她不能再收。 穆初元笑了:“女孩子不都喜欢新款首饰新款衣服么,马上天暖和了,你也给自己多做几身衣服,我是不会挑料子,要不然就挑好了给你送过来了。” 穆昭朝还是摇头:“我有钱。” 穆初元眉头动了动:“听话,快点拿着。” 穆昭朝没接。 穆初元:“那我挑好了料子首饰给你送过来?” 穆昭朝并不需要那么多衣服首饰,穆初元这么说一定会这么做,她是真怕他给自己弄一堆料子和各种首饰来,最后只得收下。 穆初元这才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这样才乖,跟哥哥客气什么。” 穆昭朝顿时炸毛:“你刚刚才吃了炸鱼块!手上都是油!” 穆初元脸上的笑僵了僵,就连揉妹妹头的手也僵了一瞬。 他干巴巴笑了一声:“哥哥先回营里了,有事让阿岭去找我。” 话落,在妹妹找他算账前,拎着妹妹给她装好的一大包炸鱼块,拔腿就走。 穆昭朝倒也没真生气,见哥哥走那么快,甚是哭笑不得。 又坐了一会儿,穆昭朝便带着丹若桃枝还有聂峋,去菜地里,给芹菜间苗。 气温本就有些低,再加上芹菜也长得稍稍慢一些,现在才刚刚能吃,也是时候间苗了,不间苗这块芹菜田过不多久就得全废了。 因为穆昭朝很喜欢吃芹菜,这块芹菜田并不小,她在菜地里忙了一会儿,就被请到了地头坐着歇着。 穆昭朝闲不住,正要再次下地,聂峋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话本子给她看:“大小姐歇着罢,这些交给我就成。” 穆昭朝接过话本子,并没有打开看,还是想下地。 聂峋却道:“地里脏。” 菜地要经常浇水,虽是昨晚浇的水,但这会儿田里的土也是有些泥泞的,容易沾到鞋子和衣服上。 聂峋又道:“大小姐是不放心我么?” 穆昭朝看了他一眼,心道,激将我? 但看着他深邃清透的眸子,还有眉眼间蕴着的笑意,唇红齿白,绚烂的阳光下,分外让人眼晕,穆昭朝不自觉点头道:“那好罢。” 等她再次坐下,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什么激将! 这是美人计! 她看着菜地里那道忙个不停单薄清绝的身影,在心里啧了一声。 行罢,冷戾狠辣的美强惨大反派连美人计都使出来了,那她就给他个面子好了。 饶是聂峋一刻不停,还是到了傍晚才把这块芹菜田间苗的活干完。 都天黑了,肯定是要吃了晚饭再走。 间苗铲下来的芹菜不少,中午刚吃了饺子,晚上便用芹菜和五花肉,做了个焖面,又煲了个骨头汤。 余下的芹菜还有许多,穆昭朝便指挥者桃枝,又炸了一盆芹菜肉丸子。 想着聂峋现在还是太瘦,他每日又那么辛苦,便又让桃枝炸了些小酥肉。 吃过晚饭,穆昭朝给聂峋装了一包炸鱼块、一包小酥肉,还有两包芹菜肉丸子。 聂峋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手提筐,整个人都震惊了。 “都拿着,”穆昭朝道:“争取多吃点,长胖点。” 聂峋接过来的时候,只觉得筐里沉甸甸的紧。 他心里也沉甸甸的,全都是温暖和欢喜。 穆大小姐对他的恩情,实在是……比山还重。 从宁远山庄出来,聂峋又调整了好一会儿情绪,才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现在是小陈将军的跟班,并不住军营,还住在陈府。 回到住处,他并没有立马睡觉,而是翻出昨晚揍过林正清后去买的笔墨纸砚,坐在等下继续凭着记忆画番椒图。 穆大小姐似乎很在意这个叫番椒的东西,虽然穆大少爷和小陈将军都在帮着找,他也想贡献一份自己微薄的力量。 刚画了一半,就听到小陈将军的声音。 “阿岭?你回来了!” 聂峋把纸张收起来,开门出来。 小陈将军朝屋里看了看:“在做什么?” 聂峋道:“准备睡觉。” 小陈将军点点头,递给他一个腰牌:“明日你带一队兵,和穆将军一起,去庄子上。” 聂峋收起腰牌。 小陈将军抽了抽鼻子,闻到一股他怀念已久的炸鱼块的香味,还有好像是芹菜香? 他这些天太忙了,顾不上去庄子上,要不然不可能把带一队人去帮忙的好事交给聂峋。 可他馋庄子上好吃的馋得紧。 尤其又闻到这香味,陈觉立马就绷不住了。 他朝聂峋走近了一步,小声道:“穆大小姐又给你带吃的了么?” 聂峋抬眸,不解地看着他。 小陈将军轻咳一声:“那个,这几日经过我的观察,你力量不够,我正想着抽出睡觉吃饭的时间,一对一给你做个力量训练,为了等你回来,晚饭都还没顾上吃……” 虽然知道他是为了吃穆大小姐给他带回来的吃的,但他的‘力量训练’让聂峋很心动。 他力量确实不够,要不然也不至于昨天一棍子没能把林正清打倒。 这一天一夜,他也盘算了,打算明日在营里找班长请教一下,小陈将军愿意主动教,他正求之不得。 “有芹菜肉丸子,”聂峋道:“可以拿给将军一些垫垫。” 陈觉立马眉开眼笑:“好好好,我吃饱了,一定好好教导你!” 聂峋进屋,用纸包了一小包拿出来给小陈将军,想了想,又给他加了几根小酥肉和两块鱼。 虽然已经不那么酥脆,但味道依然美味至极。 见他吃得满意,聂峋道:“我想学得快一些。” 陈觉犹豫许久终于拉下面子吃到了好吃的,还这么丰盛,当即就答应:“放心好了,我亲自教,一定让你进步神速,月底就能徒手打倒一匹马!” 聂峋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下次再碰上林正清,一定不会让他再这么轻易躲掉! 作者有话说: 林正清:危!(#`O′) 聂峋[扛着五十米大刀]:我让你先跑十米(ˉ▽ ̄~) ~ 穆初元: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有炸鱼?!! 感谢在2023-01-09 17:55:17~2023-01-10 17:5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睡睡瑾 10瓶;叫什么名字才好呢 5瓶;sh风格、NaNa.、书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秘密 ◎聂峋:被发现了么?◎ 穆昭朝并不知道, 她的庄子在这一天之后,已经在贵女圈打出了名气。 温青茵带了那么多古蒂穗回去, 给病中的嫂子和好友分享了许多, 而罗沁又有好友来探病,又跟她的好友分享,温青茵的好友又跟家里人分享…… 虽不是那种一夜盛名, 但到底在好多家贵女及家中留下了好印象。 更别说小陈将军还有两个性格爽朗热爱社交的妹妹,他拿回家的又何止古蒂穗, 还有每日一筐的青菜, 还有一些零星的熟食, 自然传播得也更快。 再联想到前几日郡主府发生的事,穆昭朝压根不知道, 她和她的庄子现在有多出名。 当然她也不知道林正清打从被救上来后,这一整日的时间气死过去多少回。 被人救上来的当时他就昏了过去,被人生生掐人中掐醒面对他此生最难忘也最绝望的场面。 送回府上后, 更是几次气昏又醒转。 吐血那就更不用说了。 原本那两棍, 他挨得也不算太重,聂峋踹那一脚,更谈不上对他身体造成多大物理上的伤害。 更多的是他自己过不了心理上的坎。 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就是郁结于心。 他这一郁结, 可算不得小事, 不过一天一夜的时间, 竟是吐了五六回血, 一醒过来就哇哇吐血,然后昏过去, 太医大夫各种扎针喂药, 好容易把人给弄醒了, 想起来那糟心这辈子都挥抹不去的污点,又开始哇哇吐血,又昏过去…… 循环往复。 明明就是一件也算不得多大事的事情,硬生生被林正清自己给搞得生死攸关,满府上下都跟着戚戚。 事这么大,又怎么可能瞒得住老太君,到底还是传到了她老人家耳中,她又急慌慌地来看孙子。 林正清自己精神不佳,且昏迷混乱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多,也没有解释清楚,他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谁也不想见。 偏生,满府上下都担心他担心得要命,父母守着就罢了,连妹妹,还有堂弟堂妹都过来。 几乎是一睁眼看到这些人,就感觉在被人哐哐扇耳光。 他越赶人走,林府主子们越不敢走,生怕自己想不开出个什么意外,还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 殊不知,这种事,淡化不提是最好的处理办法,别人越提,越跟当事人说,没事的,过不几日就过去了,当事人就越过去,心里越呕血。 这种情形在下午穆朝阳满眼心疼前来探望时,达到了最顶峰。 林正清当着穆朝阳的面,吐了一大口血,然后直接从床上摔下来昏死过去。 林府何止人仰马翻,离哀天叫地就差林正清蹬腿了。 穆朝阳更是六神无主,哭得梨花带雨,好不伤心。 两个太医合力,总算又把林正清给扎醒,抹着额头的汗劝林府众人,林大少爷现在情绪激动,暂时不要刺激他,也不用这么多人守着,保持安静休养最要紧,要不然怕是性命不保,林夫人这才怕了,让人都散了,她自己也不敢再进去,只恳请太医帮忙照看。 穆朝阳当然不放心,她想留下来。 林正清这会儿只想死,他谁都不想见,更不想让自己心上人看到自己这样狼狈的一面,便连她也给挡到了门外。 他还不知道外面关于他后悔了反过来纠缠穆昭朝的流言,只是觉得颜面扫地不想见人,可这一举动落在穆朝阳眼里,却让他后悔的流言,更加真实了几分。 穆朝阳又是担心,又是心慌,气色也没比林正清好多少,最后还神思恍惚地被林家舅母派人送回了平昌伯府。 而因着小陈将军,还有温青茵这边,无心插柳的宣传,现在穆昭朝和林正清在京城的风评,也正在逆转。 不过对此,穆昭朝并不知情,她一大早起来,吃了早饭就开始忙碌着准备耕花圃的事。 哥哥昨日说了会带一队人来,差不多一百人的样子,旁的不说,好酒好菜肯定要准备上的。 她先让年妈妈去吩咐庄子上杀了一头猪。 又让人去城里买上十坛好酒。 还没吩咐完,就看到两队人浩浩荡荡进了庄子。 穆昭朝打眼一看就觉得数量不大对,明显多了很多。 等走近了才看清楚,聂峋也带了一队人。 “小陈将军今日抽不开身,让我带了一队人过来。”晨曦的微光里,聂峋轻声说道。 不知道是来的路上哥哥跟他们说过什么,还是小陈将军交代过什么,穆昭朝还没来得及回聂峋的话,就听到队伍里一人大喊道: “兄弟们,见过穆大小姐!” 话音刚落,便是两百人异口同声的—— “穆大小姐好!” 清晨的山庄清幽温馨,这一喊,震撼的呼喊便在山庄不住回荡,瞬间就把山庄从夜晚的沉睡中唤醒。 分外激动人心。 穆昭朝都跟着有些热血沸腾,这让她想起了学生时代军训时的场景。 “大家好大家好,”穆昭朝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么多人,声音还不能小了,只能笑着说道:“今日麻烦大家了。” 又是一声齐声大喊:“不麻烦!” 话音刚落,庄子上的人便来问穆昭朝:“大小姐,猪是现在就杀么?” 穆昭朝看了看面前的两百人,点头:“现在杀吧,大家都还没吃饭罢?先吃饭,吃了饭再干活。” 说着就吩咐人架锅做饭。 “不用!”一个长得很是精神魁梧像是个小偷偷的年轻人道:“咱们都是吃了饭来的,穆将军待我们极好,不会让我们饿肚子的,先干活!” 说着便吩咐道:“兄弟们,抄家伙!” “好嘞——” 穆昭朝被他这一身匪气惊住了。 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来拆她庄子的。 “从营里到这边路途不近,”穆昭朝道:“这位小哥……” “穆大小姐喊我梁军就行。”大块头笑声十分洪亮。 穆昭朝从善如流:“梁大哥先带着弟兄们歇会儿,吃饱了再干,不差这一会儿。” 穆初元倒是没想到妹妹竟然也能和这些兵们打成一片,那种自在随意并不是装出来的,明显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因为他明显感觉到,他手下的这些兵很喜欢妹妹,并不是碍着他这个头的面子,而是打从骨子里愿意同她亲近。 因为她身上没有骄矜,也没有距离感。 这种平易近人的气场在京城贵女中,并不多见。 穆初元笑了笑,便对梁军道:“那就听大小姐的,你带十个人去帮着做饭罢。” 庄子上人不少,但今日来的可是两百人,做饭也不是个小工程。 梁军原本还以为穆大小姐会跟二小姐似的,是个柔柔弱弱的千金小姐,孰料竟是这般平易近人的。 一点儿不骄矜不说,还是分爽利,他们当兵的最喜欢这种性格。 尤其是,长得还这么好看,她眼中更是看不到任何嫌弃,反而是很真诚的谢意,但从面上,压根瞧不出穆大小姐是这样的性格,原本还有些顾虑的梁军,登时就对穆昭朝充满了敬意。 见那个叫梁军的那么勤快,穆昭朝也没再阻拦,人多确实能快些。 她便让丹若带着庄子上三四个人去菜地里拔萝卜,砍青菜,等会一块炖大锅饭。 虽然只有梁军带着的十人去帮忙做饭,其他人也没闲着,穆初元安排下去后,他们便井井有条地在庄子里散开,先去把等会要要用的农具还庄子上准备好的花种和花苗都分好,先运到田间地头。 一时间,庄子里热火朝天,热闹得不得了。 庄子里杀年猪的大铁锅架上后,就更热闹了。 有种烟火人间的喧嚣。 穆初元安排完,过来找妹妹:“吵不吵?觉得吵,你就在院子里,外面交给我就行。” 穆昭朝一点儿都不觉得吵,反而很喜欢,这么浓厚的生活气息,让她感受到了真实。 她笑着摇头:“不吵,很热闹。” 穆初元笑了:“你喜欢热闹?” 穆昭朝想了想:“也分情况,看是什么类型的热闹,这种热闹还蛮喜欢的。” 但若是勾心斗角处处心眼子的热闹,她就很厌恶。 穆初元听懂了左右看看,小小声问道:“有吃的没,哥哥饿了。” 穆昭朝惊疑地看着他:“你还没吃早饭?” 想到一大早碰到陈觉,他跟自己说,阿岭都有那么多好吃的,他就没吃下饭,倒不是生气,而是想空着肚子,过来吃点好吃的。 “没有呢,”穆初元故意道:“早上要调人,又要带过来,没顾上。” 把自己说得惨一些,妹妹多心疼他些多给他准备点吃的就好了。 穆昭朝确实心疼了,但又有些生气:“这又不是多着急的事,怎么连饭都不吃了?” 她在前面走,穆初元压着不住上翘的嘴角,跟着进院子。 “下次不能再这样了!”穆昭朝转身,皱着眉头凶穆初元。 穆初元马上把脸上得逞的笑意一收,点头:“好。” 穆昭朝怀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在骗我?” 穆初元呼吸一顿:“没有。” 穆昭朝还是怀疑地看着他,穆初元知道妹妹有多聪明机敏,马上喊正好路过的聂峋过来给自己作证:“阿岭,你过来一下。” 聂峋不明所以,还是把手里的农具交给身旁的人,让他们先过去,这才走到穆大少爷跟前,眼睛却是在看着穆昭朝。 穆初元:“你早上去找我的时候,我是不是没来得及吃早饭?点了人就过来了?” 聂峋更困惑了,但还是点了点头:“是的。” 穆昭朝眉头再次皱了皱:“以后不能这样了,饭要按时吃,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圆了过去,穆初元顿时就松了口气,开始期待等会儿妹妹会给自己弄什么好吃的。 他也想尝尝炸丸子。 陈觉说,芹菜肉丸子特别香! 穆昭朝叮嘱完穆初元抬头看向聂峋:“你早饭吃了么?” 聂峋:“我吃过了。”他早上吃了两个馒头,还吃了几根小酥肉。 穆昭朝瞧了瞧他,又道:“一块过来再吃点罢,这么远的路过来,也该消化个差不多了。” 聂峋这才看向穆初元,穆初元倒也不在意,妹妹本就是多怜悯他一些,他自然也会多照顾这他,便笑着道:“那就一块罢,不急这一会儿。” 聂峋便跟着进了院子。 这些将士们大多还不认识聂峋,但都认识穆初元,再加上隐约知道聂峋是小陈将军的亲信,穆将军和小陈将军的关系,带着他的亲信也属正常,是以见聂峋跟在穆将军身后进了院子,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因为已经早饭时间已经过了,只有穆初元和聂峋两人,穆昭朝便让桃枝给他们烩了一碗丸子汤,还放了些小酥肉,丸子和小酥肉都是昨天炸好现成的,坐起来十分简单。 葱姜爆香后加水,水开便放丸子和小酥肉,一滚就可以放盐鸡粉等调味,出锅的时候再加上麻油,撒上葱花和芫荽。 早上的包子还有剩,热几个,简单又美味的早饭就做好了。 穆初元终于如愿吃到了芹菜肉丸子,虽然不是刚出锅时的酥酥脆脆,但烩成汤后,别有一番美味,尤其是最后加的葱花和芫荽,是丸子汤的灵魂,穆初元吃得十分满足。 和穆初元相比,聂峋吃得就安静多了。 哪怕是欢喜,他也没表现得太过,大多都是藏在心里欢喜。 军营的人做事向来利索,等他们两人吃完,那边大锅炖肉的香味便飘了过来。 庄子上的猪喝得水都灵泉滋润后的泉水,还有一些灵泉滋润的猪草,虽然没有蔬菜那么明显,但口感也比市面上普通的猪肉好上不少。 更别说炖肉的萝卜和菘菜那可是得到过多人肯定的鲜美。 这顿铁锅炖肉,香味在庄子上四散,诱人得紧。 原本说已经用了早饭可直接干活自律十足的将士,都有些扛不住。 虽然是穆初元和小陈将军手下的兵,但既然来帮忙了,穆昭朝都承他们每个人的情,将心比心,好酒好菜都是她应该的,不能寒了别人的心。 所以,酒也备的是好酒。 吃饱喝足,别人在帮你做事的时候,才能更细心不是? 到吃饭的时候,穆昭朝特意走过去。 她平日里几乎不喝酒,今日还是给自己倒了一碗,敬众人。 这下可把这些大兵们给惊到了。 原本就觉得穆大小姐一点儿不骄矜,很合他们当兵的脾气,提前就准备了好酒好菜不说,又如此看得起人,一个千金大小姐,来敬他们酒,可是把这群大汉给感动得不行。 一群人登时豪气冲天,纷纷夸下海口,日后庄子上若有事,尽管去找他们,一定义不容辞。 穆昭朝还挺喜欢这样耿直的将士的,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相处起来也简单。 两百号人热火朝天吃完饭,就热火朝天地开始干活,一个比一个卖力,敬业程度,都像是在自家田里忙活,压根就不用人监工,不仅不用监工,穆昭朝还得让人时不时分派茶水,提醒他们歇一歇。 花圃的开辟顺利地超乎穆昭朝预料,一切都热乎朝天又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就在穆昭朝根据现场反馈临时改好图纸上的一些细节让桃枝拿过去时,门房来报,温府小姐来了。 穆昭朝眼睛一亮:“茵茵来了?快请进来。” 话音刚落,温青茵惊讶的嗓音已经从外面传进来:“阿棠,你这是在做什么啊?好热闹!” 要不是前日刚来过,她都要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 “你怎么来也不提前让人传个信,我去门口接你。”穆昭朝匆匆走到院门口。 温青茵笑了,回握住她的手:“你不是说让我随时来么?我自个就进来了,哪里还用你再跑一趟,你不累啊?” 看到温青茵穆昭朝还是挺开心的。 坐下接过热茶后,温青茵继续追问:“外面在做什么啊?怎么那么多当兵的。” “想种点花搞个花圃,”穆昭朝道:“哥哥知道后,便带了队人来,帮着翻下土。” 温青茵一脸惊叹:“种花?花圃?” 穆昭朝笑着点头:“是的。” 温青茵马上放下手里的水杯,期待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那等花开了,我可以过来赏么?” “当然可以,”穆昭朝笑道:“不都说了,你随时都可以过来的么?等花开了,我日日让人送新鲜的花束给你。” 温青茵更兴奋了,但不好意思的情绪也更浓了,好一会儿,她才郑重地道谢:“谢谢。” 穆昭朝奇怪地看着她:“今儿怎么这么客气?” 明明她们上次都说好了,谁也不用跟谁太客气,再加上温青茵本就是活泼开朗的性子,今日这般扭捏,穆昭朝一下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温青茵白皙的面庞稍稍红了红,看她的眼神也有些闪躲和不好意思。 她这个样子,反倒多了几分少女的娇嗔可爱,穆昭朝也不说话,就静静看着她。 等了一会儿,温青茵像是想好了该怎么说,这才抿了抿唇道:“就是,我那日回去后,不是、不是从你这里带了许多古蒂穗么。” 穆昭朝点点头:“嗯。”继续看着她。 温青茵:“我就想着反正也多,就给我那几个闺中好友一人送了一些。” 说完,她忙强调道:“就送了一小把,我是想让她们都知道知道,那日你并不是糊弄小世子和小县主,是你庄子上的古蒂穗确实很好吃。” 穆昭朝笑了,又点了点头:“嗯。” “她们吃完就都跑来府里找我。”温青茵继续道。 穆昭朝一想便明白了:“是不是还想同你讨古蒂穗啊?庄子上多的是,等会儿我陪你去摘。” 温青茵忙摆手:“不是的,是……桃花香露。” 穆昭朝:“?” 温青茵怕她误会,语速加快了些:“她们来府里后,就闻到了我身上用的桃花香露,一直追问我,我也没办法,就只能说了,是你送给我的,她们都很喜欢,也想……想让我问问你,这香露还有没有,她们不白要,她们想同你买,或者,等价交换也行……不过你也不用太当回事,若是没有这个想法,没那么多,我回了她们就是,这都没关系的,要是让你觉得冒犯了,就当我没说……” 说到这里,温青茵脸上现出懊恼的神色。 她就是心里藏不住事,一下就被阿棠给看穿了,再一追问,她又不会撒谎,可现在说出口,她又觉得很不好,有点在逼着阿棠的意思。 温青茵越想越懊恼。 穆昭朝却笑着道:“可以啊,一百零银子一瓶。” 温青茵:“——!” 穆昭朝又道:“对外卖,确实是这个价,若是觉得贵了可以……” 温青茵忙摆手:“价格不是问题,她们都可有钱了,我是觉得便宜了,你不是说制作很繁琐么,一瓶又需要那么多鲜花,每年花期又短,你不……” “不亏。”穆昭朝看出她想问什么,直接道:“就是数量不多,现下只有五瓶了,短期内不会再制,再制,就没法去赏桃花了。” 之前庄子上也有一片桃林,只不过离得远一些,还没沾上灵泉的边,开的稍晚,等再过几日,灵泉刷新,那边就也可以用了。 她手里一共有八瓶,她留三瓶,余下的都出了变现最好,毕竟接下来她要花钱的地方可不少。 虽然有哥哥刚给的四千两银子,但到底没花自己赚的银子有成就感。 “那太好了!”温青茵道:“那我可以把这五瓶都先预定了么?” 她有四个闺中好友,不过她还想自己买一瓶送给嫂子。 昨晚上她去看望嫂子,发现嫂子也挺喜欢她这个香露的味道的,送她一瓶,心情好了,病也能快些好。 “可以啊。”穆昭朝道:“你不用这么拘谨。” 温青茵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怕说错话。” “没关系的,”穆昭朝递给她一半橘子:“越拘谨反倒显得生分,你有什么直接说就是,我有什么,也会直接跟你说。” 温青茵身边的人,大多都是一句话要绕几个弯,她有时就理解地很费劲,穆昭朝这样说,刚好合她的心思。 她十分认同地点头:“你说得对!” 话落,两人相视而笑。 温青茵对穆昭朝正在弄的花圃十分感兴趣,穆昭朝便把她大致的规划跟温青茵说了一下。 听到足足有五十亩地后,温青茵眼睛都瞪圆了。 “原本是想搞个一百亩,”穆昭朝道:“百亩花田,会更好看,现在场地有限,先五十亩,后面再慢慢增加。” “这也已经很大了,”温青茵颇有些迫不及待:“真想早点看到。” 穆昭朝冲她挑了挑眉:“想不想去花田看看,虽然现在连个雏形也没有,不过已经采购了一些花苗,你要不要试着动手种一种?” 温青茵当即答应下来。 田里现在正是热火朝天的时候,看到穆昭朝过来,众人纷纷跟她打招呼,至于她身后的温青茵,众人也没有没礼貌地盯着看,打完招呼便继续干活。 穆昭朝一到跟前,见她要下地,聂峋便放下手里的活,快步走了过来。 “我们就随意看看,”穆昭朝对聂峋道:“你不用在意我们。” 聂峋看了她一眼:“没关系,我跟着大小姐,这会儿地里多是一些器具,不太方便。” 穆昭朝看了眼田里的工具,还地头的肥料花种花苗一应物什,只好点头。 见她和温青茵蹲下,准备种花苗,聂峋便跑过去把小巧好用些的工具拿过来,连上面的泥土都用衣摆擦干净再递给穆昭朝。 两人种花苗种得兴起,聂峋忙前忙后,也一直没停着。 种着种着,温青茵视线突然落到在穆昭朝身边忙个不停的聂峋身上。 她想起来了。 这、这人不是小陈将军的书童么? 她就说前日过来瞧着他怎么那么眼熟,今日这么近距离观察,总算是想起了那日在郡主府时,和小陈将军打照面时,见过这个人。 可是…… 他怎么为着阿棠转啊? 温青茵很是想不通。 注意到温青茵的视线,穆昭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聂峋,好笑道:“茵茵,你在看什么?” 温青茵这才把目光从聂峋身上收回来,看着穆昭朝笑着说道:“我认识他,他是小陈将军的书童,之前在郡主府的时候见过一面。” 就是来的时候,也没见到小陈将军,他的书童怎么会在这儿,而且看他的衣服,是戎装,她觉得更奇怪了。 “是么,”穆昭朝笑了,她看了看聂峋,这才道:“今日小陈将军也调了一队人来帮忙,不过小陈将军公务繁忙来不了,就让阿岭带队过来。” 温青茵并不觉得这有哪里不妥,点了点头:“这样啊,我说呢,那日过来的时候就觉得他有点眼熟,一时没认出来。” 小陈将军和穆大少爷是至交好友,他调人过来也是正常的,这个叫阿岭的书童过来帮忙,也再正常不过。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温青茵又有了新发现。 她发现,这个叫阿岭的,对阿棠是事无巨细,无微不至。 递给阿棠的任何东西都要把上面擦拭地干干净净,就连花苗都在他手里把余土打理得整整齐齐再递给阿棠。 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神! 几乎是黏在阿棠身上,像个沉默忠诚的影子一般,随时准备打理她所接触到的一切。 温青茵微微张大了嘴巴。 她看了看一无所觉的阿棠,又看了看正在用自己的衣摆仔仔细细擦一把小铲子的阿岭,好半晌才轻轻眨了眨眼睛。 她、她好像发现了 一个秘密。 就在她兀自在心里震惊时,聂峋抬头朝她这边看过来。 温青茵:“——!” 聂峋看了看手边已经空了的花苗,递了两个给她。 温青茵回过神后,忙收回视线,假装自己刚刚只是没了花苗,继续忙活,但当她把他递过来的花苗拿到手里,脸上的表情登时十分诡异。 这原生态的花苗,跟阿棠手里那些,可真是大不一样啊! 想到什么,她轻轻笑了声。 “在笑什么?”穆昭朝抬头看她一眼。 温青茵笑着道:“就是想到这些花都盛开,一定很美。” 穆昭朝也笑了:“那肯定的,也有你一份功劳,到时随时都可以来。” 话落,她又看了聂峋一眼:“阿岭功劳也很大!” 聂峋嘴角轻轻勾了勾:“大小姐谬赞了。” 温青茵听着这把清清冷冷的嗓音,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一转头,就看到他轻轻勾起的嘴角。 旁的不说,模样是真的好。 就是…… 她视线又在聂峋和阿棠身上逡巡了一圈,在心里默默道,差距有点大。 再次注意到温青茵的视线,聂峋抬头时,眉心微微蹙起。 温青茵却已经收回视线,没再看。 想到她的打量,聂峋沉思片刻,眉心蹙得更紧了些。 是他表现太明显了,还是他刚刚的感觉出了错? 好一会儿,他才默默下定决定,不管是那种情况,他要更低调谨慎些,不能给穆大小姐带来任何麻烦。 太阳有些大,两人种了一小片,做好标记后,便回了院子。 中午的时候温青茵跟着一起吃了碗大锅炖肉,这还是她第一次吃这样粗犷的饭食,但意外地很好吃,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 这一举动,也在众人面前拉了十足的好感。 下午两人就没再出去,而是在院子里忙活着,再炸点东西——哥哥芹菜肉丸子好吃,想要多带一些,顾不上吃饭的时候就可以吃几个临时垫垫。 穆昭朝不知道穆初元的公务到底有多忙,所以也并不知道哥哥是故意这么说让她给他做好吃的,晚饭后略坐了会儿,就开始忙碌。 温青茵也跟着吃了不少。 “怎么办……”吃撑住的温青茵,半靠在椅背上,幽怨地看着穆昭朝:“我不想走了,我想住在这里,天天都能吃这么多好吃的,你这里的东西怎么都这么好吃啊……” 今日时间充足,穆昭朝炸了点肉丸子,也炸了些萝卜丸子。 她正捏着一颗金黄酥脆的萝卜丸子吃,闻言看了温青茵一眼:“那就住下罢,我这里住的下。” 温青茵笑了:“算了,那样我会被母亲念叨得不行。” 穆昭朝也笑了,想到刚刚去拔萝卜时从麦地里割回来的麦苗,对温青茵道:“等着,给你做个好喝的。” 没多会儿就让丹若和桃枝把小磨搬过来,把洗干净的麦苗放到一旁,清水冲了下磨盘后,穆昭朝便把绿油油嫩得能掐出水的麦苗放到磨上,开始磨。 很快鲜嫩清香的绿色汁液便流进下方的白瓷大碗里。 温青茵登时坐直:“这是什么?” “麦苗汁,”穆昭朝道:“也可以叫青汁。” 温青茵没听说过麦苗还可以磨汁喝,但听阿棠这么说,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青汁?这个名字好听。”她道。 穆昭朝便先给她舀了一碗,加了蜂蜜递给她:“尝尝看?” 温青茵接过后,先小小抿了一口,眼神立马就变了。 穆昭朝笑着问:“味道怎么样?” 温青茵:“好喝!很香,又很嫩的感觉,还有种春天的气息……” 穆昭朝这才自己舀了一小杯,尝了尝。 味道确实很好。 非常清新。 两人正喝着青汁,一道带着急切的嗓音从外面传来—— “昭朝妹妹,你这是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啊?” 穆昭朝抬头看过去时,小陈将军已经到了院子门口。 穆昭朝笑了:“进来罢。” 话音刚落,小陈将军便急不可待地跨进了院子。 穆昭朝:“…………” 好几日没来,馋得不行的陈觉,好不容易牺牲掉吃饭的时间,才把公务处理完,挤出时间过来,正准备让昭朝妹妹找些吃的给他,一抬头,就看到亭子里正面带惊讶看着他的温青茵。 还有别人? 陈觉立马敛了脸上欢快的笑,略略站直了些,朝温青茵见了个礼:“温小姐。” 温青茵看了看小陈将军,又看了看阿棠,觉得甚是奇怪,小陈将军刚刚的样子,跟印象中差别好大啊! “小陈将军。”她没表现得太明显,也回了个礼。 陈觉只崩了一会儿,很快就在美食面前,溃散了贵公子的伪装。 这什么青汁,也太好喝了。 还有萝卜丸子,怎么比肉丸子还好吃? 还有他盼了多日的小酥肉和炸鱼块…… 温青茵原本还奇怪,小陈将军怎么在阿棠这里不太一样,这会儿看他大快朵颐的样子,瞬间就明白了。 他不是在阿棠这里不太一样,是在阿棠这里,太放松,做回了自己。 尤其是看他吃得这么想,一点儿都不是那个在人前稳重又神秘的小陈将军,温青茵看着看着,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正吃得津津有味心满意足的陈觉,听到笑声抬头,就对上温青茵笑得如缀着繁星的眸子。 见他抬头,还捂着嘴笑个不停。 只片刻,陈觉就明白了,她在笑他。 当然,这笑里并没有恶意,就是觉得有趣。 陈觉也觉得自己可能太久没来,馋太狠,刚刚怕是没太注意形象,正好就让她给看到了。 想到这里,他扬起嘴角,也回了温青茵一个阳光又英俊的笑。 笑完,他低下头,继续吃,反正刚刚已经暴露了,陈觉更是随意。 温青茵愣了片刻,捂着嘴又笑个不停。 陈觉埋头吃了许久,终于解了馋,也吃饱后,又喝了一碗清甜的青汁,这才舒了一口气。 抬眼就见温青茵还在笑,他眉头一挑,好笑道:“还笑啊?” 温青茵看了他一眼,没接他的话。 陈觉也不在意,看到穆昭朝和穆初元还有聂峋从外面进来,想起什么,坐起来,对穆昭朝道:“昭朝妹妹,有个事跟你商量一下。” 穆昭朝正和穆初元说话,听到这话,抬头:“什么?” 陈觉从亭子里出来,笑得有些殷勤:“我那日拿回去的那瓶香露,被家里妹妹看到了,她们也想要,你能不能再卖我两瓶?” 穆昭朝:“……没有了。” 陈觉一脸惊讶:“怎么会没有了?那天明明做出来了好几瓶的,我不要多,卖我两瓶就行,不然家里那两个妹妹,会翻天。” 穆昭朝摊手:“真的没有了,已经卖完了。” 陈觉:“卖给谁了?” 穆昭朝看了亭子里的温青茵一眼:“温小姐。” 陈觉:“……” 温青茵也走了过来,结果穆昭朝手里新割的大麦苗,笑着道:“小陈将军来晚了,我已经都买完了。” 陈觉不死心,问道:“你买了几瓶啊?”那天走的时候,至少有三瓶。 温青茵:“四瓶。” 陈觉顿觉心痛:“你匀我两瓶罢,你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 温青茵摇头:“不行,我帮别人带的,要送人的,匀不了你。” 说完给了小陈将军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陈觉一想到家里两个妹妹,顿时头都大了,他便过去缠着温青茵,还使出了大招——加价! 加到二百两一瓶,温青茵也不为所动。 陈觉没办法了,问道:“你到底怎样才肯匀我两瓶?” 温青茵帮着洗好大麦嫩叶,正要起身,陈觉想帮忙把洗好的大麦苗拿走,两人一个弯腰,一个起身…… 砰一声。 脑袋重重相撞,两人分别往一边倒。 温青茵身后就是水缸,穆昭朝怕她磕着忙过来扶她。 但脚下水多,温青茵还是没站稳,直接往后倒,眼看着穆昭朝要被砸着摔进水里…… 咚。 意料中的冰凉和疼痛没有如期而至,穆昭朝摔在了一个人身上。 她转头要看是谁时,胳膊就被扶住,耳边传来一声,很低却很清晰的:“小心。” 她抬眼。 果然是聂峋。 看着她的眼睛,扑过来时压根没想那么多的聂峋,心脏突然不受控制狂跳。 已经被扶起来,抬眼看过来的温青茵:“………………?” 作者有话说: 阿岭:唔,那就勉强不跟小陈计较了叭(#^.^#) ————————————— 又写馋了,我要去炸一锅萝卜丸子吃!!!! 感谢在2023-01-10 17:54:02~2023-01-11 17:51: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咕哒 5瓶;NaNa.、你要不要来碗羊肉串、书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找茬 ◎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一算好了◎ 看着被自己连累的阿棠, 温青茵并没有细究太多,忙站起来去扶阿棠。 穆昭朝还看太清聂峋的神色, 就觉眼前一花, 紧接着她就被四只手扶了起来。 穆初元和温青茵同时扶着她,同时问道:“没事罢?” 穆昭朝并没有摔到,她摇摇头, 紧接着去看给她当了肉垫的聂峋:“你没事罢?有没有磕到哪里?” 他们背后有一个大石磨,刚刚为了护着穆大小姐, 他后腰直接磕在了磨盘上。 “没事, ”他面色不变, 只是盯着他:“没磕到,大小姐没事么?” 穆昭朝在摔倒时, 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响,是骨肉磕碰到哪里的声音,偏偏他说没事。 “我没事。”穆昭朝有些不放心, 眼神里还带着担心和询问。 但看聂峋这个样子, 她也清楚,就算真的有事,他也不会对她说实话。 不知道他到底在顾忌什么,是怕麻烦, 还是伤处不方便? 思及此, 穆昭朝没再追问他。 温青茵歉疚地道:“对不起, 都是我刚刚太不小心, 连累了你。” 小陈将军捂着下巴蹲在一边,呜呜囔囔, 吐字也不是很清楚:“就没人、关心一下我么?” 温青茵脑袋直接撞在他下巴上, 他当时正在继续求他, 下巴被这么一撞,牙齿直接在舌尖狠狠咬了一口。 血腥味瞬间充满口腔就算了,关键是——太疼了! 真的太疼了。 刀枪剑刺穿胳膊腿,他都没皱过眉头,但这样的力度咬舌头,他真的没撑住。 他是用了全身力气才把眼泪给憋了回去,可脸色却维持不住了,还忍不住哼哼了两声。 听他语气不对,穆初元确定妹妹真的没事这才没好气地去看陈觉。 “怎么了?”穆初元蹲下来看着紧闭双眼,眉心紧锁,死死捂着嘴巴的陈觉。 “撞到下巴了?”他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被陈觉本能地躲开。 穆初元眉心动了动:“我看看……” 又过了好一会儿,陈觉才睁开通红的眼睛,松开手。 手心有点点血迹,穆初元舀了一瓢水给他,让他漱口。 陈觉走到一旁,漱了口,面色才稍稍好看了些。 穆初元瞧他神色还好,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皱着眉头道:“怎么冒冒失失的?还好没事,万一碰到哪呢?” 若不是阿岭反应快直接用身体挡住,妹妹肯定得磕着。 陈觉也自知都是他的错,他嘴角轻轻动了动,而后冲穆昭朝行了个礼,道歉:“都是我的错,连累了昭朝妹妹和温小姐,还望宽恕则个。” 听他说话也还利索,穆昭朝也放心了些:“也没什么,以后注意就是。” 陈觉嗯了一声,颇有些蔫。 香露没讨到,还差点把人给撞出事来,舌头疼就算了,等晚上回府肯定要被两个妹妹缠得头疼,陈觉顿时觉得,中午吃的那一顿好吃的也不够香了。 见小陈将军精神不振,穆昭朝在心里叹了口气,正要开口…… “要不,”温青茵也有些内疚,犹豫道:“我分给你一瓶罢,算是对刚刚不小心撞到你的赔礼道歉,实在是这几瓶都许诺给别人了,不能给你两瓶。” 小陈将军扯起嘴角,冲温青茵笑笑:“不用了,本就是温小姐先买下的,都是我的不是。” 温青茵这下更内疚了:“没关系的,我可以把……” “你们别争了,”穆昭朝对小陈将军道:“我自己留了两瓶,等下都拿给你。” 又对温青茵说道:“你本来就是都安排好的,就这样,这个事就算过去了,谁都别再提了。” 为了两瓶香露,竟然还见血了——虽然是自己咬自己舌头咬出来的血,还差点摔出事来,穆昭朝颇有些无奈。 也不知道聂峋到底怎么样了,她都还没来得及细问。 小陈将军和温青茵听到她这话,忙要拒绝…… “都不要说了,”穆昭朝无奈笑了笑:“两瓶香露而已,不值当这么折腾。” 说着她下巴点了下小陈将军:“舌头痛就先别开口了,缓一会儿的。” 于是两人只好不说话了,院子里一时间安静的有些尴尬,尤其是温青茵和陈觉,须臾,两人突然转头看了对方一眼,想到刚刚的狼狈情景,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穆昭朝从屋里把那两瓶香露取出来,递给小陈将军:“喏。” 陈觉接过,正要道谢,穆昭朝笑吟吟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陈觉忙点头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次。 见他话都不能正常说,穆昭朝蹙了蹙眉:“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罢。” 陈觉这才道:“唔、唔用,我没事的。” 穆昭朝怀疑地看着她。 陈觉当即给她表演了一个舌灿莲花,表演到一半被穆初元给打断,抓着衣领带到一边:“不用管他,他没事。” 穆昭朝哭笑不得。 温青茵则是噗嗤笑出了声。 这个小陈将军,跟印象里的那个人,差别也太大了,谁能想到从来都以稳重谨慎著称的小陈将军,竟是个这样有趣的人。 穆昭朝又皱眉看了看温青茵:“你以后也得当心点,脑袋不痛么?” 被穆昭朝这么一提醒,温青茵顿觉头顶剧痛。 穆昭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明显还很痛的小陈将军,无奈摇头:“先去歇一会儿罢,不舒服随时跟我讲。” 温青茵唔唔着点头,被丫鬟扶着去了亭子下歇着。 等把这两人都安排妥了,穆昭朝这才转身看向一直默默没发出一点声音的聂峋,小小声问道:“撞到哪里了?” 已经缓过那股疼劲的聂峋:“……” 穆昭朝直勾勾看着他:“我都听到了!” 咚一声,听着就很疼。 还打算蒙混过去的聂峋,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半晌才道:“就撞了一下,没撞到骨头,真的没事。” 穆昭朝一点儿都不信,眉眼也严肃起来。 见她认真了,聂峋忙又解释道:“谢谢大小姐关心,但我真的没事。” 这点疼,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断骨削肉的疼他都习惯了,更别说这种程度的疼了。 但穆大小姐语气和眼睛里的担心,让他整个人打从五脏六腑里都透着股子暖意。 从来都没有人这么关心过他。 原来被人关心被人惦记着的感受,真的这么好。 连躯体的疼痛都给消减了大半。 穆昭朝脸沉了下来:“你说不说实话?” 可能是她面色太凝重,也可能是这边气氛太诡异,亭子下的三人都抬头朝这边看过来。 穆初元稍稍迟疑了下,便快步从亭子走过来。 “交给我罢,”穆初元看了看聂峋,笑着对妹妹道:“你也歇会儿,喝点水缓一缓。” 虽然有聂峋挡了一下,没摔到实处,到底还是受到了惊吓。 穆昭朝想着聂峋也可能是磕到的地方比较私密,不好同她讲,便只得点了点头,对哥哥道:“仔细检查一下。” 穆初元笑着应下。 临转身,穆昭朝又神色复杂地看了聂峋一眼。 聂峋安安静静站在那儿,一句话不多说,见她又看过来,神色微顿,没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穆昭朝已经移开了视线。 “等一会儿的。”穆昭朝对两人丢下一句,直接进屋。 穆初元便和聂峋一起站在那儿等着。 捂着嘴缓解疼痛的陈觉,看了会儿,见穆初元被妹妹训得跟个手下的兵似的,不禁在心里啧啧。 她看了眼正在学着穆昭朝磨大麦苗的温青茵,小小声道:“昭朝妹妹好凶哦。” 温青茵抬眼看他,秀气的眉头拧起:“凶?凶什么?阿棠一点都不凶,那叫气场强大!” 陈觉马上应喝:“对对对,是气场强大,我舌头太疼了,脑子没转过来弯,说错了,就是气场强大,我是想夸她,嘴秃噜了,还是温小姐直中精髓。” 温青茵秀气的眉头这才舒展,她也朝院子里跟罚站似的站在那儿的两人看了一眼,压低了嗓音对小陈将军说道:“你不觉得这样的人,很有魅力么?” 让人不自觉想臣服。 她就可喜欢阿棠了! 也很欣赏她这样的性格,反正她这辈子是成不了这样的人了,只能默默羡慕一下阿棠。 陈觉认真想了想,点头:“确实。” 他也很欣赏穆昭朝,是那种不带私人感情的欣赏,纯粹欣赏她这个人。 听到他这话,温青茵笑了起来。 陈觉见她笑了,眼中有些莫名:“温小姐笑什么?” 温青茵摇了摇头:“没什么。” 话落,低着头继续磨大麦苗,一边磨一边乐。 陈觉兀自想了会儿,也笑了:“温小姐不会是误会什么了罢?” “没有!”温青茵一口否定:“小陈将军不要自己乱想,我只是觉得竟然会有男子,打从心底里欣赏钦佩一个女子。”除了表哥,她还没从别人身上看到过呢。 陈觉笑了一声:“温小姐这么说,是对这世间男子有偏见。” 温青茵抬头,挑眉看着他:“哦?” 陈觉认真道:“女子亦可有建树,女子亦有傲骨,才华斐然的女子这世间亦有不少,这世间男子,也不全是迂腐蠢碌之辈。” 温青茵盯着他看了会儿,乐不可支道:“小陈将军这是在夸自己不是迂腐蠢碌之辈么?” 陈觉愣了一下,而后吃吃笑个不停。 半晌,他才整理了下面部表情,认真道:“啊……倒也可以这么说罢。” 若是旁人这么自负自大,温青茵早在心里翻白眼了,但小陈将军她就是觉得他很坦荡。 她没再说什么,舀了一碗青汁:“能喝么?” 陈觉想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对温青茵道:“能,等我一下。” 话落,他便起身,跑了。 没多会儿就从外面跑回来,手里拿了一把麦秸秆,掐了一根最圆润的,用水冲了下后,便放到碗里,用麦秸秆吸着喝。 这样既不会蛰到舌头上的伤口,又能美滋滋地喝清甜的青汁,一举两得。 见温青茵盯着他手里的麦秸秆看,他又挑了个最圆润光滑的,递过去:“温小姐也试试,这样喝还挺有意思的。” 温青茵确实跃跃欲试,她本想收敛些的,但看小陈将军都这般了,她也没再犹豫,接过来后学着小陈将军刚刚的操作,也这样吸着喝起来。 刚喝了一口,她就冲小陈将军比了个大拇指:“才智多谋,了不起。” 还有这种用法呢,她都不知道。 陈觉倒也没有揽功:“是跟昭朝妹妹学的,我哪懂这些呀,不过是有样学样。” 温青茵不禁被他的坦荡逗乐。 这边,穆昭朝从屋里取了一瓶活络油,递给了聂峋。 聂峋刚要说不用,上次她给的金疮药还没怎么用呢,就被穆昭朝一个眼神逼退:“拿着。” 眼神虽然很凶,但聂峋就是觉得心里暖暖的,还喜欢这种感觉。 他接过:“多谢大小姐。” 穆昭朝没再说什么,示意他们赶紧去检查,该上药上药,等回到亭子,就看到陈觉和温青茵一人一根麦秸秆,正在美滋滋地喝大麦汁,不禁也乐了:“你们两个倒是会享受。” “阿棠也累了罢?”温青茵给她舀了一碗,放了足量的蜂蜜,还扯了一根麦秸秆,清理好后递过去:“这样喝好有趣。” 香露拿到手了,也吃饱喝足的陈觉,这才想起另一件事来。 他看了看正在跟温小姐小声说着什么的穆昭朝,犹豫了一会儿,不太确定要不要开口。 穆昭朝在第三次察觉到陈觉的视线时,无奈抬头看着他:“小陈将军有话就说罢,这么欲言又止,也太明显了。” 陈觉:“……” 穆昭朝又道:“又想要香露?” 陈觉忙否认:“不是的,不是香露。” “ 哦?”穆昭朝笑了:“那是什么?我这个小庄子上还有什么东西值得小陈将军这么惦记。” 陈觉挠了挠头:“那我可说了啊。” 穆昭朝点头:“说罢。” 陈觉不放心道:“你不会生气罢?” “当然不会,”穆昭朝诧异道:“好端端生气做什么,可以就是可以,不可以就是不可以,说清楚不就好了?” 陈觉一想也是,便道:“就是庄子上菜,我可以帮我外祖家和姨母家分别定一份么,钱都照付。” 穆昭朝看着他,突然笑了:“当然可以了,小陈将军一下给我带来了两单生意,我谢你还来不及呢,为何要生气?” 陈觉这下放心了。 不过,穆昭朝又道:“一家只能定一份,不管谁来定,只要定了这家,以后就不能再定了。” 陈觉点头:“我都知道的!这个昭朝妹妹可以放心。” 穆昭朝便让丹若去把账本拿过来,准备入册。 一旁的温青茵原本很诧异,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他们在说什么。 菜,指的是阿棠菜地里的那些菜么? 她马上也道:“阿棠,我、我可以定么?” 穆昭朝看了她一眼,正要说话,温青茵又道:“该怎样就怎样,我跟小陈将军一样,自己出钱,你可千万要收我的钱啊!” 穆昭朝笑了。 温青茵又道:“你要不收钱,那我以后都不敢来庄子找你玩了。” 自我约束强的人,是不能接受自己总占别人的便宜。 尤其是好朋友的便宜。 因为他们清楚,这样做的多了,会伤感情,时间久了,情分也就没了。 “可以,”穆昭朝拿到账册给温青茵看了一眼:“你要定什么类型的?一个月,还是一年?” 温青茵看到账册上,小陈将军定的是一年,她忙道:“一年!” 庄子上菜那么好吃,别说一年,一辈子她都愿意一直吃! 就是怕阿棠会不收,她就一年一年来定好了。 说着,赶紧从荷包里把银票掏出来:“钱我先付了!”免得阿棠忘了。 穆昭朝知道她什么意思,也并没有扭捏,很自然地把银票收起来,先把温青茵的份入账,就接在小陈将军下方开始记录。 等穆昭朝把温家的份入了账册,陈觉也掏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穆昭朝看了银票一眼,奇怪地看他一眼。 陈觉:“我本来想多买一瓶香露的。” 穆昭朝笑了笑,从温青茵刚刚递来的银票里,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递给小陈将军:“暂时没有了,小陈将军若是有空,十日后过来帮忙摘南边那块桃林新开的桃花,倒是可以考虑先给你留一瓶。” “那我先把钱付了。”陈觉很开心地道。 他不是很懂香露,但看家里两个眼里从来无他物的妹妹,这次这么迫切地想要一瓶,他也意识到了一些,妹妹,还有温小姐她们都这么喜欢,卿若肯定也会很喜欢,他就多给她买一瓶备着,免得她不够用,或者用完了临时又买不上。 “不着急,”穆昭朝没接他的银票:“小陈将军先收着罢,到时候一并给就行。” 她都这么说了,陈觉便先把银票收了回去。 许是银票在温青茵荷包里装久了,上面沾染了些淡淡的香味,他也闻不出是什么味道,就是觉得还怪好闻的,看来女孩子家家,都很喜欢这些东西。 陈觉在心里默默地想,那他要勤往昭朝妹妹这边来了,昭朝妹妹这么聪颖,不定哪天又有稀罕东西呢,看香露就知道,肯定会特别受欢迎,数量也不会多,他有着这层关系,自然要好好行驶这近水楼台之便。 他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温青茵看穆昭朝记录下小陈将军替外祖还有姨母家定的份,顿时了然。 何家小姐和小陈将军,她也有听说过一些。 何家小姐年前不是就跟着母亲回宜阳奔丧还未归来么? 看样子应该是快回来了,小陈将军一个武将,竟然还有这么贴心细致的一面。 果然人不可貌相。 这么想着,她心里突然也有些痒痒。 ——她也想替表哥定一份。 阿棠庄子上的青菜这么好吃,表哥若是尝了,肯定会赞不绝口。 下个月在外求学的表哥就要回京了,她现在定,等他们一回来就能吃到,岂不美哉? 但……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眼睁睁看着阿棠把账册收起来让丹若拿回去,她也没有开得了这个口。 主要是……她脸皮薄。 小陈将军到底是个男子,她一个女孩子……阿棠还是她新交的朋友,她着实不太好意思开口。 犹犹豫豫,眼看着把册子收回去的丹若又从屋里出来了,温青茵这才死心。 算了,等表哥回来了再说罢,到时候,她带着表哥过来,让表哥以他的名义定,其实也一样的,不过是晚个一两天,不打紧。 穆昭朝把银票收好,心里颇有些激动。 一下进账一千多两,虽然有几份是提前付的一年的菜钱,穆昭朝还是很激动。 她笑眯眯地看了看小陈将军和温青茵:“多谢两位给我介绍生意,为表谢意,我多炸些丸子,等会儿给你们做谢礼带回去罢?我看你们都很喜欢吃炸丸子。” 陈觉和温青茵异口同声点头:“好啊。” 若是旁的,值钱的,贵重的,他们肯定不能答应,但若是吃的,那可真是……越多越好,来者不拒。 “喜欢吃什么样的丸子?”穆昭朝今日心情不错,列了几个选项让他们选:“芹菜肉丸子?萝卜丸子?豆腐丸子?” 她这一问,可是把温青茵和陈觉给难住了。 若是真心实意地来说,这三种丸子,他们都想吃,都想要。 但,又怕说出来,显得自己贪得无厌。 可让他们非要挑一个出来,着实有些为难,都太想吃了,不知道怎么抉择。 见两人拧眉沉思的为难表情,穆昭朝笑了:“要不,三种都炸一些好了,想来你们府上人员都多,应当能适应各人的口味。” 温青茵和陈觉又异口同声点头:“好啊!” 看着他们两人,穆昭朝心里只觉得好笑,怎么两人跟商量好的似的? “你们先坐着,”穆昭朝笑着道:“我去吩咐一下。” 穆昭朝一走,温青茵和陈觉便相视一笑。 显然都明白刚刚对方心里的想法,又有多纠结。 温青茵笑完,捧着碗噙着麦秸秆喝大麦汁:“她刚刚肯定猜到了。” 陈觉也捧起自己的碗,一脸无所谓道:“那是当然,她那么聪明,肯定瞒不过她,我看她刚刚就是故意的。” 温青茵没听明白:“故意什么?” 陈觉看她一眼:“故意列了三个口味让咱们自己选,然后好看咱们纠结不能抉择的样子。” 温青茵一想,好像是有点这个意思。 陈觉又看了她一眼,小声道:“不过我就知道,昭朝妹妹最后肯定会都给炸的,她心其实可软了。” 温青茵诧异地看了小陈将军一眼。 就见陈觉一边喝着青汁一边感慨:“所以说啊,穆大少爷好福气,有个这样出色的亲妹妹,我要是有个这样的亲妹妹,多好!现在就只能蹭着穆大少爷的光,才能在昭朝妹妹面前多刷刷脸了。” 温青茵笑了,原来是当妹妹看。 若她有个这样的妹……不,有个这样的姐姐,她肯定天天跟在她身后转。 被小陈将军这么一感慨,她突然也有点羡慕穆大少爷。 不过,羡慕也没用,这都是命。 真是不明白平昌伯爷和伯夫人是怎么想的,这样好的女儿,竟然往外推? 完全想不通。 穆昭朝不知道温青茵和陈觉两人发散了这么多,吩咐了桃枝和丹若去菜地里拔萝卜还有葱姜,以及炸肉丸子的芹菜,豆腐是庄子上早上送来的,还有一大块,完全足够。 刚安排好丹若和桃枝,哥哥就带着聂峋从外面回来了。 她先看向聂峋,话却是问的哥哥:“怎么样?” “不碍事,”穆初元道:“只是有一点淤青,骨头没碰到,擦点药就好了。” 他说的时候面上佯装的轻松,却是偷偷看了聂峋一眼。 磕得委实有点重了,也亏他还面不改色说没事,还恳求自己,不让他说出实情,说是怕妹妹会内疚,还说这本就是他该做的。 他坚持,穆初元也没办法,只能由着他。 不过没碰到骨头,一点儿淤青,过几日也就能消了,他刚刚又给了他一瓶军中用的跌打药。 男子汉大丈夫,受点伤确实也不算什么。 这样来看的话,他确实是条汉子。 听到哥哥这么说,还说已经擦了药,穆昭朝这才放心。 聂峋看了眼提着篮子往菜地去的丹若和桃枝主动问道:“要做什么?我也过去帮忙。” “你歇一会儿罢,”穆昭朝没让他去,虽然说是没事,但他都忙了大半天了,又受了伤,还让人家一刻不停的干活,委实有些不厚道:“让她们去就行,就去拔点萝卜回来炸丸子。” 一听要炸丸子,穆初元脸色先变了。 “我去罢。”他道。 陈觉想了想也从亭子里冲出来:“我也去!” 他们一加入,最后便成了三人一块去菜地。 看聂峋面色如常,并不像难受的样子,穆昭朝便没拦着他们。 人多效率肯定也快,很快就拔了一筐萝卜还有芹菜回来。 炸丸子其实也简单的很。 主要是烫面,外加调味,下到油锅炸就没太多区别了,只要看着火候,别炸过了,就好。 穆昭朝是比较喜欢吃萝卜丸子的,昨儿炸的那些几下分了分,又吃了些,已经不多了,这次可以多炸一点,留一些自己吃。 葱姜洗干净后切碎备用,萝卜洗干净切丝,再随意切一切,不是剁饺子馅,就不用切太碎。 这些原料都准备好,烧一锅开水,直接用瓢舀了倒进装好面粉的大盆里,用洗干净的擀面杖,快速搅拌,等把开水和面粉搅拌均匀,面便算烫好了。 炸丸子一定要烫面,这样炸出来的丸子才足够松软酥脆,凉了也不会硬。 不烫面炸的丸子也能吃,就是口感不那么好,而且放凉了后,丸子会很硬。 烫好的面粉里再加一些面粉,这些面粉就用凉水搅拌均匀即可,不用再用开水烫。 面晾凉一些后,把切好的萝卜还有葱姜加进去,再加盐五香粉等调料调味即可。 所有食材调料都搅拌均匀后就可以开始炸了。 不过为了方便等会儿一块下锅炸,不用打断进程,还是先把三种馅都弄好了,再起锅烧油。 豆腐丸子可以不烫面,因为豆腐捏碎了后做馅已经足够松软,但穆昭朝更喜欢烫面的口感,就也让桃枝烫了点面,凉一凉再把抓碎的豆腐放进去,放上足量的葱加调味品调味即可。 最麻烦的就是芹菜肉丸子,要剁肉馅。 但相比着其他复杂吃食,炸丸子已经算简单的了。 每种馅都弄了一大盆,分别放在灶台和案板上。 一眼看去,有种过年炸年货的喜庆感。 炸的丸子多,用的大锅,油热后,一手抓馅,一手拿勺子,勺子沾了水从另一手虎口处一个个舀出来下锅炸即可。 很快,满院子便都飘荡着浓浓的萝卜丸子的香味。 穆昭朝见不会有什么问题后,就从厨房出来。 一出来就看到聂峋又在水缸边清洗刚刚用过的瓢盆碗筷等物什。 “阿岭。”穆昭朝喊了他一声。 聂峋闻声抬头。 “歇一会儿。”她道:“先别弄了。” 聂峋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我真没事,大小姐放心好了,马上就收拾好了。” 穆昭朝算是看出来了。 他就是瞧着文文弱弱,跟她说话也温润得很,但骨子里是很倔很固执的。 拿他没办法,穆昭朝便没再说什么。 炸丸子很快,第一锅出锅后,陈觉也不怕烫,吃了一个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又酥又脆,内里还很松软,好吃得他都顾不得舌头上的伤口了。 别说陈觉,就是温青茵都快顾不了形象,吃得不亦乐乎。 等丸子炸好,花圃这边也收工了。 人多就是快,原本穆昭朝计划至少要十天的工期,没想到在这两百号人的齐心协力下,一天就搞定了,活还做得非常漂亮。 穆昭朝道了谢,又包了五十两银子,请众人喝酒,这才把人出去。 就是临走的时候,发生了一点点小插曲。 聂峋认为,他本就是替小陈将军带队来的,既然小陈将军现在人已经来了,那就该小陈将军带队回去,毕竟都是他的兵。 小陈将军则是一心想留下蹭饭,还让聂峋把队带回去,不过他嘴上不说。 聂峋觉得很奇怪:“我平日里都是在庄子上干活到天黑,这是小陈将军和穆大少爷之前安排过我的,今日庄子上琐碎事还有很多要忙。” 陈觉则一脸诚恳地道:“我来做就好了。” 聂峋看着他,欲言又止。 聂峋身上还有伤,且今日已经够累了,穆昭朝便直接道:“你们都回去好好歇着罢,剩下的等明日再忙就是,不急在这一日,今日已经够累了,也够麻烦诸位的了。” 原本都想留下,却没料到一块被赶走—— 聂峋:“……” 陈觉:“……”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眼底都带上了几分不明显的幽怨。 穆昭朝没注意到,把给他们准备好的炸丸子,递给他们,就叮嘱他们回去好好休息。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坚持留下就有些不太好了,最后,两人没办法,只能同穆昭朝告别。 穆初元一看他们两人都走了,便理直气壮地留下:“明元帮我把队带回去罢,这边还要忙。” 见穆昭朝没有说什么,再者人家本来就是亲兄妹,陈觉只能一脸艳羡地答应。 等陈觉和聂峋他们离开,温青茵也提出告辞。 虽然还想再多呆一会儿,但天快黑了,再不回去,母亲又该念叨她了。 把温青茵送走,庄子一下便安静下来。 像是喧嚣退去后的安宁。 颇有种说不上来的温馨。 穆初元也不单单是想蹭饭,他留下来是有话要跟妹妹说。 “……舅母她竟然把林正清的报应怪到我身上?”晚饭后,穆昭朝听了哥哥话的,一脸莫名其妙。 穆初元面色也不是很好看:“舅母觉得,若不是你在林府门口羞辱了正清表弟一番,他不会一个人跑去澄江楼喝闷酒,就也不会出这档子事,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你不用管,我会处理好,我就是告诉你,稍稍注意一些,舅舅那边我下午时已经让人去递过话了,他们不会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穆昭朝一脸晦气:“真是倒霉,沾上这么个脏东西。” 听到妹妹用脏东西形容正清表弟,穆初元没绷住,直接笑出了声。 但想到朝阳让人给他送的信,再一想到他们两人的婚事,穆初元脸上的笑瞬间便淡了。 他眉心不自觉蹙起:“放心好了,有事我都会处理好,只是告知你一声,你心里有个底。” 穆昭朝点头:“怨天怨地怨别人,就不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啧。” 穆初元也觉得舅母这次过分了,他抬手揉了揉妹妹的脑袋:“不用想了,早知道你会这么不高兴,我就不跟你说了。” 穆昭朝冲他笑了笑:“没有不高兴,就是觉得晦气。” 说完,他看了看天色:“哥哥也快回去罢,时辰不早了。” 穆初元走后,穆昭朝又把林正清和林家舅母嫌恶了一通。 合该他们母子一起掉进去,也好有个伴,这样林正清也不会因为就他自己掉进茅坑,心里过不去这个坎,作死了。 堂堂一个男主,这点事就过不去坎了,也太弱了些。 但一想到他们现在有多糟心,穆昭朝心情再次好转,说起来,还不知道到底是谁仗义出脚把林正清踹下去的呢。 真得好好谢谢他。 被穆昭朝在心里感谢的‘无名英雄’这会儿正在昏暗的灯光下奋笔疾书——还在画番椒的图。 已经有一百份了,明日一早去军营前,他先去找以前一块要饭的那些人,给他们些钱,让他们帮着找一下。 正画着画着,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他抬头朝外看了一眼,有些疑惑,要变天了么?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狂风大作。 还有些冷。 穆昭朝心里庆幸,幸好昨天把花圃都做好了,要不然这雨一下,得好几天不能下地。 忙了几日,今日正好在房间里偷偷闲,顺便把花圃打理的具体事宜安排下来。 刚吃了早饭坐在案子前没多会儿,丹若就一脸惊慌地跑进来:“大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她朝外面看了一眼,也没下雨的啊。 “林家舅母来了!”丹若一脸不安:“气势汹汹的,是不是来找大小姐麻烦的啊,我、我去找大少爷来罢!” 穆昭朝看了她一眼正要说不用,林家舅母气急败坏的声音已经从外面传了进来:“今日就算找穆初元来给你撑腰也没用!” 穆昭朝把手里的笔一放,冷笑了声。 她都没跟她算前账呢,她倒是先找来了。 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一算好了。 作者有话说: 阿岭:都怪你!以后再想吃我的东西,可是不能了!╭(╯^╰)╮ 小陈将军:…………我也想要个妹妹 阿棠:生意兴隆,美滋滋,什么臭虫苍蝇都走开走开ヘ( ̄ω ̄ヘ) 感谢在2023-01-11 17:51:48~2023-01-12 17:5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肉的苹果酱 35瓶;千千鹤、阿微 10瓶;小鱼晒太阳 5瓶;书虫、乐安、你要不要来碗羊肉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偷看 ◎聂峋:想不到她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宁远山庄是林老太君名下的产业。 老太君年轻那会儿, 林府她当家,自然什么也都是她来管着。 年岁大了后, 管家权交给大儿媳妇, 基本上就不怎么管事了,近些年因为身体不大好,更是在府中静养。 虽说宁远山庄是老太君的产业, 但到底也算是林府的,宁远山庄又格外清幽, 林家舅母作为掌家主母, 偶尔也会来庄子上小住, 庄子上的人还是认大夫人这个主母的。 穆昭朝搬出来时,比较仓促, 再加上她本也没什么根基,就只带了个年岁比她还小的丹若,再没旁的人可以用。 原本想着既是外祖母原来的产业, 底下基本也是外祖母那边安排的人, 再加上还有外祖母特意安排给她的年妈妈,庄子上的人应当都经用。 她自己是没想那么多,主要她也没管理过这样的大庄子,不是很清楚这里面人事关系的复杂。 平日里庄子上的人, 都很尽心, 对她也算忠诚, 再加上她又忙着修整庄子, 倒是把庄子上这么些大多都是林府的人这茬给疏忽了。 主母要来,想来门房的人是不敢拦的。 人都是经用的人, 无论是做事还是品行都靠得住。 拦不住人, 连个提前通报都没做到, 这些人就是有通天的本事,她也不会再用了。 当然,她也不会过多苛责,毕竟他们本就算林家的仆人,没那个胆子跟当家主母顶撞。 只是现在,她才是这个庄子的主人,她本以为这样子也挺好,省的换了人还要适应。 现在看,是时候考虑培养她自己的人了! 至于外祖母那边……到时她亲自去说,想来外祖母是能理解她的。 思绪飞转间,穆昭朝随手取了件披风披上,对丹若道:“既然来了,就请舅母在亭子里坐着好了。” 丹若:“?” 外头这么大风,坐亭子里? 穆昭朝把披风系好,又从案子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汤婆子递给丹若。 丹若马上明了,应了一声就往外跑。 穆昭朝对着镜子照了照,想了想,特意把温青茵送她的红宝石金簪插上,这才转身出门。 降温了,风很大,还挺冷。 穆昭朝裹了裹身上的披风,接过桃枝递过来的灌满热水的汤婆子,顿时就温暖多了。 还没抬头看过去,就察觉到了林家舅母火热的视线。 穆昭朝只觉得可笑。 林正清被人踹进茅坑,关她什么事?又不是她找人踹的。 她若真找人,绝对不止踹进去那么简单。 但对上林家舅母的视线后,她眉心微微蹙起。 几日不见,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印堂发黑,眼神阴鸷又疯狂,面色也是沧桑憔悴得不行,浑身上下透着晦气。 是真实的晦气,不是个形容词。 活脱脱像老了二十岁,还是个让人下意识远离的怨妇。 穆昭朝看了眼在门口给她使眼色的丹若,丹若是在告诉她,她已经让人去找大少爷了。 其实今儿这事压根不用惊动哥哥,她自己就能应对。 但她既然已经让人去通知了,那就通知罢。 “今儿的西北风刮得可真喜庆,”穆昭朝还没进亭子,便笑着道:“竟然把舅母给刮来了,舅母亲自上门,可是有什么喜事要同我说么?” “桃枝——” 说着她转头吩咐了一声:“快上茶!” 说完,转头彬彬有礼看着林家舅母:“舅母快请坐。” 林家舅母像是魔怔了一般,没说话,只直勾勾盯着她。 穆昭朝也没在意,只道:“舅母是觉得在亭子里不合适么?你也知道的,我搬过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什么都不会小丫头,我搬过来的时间也短,屋里朴素得很,怕舅母呆不惯,倒不如这亭子里清净舒爽。” “舅母快请坐,”穆昭朝转头又喊了一声:“快上茶啊……小丫头们年岁小不懂事,舅母不要怪罪才好……” 她正说着,就见林家舅母突然脸色大变,盯着她就是一句:“妖孽!” 穆昭朝:“?” 穆昭朝脸上的笑一收,淡声道:“还以为舅母是来看我搬出来后,一个人过得好不好呢,敢情舅母是来骂我的,既如此,舅母想必也看不上我这里的茶水,我也就不招待了。” 话落,冲端着热茶过来的桃枝道:“舅母不屑喝我的茶水,端回去罢。” 正好了,要不然等会还得把她用过的茶杯扔掉,这样就可以节省一个茶杯,她巴不得呢。 虽然现在庄子已经开始挣钱了,但过日子该节省的地方,还是要节省的,浪费可耻。 桃枝朝亭子里看了一眼,依言端回去一杯,只端了一杯过来给穆昭朝。 穆昭朝没喝,就放在自己面前,而后安静地看着林家舅母:“舅母还有什么话要同我说么?” 见她这般气定神闲,再一想家里就剩半条命的儿子,林家舅母心里就呕血。 这两日,她统共都没睡两个时辰,只要一闭上眼,就是儿子哇哇吐血的画面,还有的噩梦里,儿子生生吐血吐死了,她本就惊怒不已,睡不好不说,还总做噩梦,精神彻底崩溃。 偏生,她也不能往儿子跟前去照顾儿子,宽慰儿子,自己一个憋着,生生憋得胸口疼了整整两日。 外头流言又那般不堪入耳。 她的清儿那可是人中龙凤,从小到大都是满京城公子哥里,长相最好,才气最佳,气度最倜傥的那一个,谁见了她不夸一句她生了个好儿子?清儿一直都是她此生最大的骄傲,没成想不过一日之间,竟然成了众人口中的笑柄。 别说清儿受不了,她更受不了。 一想到清儿是因为上午在门口被穆昭朝这个臭丫头羞辱气到晕厥,导致他在同窗面前颜面扫地,气闷地一个人去澄江楼喝酒,这才发生了这档子事,她就恨不能给穆昭朝两耳光。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野丫头,平日里看在林家姑奶奶还有老夫人的面上,她已经对她诸多隐忍,竟然还敢跑到她府上,当众羞辱她儿子。 她算个什么东西? 原本她已经把冲天的怒火自己消解了,偏生,老夫人竟那般偏心,自己孙儿都没了半条命,太医天天住在府上日夜照看,全靠着人参吊着命,她不过是提了一嘴穆昭朝不该当众给清儿难堪,要不是穆昭朝太没规矩,清儿也不至如此,老夫人竟然指责她一个堂堂大家族主母心胸狭隘,容不下一个小辈,传出去让人笑话。 天可怜见,她还不够宽容么? 穆昭朝都快欺到她头上撒野了,她还要怎么宽容?把她供起来天天跪拜?她也不怕折了寿! 也配? 这就罢了,老夫人竟然还指责她不会教养孩子。 满京城找找,谁不夸一句,她的清儿清正乃人中龙凤。 谁不夸她的汀儿知书达理,温婉懂事? 她引以为傲的,在老夫人眼里竟然不值一文,还指责她? 老夫人一走,她就直接昏了过去。 醒来后,那把消解下去的怒火冲天而起,烧得她别说睡觉,坐她都坐不住。 又听到下人来报,说穆昭朝在宁远山庄大兴土木,热闹得跟过年一样。 她当场就气炸了。 老夫人偏心,不给她的清儿主持公道,那就她这个做母亲的亲自来。 不管是谁,都别想欺到她儿子头上! 是以,她看穆昭朝这幅样子,眼里更像是淬了毒。 “你的表哥,卧病在床,你不知道?”她直勾勾盯着穆昭朝。 话音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咬牙切齿得紧。 “咦?”穆昭朝挑眉看着她:“表哥还没好么?舅母没给表哥请太医啊?当初,我和二小姐掉进水里,父亲母亲都还给二小姐连请了好几天太医呢,表哥可是掉进茅坑,虽说现在天暖和了些,可茅坑到底不比池塘干净,舅母可不能大意啊!” 林家舅母差点当场呕出一口血。 穆昭朝一脸诚恳地道:“若是舅母不确定请哪位太医好,我真心得建议你去请教一下父亲母亲或者二小姐,他们可清楚了,一定让表哥药到病除,早日康复。” 林家舅母:“……” 她气得浑身都在抖,指着她:“你、你……” 穆昭朝一脸纯真地表情看着她:“舅母还要跟我说什么啊?不要急,慢慢说,左右我今日没事,有时间好好听舅母教导。” “你知道你表哥病重,也不去探望?”林家舅母已经被穆昭朝这样子气昏了头,再加上这两日基本没合眼,大受刺激不说,还受辱,各种情绪之下,已经处于崩溃边缘。 “我去探望?”穆昭朝好笑道:“舅母说是让我去探望表哥么?你确定我去探望了,表哥不会因为觉得丢脸,自己把自己气死过去么?” 林家舅母:“………………” 穆昭朝又道:“舅母,你是不是想故意让我在表哥露面,好把表哥病重的锅甩到我身上,说表哥这样都是被我气?” 林家舅母抓到机会,大怒道:“不是你是谁,要不是你上午跟他说那些话气他,害的他颜面扫地,他怎么可能一个人去澄江楼喝闷酒?” 穆昭朝简直要气笑了。 什么逻辑? 脑子有病罢? 急着甩锅撒火,也不想清楚了再来,搁这跟她原地上演颠倒黑白呢! 什么世家大族的掌家主母,她这个样子连个市井泼妇都不如。 “舅母,你怎么能这样说?”穆昭朝压着心底的厌恶和无语,瞪大了眼睛,道:“那天上午我可是救了表哥一命,表哥那么多同窗都看着呢,舅母这是又不想认这救命之恩了?这传出去,满京城可是要看舅母和表哥笑话的,太失身份了,这样可不好……” 林家舅母:“…………” 话落,穆昭朝又道:“表哥和舅母想看瞧不上我,我也知道我没办法同二小姐比,不过我这个人最是善良,要不是我宽容大量不计前嫌,救了表哥一命,舅母你现在可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呢!” 说完她冲林家舅母眨了眨眼,笑得一脸温良:“你说是吧,舅母?” “你胡说八道!”林家舅母气急败坏,指着穆昭朝的手,抖得不成样子,脸上更是一阵红一阵青,好不精彩:“清儿原本就没病,你少颠倒是非!污蔑我清儿的名声!” 穆昭朝摊手:“舅母这么说,就是不想认这救命之恩呗,不想认就不认,不用这么找借口,非要给我泼脏水,我也没追着喊着让你们回报我的救命之恩啊,我也不差表哥这一个救命之恩,这都是小事。” “你、你你……” “我怎么了?”穆昭朝仰头笑吟吟看着林家舅母:“我救表哥救错了,既然如此,日后表哥再发病,我一定会如舅母的意,袖手旁观,就算表哥嘎嘣死掉了,我也不会出手相救的哦。” 这下彻底触了林家舅母逆鳞,简直是怒气滔天:“你敢诅咒我的清儿!你这个贱蹄子!” 穆昭朝脸也黑了。 什么东西,骂谁呢? 她给她脸了罢? 大清早就跑到她面前乱吠。 她一张脸冷下来,端着面前的茶杯,没喝,只轻轻吹着,冷冷道:“舅母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你心里是什么样,看别人也是什么样,我觉得这话对舅母非常适用,就送给舅母罢。” 林家舅母愣了片刻,反应过来,穆昭朝是在转弯抹角骂她贱,登时气炸了。 “你在骂谁!”她扑过来要打穆昭朝,穆昭朝早有防备,直接起身闪开。 丹若和桃枝也冲过来把大小姐护在身后。 幸好林家舅母带过来的人还没那么昏头,也忙拦着自家夫人。 场面一时有些难看。 穆昭朝冷笑了一声:“舅母,你今日就是来找茬的罢?自己儿子有隐疾被我这样一个你们压根看不上的人救了,觉得自家丢了面子,没脸了,不反思自己,反倒找我的错,这样就可以掩盖你们的问题,继续维持你们高高在上的贵夫人,贵公子姿态了?可真是没品的紧啊!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性子,可以任你们欺负么?” 话落穆昭朝又冷哼一声:“林正清被人踹进茅坑,可见他是亏心事做多了,被人报复呢,你们找不到人,不敢去京兆尹那边闹,又堵着一肚子火气没处撒,就想来捏我这个软柿子?真是可笑至极,欺软怕硬,忘恩负义,还名门望族,真真是连市井泼妇都不如!” 林家舅母这几日本就大受刺激,又被穆昭朝这直中要害地一骂,终于彻底崩溃了。 “穆昭朝!”她血红的眼睛等着她:“你给我闭嘴!” “舅母怕不是忘了罢?”穆昭朝冷冷道:“现在宁远山庄我才是主人,舅母高高在上惯了,还以为全天下都是你林家,任你来去,任你打骂不成?你信不信我让人用扫把把你这个泼妇赶出去!” 穆昭朝一口一个泼妇,林家舅母气得气息越来越急促。 跟着林家舅母的仆人担心夫人出事,苦着一张脸劝道:“表小姐少说两句罢。” 穆昭朝看都不看她:“我在我自己的地盘,被人打上门来骂,为什么要少说?你信不信我现在报官,告你们私闯民宅!” 仆人可是知道这表小姐的脾气了,骂人都骂得这么很,一点脸面也不顾及,她说要报官,可是真会做得出来。 真要报了官这脸可就丢大了。 来的时候她就劝过夫人,可夫人正在气头上,哪里劝得住。 表小姐又这么一激…… 简直、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林家舅母犹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 她现在就是完全魔怔住了,心里更是憋着一股邪火,认准了‘清儿这样子都是穆昭朝害的’,就死不回头。 “清儿还重病不醒,”林家舅母又指责道:“你不去探望就算了,还在庄子上大肆张扬,热闹非常,你安得什么心!” 穆昭朝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林家舅母,而后转头看向拦着她的两个大丫鬟并一个有体面的妈妈:“你家夫人失心疯了罢?” 乔妈妈也很无奈。 可她实在也劝不住夫人,况且清哥儿的事,也不能说跟穆昭朝全无关系。 若不是她气他一场,清哥儿必然不会去澄江楼,也不会招来这般祸事,乔妈妈心里对穆昭朝也是有气的。 但她万万没想到夫人情绪会这般失控,生生成了这个无法收拾的场面。 见她们不说话,穆昭朝冷笑了声:“失心疯就赶紧回去请太医请大师来扎两针,免得等会儿又跑到澄江楼撒泼为什么要在京城开业,害的你们大公子掉茅坑里丢人。” 乔妈妈:“……” 两个大丫鬟:“……” 乔妈妈冲另外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只道:“夫人近来照顾大少爷心力憔悴,我们自会好好照顾夫人。” 林家舅母还不依不饶:“你是不是巴不得我的清儿出事,迫不及待在庄子上庆祝!” 穆昭朝听她乱吠听烦了,抄起案子上昨日煮剩的茶水,直接泼到她脸上。 “夫人!” “夫人——” “表小姐你怎可如此!” “都别碰我家大小姐!” 一时间亭子里乱成一团。 穆昭朝带着丹若和桃枝退开一些,免得被发疯的林家舅母伤到。 她站在亭子外,朗声道:“舅母清醒了么?” 今日本就降温冷得很,又被在户外放了一夜的冷茶水一激,林家舅母被怒火烧的毫无理智的思绪稍稍回笼了些。 反应过来穆昭朝对自己做了什么,她瞪过来的目光更是目眦尽裂。 穆昭朝看她不发疯了,笑了声,没好气道:“我庄子上热不热闹,关你什么事,又关他林正清什么事?我自己的庄子,爱做什么做什么,舅母未免管得太宽了些!” 话落,她又道:“舅母管林家管的还不够,还想插手我穆家的内务?好生不要脸!” 匆匆赶来的穆初元听到这话,脚下登时一个趔趄。 他也没来得及想妹妹怎么突然这般凌厉,忙快步走进来。 穆昭朝原本就已经控住了场。 看到哥哥来了,就更不惧了,继续她刚刚没说完的话。 “更别说他林正清只是被人踹进茅坑觉得丢脸气不顺把自己气得起不来床,”穆昭朝冷笑着道:“就算他死了,都轮不到我这个做表妹的给他戴孝!” 林家舅母:“……” 穆初元:“……” “舅母难不成忘了?”穆昭朝又道:“我跟林正清可没有婚约,林正清死了,要戴孝也该是身为林正清未亡人的穆朝阳,舅母要是还不清醒,我可以再帮舅母清醒清醒!” 说着就要去舀水缸里的凉水。 林家的下人们也没想到穆昭朝现在竟这般厉害,眼看着夫人要吃亏,哪里还敢多待,护着自家夫人就要走。 出去的时候撞上穆初元,乔妈妈还苦口婆心地劝了一句:“表少爷也拦着表小姐一点儿罢,闹大了也太不好看了。” 穆初元挑眉:“舅母都不怕闹大,我和妹妹怕什么?” 乔妈妈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她看了看穆初元,又看了看已经把舀满凉水的瓢拿在手里的穆昭朝,脸色顿时大变,也不敢再多说一句,护着夫人就赶紧往外走。 穆昭朝可没让他们就这么便宜地走了,快步追过去,冲着林家舅母就把瓢里的凉水泼了过去。 对付蛮不讲理的泼妇,就得比她更泼妇。 看谁豁得出去! 反正她在京城的名声一直不咋地,她也不在乎什么名声,就算传出去,也看看到底谁更丢人! 穆初元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体统不体统,他紧紧跟在妹妹身后,生怕她因为追太快摔着。 穆昭朝这一瓢可是实打实冰凉的井水,准头还非常准,大部分都泼在了林家舅母脸上身上。 看着他们落汤鸡一样匆匆离开,穆昭朝脸上露出了一个得意又解气的笑。 然而,她嘴角刚翘起来,就对上了聂峋复杂的视线。 以及婴宁郡主惊愕的目光…… 穆昭朝:“……” 聂峋:“……” 婴宁郡主:“……” 穆昭朝:“………………” 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看到聂峋,穆昭朝第一反应是——把手里的瓢扔了。 而她也确实是这么做的,速度快到,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见穆大小姐没事,匆匆赶过来呼吸都还不平稳的聂峋,这才放下心来,想到刚刚林家舅母刚刚离开时的情形,聂峋眼底划过一抹寒光。 穆昭朝心里突然有些懊恼,她真的是烦死林家那对母子了。 晦气精! 扫把星! 偷偷瞥聂峋神色,见他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太过惊讶亦或嘲笑她的神色,穆昭朝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聂峋对她的看法,只是下意识的行为。 “这是怎么了?”婴宁郡主很快就收敛了脸上的惊讶,笑得十分得体地道:“可是我来得不巧了。” 穆昭朝这才看向婴宁郡主,扯起嘴角笑着问:“郡主怎么到这里来了。” 婴宁郡主笑着看着穆昭朝:“前几日在府上,你救了远儿,我就一直想着来好好谢谢你,前两日没准备,便定了今日过来,远儿我都带着呢,今日要郑重谢谢穆大小姐的救命之恩。” 远儿和念儿正一脸懵得盯着落汤鸡一样的林夫人瞧。 听到母亲的话,也没挪动得了视线,还是直勾勾地看着林夫人,两个小家伙显然是好奇极了。 婴宁郡主倒也没有苛责孩子不懂事,而是笑了笑,对林家舅母道:“没想到林夫人也在这儿。” 林家舅母在一头撞上婴宁郡主时,就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 她现在脸白得宛若一个女鬼。 但清醒的她,依然没忘了自己是林家的主母,没忘了她的那份体面和尊贵,虽然这幅鬼样子,已经体面不起来了,她还是挺直了脊背冲婴宁郡主行了个礼:“见过郡主。” 婴宁郡主脸上没有露出丝毫诧异和看笑话的神态,只笑着道:“听说前几日穆大小姐也救了林少爷一次,林夫人今日上门,难不成是跟我一样,来替家中儿子,谢穆大小姐的救命之恩的罢?” 林家舅母:“……” “郡主这话说得严重了,”林家舅母脸更白了,却一直强撑着:“清儿和昭朝本就是表兄妹,亲戚之间互相帮忙也是常有的。” 婴宁郡主笑着点点头:“这样啊,听闻林少爷近来身子不适,可好些了?要不要我帮忙请一下齐老先生过府一趟瞧瞧?” 齐老先生是上任太医院院正,年岁大了才从太医院退下来,平日里几乎不看诊,除了几位贵人,他已经有年头没出过山了。 恰好,婴宁郡主就是为数不多的贵人之一。 林家舅母脸却更白了,干巴巴笑了两声:“多谢郡主挂心,小儿身子已然好转,就不劳烦郡主了。” 婴宁郡主笑笑:“那好罢。” …… 穆昭朝正一脸看好戏地盯着林家舅母看,眼风里突然瞥到聂峋正趁着众人关注点不在他身上,悄悄退后。 从人群退开后,便转身走了。 穆昭朝:“?” 他不会是收到消息来看自己一眼,见自己没事,又回营里罢? 见他背影越跑越快,明显是在赶时间,穆昭朝在心里啧了一声,不知怎的,还有些感动。 虽然没赶上,但她还是承了他这份情。 这会儿走了也好,穆昭朝不自觉松了口气,被他撞上这么一幕,她可是尴尬地不行。 旁人倒还好,哪怕是婴宁郡主她都不觉得丢人。 偏偏被聂峋看到,她就升起一股很难为情的情绪。 希望下来再见的时候,他能把刚刚那一幕忘掉。 这边林家舅母已经在婴宁郡主云淡风轻的神色下,撑不住了,哪怕她知道婴宁郡主没有要看她笑话的意思,也知道婴宁郡主不是那种人,可她的脸皮确实挂不住了,便借口府中还有事,匆匆告辞离开。 等林家一行人也离开后,婴宁郡主这才看着穆昭朝:“没事罢?” 穆昭朝摇头:“没事。” 婴宁郡主又道:“刚刚过来时,不知为何,门房没人,瞧着外头马车还有下人不少,我担心是不是出事了,就派了人过来过来看了看,知道这边……我就没顾上通传就过来了,失礼了。” 穆昭朝在心里大赞婴宁郡主真真是个讲究人,忙道:“郡主言重了,还要多谢郡主关心,让郡主看笑话了。” 婴宁郡主十分不以为意:“看什么笑话,我是带远儿来谢穆大小姐救命之恩的。” 说着便招呼念儿和远儿过来。 两人还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林家舅母远去的背影,听到母亲喊他们了,这才收回视线,迈着小短腿跑过来,齐齐抬头大喊:“昭朝姐姐!” 两个小家伙穿了同样款式不同颜色的镶嵌兔毛的小短褂。 远儿是青色绣祥云的,念儿则是红色绣玉兰花的,领子处一圈雪白的兔毛,衬的两人毛茸茸的又可爱。 穆昭朝一手牵一个:“外头冷,快进来罢。” 远儿还好,碰上昭朝姐姐,就对旁的不感兴趣了,念儿更活泼好动些,又是第一次来庄子上,两个大眼睛好奇地四处瞧,最后落到穆初元手中的那个瓢上。 她两只大眼睛登时一亮,童声童气地问道:“这个,就是刚刚舀水泼林夫人用的瓢么?好大啊!” 穆昭朝:“……” 婴宁郡主:“……” 穆初元:“……” 见大人都不说话,念儿又道:“我可以玩么?我没玩过,我想玩一下。” 说着她松开穆昭朝的手,跑到穆初元面前,一脸稀罕得不得了的表情打量着他手中的水瓢,还偷偷伸出小手摸了一下。 念儿抬头看向穆昭朝:“可以么,昭朝姐姐?” 穆昭朝:“……” 她忙走过去,一把把瓢从穆初元手里拿走交给丹若赶紧拿起来,转头对念儿道:“这东西不好玩,今日太冷了,玩水会着凉的,我带你去玩别的罢?” 念儿到底小孩子心性,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一脸惊喜道:“玩什么啊?” 穆昭朝:“……摘古蒂好不好?” 她急中生智,马上道:“等会儿我带你们去摘古蒂穗,就是上次带去郡主府的那个,好不好?” 念儿一口应下来:“好!” 远儿也急急忙忙道:“我也去我也去!” 穆昭朝笑着应下:“等会儿一块去。” 看着两个孩子跟穆昭朝相处得这般融洽,婴宁郡主笑道:“他们俩跟你是真有缘。” 穆昭朝倒是没应下,只道:“可能我比较有小孩子缘罢,郡主快请进。” 亭子里还有些狼藉,再加上今日风这么大,穆昭朝自然是把人请进了屋里。 一盏茶刚喝完,外头大风突然止了。 “风停了?”穆昭朝朝外面看了一眼,有些惊讶。 婴宁郡主也看了一眼:“嗯,出太阳了。” 风停,浓云散去,阳光普照大地。 这天气真是变化多端。 穆昭朝甚是惊奇。 念儿和远儿则开心地不得了:“太阳出来了,去摘古蒂罢!” 穆昭朝被他们缠得没办法,婴宁郡主则道:“你带他们去罢,要不然他们会一直缠着你。” “郡主要不一起过去?”穆昭朝被念儿和远儿拉着手往外走,觉得留婴宁郡主一个人坐着不太好。 婴宁郡主却笑着道:“无妨,我年纪大了,不爱这些,你和他们玩就好。” 穆昭朝便让丹若留下小心伺候着,她则是陪着念儿和远儿去摘古蒂。 刚从院子里出来,就看到聂峋正站在院子外面,瞧着像是站了挺久。 穆昭朝:“?” 欸?他不是回营里了么?难道刚刚没走,那他去干什么了? 虽然有郡主府的人跟着,穆初元也是不放心,他和聂峋也跟着一块过去。 婴宁郡主的脾气,穆昭朝不清楚,穆初元却是很清楚的,打从武阳侯走后,她就甚少出门,今日若不是为了谢妹妹的救命之恩,她怕也不会来庄子上,去摘古蒂这样的事,她自然也不会去。 见念儿和远儿一直拉着妹妹,穆初元怕田里地不平整,摔着他们,也怕妹妹走不稳,便主动去牵远儿的手。 远儿直接躲开,不让他牵。 穆初元笑了:“初元哥哥扛着你?”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骑在这里?” 远儿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好奇站了上风,松开穆昭朝的手,板着小脸,点头:“唔。” 穆初元被他这个样子逗笑:“还真是一个笑脸都不肯给啊!” 也不知道他跟妹妹是什么缘分,竟然就专对妹妹笑,也是稀奇。 心里感慨归感慨,他还是一把把远儿抱到自己脖颈上放好,让他骑着自己。 突然视野开阔的远儿登时就惊了,开心地唔了声。 念儿围观了一会儿,也想玩,便松开穆昭朝的手,跑到穆初元身边,围着他转。 穆昭朝看了会儿,见哥哥一个人完全能搞定两个小家伙,再加上郡主府的人,完全没问题,她这才落后几步,等走在后面的聂峋赶上来后,穆昭朝则小声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刚刚匆匆离开,做什么去了?还以为你回去了。” 聂峋看了她一眼,小声回道:“刚刚过来的匆忙,马儿扔在外面忘了拴,那是小陈将军借我的马,见大小姐没事,就赶紧折回去拴马。” 穆昭朝:“……” 她哭笑不得:“你今日不用训练么?” 一大早就过来,时间压根不对。 聂峋又看了她一眼:“今日休假,不用训练。” 穆昭朝点了点头:“哦,这样啊。” 聂峋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这个眼神恰好被也回头看他的穆昭朝撞个正着。 穆昭朝:“?” 聂峋嘴角微微动了动,复又低下头。 穆昭朝:“——!!!” 他刚刚是不是笑了? 嘲笑她是不是? 穆昭朝脑袋翁了一声,已经过去这么多会儿了,她早已没了被撞个正着时的尴尬不自在。 但这不表示,她可以当什么都没看到。 她故意板下脸:“你笑什么?” 聂峋低着头,嘴角轻轻勾起,眼睛也已经弯了起来:“没有。” 穆昭朝眼睛睁大了些,竟然还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笑了!我看到了!” 聂峋:“……大小姐看错了。” 清凌凌的嗓音里,都带上了不明显的笑意。 虽不明显,但对于对他了如指掌的穆昭朝而言,可太容易发现了。 “还不承认,”穆昭朝哼了一声:“你现在就在笑。” 自以为掩藏的很好的聂峋:“……” 穆昭朝看了他一眼:“是不是在笑我刚刚像个市井泼妇?” 聂峋这次否认的十分干脆:“没有!” 穆昭朝轻轻叹了口气:“觉得就觉得罢,我也不是很在乎。” 都已经发生了,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了,而且,她一点儿都不后悔,重来一次,她只会泼更大瓢的冷水。 聂峋抬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她:“真的没有!” 见他突然如此认真,穆昭朝笑了:“那你刚刚笑什么?” 聂峋被问得一顿。 穆昭朝却没打算放过他——逗他其实还挺有意思的,尤其是他怔楞着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样子,无辜的眼神中又带着让人不自觉怜惜的清透。 聂峋眼睛眨了眨,突然勾起嘴角,如同落入山涧的精灵,轻笑着道:“就是觉得,那个样子的大小姐,很可爱。” 他压根没想到,她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泼辣爽利,与京城的贵女们大不相同…… 但,他很喜欢。 对上他眼底温柔细碎的笑意和熠熠光采,突然觉得脸有些热的穆昭朝:“………………?” 就在她怔住,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时。 穆初元的亲兵匆匆来报。 “将军,林夫人的车架行到半路,马被马蜂蛰了后发狂冲进了山沟里……” 穆昭朝:“?” 她猛地回神,问了那亲兵一句:“什么东西?” 亲兵又把刚刚的话复述了一遍。 穆昭朝:“……” 她脸色变了几变,差点就笑出声来,真真是现世报啊! 没人注意到的最后方,低着头的聂峋,嘴角再次勾了勾。 只不过这次勾起的,是凉凉的寒意。 作者有话说: 阿岭:天凉了,让那个林家舅母翻车罢(#^.^#) 阴暗阿岭内心os:没有掉下悬崖,真是可惜了呢ε=(??ο`*))) ps:明天试试看努力下能不能加一更,若加更在早上六点,早上六点没有就是加更失败,那就继续努力后天再加更,么么(*  ̄3)(ε ̄ *) 感谢在2023-01-12 17:58:36~2023-01-13 17:5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佳佳子 20瓶;咕咕哒 5瓶;442745、NaNa.、书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察觉 ◎他这条命,本就是穆大小姐的。◎ 一个时辰前。 聂峋是在从陈府来宁远山庄的途中, 偶然碰上比他还要匆忙穆初元。 看到他的神色,和他身旁跟着的庄子上的人, 聂峋立马就反应过来了——穆大小姐出事了。 两人只互相对视了一眼, 就默契地没有多言,只快马加鞭往宁远山庄赶。 聂峋对林家的马夫下人尤为熟悉,到庄子外看到林夫人的马车, 还有守在外面的这些林府下人,心下立马明了, 马儿都还在疾驰, 他便一手勒紧缰绳, 嘶鸣声中,直接从马背上翻身下来, 扔掉缰绳就往里冲,几乎是和穆初元前后脚进的庄子。 只不过到了院门口,听到穆昭朝平稳利落的嗓音从院子里传出来, 不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和伤害的样子, 再加上穆大少爷已经冲了进去,他便十分懂分寸的没有直接冲进去,而是在外面守着,若有不对劲的动静, 他再进去不迟。 神经紧绷地在外面等了一小会儿, 就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在往外走, 他登时屏住呼吸, 然后就看到—— 穆大小姐面色绝美的一张脸微微沉着,手持大水瓢, 直接泼了林夫人一头一脸。 他当时真的被惊到了。 向来清婉温和的穆大小姐, 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冷厉的眸子, 沉着的脸,格外让人移不开眼。 他突然意识到,他对的了解还不够多。 像这样一面,他就还从未见过。 他一点儿都不觉得哪里不合她伯爵府千金大小姐的身份,反而觉得这样的她,别有一番风骨。 两人对上视线时,她怔了一下立马把瓢扔掉的行为,带着少女的俏皮灵动。 更让他打从心底里,悸动。 当然,也让他有些心疼。 她本不必如此,这些人却总是令人厌烦地来碍她的眼…… 他看了林夫人及林府众人一眼,眼底的厌恶深沉浓郁,趁着婴宁郡主到来没人注意到他,他默默退开。 马确实是小陈将军借给他的,也确实因为着急没来得及拴,但这些都不打紧。 小陈将军借他的这匹马,极聪明,不拴它也不会自己跑掉。 拴马的地方就那一小片,因着郡主府的马匹也多,聂峋便牵着马儿寻了个离林府近的地方。 小陈将军昨晚拿回去的两瓶香露让两位妹妹心情大好,再加上还带回了许多吃的,阖府上下都心情不错,小陈将军记着他的功,给了他一小瓶江南特意送来的山茶花蜜。 他今日带过来本是想把这瓶山茶花蜜送给穆大小姐的——她很喜欢煮水果茶花茶,配蜂蜜刚刚好。 不过现在,刚好有了点旁的用。 在检查马儿的时候,特意转到没人能注意到的另一边,手摸进荷包,取了一点儿蜂蜜,而后趁没人注意时,弹到林夫人车架的马屁股上。 做完后,他又假意围着马儿检查了一圈,看到林夫人往已经出来了,他便离开,朝庄子内走去。 不过他没走远,而是从另一边绕过去,跟着小陈将军这么久,身法已经学的十分有成效,像个猴一样在树上跳了几下,便绕到了林夫人回京的必经之路上。 前段时间躲进林子里伪装去打林正清时,他就发现了一个好东西——一个超大的马蜂窝! 正好今日能用上。 安安静静在树上等了好一会儿。 在林府车队经过时,屈指一弹,离他有三四丈的树上那个马蜂窝被弹了个正着。 嗡一声。 听到那声期待的嘶鸣和紧随而至的惊呼,聂峋没再停留,在树上跳了几下离开案发现场,直接原路返回。 亲兵看了看穆初元,又看了看一直在忍笑的穆大小姐,最后又看向自己的上峰穆将军。 穆初元显然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到底也是舅母,不问问也不太好,穆初元沉吟片刻:“有人受伤么?” 亲兵:“林夫人被下人护着,只受了点皮外伤……” 穆昭朝心里有点遗憾,这么大好的机会竟然只受了点皮外伤,真是可惜。 摔她个段断手断脚两三个月下不来床找她麻烦才解气呢。 “……但,受得惊吓不小。”亲兵又道。 穆昭朝这才在心里满意地点头。 亲兵又道:“马车直接翻下了山沟,损毁严重,怕是不能用了,林府的人已经回去换新的车驾,这会儿都在路上停着,要……” 说着,他迟疑了下,看着穆初元:“要去帮忙么?” 穆初元朝庄子门口的方向看了眼:“他们来求援了?” 亲兵:“没有。” 穆初元点点头:“那你和流云过去问问。” 没说去帮忙,而是去问问。亲兵便明白了穆初元的意思。 他们又没过来求援,他们过去问问,至少面子上过得去了。 看来穆将军今日确实很生气,从来最烦虚与委蛇的穆将军,今日竟然也搞起了这样的事,真真是让人唏嘘。 亲兵应下后,便退了下去,临走时,觑到穆大小姐笑意盈盈的眸子和紧抿的嘴角。 亲兵:“……”穆大小姐长得可真好看! 怪不得将军把大小姐当眼珠子一样护着疼着。 正惊艳着,察觉到后方似乎有一道目光在盯着自己。 他转头看过去。 就见近来经常跟着小陈将军的小兵正幽幽得看着自己。 他迟疑了下,觉得有些奇怪,但想到小陈将军这个亲兵本就冷漠寡言性子还很古怪,他也没多想,收回目光后,就快步退下。 聂峋寒着脸,目送这个亲兵离开后,这才收回视线。 ——只是翻车,算他们运气好,再有下一次,不见血他决不会收手,他垂眸盯着田洼里一片小蓝花眨了眨眼,希望林夫人能收敛些,否则,他不介意下一次提前。 反正,林府他熟的很。 大不了用他一命换林家一条命,就当是把命还给穆大小姐,总归不能让他们再肆意欺负她。 穆初元看了眼还在忍笑的妹妹,宠溺道:“想笑就笑,忍着不难受么?” 穆昭朝本来已经忍住了,被穆初元这么一提,直接笑出了声。 穆初元看了眼眼观鼻鼻观心,只关注自家主子,像是没听到他同妹妹交谈的郡主府的下人,笑了笑道:“还以为你会直接让人把门关上,不放人进来。” 穆昭朝:“门房都还是之前林府的下人,哪里敢拦掌家主母。” 穆初元这才意识到这件事,唔了一声,道:“这两日哥哥给你挑几个人送过来。” “不用,”穆昭朝道:“我自己去挑,哥哥不用担心我这里了,我都已经盘算好了。” 见妹妹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穆初元笑着点头:“也行,我都忘了你现在不是小孩子了。” 已经能够独挡一面。 “穆将军!穆将军!”等他不跟穆昭朝说话了,念儿逮着机会,赶紧拽他衣摆:“该我了。” 穆初元把远儿放下来,又把念儿扛起来。 坐上直起身的过程,颇有些刺激,念儿直接惊呼出声,紧接着就是咯咯咯的清脆笑声,回荡于山谷间,给山庄都增添了几分童趣。 等到了桃林,两个小家伙齐齐发出一声:“哇——” 骑在穆初元脖子上的远儿两条小短腿晃了晃:“穆将军,放我下来。” 穆初元只好放下他,远儿便和姐姐手牵手朝桃林跑过去。 郡主府跟着的人忙过去寸步不离跟着自家小主子。 两个小家伙围着桃林东边跑跑又折回西边跑跑,这才转头对穆昭朝道:“昭朝姐姐,你的桃林好漂亮呀!” 念儿又补了一句:“花开得又香又灿烂。” 远儿想了想,一本正经道:“灿若烟霞!” 穆昭朝被他这话逗笑:“你还知道灿若烟霞呢?” 远儿笑眯了眼睛:“跟小舅舅学的。” 话落他便小跑着跟姐姐一起冲进桃林。 两人都是一样的冰雪可爱,还穿着款式一样又很喜庆的小褂子,童声笑语、落英缤纷,都不用赏旁的美景,只看他们两个小家伙,就已足够。 郡主府的人纷纷跟过去看护自家小主子,穆初元这才在穆昭朝也跟过去之前,问了句:“还以为你会想过去看看热闹。” 穆昭朝正盯着念儿和远儿笑,闻言怔了下:“什么热闹?” “啊!”对上穆初元的视线,她反应过来:“你说舅母翻车的热闹么?” 穆初元点点头。 穆昭朝撇了下嘴角:“我为什么要浪费那么大把的时间去看她热闹,不值得。” 穆初元嗯了一声,笑笑:“哥哥是怕你不解气,刚还想着,你若是想去的话,我该怎么措辞呢。” 穆昭朝诧异地看着他,微微挑眉:“是你想去罢?” 穆初元一脸正经:“我可没有。” 穆昭朝笃定道:“就是你想去!” 穆初元嘴角勾了勾,没说话。 不回答已经是答案,穆昭朝轻轻啧了声:“看不出来啊,穆大少爷。” 说着,她用胳膊肘轻轻怼了他一下。 这个动作十分亲昵,穆初元看了眼正对着自己眨眼睛的妹妹,笑得十分爽朗。 但他还是没有承认。 权当是兄妹两人的默契。 穆昭朝反倒是对这个便宜哥哥更好奇了。 正义凛然,内心里还有些小腹黑,一点儿都不迂腐,为什么偏偏会中了美人计,被帝国公主强取豪夺啊? 她简直太想不通了。 瞧着他也不是贪恋美色的人啊! “怎么了?”见妹妹眉头突然蹙起,穆初元以为她还在想刚刚舅母的事,问道:“是不是还没解气?” 穆昭朝摇头:“那倒没有,刚刚就已经很解气了,你不知道,那一瓢冷水泼过去有多爽,这之前再亭子里的时候,我已经泼过一壶了。” 想到他刚过来时,舅母头上的茶叶,穆初元笑着点了点头:“看出来了。” 穆昭朝又道:“后面翻车都是白饶的。你信不信,她回去后,肯定又会把她翻车的错推到我身上,指责是因为我对她不恭敬,导致她回程气不顺,然后翻车了。” 说到这里,穆初元面色冷了几分,就连眼底的温柔也被冷意替换,他语气平静地道:“她不敢。” 穆昭朝嫌弃地嘁了一声:“她可敢了!整个就是一个疯婆子,看不到自己身上的黑,胡搅蛮缠挑别人的错。” 穆初元敛去眼底的冷意,笑着看着妹妹:“放心好了,她不会再来烦你。” 穆昭朝也不在意:“她要来就来,我又不怕她,看到时候到底谁更没脸。” 反正她的名声已经足够狼藉,也不在乎多这一件两件的,林家舅母可不一样,她要不怕在京城贵夫人圈里抬不起头无法出门社交,那尽管来好了,下次她直接泼狗血! 瞧妹妹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穆初元哭笑不得:“你好像还很期待她来找你麻烦啊?” 穆昭朝:“倒也没有,她若安安生生的,我当然可以无视她。” 穆初元想了想,好一会儿才道:“还以为你会以德报怨。” 穆昭朝一脸不屑:“怎么可能?”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一大一小,两道声音同时想起。 远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桃林里跑了出来,听到了这句‘以德报怨’板着小脸,一字一句道。 穆昭朝看着他,笑了:“这话你又知道了?” 远儿跑过来牵着她的手要往桃林里玩:“小舅舅教的啊。” 穆昭朝倒是对这个陈小公子升起几分好奇来。 旁的先不说,这三观,这思想,还是很合她脾气的。 “昭朝姐姐,”远儿已经玩得满头汗,兴奋道:“咱们去玩罢!” 在这里说话,有什么意思,里面好好玩! 穆昭朝被他拽着只能往桃林里走,一边走一边对穆初元道:“提前跟哥哥说一声,我这个人一点儿都不大度,小心眼得很,还记仇,人若犯我,找到机会我一定会报复回去。” 她不会刻意去筹谋什么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不值当的烂人烂事上,但若撞到她手上,她也绝不会手软。 穆初元早就琢磨出了一点儿她的脾气,听她竟然就这么大方地承认了,反倒觉得妹妹是不同常人的坦荡。 他笑着点了点头。 穆昭朝想起他的结局,叮嘱了一句:“你也别太刚正了,该迂回的时候就要迂回,更不要死脑筋,凡事保全自己最重要。” 穆初元蓦然一怔。 他不太明白妹妹为什么会突然跟自己说这些,但又觉 得妹妹说的很对,他确实因为太过耿直吃过一些亏。 妹妹这是也认真观察自己,揣摩出了他的脾气,在关心自己? 这么一想,穆初元更开心了:“好!” “好什么?”穆昭朝严肃道:“你要把这话刻进骨子里。”免得到时候被人家公主使个美人计就给掳回去了。 “嗯,”穆初元敛了笑,一脸认真地点头:“哥哥都记下了。” 远儿扯着她已经走出了几步,收回视线穆昭朝看到聂峋正看着自己。 她只迟疑了片刻,便道:“阿岭,你也不要太单纯了。” 突然被点名的聂峋眼底现出几分茫然。 他单纯……么? 什么时候单纯过? 认识他的人,没有一个人说他单纯。 他也从不觉得自己单纯。 她为何会这么说? 穆昭朝想着,既然已经开了口,气氛也烘托到这里了,干脆一并把一些忠告说出来好了。 “不要因为别人对你一点儿好,就掏心掏肺,”想到那本大男主文里,他被找回王府后身上发生的一些事,穆昭朝眉心紧了紧:“这样很容易被利用。” 聂峋:“……” 聂峋:“……” 从来没有人给他这样的忠告。 还是说,他报恩的行为太过热切,被她嫌弃了? 但看她眼底的忧心,分明就是在担心他。 聂峋一颗心像是被扔进沸水一般,连同胸膛都开始滚烫。 见他不说话,穆昭朝又道:“投桃报李很好,但不要傻乎乎的,别人给你一点儿好,你就拿命相报,太容易被人算计了,会吃大亏的。” 明明就是几句话,聂峋却觉得连眼眶都开始发热。 他就这么直勾勾看着穆昭朝。 穆昭朝冲他笑笑:“自私一点儿,多想着自己,没什么不好。” 聂峋:“………………” 半晌,他也扯起嘴角,笑着应下:“好。” 见他真的听进去了,穆昭朝这才任由远儿拽着他,小跑着进了桃林。 看着她消失在桃林的背影,聂峋目光闪了闪。 别人他不会如此。 但若是她的话,他这条命,本来就是她的。 就算哪日真的被她利用算计,他也心甘情愿。 越想,聂峋目光越火热,连带着眼眶也热热胀胀的。 穆初元其实也看出来了聂峋的心思,一颗赤子之心,怎么说呢,他很欣赏他有恩必报的作风。 当然,妹妹说的他也很认同。 瞧聂峋的神色,相必他也听进去了,他想了想,没再说什么,而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和肯定。 聂峋抬眼看过来。 男人之间,有时对于一些事的默契都是共通的。 穆初元冲他笑笑,什么也没说,抬脚也跟着进了桃林。 聂峋在原地静静站了片刻,而后轻轻笑了一声,这才跟过去。 念儿和远儿虽然经常被小舅舅带去野外玩,但摘古蒂还是第一次,这么好看的桃林他们也是第一次见。 两个小家伙从桃林穿过来后,就为着清澈如镜的池塘惊叹:“哇,好漂亮的湖啊!” “是池塘,”穆昭朝纠正:“不是湖。” 远儿固执道:“是湖,好看的都是湖。” 念儿也凑过来,和弟弟一起强调:“这里有湖光有山色,就是湖。” 穆昭朝看向念儿:“这也是你小舅舅教的么?” 念儿笑得分外可爱:“是的啊。” 穆昭朝在心里唏嘘了声,郡主伤情太过,陈小公子可不止是充当了两个小家伙父亲的角色,更是连母亲的这份责任也担过去了大半。 怪不得远儿出意外后,他那么自责,至死都没有原谅自己。 带孩子可不是个轻松事。 尤其是三四岁精力最旺盛,对这个世界好奇心最重的孩子,简直比种一天地还累。 主要,还是两个。 穆昭朝陪着他们摘了会儿古蒂穗,又玩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累了。 穆初元瞧出妹妹累了,便接了她的班,过去带两个小家伙。 许是因为穆初元跟穆昭朝有几分相似,再加上他们毕竟是兄妹,难得穆初元今日入了远儿的眼,向来吝啬笑脸的远儿,在他又陪着自己跑了一圈后,赏了他一个淡淡的笑。 穆昭朝直接坐在垫子上,懒洋洋吃着手边刚刚摘的古蒂穗,看着已经跑到池塘对岸,玩得不亦乐乎的几人。 看不出来,穆初元还挺会带孩子。 穆初元今年十七岁,比穆昭朝大三岁。 若没被抱错,穆昭朝肯定能在兄长的爱护下,幸福地长大。 可惜了。 被穆初元从小照顾到大的是假千金穆朝阳。 旁的不说,单从这一点儿来论,穆朝阳都欠穆昭朝的。 哪怕她不是故意的,她也是欠着的。 这笔账,她记着呢,如果真的有机会,她不会忘了替穆昭朝讨回来。 正各种念头在脑子里闪着,一旁的聂峋突然道:“穆大小姐。” 思绪被打断,穆昭朝抬头,迎着阳光看过去。 没有对上刺眼的眼光,而是聂峋的脸,穆昭朝这才发现,她刚刚一直聂峋的影子里。 他用身体给她挡住了烈日。 穆昭朝眨眨眼,笑了:“怎么了?” 可能是因为刚刚那番‘肺腑良言’的情绪还在,聂峋就觉得她这会儿笑得分外好看。 就像春日里的花精灵一般。 他眸色轻轻动了动,而后稍稍移开了些视线,把手里的花蜜递过去:“我得了一瓶茶花蜜,想着穆大小姐爱煮果茶花茶,茶花蜜应当是相配的,送给穆大小姐。” 穆昭朝本想说不用,让他自己留着喝。 但一想他的脾气,估摸着这是他现在能拿出来的,他认为最好的东西了。 她若不收,反倒拂了他一番好意,还有可能打击到他的自尊心。 “茶花蜜么?”穆昭朝眼睛微亮:“好啊。” 聂峋原本就很怕她会拒绝。 他也确实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是以,听到她这话,聂峋立马惊喜地朝她看过来。 看着他眼底的晶亮,穆昭朝笑着朝他伸手。 聂峋嘴角抿着笑,把茶花蜜放到了穆昭朝手上:“不知道穆大小姐喜欢什么花蜜,若是有机会,我再帮穆大小姐寻一些。” 穆昭朝看着手里精致的小瓶子,虽然瓶子不大,但看得出,是精品。 “不拘什么花蜜,”穆昭朝盯着手里的瓶子仔仔细细看着:“不同的花蜜有不同的味道,我都还挺喜欢的。”这样他若真要找来,也不用太费心思。 当然,她确实对花蜜也没有特别的偏好。 聂峋默默记下:“好。” 穆昭朝已经闻到了淡淡茶花香,她打开瓶子,茶花香板着蜂蜜的甜香登时扑面而来。 “好香啊。”穆昭朝道。 见她不是故意要抬举自己,是真的喜欢,聂峋眉眼间都染上了笑意:“穆大小姐喜欢就好。” 穆昭朝把瓶子又盖好,笑着看着他:“很喜欢,谢谢你啦。” 被她这么郑重的道谢,聂峋脸颊突然有些热,连心脏也跟着狂跳,他稍稍移开些许视线,紧着嗓子道:“穆大小姐客气了。” 见他竟不好意思了,穆昭朝便没再盯着他,而是把花蜜收起来。 瓶子小小的,刚好可以放进荷包里。 见她把茶花蜜珍而重之地放到了荷包里,聂峋:“……” 他手都激动地微微发抖。 穆昭朝没注意到这些细节,把茶花蜜放好后,正想跟聂峋说,等会儿帮着逮几条鱼,再抓一些虾,这都快中午了,自然是要留郡主和两个小家伙用饭的。 正要开口,她整理荷包的手突然一顿。 蜂蜜、马蜂…… 还有刚刚,他趁所有人不注意默默走开…… 想到某种可能,穆昭朝眉头猝然皱起,转头看向正抿着唇,眉眼含笑的聂峋。 开心地心里面像有一头小鹿在乱撞的聂峋,对上她的视线,蓦然一怔。 聂峋:“?” 穆昭朝:“………………”不、不会吧?! 作者有话说: 阿岭[羞涩激动.jpg]:她很喜欢我送的茶花蜜欸(#^.^#) 远儿:是么,可是你露馅了欸┓( ??` )┏ ps:这是个二合一,,本想早上加更但没能成功,不想放弃,那就在21点加更吧,21点还有个二合一,么么哒(*  ̄3)(ε ̄ *) 感谢在2023-01-13 17:53:52~2023-01-14 17:3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城市素颜壁布窗帘155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艳 10瓶;北沈南颜 5瓶;阿筝、书虫、NaN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嫉妒 ◎穆昭朝:他怎么敢的啊?!!!◎ 想到某个可能, 穆昭朝脸色越来越凝重。 见她神色突然凝重起来,聂峋以为她身子不适, 顿时有些慌。 他想上前, 又顾着男女之分,不敢僭越。 可偏偏这会儿桃枝也跟着穆大少爷去了对岸,这边就他们两人, 挣扎再三,他最后还是没敢往前, 只担心地问道:“穆大小姐, 你没事罢?” 脸色怎地突然这么难看! 穆昭朝没说话, 就看着他。 似乎是想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内心。 可他眼睛里除了紧张担心,确实也看不出什么。 “你……”穆昭朝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迟疑半晌最后还是换了个问法:“你刚刚真的是去拴马么?” 她脸色一变,聂峋就紧张地连呼吸都屏住了,再听到她开口, 更是一瞬不瞬盯着她。 结果却听到了这样一句问话。 聂峋:“?” 他有些没听明白她要问什么。 “什么?”他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穆昭朝盯着他的眼睛, 看得十分认真。 瞧不出来撒谎,眼神很深邃,但也很澄澈。 穆昭朝心里稍稍松了口一口气,重复了一遍:“你刚刚真的是去拴马了么?” 聂峋意识到了什么, 但他面上稳得十分淡定, 没露出丝毫破绽, 轻轻点了下头:“嗯, 是的。还好小陈将军借我的马有灵性,也没有乱跑。” 他面色沉静, 眼神澄澈, 一脸认真, 穆昭朝打消了一半疑虑。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刚刚就是突然冒出了那个念头。 哪怕是现在眼前的现实告诉她不会的,心底深处还是有股诡异的直觉怎么也消除不掉。 理智告诉她,聂峋现在还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没有那个能力和底气去和林府抗衡,更不太可能在林家那么多人的眼皮底下对林家舅母动手。 万一被发现,他说不定连小命都会保不住。 他怎么敢这么鲁莽地冒这么大的风险? 可潜意识里就是有一道声音疯狂对她大喊,就是他就是他! 穆昭朝心思复杂地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见穆昭朝没再追问,聂峋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松懈了些,同时心里起了个疑问——她是怎么察觉到的? 穆昭朝冷静了一会儿后,反思了自己刚刚的言行,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聂峋现在还没被王府找回,性子还单纯着呢,又没有什么依靠,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就在这时在岸对面的远儿和念儿突然冲她招手,在喊她过去。 “他们在做什么?”穆昭朝听到动静朝对岸看了看。 手里像是拿着什么东西。 聂峋看了一眼:“逮到了只兔子,在喊大小姐过去瞧瞧。” 穆昭朝笑了下:“你眼神很好啊。” 这么远的距离,她自认自己视力已经足够好了,都没看清,他竟然看到了。 聂峋腼腆地笑笑:“还好。” “对了,”穆昭朝起身,一边朝对岸走一边问聂峋:“哥哥说你现在在专攻骑射了?” 聂峋点头:“穆将军和小陈将军都觉得我准头足,适合骑射。” 穆昭朝点点头,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 “挺好的,”她道:“你一定能成为神射手。” 聂峋抬眼看着她:“大小姐并不曾见过我射箭,为何会这般笃定。” 因为你日后会是个征战沙场所向无敌的大将军啊! 当然,这话是不能跟他说的,穆昭朝刚刚也不过是想多给他点自信,让他不要那么自卑。 没想到他竟会这么反问自己,一般人听到这话,不该客气谦让么? 但一想到,他也确实不能算普通人。 一出生就流落在外的皇子皇孙,吃了那么多苦,后来生生成了美强惨大反派,这坎坷人生,谁看了也不能说他是普通人。 “我见过你抓鱼啊,”穆昭朝原本想说是哥哥告诉他的,但视线落到池塘里游来游去的鱼儿上,突然福至心灵:“准头足,手又稳,就断定,你日后好好发展自己的长处,一定会成为神射手。” 这般想着,穆昭朝在她刚刚的盘算上又做了些调整,增添了一下。 聂峋突然垂眸笑了下:“是么,那就借穆大小姐吉言。” 穆昭朝被他这个羞涩又温柔的笑晃了下眼睛。 别人都是发顶笼着光晕,他睫毛上竟然还能蕴着光晕。 ‘美强惨’里的‘美’可真是一点都不虚。 眼睛好看就不说了,鼻子也是,又挺又直,鼻梁上都可以荡秋千了,优越至极。 还有嘴巴。 薄薄的,颜色比较淡,浅浅的粉色,看着很软乎的样子…… 察觉到穆昭朝的视线,聂峋抬眸看过来,眉头微挑,以眼神询问——怎么? 穆昭朝正陶醉地欣赏这绝世无双的侧颜,他一转头登时就遭遇了美颜暴击,穆昭朝眼睛不自觉睁大。 瞳孔都跟着紧了下。 聂峋:“……?” “没事,”穆昭朝笑了笑,忙转过视线快步朝前走:“我们快些过去罢,快中午了,等会儿就得准备午饭了,不能再在外面这么玩了。” 聂峋盯着她略带仓惶的背影,又想起刚刚他转过头时,她表情和眼神的变化。 那个神色他并不陌生。 这么多年里,不少人在看到他时,都露出过这样的神色。 他也向来最讨厌别人这么看他。 因为大多数都带着不怀好意,有些不怀好意更是明晃晃的。 但,刚刚穆大小姐看他的眼神里,并没有那些他曾经特别讨厌的打量和恶意。 有的只是纯粹的惊艳。 他并不讨厌。 相反还有一点儿窃喜。 原来,她也会因为他这张脸惊艳么? 从来都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的聂峋,突然就有了一丝不能与人言的依仗和自信。 穆昭朝慌乱地朝前走了几步,可能是因为刚刚那一瞬间太慌了,又把她心底那个念头给激了出来。 她看了眼始终落后自己三步远的聂峋,沉吟片刻,直接往后退了一大步。 正好聂峋也往前进了一步,两人几乎并肩而立。 毫无防备的聂峋:“……” 没等他抬眸询问什么事,穆昭朝便压低了嗓音问道:“你是怎么让马蜂去蛰林家的马匹的?是会招蜂引蝶么?” 聂峋万万没想到,已经打消了疑问的穆昭朝竟然会这么直白地来问他。 他登时一怔。 穆昭朝问出口后就一直紧紧注意着他的变化,哪怕只是这一瞬间的怔楞,穆昭朝也给敏锐地捕捉到了。 不等他开口,穆昭朝便道:“竟然真的是你!” 她就说,那股直觉为什么那么诡异,竟然是真的! 不是她乱想! 他竟然真的敢! 他是不怕死的么? 穆昭朝一边惊讶于自己的直觉竟然如此精准,一边震惊聂峋的胆大,一时间整个人愣在那儿,跟被雷劈了一样。 聂峋也没想到自己这么一时不查,就让就露了馅,他张嘴正要掩饰过去:“我不……” 穆昭朝这会儿像是被装了放大镜,敏锐万分:“你还想狡辩?” 聂峋张了张嘴,而后把后面的话全部咽了回去,只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穆昭朝心里大受震惊。 万一被发现了,林家肯定会整死他的,他真的、真的好大的胆子啊! “你知不知道,”穆昭朝兀自冷静了好一会儿,但始终没有冷静下来,再开口时气息都还十分不稳:“一旦被发现,你性命会不保。” 聂峋:“……” 原来,她是担心他的安危啊。 聂峋心头那一瞬间的慌乱突然就散了,他不是因为他刚刚撒谎骗她生气,只是在担心他。 这么一想,他嘴角甚至忍不住想往上翘。 见面色着急,聂峋解释道:“没有人看到,也不会有人发现。” 若不是场合不对,穆昭朝都想拍他脑袋。 他哪来的底气说这种大话。 “万一呢!”她拧着眉头,没好气道。 聂峋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于是他道:“没有万一。” 见跟他怎么都说不通,穆昭朝只得使出大招:“以后不能再这么做!” 聂峋:“……”那要看林家收不收敛,若是不收敛,等着办丧事罢! 见他不说话,穆昭朝眼前就是一黑,亏她还以为他现在又听话又勤快又温柔还很懂分寸。 都是假的! 冷戾狠辣的美强惨大反派怎么可能只是被找回王府才开始黑化。 那都是植根于骨血中的,从他这个人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人设就已经定格了。 不过,穆昭朝却是丝毫不怕这个人设早就定格的大反派,见他不说话,垂着眼睛,一脸乖顺的样子,她眉目一厉,沉声道:“听到了没有?” 聂峋想了想,道:“好。” 穆昭朝还是不放心,再次追问道:“什么好?” 聂峋看她一眼,见她眉心紧锁,眼睛死死盯着他,眼底还带着浓浓的担忧和不安,心尖突然就有些慌,怕她继续着急,他忙承诺道:“不再做出这种事,不再针对林夫人。” 穆昭朝面色这才稍稍好转了些。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又道:“你要是嘴上说一套,背后做一套,不管你这么做是为了谁,我不仅不会领情,以后都不会再见你了。” 她不需要这样的报恩。 若这份恩情对他来说这么沉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报答,那她就不再见他好了,至少他还能多活几年。 听到她这么说,聂峋是真的慌了:“不会的,穆大小姐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听他慌乱的保证,穆昭朝这才抬眸看着他:“真的?” 聂峋点头:“真的!” 说完,他又解释道:“今日是林夫人太过分了,我实在气不过,才去帮大小姐出气。” 旁的不说,林家舅母翻车摔进沟里,确实让她很爽。 他此举也确实是为了给她出气,穆昭朝点了点头,认真道:“还是要谢谢你。” 聂峋:“……” “但,”穆昭朝马上又道:“以后不能这么冒险了,不值当。” 聂峋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他觉得很值,但面上还是点头。 确定他真的不会再冒险做出这种危险的事来,穆昭朝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正要抬脚继续往对岸去,想起什么,她又停下来,对聂峋道:“这件事,你知我知,不能让第三人知道,要不然你会有危险的。” 聂峋点头:“好。” 穆昭朝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任何时候不能让自己至于危险之中,不能莽撞冒险。” 见聂峋应下,穆昭朝这才心思复杂地朝对岸走去。 聂峋迟疑了一瞬,等两人距离拉开他这才跟上。 看着她的背影,聂峋心道,她是担心自己,怕他冒险出事,并不是对他做的事不满意,那是不是就是说,若他保证万无一失的情况下,还是可以做的? 仔细回忆了一番她刚刚的话,聂峋十分确定,她单纯就是担心自己,不让自己冒险。 刚刚她都还对自己说谢谢,说明还是认可的他的做法的。 聂峋轻轻扬起嘴角,以后他一定会更加小心谨慎,绝对不会露出半分马脚的! ——也绝对不会再被她察觉,更不会因为没有防备被她诈出来。 思及此,聂峋又看了穆昭朝一眼,眉心微微动了动——她到底是怎么察觉的? 明明她一直都在庄子里,林夫人马车没翻他就已经离开了现场,之后就一直跟她在一处,更不可能有谁跟她说什么,她怎么就发觉了呢? 真的就这么敏锐么? 想到这里,聂峋嘴角勾起,眼睛里浮起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倾慕。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完美,又令人甘愿臣服的人呢? 远儿手里确实是只雪白的兔子,这会儿正被揪着耳朵,不住蹬腿,见昭朝姐姐过来,远儿献宝一样,抓着兔子就朝她跑过来: “昭朝姐姐,兔子!” 穆昭朝看了眼他手中的小兔子,笑着道:“哪里抓的啊?这么棒。” 远儿指了指穆初元:“穆将军抓的,送给昭朝姐姐。” 看着他举着两只手送到自己面前的兔子,穆昭朝弯下腰轻轻摸了摸他的发顶:“我不要,你留着玩罢。” 远儿却很执着:“送给昭朝姐姐。” 穆昭朝没办法只得接过:“好罢,那我收下了,谢谢远儿。” 远儿这才眯起眼睛,冲她笑了笑。 看了看岸上放着的一堆古蒂穗、折的桃枝、还有一大簇小蓝花,穆昭朝笑了:“你们收获不小啊,饿不饿?咱们先回去罢,该用午饭了,等用过午饭再出来玩好不好?” 远儿和念儿对于这次来庄子上本就很兴奋,又一直在这边玩着,压根都忘了肚子会饿,被这么一提醒,两人这才觉得饿了,齐齐说好。 穆昭朝便让人把东西都收好带回去。 “中午想吃什么?”穆昭朝又问远儿和念儿:“想吃鱼么?” 远儿点头:“好。” 穆昭朝:“虾呢?想不想吃?” 念儿开心道:“想吃。” 穆昭朝也笑了:“那就逮两条鱼,再抓点虾等下回去吃。” 远儿和念儿原本打算让人抱着自己回去的,一听穆昭朝这话,顿时也不让抱了,跑过来:“昭朝姐姐,是要在这个湖里抓鱼和虾么?” 穆昭朝点头:“是啊。” 两人顿时不走了,蹲在那儿盯着水面,以行动表明,他们要看抓鱼逮虾。 两个小家伙这么可爱,又不淘气,很听话地离水边远远地,就蹲在那儿捧着脸看,穆昭朝自然也不会不答应。 为了满足他们两人的好奇心,穆昭朝让聂峋逮了六条鱼上来,虾抓多了倒是无所谓,人多,每人多吃几只就能吃完了。 这就罢了,走到半路,听说要去菜地里砍青菜,两个小家伙也非要去看,众人便一起折到菜地。 回到院子时,已经午时。 见他们回来,还带了这么多东西,婴宁郡主笑着道:“收获这么多?” 但视线在看到女儿手里拿着的桃枝时,脸上的笑稍稍顿了顿。 念儿并没有注意到母亲这细微的情绪变化,开心得过来,把桃枝递给她:“母亲,这是我给你折的桃枝,是不是很好看。” 平心而论,这枝桃枝确实很好看。 但…… 穆昭朝看到婴宁郡主眼底的悲痛,眉心稍稍动了动。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婴宁郡主精神不太好。 哪怕她笑得时候真的很美很明艳,可她笑里总是藏着悲痛。 是一种她说不上来,但让她很不舒服的悲痛。 因为武阳侯么?穆昭朝心道。 “嗯,好。”她眨了眨眼睛,接过女儿手中的桃枝。 穆昭朝却觉得她这笑,似乎是要当场落下泪来。 念儿又道:“昭朝姐姐这里的桃林好漂亮啊,母亲不是最喜欢桃花了么,等会儿,我陪母亲一起去观赏好不好?” 远儿也捧着他自己摘的古蒂穗递到母亲手里,乖巧道:“我也陪着母亲一起去。” 婴宁郡主眼前有些恍惚,好一会儿她才点头。 穆昭朝看了一会儿,便没再打扰他们母子三人,说了下她去安排一下午饭,便从屋里出来。 这种事,怎么说呢,得当事人自己看开。 虽然很难,但总不能一直沉湎在过去的悲痛中。 交浅言深是大忌,穆昭朝并没有不知分寸到去指摘别人的生活。 今儿算是她第一次正式在庄子上待客,婴宁郡主又是不同旁人的贵客,怕桃枝一个人应付不来,她便亲自下厨。 虽然她也不会什么特别的菜色,但胜在食材鲜美。 单单虾就做了椒盐虾球、白灼虾、虾仁蒸蛋…… 鱼更是做了清蒸鱼、松鼠鱼和鱼丸汤。 再加上八珍豆腐、乌鸡汤、手撕鸡还有糖醋小排、樱桃肉…… 另有时蔬和菌子。 为了应景,穆昭朝还摘了些这个时节盛开繁盛的玉兰花,裹了面糊撒上花椒粉和盐过油炸了一盘。 一顿饭,虽然略显仓促,但还是很丰盛的。 婴宁郡主原本没太大的食欲,瞧着炸玉兰花挺有新意,吃了一口后,脸色就变了。 再吃了口青菜,眉头都跟着蹙了起来。 但看穆昭朝兄妹吃地一脸淡定,她也没多问什么。 只不过吃着吃着,她还是瞧出了不同。 从来不吃青菜的远儿,竟然肯吃青菜。 她不确定是因为这里的青菜比较鲜嫩,还是因为这顿饭是穆昭朝做的,远儿给他的昭朝姐姐面子。 饭后,穆昭朝在已经收拾好的亭子里招待婴宁郡主喝茶。 见她用磨在磨一筐麦苗,磨好后,还加了蜂蜜递给她,婴宁郡主一脸诧异。 穆昭朝却笑着道:“郡主尝尝看。” 远儿和念儿已经捧着自己面前的小杯子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满足地喟叹。 婴宁郡主尝了一口,满眼惊讶。 她确定了,确实是穆昭朝庄子上的东西与众不同。 她没忍住,把杯子里的青汁一口气喝完。 喝完后,只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穆昭朝又给她添了一杯。 婴宁郡主看了看手里的青汁,又抬头看了看这个小院子,突然轻轻笑了笑, 穆昭朝也笑了。 婴宁郡主笑着道:“你这里还真是与众不同。” 穆昭朝也笑着道:“郡主若觉得有趣,可以常来,我随时欢迎。” 婴宁郡主稍稍怔了下,半晌点了点头:“好。” 穆昭朝听不出她是客套还是真的答应。 就在这时,丹若过来说陈小公子来了。 穆昭朝很是惊讶,倒是没想到陈小公子会来她的庄子上。 念儿和远儿一听小舅舅来了,便起身出去迎。 穆昭朝也跟着起身。 陈裴昂进来,先见了礼,看到亭子下的姐姐,稍稍怔了下,而后想到什么,才笑着道:“这庄子果然与众不同。” 穆昭朝请他进来,谦虚道:“陈小公子谬赞了,不过是个普通的庄子。” 看到他们在喝绿色的东西,陈裴昂好奇道:“这是在喝什么?” 闻着清香甘甜,很不错的样子。 穆初元递给他一杯。 陈裴昂一口就给闷了。 然后竖起大拇指:“好喝!” 穆昭朝被他这爽快给惊到了,笑了笑道:“陈小公子请坐。” 陈裴昂正要坐,念儿却拉着小舅舅的手,道:“小舅舅,昭朝姐姐这里的桃林特别好看,你肯定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桃林,我们去看罢……母亲我们一块去罢,刚刚说好了的。” 陈裴昂脸色蓦然变了,他用了很大力气,才忍住了没去看看姐姐的脸色。 见念儿又要去拉姐姐,陈裴昂笑着把她抱起来:“小舅舅和你一块去看好不好?” 念儿伸长脖子:“那母亲……” “你母亲怕是累了,”陈裴昂道:“小舅舅陪你好不好?” 念儿看了看母亲这才点头。 远儿也过来拉着穆昭朝的手:“昭朝姐姐,我们也去罢。” 穆昭朝哪里拗得过他,只得起身,歉意地看着婴宁郡主。 婴宁郡主却不是很在意,笑了笑道:“你们去玩罢,我坐这喝点茶,穆将军也一块罢。” 郡主都开了口,两个小家伙又一直在闹,众人便只得从院子出来。 出来时,穆昭朝下意识看了哥哥一眼。 刚刚郡主的反应有些奇怪。 穆初元却回了她一个没事,等会儿再说的眼神。 陈裴昂扛着外甥女在前面走,穆初元则是扛着远儿在后面跟着。 等赏了桃花,又玩了一通,要回去的时候,一直面带笑意陪着外甥女和小外甥玩的陈裴昂,却突然走到穆昭朝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 穆昭朝吓了一跳,诧异地看着他。 就见陈裴昂一脸认真地道:“陈某有话想跟穆大小姐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穆昭朝隐约猜到了什么,但也不是很确定,看了哥哥一眼后,点头:“可以。” 话落,两人边往东边僻静处走去。 穆初元看了一眼,倒也没太担心。 一来,在他视野范围内,二来,陈裴昂的人品,他信得过。 可聂峋却不这么觉得。 他盯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眉头紧锁。 看向陈裴昂的眼神,更是犀利。 陈裴昂停下后隐约觉得有道目光十分不善,他转头看了一眼,却没瞧出什么,只得收回视线。 看着站在桃林外,分外相得益彰的两人,聂峋心头突然十分不舒服。 一股名为嫉妒的情绪缓缓上升。 几个呼吸间,便已充斥胸腔。 堵得他呼吸都十分困难,以至于看向陈裴昂的目光都更加冷厉。 脊背突然发寒的陈裴昂:“?”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个二合一 加更成功(#^.^#) 妒火焚烧中的阿岭:来,让我们给作者鼓掌 远儿板着小脸:鼓掌! 一脸茫然的陈裴昂:呱唧呱唧鼓掌 感谢在2023-01-14 17:33:34~2023-01-14 20:5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咕哒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爆单 ◎大舅子看妹夫,越看越有趣◎ 穆昭朝侧对着这边, 面朝陈裴昂,挂着恬淡的笑, 沉静开口:“陈小公子是要同我说什么?” 陈裴昂话未开口, 再次冲穆昭朝作了一揖。 穆昭朝忙侧身让他,不受他这礼:“无功不受禄,陈小公子这样实在太让人无措了, 若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能做的, 我一定尽力而为。” 被人这么抬举, 哪怕穆昭朝不在意旁人的目光评价,但心里还是会很开心能有人这么看重自己, 给自己这样高的礼遇。 更别说这个人还是风华无双的陈小公子。 穆昭朝不好伸手扶他,只能侧开身不受他这大礼。 “确是有事相求,”陈裴昂起身后, 白玉无瑕的脸上现出一丝羞愧:“也确实是我冒昧了, 但我实在不知道该请谁帮忙,今日也是偶然从穆大小姐这里觑到一丝希望,还望穆大小姐宽恕我的冒昧。” 他这般庄重,穆昭朝也跟着认真起来:“陈小公子请说。” “我姐姐近年来精神都不太佳, ”陈裴昂认真思索片刻, 说道:“想必穆大小姐也听说过一些, 今日是这几年, 她第一次出府,虽说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远儿, 但我还是觉得跟穆大小姐有些关系, 我看的出她很喜欢你, 刚刚在院子里,瞧见姐姐神色,与往日稍有不同,想来是穆大小姐这边让姐姐心情放松了些……” 穆昭朝刚刚就隐约察觉到陈裴昂大概率是要跟她说他姐姐婴宁郡主。 果不其然,她的直觉还是这么准。 她没开口打断他,认真听他说着。 “虽有些冒昧,但我还是想让姐姐好起来,就想拜托穆大小姐若是得空,可否同我姐姐多些走动,穆大小姐的庄子清幽雅致,若是方便的时候,能否请穆大小姐出面邀请我姐姐来庄子上散散心?” 说完,他诚恳且充满期待和感激地看着穆昭朝。 被他这样赤城的目光看着,穆昭朝心一下就软了。 她原本也很欣赏喜欢婴宁郡主,更别说还有远儿的关系。 她也确实瞧出了婴宁郡主状态不太好。 但别人若不说什么,倒也不好主动关心,万一哪里做得不合适犯了忌讳,反倒失礼。 陈裴昂这么一说,穆昭朝一是被他们姐弟之间的手足情意打动,。 二是,能让陈裴昂这般恳切地求到她这么个刚认识没几天,在外名声还不好的人身上,想来婴宁郡主情况不容乐观。 不过…… 这担子太重了。 哪怕心里怜惜,穆昭朝也没有一口应下。 她想了想道:“陈小公子手足情深,我很钦佩,但我毕竟年岁也不大,经的事也不多,更没有通天的本事,只能说在婴宁郡主不生厌的情况,尽力和婴宁郡主多走动一些,至于能不能……” 陈裴昂马上就懂了她的意思,郑重道:“这一点穆大小姐不必担心,我也不是迂腐之人,只是想着穆大小姐和姐姐还有远儿投缘,若能开解一二自然是最好。”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穆昭朝只能点了点头:“那我试试看。” 陈裴昂白玉一样温润俊朗的面庞,因为激动,有些泛红,连眼底都染上了红色。 他想说什么,不知是太激动了,还是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感谢,最后只抿了抿唇,又行了个大礼:“多谢。” 穆昭朝被他这份诚心还有这最赤城纯粹的手足情感染,眼眶也微微有些发酸。 “陈小公子快别这样,”穆昭朝努力缓和了下气氛,笑着道:“让远儿和念儿看到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呢。” 陈裴昂也勉强笑了笑,起身后朝两个小外甥看了一眼,再看向穆昭朝时,脸上的笑也更真切了些:“穆大小姐说的对。” 话落,他又道:“这份情我记下了。” 陈裴昂这样的性子,是最重情的,不管亲情友情还是恩情,一旦记在心里,基本就是一辈子。 穆昭朝也不想怎么什么都没做,就让人家心里担着这么大的恩情。 主要,她并不觉得这算什么事,陈裴昂这种郑重,反而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她想了想道:“正好,我也有个事想请陈小公子帮忙,不知道陈小公子这几日可有时间。” 陈裴昂眉头一挑:“哦?什么事,穆大小姐请讲。” 穆昭朝想了想,压低了嗓音同陈裴昂说了几句。 这边,远儿远远地瞧着昭朝姐姐和小舅舅,好奇地问姐姐:“他们在说什么好玩的?笑得这么开心。” 念儿看了一眼,摇头:“不知道啊,听不到。” 距离本就远,别说他们听不到,就是穆初元都听不到什么。 但瞧着两人神色应当不是什么大事,而且两人似乎聊得还挺开心。 远远地瞧着,怎么说呢,非常相称。 颇有几分金童玉女的感觉,穆初元瞧着瞧着,眼睛慢慢就亮了起来。 对啊! 陈裴昂家世好,又有才华,最主要是人品也好,气质姿容也上上乘,哪一个拎出来都比林正清好,完全就是个满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的才俊。 他以前都觉得他小,是个小孩子,两年没回京,再回来,这小孩子都长这个大了,虽比妹妹小了一岁,但一岁也不算什么,只要他们两人相处得好就行。 他本担心下半年离京妹妹会没人照顾,正想办法延迟离京的时间,但就算延迟,明年开春他也必须得走。 总不能带着妹妹去边关受苦罢? 林正清他是一点儿也看不上。 旁的人他也不那么放心,还觉得配不上妹妹。 但若换成陈裴昂的话,他还是满意的。 于是,穆初元看陈裴昂的眼神更加热切了些。 尤其是在看到两人有说有笑,虽然像是在说什么事,陈裴昂还行了大礼感谢妹妹,但……这不就有来往了么。 这满京城,仔细想想,也就一个陈裴昂勉强能入他的眼了。 妹妹愿意帮他,说明,不讨厌他,至少在妹妹眼里,陈裴昂是个值得帮的,那就是对他人品是肯定的。 若日后来来往往,相处多了,了解的也更多一些,妹妹若是满意,到时候他就是豁出命,也要把妹妹后半生给安置妥当。 若真有陈裴昂在京城护着妹妹,背后又有国公府,他还是很放心的。 这般想着,穆初元嘴角都勾了起来。 看到两人说完了话,一前一后走过来。 穆初元更觉得是金童玉女,怎么看怎么相得益彰,嘴角的笑也更灿烂了些。 穆昭朝看到哥哥脸上莫名诡异的笑,眉头微微动了动,而后下意识看向聂峋。 聂峋脸色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脸都绷着。 怎么回事? 她视线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圈,疑惑更浓了,莫不是哥哥开了聂峋什么玩笑? 对上穆昭朝的视线,聂峋眸色微微闪了闪,面色也缓和不少,末了还冲穆昭朝抿出一丝淡淡笑。 见他还好,穆昭朝也没多问多说,只看了看跑过来牵着她手的小家伙,笑着道:“走罢,回去歇歇,也累了。” 穆初元一直都觉得他的妹妹是最好的,要这世间最好的儿郎才配的上,因着没碰到,再加上也没正式生出这个心思,他也就没多注意过陈裴昂。 但今日突然起了念头,他便趁着机会,多观察陈裴昂。 陈裴昂正在扛着外甥女逗外甥女玩,忽见穆将军笑盈盈地盯着自己看。 陈裴昂:“?” 尤其是两人视线对上,穆将军还盯着他笑。 虽然笑容很和善,但陈裴昂却觉得这一幕,诡异得很。 “穆将军?”他想了想,笑着问道:“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么?” 穆初元摇头:“那倒没有。” 陈裴昂:“……”那你盯着我笑成这样子? 穆初元兀自收回视线,像是得到了什么满意的答案一般,喜气洋洋地在前面走着。 陈裴昂:“???” 穆将军是失心疯了么! 陈裴昂看了会儿,见穆初元只是一直笑着,倒也没做出什么危险诡异的举动,并且逗小外甥逗得很开心,他便收回视线,没再多想,只当他是今日跟两个小外甥玩得开心。 聂峋跟在最后面,看了看穆初元又看了看陈裴昂,末了,眉心轻轻拧了下。 穆昭朝解决了一件当下来说比较大的事,心情也很好。 陈裴昂虽诧异穆初元刚刚的诡异行径,但姐姐的事又多了几分希望他心情也不错。 至于两个小家伙,有的玩,又有人陪着玩,自然开心得不得了。 只有聂峋,垂着的眼眸里,带着沉思。 ** 回到院子时,婴宁郡主还在亭子下坐着小口小口喝青汁。 见他们回来,冲他们笑了笑:“回来了?” 陈裴昂点点头:“嗯,穆大小姐的庄子果然与众不同,是个清幽雅致的地儿。” 众人坐下吃茶时,陈裴昂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正在往壶里添薄荷叶的穆昭朝:“对了,穆大小姐……” 穆昭朝盖上盖子,又去取蜂蜜,听到陈裴昂的话,抬眼看过来。 “今日上午偶然遇到小陈将军,”陈裴昂笑着道:“听小陈将军说,穆大小姐庄子上的青菜味道极佳,可以在这里定青菜,每日来取?” 穆昭朝点了点头,还没开口,便听陈裴昂又道:“我也可以定么?” 他对青菜什么的并不是很感兴趣,但若她在做这门生意的话,他当然是要支持的,也当时稍稍表达一下感谢好了。 “当然可以。”穆昭朝笑笑:“不过,陈小将军还没吃过我庄子上的菜罢?要不要尝一下再做决定。” 陈裴昂马上道:“不用尝,小陈将军说好,定然是极好的。” 远儿在一旁附和道:“不是极好,是超级好!非常非常好吃!” 陈裴昂诧异地看着小外甥。 小外甥虽然聪慧,但却是个很少给人笑脸,也很少给出这么高评价的性子。 他说好,那才真的是好。 远儿喝掉杯子里的青汁,又道:“昭朝姐姐庄子上的东西都好好吃,这个汁汁都好好喝。” 陈裴昂:“……” 这个大麦汁他刚刚喝了,确实味道很不错,刚刚他只当是因为自己从来都没这样喝过,所以觉得稀奇鲜美。 难不成连青菜口感都很与众不同么? 婴宁郡主也笑着道:“确实很鲜美,远儿和念儿都很喜欢吃,我也定一份。” 眨眼的功夫,开了两单,虽然知道两人多是‘感谢’的成分居多,穆昭朝也还是很开心。 这可是灵泉滋养过的青菜,他们并不亏的! 因为青菜是她第一个要推出去打名气的产品,所以定的是一个极划算的价格,买到就是赚到,不是她自卖自夸,是真实的买到就是赚到。 “当然可以。”穆昭朝开心道:“两位既然来了庄子上,也是缘分,今日就送两位一人一筐青菜罢,菜地里的菜基本都可以砍了吃了,就给两位个特权,自己去地里,喜欢吃什么想吃什么就砍什么,砍多少都行。” 两人原本就觉得穆昭朝是真心地做起了这门生意,听她这话,又完全不像个做生意的样子,不禁被她逗乐。 “你这样做生意可不行,”婴宁郡主道:“这还要怎么挣钱?” 穆昭朝对婴宁郡主笑了笑:“谢谢郡主提醒,不过没事的,青菜只是众多产品中的一个,这个主打走量。” 婴宁郡主被她这话还有神态逗笑:“你还有别的产品?” 穆昭朝让丹若去屋里拿册子,点头道:“嗯,不过还没长出来,不着急,慢慢来,等新产品长出来了,送去给郡主和小世子小县主先尝。” 婴宁郡主笑着应下。 陈裴昂看姐姐情绪明显因为穆昭朝的话有所好转,也道:“我也可以尝尝么?” 穆昭朝看着他:“不可以。” 陈裴昂正想说,新品出来他肯定第一个支持,结果却听到了预料中相反的回答,整个人就是一怔。 他微微张着嘴巴,愣在那儿看着穆昭朝,一时语塞。 穆昭朝又道:“陈小将军可以花钱买。” 陈裴昂:“……” 片刻后,陈裴昂笑出了声。 若是旁人他肯定觉得市侩,但穆昭朝这样一本正经说这样的话,他反倒觉得很直率。 “可以,”他笑着点头:“穆大小姐庄子的任何新品,我都会亲自来买回去品尝。” 穆昭朝爽快道:“就凭陈小公子这话,有新品了,肯定免费让你尝鲜。” 陈裴昂哭笑不得:“刚刚还说不可以。” 穆昭朝优哉游哉取出她的小炭笔,在册子上记下:“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不一样了。” 陈裴昂看了一眼,没看太清,但能看到册子上已经记下了不少份数。 竟然这么多人在这里定了青菜? 又想到刚刚姐姐还有小外甥的话,远儿有可能是被情绪左右,姐姐可不同。 陈裴昂顿时就对穆昭朝庄子上的菜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现在就可以去砍菜了么?”他颇有些欲欲跃试。 “可以。”穆昭朝把册子收起亲自去拿了镰刀和筐递给陈裴昂:“去罢。” 说完,又看向婴宁郡主:“郡主要去么?我菜地里的菜长得可水灵了,要不要尝试一下砍青菜的乐趣?” 婴宁郡主刚要拒绝,陈裴昂便道:“姐姐跟我一块呗,我还没下地砍过菜呢。” 远儿和念儿欢呼一声跑下来:“我也去!” 婴宁郡主:“……” 她确实不太有兴趣,但穆昭朝都邀请了,刚刚去赏桃花,她都没去,现在么…… 犹豫片刻,她只得道:“行罢。” 穆昭朝便也给她拿了镰刀和筐,不过没让她拿着,而是都交给了陈裴昂。 念儿和远儿今日玩得本就有些疯,现在母亲也跟着一起,还是去菜地里砍菜,两个小家伙可是高兴坏了,跑来跑去,笑声就没停过。 等到了菜地,莫说陈裴昂,就是婴宁郡主也目露惊艳。 怪不得穆昭朝刚刚说她菜地的菜水灵呢。 这也太水灵了罢? 一眼看去,绿油油一片,生机盎然,青菜的芬芳更是闻着心旷神怡。 主要是这么蓬勃的生机,瞧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陈裴昂直接跳进菜地,撸了袖子,笑着道:“穆大小姐这菜是怎么种的啊?怎么这般水灵?” 穆昭朝:“打小练出来的。” 这话一出,在场几人面色都微微变了变。 穆昭朝却不在意,因为只有这个理由可以解释为什么她庄子上的菜也好花也好,为什么品质都这么好。 总不可能为了这点子事,特意跑去那个小山村问罢? 就算问,她也可以说,是自己跟别的村子的人学的,庄子上的风水好,土地又肥沃,各种原因使然,总归她有的是说辞。 不过是这个说辞最 简单省事。 果不其然,她这么一说,陈裴昂也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多说,而是一门心思夸地里的菜。 穆昭朝看着站在地头没有动的婴宁郡主,也没强求她一定要亲自动手而是贴心道:“地里脏,郡主就别下地了,喜欢什么,看中哪个,可以让陈小将军帮郡主砍。” 姐姐肯过来,陈裴昂就已经非常惊喜,也十分感激穆昭朝了,听到这话,忙起身道:“姐姐想吃什么跟我说,我来砍。” 穆昭朝看了一会儿,便带着跃跃欲试的两个小家伙去拔萝卜。 “就这样,使劲拔,”穆昭朝帮两个小家伙把萝卜松了松土,对他们道:“拔出来的萝卜,我都送给你们,让你们带回家吃。” 两个小家伙这下干劲更足了,绷着小脸,使出吃奶的力气,使劲拔。 因为太过用力,又太过急切,远儿手里的萝卜缨子被揪断,直接摔了个屁股蹲。 摔坐在地后,他也不哭,更没闹,而是咯咯咯笑了起来。 “萝卜缨子也很好吃,”穆昭朝笑着把他扶起来,让他把手里的萝卜缨子放到筐里:“你可以带走了。” “我可以的!”远儿爬起来后,又用两只小手捧着白胖的萝卜往外拔。 “远儿等着小舅舅,”陈裴昂正在挖菠菜,抬头看了一眼:“等小舅舅来帮你。” 远儿头也不抬,吭叽吭叽道:“我寄几可以!” 等远儿终于凭借自己的小手拔出一个大萝卜时,整个山谷回荡的都是他的笑声。 就连婴宁郡主都被感染,也伸手拔了两个萝卜。 穆昭朝看了眼在菜地里帮姐姐砍菜砍得不亦乐乎的陈裴昂,又看了看这边温馨的一家三口。 她脑海中突然浮起一个念头。 对啊! 她还可以特意开个项目,体验拔萝卜、体验砍菜…… 让京城的这些千金小姐和少爷们,交了入场费,体验砍菜的乐趣,既增加了收入,又增加了乐趣,岂不是一箭双雕? 这般想着,穆昭朝便在心里盘算了起来。 她并不知道,她这个想法,可不止一箭双雕,而是一箭多雕。 陈裴昂原本是冲着感谢穆昭朝的念头,他也没尝过穆昭朝庄子上的菜,并不知道到底有何独特鲜美,穆昭朝虽然说了让他随便砍,砍多少都能带走,陈裴昂还是很矜持绅士地稍稍砍了几颗,便停了手。 别人客气,他不能那么不懂礼貌。 然后就开始帮姐姐和两个小外甥砍菜、挖菜。 小外甥情况和他不同,明显两人都很喜欢吃,再加上他也知道穆昭朝是有意要回他们些什么,这一筐就装得略满了些。 等结束,从菜地里出来时,穆初元看了眼陈裴昂筐里不太多的菜,凑到他身边,小小声道:“怎么不多砍点?” 陈裴昂诧异地看着穆将军:“啊?” 穆初元心道,你要多尝尝我妹妹种的菜,真的很不同,要不然我妹妹会觉得你不喜欢她种的菜,那你们共同话题不就少了很多么? “很好吃的,”穆初元神神秘秘道:“多砍点,要不然你会后悔的。” 陈裴昂:“………………” 他看了看穆初元,又看了看面前菜地里水灵灵的青菜,心里有点摸不透穆初元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穆大小姐菜地里的菜滞销了? 可看着也不像啊! 哪有人让人白拿东西多拿的?穆大小姐不是在做生意么?穆将军这是在作甚? 但他都这么说了,陈裴昂愣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又回菜地,多砍了一些。 见陈裴昂很听劝地又下了菜地,穆初元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听人劝吃饱饭,陈小公子果然是很不错的。 聂峋看了看穆初元,又看了看陈裴昂。 眉心直接皱了起来。 穆大少爷怎么回事,以往小陈将军来,他都拦着不让小陈将军多砍,生怕妹妹吃亏,怎么今日却劝陈小公子多砍? 再联想着刚刚在桃林还有回来一路穆初元那诡异的笑,聂峋脸色绷得更紧了。 弯着腰殷勤砍菜的陈裴昂,忽觉一阵冷风从脖颈刮过,他起身四下看了看:“起风了么?” 偏偏他四下看了看,也没察觉到多大的风,可脖颈就是凉凉的。 他想了想,怕等会儿变天,再加上确实又砍了不少,便从菜地出来,准备回去。 穆初元看了他依然没有满的筐,颇有些很铁不成钢。 但他都劝过一次了,便没再劝第二次。 总归这些也不算少了。 刚回到院子,桃枝就收到她母亲让人来传的话,过来给大小姐传话。 “大小姐,”桃枝道:“温小姐带了几个好友现在已经到了庄子口了,说是过来同大小姐定菜的,问今日方不方便。” 温青茵来了? 穆昭朝脸上不自觉扬起笑,正要点头让人把人请进来,但想到郡主和陈裴昂还在,便问道:“来了多少人啊?” 若只有温青茵,就直接请进来,或者两三个人也无妨,反正庄子大,先带着去别地转转。 桃枝犹豫了一下道:“有、有十多个。” 穆昭朝:“……” 十多个?她这边装菜的筐总共就十五个,小陈将军拿走了几个,前儿给温老夫人和外祖母的,今儿又用了两个,不够用了,这还没正式开张呢,就、就爆单了?! 婴宁郡主也微微挑眉,但很快便一脸了然。 陈裴昂:“………………” 这么受欢迎? 他看了看手里还空了一半的筐,眉心微紧,他是不是砍太少了?现在重新回去砍,还来得及么? 作者有话说: 阿岭:白叫你那么久大舅哥,你不厚道!╭(╯^╰)╮ ps:这是个二合一,21点还有一更,尝试加更中,可能21点也是个二合一,么么(*  ̄3)(ε ̄ *) 感谢在2023-01-14 20:52:18~2023-01-15 17:5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咕哒 10瓶;你要不要来碗羊肉串、书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守护 ◎只要她平安顺遂◎ 温青茵得了桃花香露后, 原本打算等过一两日再给好友们送过去。 没成想,那几个好友那么心急, 她刚到家没多会儿, 几人便结伴找上了门。 不过她们本来关系就不错,平日里也会这样,倒也不算多失礼, 温青茵本想着想去见过了嫂子的,只得暂时按下先接待了这几位友人。 见众人都对阿棠庄子上出品的桃花香露很满意, 想着阿棠庄子上那大片的菜地, 以及册子上还不甚多的订购记录, 温青茵便忍痛请她们吃了阿棠给她带回来的炸鱼块,还在她们离开的时候, 一人带了一棵青菜回去。 未免她们大意,温青茵还特意交待了,这青菜很贵, 也很难得, 味道极好,千万不能随手丢了。 众人刚受了炸鱼块的洗礼,身上还沾染着桃花香,又对温青茵十分信任, 自然没有谁不放在心上。 于是这一夜, 这几家都因为温青茵送的这棵青菜, 轰动了。 女孩子向来爱同友人分享新得的好物, 尤其是胭脂水粉首饰之类…… 菜当天就吃完了,但还有香露不是。 于是, 你传她, 她又传她她她…… 很快就一群贵女们聚集了到了温府, 央求着温青茵带她们去穆昭朝的庄子。 这么多人,没有和穆昭朝打过招呼,温青茵当然不能答应。 但她们央求的紧,温青茵只得一遍遍解释,桃花香露暂时没有了,有钱也买不到,不是她故意不带她们去。 她们去纷纷道,桃花香露没有了,青菜总该是有的罢? 尤其是亲口尝过那些菜的几人,纷纷表示,她们是去定菜的。 温青茵想着阿棠是专门做这门生意,且现在客户还不是很多,便想帮她一把。 她把人先带过去,愿不愿意做她们的生意,主动权在阿棠,若阿棠不愿意,她立马就把人带回来,绝不让阿棠为难。 她也是把这话直白说出来,得了众人的保证,一行人这才浩浩荡荡往宁远山庄去。 来的路上还听到了林夫人来庄子上无端指责穆昭朝,被穆昭朝泼了满头满脸的冷水赶出去,半路却惊了马翻车的传言…… 传言中穆昭朝自是相当彪悍,可在桃花香露和那些还没吃到口以及少数仅仅尝了几口的青菜的诱惑下,她们还是毅然决然过来了。 林夫人因为自己儿子遭遇不顺,却来庄子上找穆家大小姐出气,行为本就有失长辈体面,穆大小姐只是不忍气吞声,不愿维持表面和气罢了,被人欺负上门,又从家里搬出来,没有父母庇佑,本就很孤苦了,林夫人不仅对小辈不够爱护,还挑软柿子捏,本就是林夫人的不是。 至于翻车,大抵是老天也看不顺眼的缘故。 换做自己,就算不当场泼凉水,也决计不会给欺上门的人好脸色的。 一贯受规矩体面约束着的贵女们,不少人心里隐隐的兴奋,觉得穆昭朝此举虽不够体面,却十分解气。 等快到庄子,才知道陈小公子也来了。 这让几个陈裴昂的迷妹分外激动。 婴宁郡主带着小世子和小县主过来感谢穆大小姐那日的救命之恩,一向把两个小外甥当眼珠子护的陈小公子跟过来也是寻常,并没有多想,反倒觉得这宁远山庄是个好地方,连陈小公子都愿意踏足,她们今日算是来对了。 是以到了庄子外,门房看着她们这一群小姐们,不敢直接请她们进去,就让现在外面等着,她们先去传话就匆匆跑了,连个茶都没奉,这些千金小姐们本就是不打招呼来的,再者有陈小公子在前,没有一个人觉得哪里受了怠慢,都静静在外头等着。 在她们等着时,刚刚收到门房来报的消息的穆昭朝,还有些许懵。 怎么就一下来了这么多人? 昨日温青茵明明说的是给四个好友带的,怎么一下来了十多个? 不过懵愣也就一会儿,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想来肯定是茵茵想帮她,给她宣传了一下。 菜都在田里长着,早就可以吃了,别说十多个,就是二三十个也都供得及。 至于筐,没有筐可以用布兜着,这都是小事情。 她只是意外,竟然这么快就爆单了。 婴宁郡主十分体贴地提醒穆昭朝:“这么多人直接找上门了,看来穆大小姐庄子上的菜已经俘获不少人的胃,穆大小姐快去招待罢,我们叨扰了这么久,也该回了。” “不必的,”穆昭朝忙道:“郡主尽管在屋里坐着歇着,庄子这么大,让丹若把她们带去田里就好,庄子这边消遣的地方不少。” 婴宁郡主笑笑:“本也该告辞了,天色不早了,若不是要多尝一尝穆大小姐的菜,刚刚就提出告辞了,你忙罢,我们真的该走了,不是跟你客气。” 穆昭朝从她眼神中看出她的意思,也笑了:“那好罢,郡主今日带了这么多贵重礼品,我也没什么好回郡主的,池塘的鱼还算鲜嫩,中午时抓了好多条,给郡主带两条回去给小世子和小县主晚上加餐罢。” 若是穆昭朝要送她什么贵重物,婴宁郡主定然不会答应,但若是吃食的话,她欣然应允:“甚好,我吃着你庄子上的鱼也觉得好,一点儿都不腥。” 穆昭朝一边安排桃枝去装鱼一边笑着对婴宁郡主道:“我庄子好吃的可不止青菜和鱼,郡主若是感兴趣,可常来,常来常新,想必小世子和小县主一定也很开心。” 远儿本就还没待够,听到这话,第一个点头应下:“开心。” 念儿想了想,也道:“这边风景甚好,还有许多好吃好玩的,昭朝姐姐也很好,母亲日后再带我和弟弟过来罢。” 婴宁郡主迟疑了下,最后还是应了:“好。” 穆昭朝看着婴宁郡主,笑了。 婴宁郡主微微挑眉,而后也笑了。 桃枝把鱼用篓子装好提过来,穆昭朝交给婴宁郡主身后的人,又把另一篓给陈裴让:“陈小公子,也送你两条鱼,多日不见陈奶奶,替我向她老人家问声好。” 陈裴昂倒是没想到自己也有,他本想说不用,但听穆昭朝提到了母亲,是要送与母亲的,便道了谢收下。 穆昭朝是亲自把鱼递到陈裴昂手中的,趁着这会儿要返程众人都在忙着收拾,没人注意她,她悄悄跟陈裴昂说了句:“别忘了我拜托陈小公子的事。” 陈裴昂抬眼看过来。 穆昭朝冲他眨了下眼睛。 陈裴昂立马会意,微不可查地点头:“嗯。” 刚刚穆昭朝顺势的一句话,已经说动了姐姐,虽然还不曾见太大成效,但也已经让他很满意了,穆昭朝确实有用心尽力在完成他的请求。 这点小忙,他自然不在话下。 不仅不会忘,他还会花十二分的精力来帮她做好。 见他一脸‘你放心’的表情,穆昭朝笑着退开。 一直在盯着妹妹和陈裴昂,想觑到合适机会的穆初元:“……” 唔! 他眼睛稍稍睁大了些,显然把妹妹和陈裴昂那细微的互动都看在了眼里。 这是开了个好头啊,穆初元十分满意,嘴角再次上扬。 他心情不错,打从在桃林被陈裴昂请去一旁说话后,就心情不太好的聂峋,看着两人的互动,心情就更复杂了。 像是一块大石头堵在他胸膛,上不去也下不来,连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 就在他竭力压住突然而来的情绪时,穆昭朝转头正好看到他。 两人视线相接,聂峋脑子懵了一瞬。 穆昭朝见他有些呆滞的样子,稍稍挑了下眉,以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聂峋猛然回神,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浮上水面,终于得以呼吸到新鲜空气——又重新活了过来。 他眨了眨眼,努力表现得很平静。 见他如此呆呆的,尤为可爱,穆昭朝扬唇冲他笑了下。 聂峋:“………………” 那股不安的情绪缓缓回落。 直到穆昭朝收回视线,送婴宁郡主等人出去,他始终在院子里站着,一动不动。 院子外的满树梨花在风中纷纷扬扬随风飘落,恰好一阵风吹到他面前,像是在他眼前下了场花雨。 好一会儿,他像是想通了一般,无声笑了笑,抬脚小跑着追出去。 婴宁郡主来的时候,因着林家舅母来找茬,穆昭朝没能亲自出来迎接,现在人要走了,自然是要送出庄子的。 还没到庄子口,就看到一排马车,一字排开。 看到他们过来,众位千金小姐,纷纷从马车上下来。 穆昭朝也稍稍惊了下,不过之前参加外祖母生辰还有郡主府的生辰宴,更热闹的场面也都见过了,穆昭朝面色还算平静。 “看来你庄子上的菜真的很受欢迎,”婴宁郡主笑了笑道:“我们倒是来得巧,先吃了一顿。” 穆昭朝轻笑了声:“郡主这话说的实在让我无地自容,本就是粗茶淡饭,郡主不嫌弃罢了。” 婴宁郡主却认真道:“这可不是什么粗茶淡饭,真的很好。” 说着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接收到她的鼓励,穆昭朝回了一个感激的笑。 到了门口,一群人给婴宁郡主见礼。 婴宁郡主只淡笑着让众人免了礼,而后便让远儿和念儿同穆昭朝道别,也没过多的寒暄,总归是给足了穆昭朝面子。 穆昭朝又不傻,自然感觉到了。 只不过这会儿人多,她也不好当面对婴宁郡主表达感谢。 “这么多人,”婴宁郡主上马车后,透过车帘对她说了一句:“忙去罢。” 陈裴昂同穆昭朝还有穆初元道了别,正要上马,就听到贵女群里,不知是谁突然问了一声:“陈小公子也喜欢吃宁远山庄的菜啊?另一个篓里是鱼么?” 若放在平时,陈裴昂定然只会礼貌客气地回应一句场面话。 但现在,对方问的却是有关穆大小姐庄子上的东西。 穆大小姐又在做这门生意,他想了想,认真道:“是的,穆大小姐庄子上的菜味道很不错,篓里是庄子上的鱼,鱼也很鲜嫩。” 这还是陈小公子第一次对这样的搭讪说这么长一句话,神色还那么认真,人群里顿时发出一阵小规模的惊呼。 陈裴昂面色稍有些紧,他示意了一下,转身上马。 穆昭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人群里,几个千金小姐正冲一位用帕子捂着脸笑的小姐打趣,不禁乐了。 “告辞!”陈裴昂冲两人拱手。 穆昭朝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满是揶揄的笑,还冲他眨了下眼睛。 陈裴昂:“……………………” 陈裴昂还从未遇到过竟然敢和他开这样玩笑的女子,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调侃自己。 哪怕她表现地很轻微,很隐秘,但调侃就是调侃。 不得不说,这个穆大小姐,真的很与众不同,胆子也很大。 感觉再不走又要被她调侃了,陈裴昂一拱手,驾着马儿走了。 等人一走,温青茵这才过来找穆昭朝。 “没有提前说,”温青茵小声道:“会给你带来不便么?” “当然不会。”穆昭朝抓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而后冲着那群还在朝着陈裴昂离开的背影张望的千金小姐们道: “承蒙厚爱,诸位亲自登门,既然都是温小姐带来的,快请进罢。” 众人这才恋恋不舍收回视线,一边跟穆昭朝打招呼客套,一边进了庄子。 还别说,一下十几个千金小姐,再加上她们随身伺候的丫鬟,可是浩浩荡荡好大一群人。 穆昭朝一边走一边道:“庄子简朴,若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见谅。” 有人忙笑着道:“穆大小姐这叫返璞归真,冒昧来访,穆大小姐肯接待,已经是我们的荣幸了。” 这位说话的,是温青茵打小一块长大的,温青茵特意跟她交代过,她自然也是给温青茵这个手帕交面子的。 再加上穆昭朝虽声名在外,可到底不曾招惹过自己不快,她当然犯不上给人难看。 今日一起过来的众人,都是这几人口口相传,都清楚是借了温小姐的光,心里差不多也都是这样的想法,便都一起附和。 更别说刚刚亲眼看到的,婴宁郡主和陈小公子对穆昭朝的态度有多看重,众人心里对穆昭朝也有了几分好奇,自然不可能愚蠢地在人家地盘上给人难堪。 来者是客,这些说不定以后都是她的固定大客户,做生意么,最重要的一门学问就是维护客户。 来都来了,穆昭朝便把人请进了院子。 院子确实是个很朴素的小院子,但在这青山绿水中,倒不显寒酸,只剩清幽。 今日来的这些人又都是温青茵挑选过,也没那些势利之辈,都很愉快地分坐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亭子坐不下只能坐在院子里了。 穆昭朝示意丹若和桃枝去准备茶水糕点来待客,她笑吟吟地把小磨搬出来,对众人道:“我平日里也不怎么喝茶,今日就请大家尝一尝庄子上特产的大麦汁罢。” 大卫朝茶道盛行,别说京城的贵女们,就是小门小户的平头百姓茶余饭后都会品个茶。 听到她这么说,没人觉得哪里奇怪,只是对她口中的‘大麦汁’很是好奇。 “大麦汁?那是什么?”有人性子爽利,直接问了出来。 “这些是要放到磨盘上磨么?”有人指着磨盘上参与的绿色汁液,问。 …… 众人纷纷好奇地打量。 穆昭朝气定神闲地拿过一把清洗干净的大麦苗,笑吟吟道:“大麦汁就是用大麦苗磨的汁,算是一种健康饮品的罢,这个就是大麦苗……” 她环顾一圈,笑着道:“相比诸位都没喝过。” 清甜的香味已经传来,众人登时就不说话了,全都看着穆昭朝忙活。 丹若和桃枝把待客的茶点拿出来后,便从大小姐手中接过了磨,一人磨,一人分舀到杯子里。 穆昭朝这才坐在主座,示意众人品尝。 众人确实是第一次喝这种东西,绿绿的看着很奇怪,但闻着又很清甜。 原本今日过来,就是冲着庄子上的青菜来的,大麦苗绿油油的,想必也和青菜一样,这会儿人都送到手边了自然没有推辞的理由。 众人纷纷佯装矜持地谢过穆昭朝,而后迫不及待尝了一口。 院子里有一瞬间的凝滞。 除了穆昭朝和温青茵,其他人的表情都像是凝固了一样。 一直留意着众人反应的穆昭朝,把众人此时的表情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 一群千金小姐过来,原本刚刚就该回去的穆初元怕出事,便把时间往后推迟了些,不过他也不好往跟前凑,就远远地瞧着。 见妹妹在一众贵女中都游刃有余,穆初元紧张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些,他轻轻舒了一口气,轻声对身旁的聂峋道:“大小姐长大了。” 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和唏嘘。 虽然他不想她长大,想一辈子把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但看她如此气定神闲,游刃有余,做着她最喜欢的事情,他还是很开心。 他自己开心,也替她开心。 视线一直不曾从穆昭朝身上挪开的聂峋,闻言并没有说话,而是看着人群中,最耀眼夺目,浑身都在发着光的那个人,在心里暗暗发誓。 这辈子,就这样默默守护她,也挺好的。 只要她平安顺遂,他就满足了。 作者有话说: 后来,阿岭:算了,还是放在身边寸步不离守着才最放心,什么誓言,没出口就不算╭(╯^╰)╮ ps:勉强算个二更昂,有点困,更新晚啦,大家晚安昂,降温了,好冷好冷,都注意保暖哈,么么(*  ̄3)(ε ̄ *) 第43章 艳羡 ◎羡慕的眼泪都快从嘴角流下来了◎ 短暂的凝滞后, 院子里便如沸腾的水一般,炸开了锅。 当然, 这些千金小姐还都顾及着体面, 言行没有太过激烈,只是小声惊叹,小声跟身边人交谈。 但还是跟刚刚的凝滞有着明显的反差。 她们之中毕竟尝过穆昭朝庄子上菜的人还是少数, 没尝过的那些心底最后那点疑虑也都消散的干干净净。 杯子并不算大,就是普通的茶杯, 味道又是如此清甜, 没几口便喝完了, 众人明显都没喝够,还很想喝, 但到底跟穆昭朝不熟。 有些更是第一次跟穆昭朝接触,从前可是连面都没见过,这大麦汁清甜甘冽, 想必价格不菲, 是以都不是很好意思开口再让穆昭朝给她们添。 除了温青茵。 “阿棠,”温青茵喝完杯子里的青汁,自然地递过去,丹若便自然地给她添上, 她又美滋滋地喝着, 跟穆昭朝说话:“祖母今天又一直在我耳边念叨你呢, 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邀请你去府上做客。” 温老夫人是个很慈祥的老太太,温家家风也正, 穆昭朝对温家印象还是很好的, 尤其——她有点好奇温青茵那对先婚后爱文的男女主兄嫂, 想近距离围观一下先婚后爱文的男女主,在动情初期是怎么相处的,换句话说就是,她想现场吃瓜。 “好啊,”穆昭朝一口应下:“不过得过两日,这两日庄子上有些事要处理,就三日后罢,正好我也想去看看温奶奶。” 上次温老夫人来了一趟,虽说是刚巧碰上的,但到底是个长辈,还是个那么慈和的长辈,她理应过去走动一下。 温青茵开心道:“等会儿回去告诉祖母,祖母肯定会特别开心。” 穆昭朝看了看众人捧着杯子,还想喝又不想开口的样子,笑了:“丹若给诸位小姐添上。” 丹若应下。 众人马上一脸惊喜,又有些不好意思:“叨扰穆大小姐了。” 都说吃人家的嘴软,这还是这般好吃……喝的,众人本就是有求于人,态度自然更加和善,嘴也是一个比一个甜。 一群千娇百贵的小姐们夸起人来,那简直是要把人夸到天上去。 又好听又顺耳。 穆昭朝还是比较清醒的,并没有因为几句称赞就飘飘然,但穆初元就不一样了。 他嘴角的笑几乎快咧到耳朵根。 他就说吧,他的妹妹就是最好最出色的,这些人还算是有眼光。 虽不至于飘飘然,穆昭朝心情也大好。 这说明,她们都很认可她庄子上的产品。 她看着这些人美嘴还甜的千金小姐们,笑了笑道:“诸位既然来了,就算是缘分,随意即可。” 而后安排桃枝把刚刚陪远儿他们去桃林那边玩摘的古蒂穗拿上来:“我这边着实没别的好招待的,听茵茵说起,大家似乎对这古蒂穗很好奇,刚好今日摘了一些,请大家尝一尝。” 一些人惊喜于终于吃到了这个传说中的古蒂穗,更有心的则是把她这句‘茵茵’还有温青茵刚刚喊她的那声‘阿棠’给记在了心上。 两人这般亲密,关系想来非同一般,日后若有什么,来不了庄子上,也好请温小姐出面帮忙不是。 都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能为了口吃的,央求着温青茵大老远的跑到庄子上来,心思也都算是单纯之辈,这会儿又吃又喝,很快就不再拘谨,叽叽喳喳声不断,但却一点儿都不吵,反倒有种少女特有的天真烂漫。 等众人吃了一些古蒂穗后,穆昭朝这才问起她们来的缘由。 年岁最大的,也是温青茵关系最后的齐老太医的孙女,也就是齐家如今的嫡长女齐灵韵,主动道:“之前听茵茵说起穆大小姐庄子上的菜味道不错,我去找茵茵玩的时候,有幸尝到了几口,甚是美味,一直惦记着,茵茵说穆大小姐这边是可以定购的,我们几人便央求了茵茵过来叨扰穆大小姐了,也想着能定购一份,也能让家人也都尝一尝。” 齐灵韵容颜不算众人中最出色的,但气质确实最佳的,浑身上下透着股子平静淡然的气场,眉眼又很柔和,十分让人想亲近,听声音更是直爽,还蛮招人喜欢的。 客户主动找上门了,断然没有把人往外推的道理,更别说,穆昭朝现在才是刚起步,今日的这些人又这么客气给面子。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穆昭朝便是如此。 她也爽快应下:“自然可以。” 齐灵韵一开口,这群小姑娘就巴巴地看着穆昭朝。 一听她答应,所有脸上同时露出笑来。 穆昭朝又道:“不过……” 一听‘不过’,小姑娘们马上又紧张起来,直勾勾地盯着穆昭朝。 穆昭朝本就是同她们对坐的,见她们脸上的表情变化如此之快,不禁有些失笑。 她也不想吊人胃口,紧接着就说道:“不过诸位今日来,我这边也没太多准备,等会儿就不让诸位一一下地了,我让我庄子上的人,给大家把菜砍好,也免得大家受累。” 小姑娘们马上送了一口气,纷纷点头应下。 传闻都说穆大小姐粗鄙不堪,这哪里粗鄙不堪了? 又好看,又平易近人,庄子上种出来的东西还这么好吃,这根本就是仙女好么? 林夫人能把人逼得不顾形象泼她满头满脸的冷水,可见有多过分。 一会儿的功夫,这些小姑娘看穆昭朝已经戴上了厚厚的滤镜。 那要传闻谣言,在她们这里纷纷粉碎,并在心里力挺穆昭朝。 当然,她们心里是怎么想的,穆昭朝现在并不知道,只是觉得这泼找上门的客户都还挺可爱。 穆昭朝数了一下,一共十三人,加上温青茵是十四人,便让桃枝去库房拿了工具,去菜地砍十四份菜出来。 丹若要留在这边端茶倒水,和桃枝一块去的自然是聂峋。 都没用穆昭朝特意吩咐,她一开口吩咐桃枝,聂峋便主动去了库房拿工具和筐篓。 穆昭朝看了一眼,不得不在心里夸赞一番聂峋真是又忠诚又勤快又有眼色,若不是他身份特殊,她肯定留他在庄子上做事。 众人见穆昭朝已经让人去砍菜了,顿时喜形于色,三三两两开心地交谈着。 齐灵韵再次做为众人里年岁最大最扛事的那个,主动道:“茵茵说起,穆大小姐庄子上菜一年份的是三百五十两,一月份的是三十两,我们来的时候都准备好了,这便把钱付给穆大小姐罢,免得等会儿一忙忘了,倒是显得我们不懂事了。” 开门见山,敞亮又自然,穆昭朝喜欢。 “可以,”穆昭朝道:“人员多,我和众位很多都是第一次见面,等一下大家就把家门报一下,我写了条子,日后每日清早派了人拿着条子来庄子取就行,清早若是不得空,上午下午都成,我这边都会安排好。” 有人提出:“若是当天忘了,或者有旁的事,耽搁了,没有来取,可以隔天或者攒到一块,一起取么?” 穆昭朝朝那个问话的圆脸小姑娘看过去,笑着道:“当然可以。” 圆脸小姑娘一脸放心,见穆昭朝看着她笑,也回了她一个可爱的笑脸。 小姑娘瞧着年岁不大,应当是和丹若差不多大,圆圆的脸上带着点娇憨的婴儿肥,笑起来还挺可爱。 等到众人付钱报家门穆昭朝一一记录在册时才知道,这个婴儿肥的圆脸小姑娘叫姚瑶,是国子监祭酒姚于宴的幺女。 见妹妹虽是第一次与这么多勋贵家的小姐们相处,处处周到游刃有余,穆初元心里最后那点担心也没了。 妹妹还真是长大了呢。 但一想到这长大,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穆初元又十分遗憾。 可转念,又觉得,妹妹现在这样开心,他也开心,心情又好了一些。 又想到上午舅母那些行径,顿时心情又落下去。 一会儿的功夫,情绪反反复复,脸色也变来变去,瞧着甚是有趣。 旁人都围在穆昭朝身边,要么就是三三两两地在开心地交谈。 姚瑶年岁小,再加上本就性子跳脱,她报了家门后,就躲在一旁一边捧着茶杯喝青汁,一边吃着手里的古蒂穗,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就四处好奇地打量。 ——没别的意思,她就是觉得这个小院子很雅致,门口的梨树忒大,开了满树的梨花,映着院子里的凉亭和门檐,背后是蓝天白云和群山,旷远幽静,美极了。 她看着看着,视线就落到了亭子另一旁坐着脸色变来变去的穆初元。 她原本没想打量他的,但看他一回儿拧眉,一会儿又扬起嘴角笑,一会儿又一脸愁绪,过一会儿又自己在那儿笑…… 有趣的很,她看着看着,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穆初元立刻抬眼看过来。 对上他的视线,姚瑶圆圆的小脸顿了片刻,而后再次笑眯了眼睛。 穆初元:“……” 意识到她是看到了自己刚刚的样子,穆初元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冲她礼貌地笑了笑。 嘲笑别人被逮了个正着,还没忍住又笑出了声,姚瑶有些不好意思,忙用杯子挡着脸别开了头看向别处。 瞧着她这小孩儿行径,穆初元心里只觉好笑,也移开了视线,去看妹妹。 穆昭朝正好记录完,条子也都一一分发给各位,当然银票也收了一小沓,瞧着就知道收获颇丰。 十三个人,都是定的一年份,这一会儿功夫就是四千多两银子进账。 想到这里,穆初元稍稍有些震惊。 他也是现在才突然明白,妹妹以后财力必然十分雄厚。 怪不得那日给他银票,她不要。 又盘算了一番后,穆初元再次咋舌。 他原本还很奇怪,妹妹这样的性格,怎么会在家里受这么多委屈,从家里搬出来,除了一个庄子也没旁的东西,他还想着回家后多给妹妹争取一些,不想她受委屈,现在看……怕不是妹妹压根就看不上。 不过她看上看不上,他还是要给她争取。 该是她的就是她的,她要不要是另外一回事。 十几个人就是十几份菜,砍起来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若是旁的时候,穆昭朝会带着她们去桃林转转,体验一下亲手采摘的乐趣,但她今日陪着念儿和远儿玩了两通,有些累了。 再加上庄子上的人还没换,她也不想这个时候动作太大,便就在院子里招待众人喝茶。 好在这些小姑娘们都很喜欢青汁,更是对穆昭朝大方地给她们分古蒂穗吃的行径十分感动,并没有人表现出任何的不悦,反而一副叨扰了穆昭朝的不好意思。 众人也都知道今日穆昭朝庄子上事多,先是林夫人过来,又是接待郡主,现在又是她们这么一大群人不请自来,都很识趣,等菜砍好拿回来,她们领了自己的份,便纷纷提出告辞。 天色也不早了,再加上毕竟熟悉度不够,穆昭朝也没挽留,不过走的时候,给她们每人筐里都装了一把古蒂穗。 她笑着道:“一点儿小心意,诸位不嫌弃就好。” 众人没想到吃了那么多,还有的拿回去,登时感激道谢:“不嫌弃不嫌弃,多谢穆大小姐。” “茵茵,”穆昭朝把篓里装好的鱼给温青茵:“跟温奶奶说我几日去府上给她老人家请安,前日温奶奶过来时喜欢吃庄子上的鱼,这条鱼你带回去给温奶奶加餐罢。” 原本得了古蒂穗已经很开心很兴奋的小姑娘们,看到篓里那条肥嫩鱼,登时露出了艳羡的目光。 尤其是在温青茵家里尝过炸鱼块的几人,羡慕的眼泪都快从嘴角流下来了。 但人都说了是孝敬温老夫人的,再加上今日本就是冒昧前来,还得了传说中的古蒂穗,还喝了不少甘冽清甜的青汁,自然没人好意思提出也想要鱼。 甚是都没有人好意思开口问能不能买。 当然了,理智归理智,她们还是很羡慕。 真是没想到温青茵居然能和穆大小姐交上朋友,不仅有难得的香露,还能吃到许多好吃……最主要的是,她能随时来庄子上。 若是不知道穆大小姐庄子上的东西有多好吃就算了,现在已经知道了,还亲口尝到了,再想无动于衷是不能够了。 怪不得,陈小公子那样清贵的人物,都对穆大小姐庄子上的东西不吝夸赞。 一想到刚刚温青茵和穆大小姐交谈时提到的花圃,还有什么果树……众人看向温青茵的眼神就更羡慕了。 为什么她们就不能像温青茵一样慧眼识珠,早早就发现穆大小姐的好呢? 都怪那些传闻流言! 害人不浅! 以后谁再说穆大小姐不好,她们头一个不答应! 穆昭朝压根不知道,她今日进了一大笔账不说,还收获了一批打算给自己反黑的粉,更不知道过不两日,庄子就在京城权贵圈掀起了一番小浪潮,而‘穆大小姐’这个称呼也有了新的含义………… 作者有话说: 茵茵:嘻嘻,现在知道我家阿棠的好了罢(#^.^#) ps:可能是昨天趴桌子上睡冻到了,今天昏昏沉沉的,先更一更,二更在21:00(21:00一定更,么么(*  ̄3)(ε ̄ *)) 感谢在2023-01-15 22:33:19~2023-01-16 17:5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淡陌宜 10瓶;瑾玖 5瓶;书虫、你要不要来碗羊肉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雀跃 ◎聂峋:穆大小姐想收他做面首么?◎ 当然, 这些穆昭朝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这群小姑娘走后, 回去的路上把温青茵缠得有多紧。 把众人送出庄子, 回到院子后,她便开心地把刚刚收的银票拿出来。 穆初元看她这样子,愣了一下后, 由衷地笑了。 看得出来,刚刚那些小姑娘都很喜欢妹妹, 只是碍着还不太熟, 不太好意思同妹妹多聊, 妹妹也很喜欢刚刚的氛围。 原本他就觉得她日日在庄子上,朋友太少了, 还盘算着怎么带她出去多认识些人,现在看,妹妹根本就不会缺朋友, 他很替她高兴。 穆昭朝从里面抽出几张, 也笑了:“今日收获颇丰,这段时间都辛苦了,给你们发个红包罢,就当是散散喜气, 也当是奖励。” 说完, 便找了几个红封把银票装进去后, 给丹若和桃枝一人一个。 每个都是十两银子。 因为之前也赏过一次, 丹若和桃枝知道大小姐的脾气,没有推辞, 喜气洋洋地收下, 行礼谢赏。 穆昭朝摆摆手让她俩起来后, 也递给聂峋一个红封。 聂峋没想到自己也有,他正要推辞,穆昭朝便道:“你日日来庄子上帮忙,活没少干,我也没给你开工钱,这是你应得的。” 聂峋想说,他过来帮忙也是应该的,他并不是想要她的工钱。 “快拿着罢,”穆昭朝却笑吟吟道:“不拿着,以后可不敢使唤你来干活了。” 聂峋还是不想收。 穆昭朝直接把红封往他手里一塞:“拿着。” 说完,便转身回去,美滋滋地看账本。 聂峋看了看手里的红封,又看了看穆昭朝,见她坐下后,还冲他自己挑眉示意了下,仿佛在说‘快收着’。 表情灵动又俏皮,聂峋这才收下。 红封上都还残留着温热。 往袖子里塞时,他指尖轻轻摸了摸那处的温热,垂下的眉眼,前所未有的温柔。 穆初元看了眼还在欢喜分享赏钱的丹若和桃枝,想到什么,对她们道:“你们去把院子里的桌椅都收了罢,等会儿天就黑了。” 丹若和桃枝应了一声,便跑出去忙活。 正在看账本的穆昭朝抬头, 朝外头看了一眼,而后看向穆初元,目露询问——他从主动没插手过她庄子上的事,更别说这种小事了。 聂峋就敏锐多了,穆初元一开口他就明白他是有话要跟穆昭朝说,主动退了出去。 屋里便只剩下他们两兄妹。 穆昭朝看了出去帮忙的聂峋一眼,再看向穆初元的眼神更直白了些,示意他可以说了。 “舅母那边,”穆初元道:“我会替你讨公道。” 穆昭朝:“……” “……不过,”穆初元又道:“庄子上这些人,你打算如何。” 今日分明就是门房不尽责。 说一千道一万,无论他们有着怎样的不可以,都不能再留了。 穆昭朝沉吟片刻道:“林家那边倒是不着急,今日的事只怕现在已经在京城传遍了,我身上的脏水多了,也不在意多这一件,舅母能不能扛住这般指指点点,那可就不知道了。” 而且还被婴宁郡主撞了个正着。 光想想当时舅母的表情,都够她乐上好几天的了。 她那样好面子又倨傲,传出去,怕是好几个月都不敢出门了。 而且她今日也没吃亏,那瓢水泼得她现在都还很爽,若不是他们人多,跑得快,她指定还会再多泼几瓢。 一想到这些,穆昭朝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见她这样,穆初元也猜到她想到了什么,原本有些严肃凝重的话题,被她这样一笑,穆初元眉眼间的沉重也散了,跟着笑了声。 “不过也不能便宜了她。”穆昭朝笑完又道:“我这几日忙,先记着,至于庄子上……” 她话音顿了顿,穆初元也收了笑看着她。 他没急着给她出主意,而是想先听听她的打算。 片刻后,穆昭朝直接道:“全换掉。” 穆初元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无论怎样,这些人都不能再留,谁也不知道下次会不会有别的,而且舅母那样不讲道理,还是换掉最省心。 “外祖母那边……” 穆初元刚开了口,就被穆昭朝截住话:“外祖母那边我去说就成,我觉得外祖母不会生气。” 说完她朝外面看了一眼,又道:“年妈妈是外祖母派来帮着我管理庄子的,今日她忙着采购,不在庄子上,她也不会帮着舅母,倒是不用换掉。” 穆初元听她有理有据,安排得很妥帖,便没再发表意见,只点了点头:“你决定就好。” 若真有什么,他来兜底就是。 “不过,”穆昭朝又道:“用人不善,也算年妈妈失职,小惩大诫罢。” 穆初元看了妹妹一眼,是他白担心了,妹妹还是很聪明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没多会儿,外出采购的年妈妈便回了庄子上,一回来就直接来找穆昭朝请罪。 年妈妈也是真的没想到夫人会来庄子上找表小姐的麻烦,更没想到夫人会这么离谱。 早知如此,她今日就派别人去了,她是看大小姐十分重视花圃,怕底下人办不好,才临时决定跟着去的。 哪成想就发生了这种事。 还好表小姐没出什么事,若真有个什么事,她就是跪死在老太君面前,也难以赎罪。 穆昭朝看了眼跪在那儿请罪的年妈妈,她心里并没有怪她,但她作为管事,总要负责的,要不然日后庄子不好管。 “年妈妈请起。”她道。 年妈妈没动,还是跪在那儿,一脸羞愧。 “原本你就是外祖母的人。”穆昭朝道。 年妈妈一听马上解释道:“老夫人吩咐了,我到了这边,全权听表小姐吩咐,就是表小姐的人。” 老夫人原本是想把身契也送到这边来,但到底还是顾着自己女儿的体面,想着这些事总归该是做母亲的来安排最好,她便跟年妈妈说过,等时机到了再给穆昭朝,但她过去就算穆昭朝的人了,只是因着穆昭朝还小,又是刚到庄子上,再加上老夫人疼外孙女,月例银子都还从老夫人那里出。 一听表小姐这话,年妈妈可不慌么。 穆昭朝诧异了下,片刻后点点头道:“那便小惩大诫,年妈妈自己去找外祖母说一下,罚两个月例。” 年妈妈知道表小姐这是给她留了体面,让她自己去找老夫人说。 而且罚的委实不重。 又谢了一次罪,年妈妈这才起身。 穆昭朝是真的没怪她,见她面色还有些自责,穆昭朝笑了笑道:“我这里还有一件事,只能交给年妈妈来做。” 年妈妈马上抬头:“昭姐儿尽管吩咐。” “你重新招一批人进来,买也好,招工也好,”穆昭朝道:“门房还有旁的管事的,都换了罢。” 年妈妈早就猜到会如此,刚刚回来时,老夫人那边的秦妈妈还给她传了话,让她一并都听大小姐的。 “是。”年妈妈应道:“招了人,老奴带来给昭姐儿过目在裁决。” 穆昭朝本想说不用,这些人年妈妈自己做主就行,她院子里也要招一些人,还有打理庄子各个区域的,都要再招人来,这些她打算亲自去招。 但转念一想,她还是点了点头:“可以,不过话说前头,我年纪小,经的事少,到时还要多仰仗年妈妈。” 年妈妈本就没把她当小孩子看,经过今天事,更不可能把她当小孩子,听到这话,忙道:“昭姐儿这说的哪里话,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又询问了一下采购的情况,穆昭朝便让年妈妈去忙了。 “哥哥,”年妈妈一走,穆昭朝便问穆初元:“我想在院子里添点人,去哪里找比较好啊?” 眼看着来庄子上的人会越来越多,再加上庄子有关生意的事也越来越多,只有丹若和桃枝两人,不太能忙得过来。 旁的不说,就说今日婴宁郡主过来做客,厨房人手都不够用。 更别说,若是旁的小姐们再结伴过来,那就更不够用了。 而且不管桃林菜地还是刚开始准备花圃,都得有专人打理,这些都是她最在意的地方,她地亲自安排人才放心。 今日更是起了开放亲自体验采摘的项目,这些全都需要人手。 丹若和桃枝慢慢教着,日后都让她们来分管就是,先招了人来给她们适应着。 门房全都换掉都还在其次,院子里添人才真是迫在眉睫。 总不能每次都让丹若和桃枝两人忙活,就算加一个聂峋,人手也是不够的。 “牛行街耳市最热闹,”穆初元道:“你哪天去?我同你一块。” 庄子上归庄子上,这要招人,他怕妹妹被糊弄。 穆昭朝本想说不用,但想了想还是点头:“明日罢,明日一早就去。” 早点招到,早点上手。 穆初元想了想,明日营里没要紧事,他腾得出时间:“好,明日一早我就过来,和你一块过去。” 说定了时间后,穆昭朝便把丹若和桃枝喊了进来。 两人一开始不知道,但没多会儿就明白过来,大少爷和大小姐是有话要说。 桃枝看看母亲过来,又红着眼睛急匆匆离开,再进来见大小姐,就有些紧张。 尤其是听到大小姐说明日她要去牛行街耳市招些人进来,桃枝就更紧张了。 她脸都白了。 以为大小姐是不打算再留她。 她很喜欢大小姐,跟着大小姐她也很开心,哪怕有时候活很多,但她干得还是很开心,刚刚大小姐还赏了她一个十两银子的红封,那可是十两银子! 现在、现在就要…… “……桃枝,日后厨房先归你管着,”穆昭朝见桃枝脸色不对劲,像是在走神的样子,又说了一遍:“招来的人,你看看谁手巧厨艺好,你先带着?” 桃枝一听是要她带着明日新招进来的人,还让她全权管着厨房的事宜,整个人都懵了,抬头看过来,嘴巴都微微张着。 大小姐不是、不是要赶她走啊? “怎么了?”见她这个表情,穆昭朝笑了笑:“不想带人么?” 桃枝忙摇头:“没有没有,大小姐吩咐的,我一定照做!” 账本订单由丹若管,目前穆昭朝先代管着,教丹若熟悉……其他的都先一步一步来,说好后,天色也不早了,穆昭朝便安排桃枝准备晚饭。 因着婴宁郡主在,午饭吃得很是丰盛,晚饭便安排得清淡了些。 篓里的鱼还有一条,做了个清蒸鱼。 又把抓的虾剥出虾仁,加上淀粉打成肉泥,准备做虾滑豆腐汤。 再炒两个蔬菜。 怕穆初元和聂峋两个习武之人吃不饱,加了一道八珍豆腐和蒜香排骨。 其他的菜色桃枝都能做,虾滑是穆昭朝亲自上手。 不过虾仁是聂峋剥的,穆昭朝在一旁指点着他,去虾头虾皮虾线。 原本穆昭朝要自己舂虾滑的,聂峋却自觉地接过对窑子的石锤,对穆昭朝道:“大小姐吩咐我怎么做就可以。” 这种体力活,怎么能让她做? 穆昭朝便只好交给他,看准时机让他加盐和淀粉。 等虾仁舂成肉泥,和淀粉完全混合均匀,穆昭朝便交代了桃枝一声,水开后,把肉泥平铺在刀面上,用勺子滑进锅里就行。 桃枝做这些都是老手了,一听就知道是要怎么做,一口应下。 穆昭朝便不再管厨房,自去外头歇着,这一天都没闲着,她确实有些累了。 刚从厨房出来,就见哥哥从院子外进来,看外头似乎有人影。 穆昭朝以为是公务上的事跟哥哥汇报,她也没在意,但瞥到哥哥脸色有些不太对,看自己的眼神也有些不寻常,穆昭朝眉心稍稍动了动。 进屋的时候,她问了一句:“怎么了?” 难不成,跟她有关? 穆初元看了她一眼,颇有些欲言又止。 穆昭好笑道:“有话就说啊,这是作甚?” 穆昭朝沉吟片刻,说道:“母亲下午时回了趟外祖家。” 穆昭朝脸上的笑一顿,而后看他一眼。 瞥见他的眼神,知道是跟自己有关,她嘴角的笑立马敛去,淡淡道:“哦。” 穆初元又道:“母亲是去谴责舅母的,认为舅母一个长辈找小辈麻烦,有失体面,是、是替你……” 穆昭朝接话:“替我出气?” 穆初元知道妹妹对父亲母亲的态度,尤其是她此时的神色和语气,态度更是十分明确,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是的。” “哦,”穆昭朝又淡淡哦了一声,而后道:“说到出气,我当场就已经给自己出气了,她想这么做,就做,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但我并不打算领情。” 穆昭朝都死了。 再做这些于她而言,确实是没意义的。 要原谅那是穆昭朝的事,她可没资格替她说原谅。 穆初元就料到妹妹会是这般态度,见她并没有受太大影响,情绪也没太大起伏,他笑了笑道:“我就是说给你知道一下,领不领情,本就是你说了算。” 他刚刚只是担心妹妹知道后,会生气。 现在看,妹妹不是一般的理智冷静,都有些超过她这个年龄的沉着了。 见穆初元没劝她过去的事就过去了,都是一家人……这种话,穆昭朝嘴角轻轻勾了勾,脸上的淡漠也消了不少。 看到妹妹脸上的笑,穆初元悬着的心重新回落,还好还好,没有迁怒于他。 他倒不觉得妹妹过于冷漠,不是当事人,谁都没有资格替别人做什么决定。 更何况妹妹经历的那些事,他每次一想都心疼,妹妹若不想原谅,他当然不可能劝她。 他只是告诉她有这么个事情,至于要怎么做,会怎么做,那都是妹妹自己的决定。 明日一大早就要去城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用过晚饭,穆初元和聂峋也没多待,便离开了庄子,免得耽误她休息。 从庄子出来后,穆初元脸上就没了刚刚在庄子里的笑。 他很清楚,回到家里,肯定又一番哭诉在等着他。 他现在也有些头疼,可那到底是父亲母亲,他总不能置之不理。 这些他从未给妹妹说过,不想她烦心,他能解决的全都揽了下来,只要妹妹开心,他就没什么辛苦的。 这般想着,穆初元脸上又有了笑。 聂峋还是直接回陈府,今日许是小陈将军在忙,并没有在他一回来就过来找他。 他也没休息,直接把床铺下放着的纸张取出来,继续画穆大小姐要寻的番椒。 前几日那些,他已经把身上银钱都使了出去,让他从前认识的那些乞丐帮着找了,只不过至今都还没有消息。 这两日手熟了,画的快了一些,明日也可以送过去让他们继续分发了,就是银钱…… 想到这里,他眸色轻轻动了动,而后停下笔,取出下午穆大小姐给他的红封。 丹若和桃枝当场就掏了出来,是十两银子。 他这里肯定也是,够用的了,他心道。 红封上还残存着淡淡的清香。 想到她把红封塞给自己时那一眼,昏黄的烛火下,聂峋抿起嘴角笑了笑。 这个红封是她给,他要好好保存着。 这般想着,他拆也拆得很小心翼翼。 等他把银票取出来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眸色顿时变了变。 打开一看,整个人彻底愣住。 一百两! 不是十两。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眨了眨眼睛,又往烛火旁凑了凑,看清楚手里确实是一百两。 聂峋:“……” 聂峋:“………………” 他脑海中突然响起,曾经,他最落魄时,那些人羞辱他说过的话—— 说,长公主府上的面首一个月都有二十两银子,他这张脸去长公主府兴许能拿个三四十两…… 那会儿他气得血气翻涌。 可现在,看着手里的一百两银票,他眼睛眨了又眨,眼睛里满是茫然。 难不成,穆大小姐想收他做面首? 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当时血气翻涌的愤怒,甚至还有一丝雀跃的期待…… 作者有话说: 穆初元:呸!你想得美! 远儿:你想得美! 小陈将军:峋啊,咱就不能有点志气么? 二更来啦,大家晚安呀(*  ̄3)(ε ̄ *) 感谢在2023-01-16 17:52:10~2023-01-16 20:5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咕哒 10瓶;你要不要来碗羊肉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拆穿 ◎穆昭朝清楚地看到,他耳朵尖也红了◎ 聂峋心跳加速, 寂静的烛火下,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甚至, 捏着红封和银票的手都在发抖。 蓦地, 蜡烛轻扇发出一声噼啵声。 聂峋这才从一片混乱与激动中,稍稍回神。 他抬眸,瞧着黑暗中晃动的烛火 夜风从半开的窗子溜进来, 如豆的烛火随风晃动。 他白皙的面庞在黑暗与明亮中忽视闪,一双漆黑幽沉的眸子里映出跳动的烛火, 明明灭灭, 鬓侧翻飞的发丝, 晃动着在身后空荡荡的墙上映出。 夜色特有的幽静下,衬的这张脸愈发清越卓绝。 好一会儿他才似自嘲似好笑扯了扯嘴角, 连眼睛都因为这笑,稍稍眯了眯。 他怕不是疯魔了。 穆大小姐那样清贵仙姿之人,怎么会想着养面首呢? “呵……” 他垂眸, 看着手中的红封和一百两银票, 又笑了一声。 是他思想太龌龊,太冒犯。 好半晌他把那个决不能与人言的想法彻底粉碎掉埋藏在最深处。 但…… 穆大小姐为什么给他的是一百两啊? 明明她最亲近的丹若和桃枝每人才赏了十两银子。 难不成是装红封的时候,没注意看错了装错了? 聂峋越想越混乱,脑子里思绪乱飞, 一会儿是她可能装错了, 一会儿是她可能就是对他另眼相待…… 但不管思绪怎么乱飞, 他始终想不出哪个才是准确答案。 他甚至连今日陈小公子跟穆昭朝超出他预料的互动, 还有两人单独交谈的内容,都没顾上多思量。 满脑子都是这一百两银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大小姐到底是什么意思? 以至于, 这一夜, 他都没睡着。 就捏着这张银票,揣着红封,睁着眼睛到天亮。 当然这一夜没睡着的不止聂峋。 还有林府众多主子。 林家舅母这一出,到了晚上就已经在京城传遍了。 且不说林家这次跟着来了那么多下人,难保都是最严的。 郡主府那么多人都撞了个正着呢,更别说庄子上还有那么多人,从宁远山庄回林府,一路要穿过闹市,大街小巷的,焉能瞒得住? 常言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种八卦向来传播得最快。 尤其是林夫人不分青红皂白,一个长辈上门找晚辈的茬,被外甥女当场泼冷水赶出来,还在回府的路上惊了马翻车摔进山沟里。 任意一件单拎出来,都够当许久茶余饭后的谈资,更别说,这么多事一起发生。 再加上前两日林正清隐疾发作被穆昭朝不计前嫌出手救了,以及在澄江楼被踹进茅坑…… 这一桩桩一件件,简直比庆玉楼开春新排的戏文还要精彩,可不是传播更快。 更不用说,穆家大小姐本身就和林家大少爷林正清因着婚约的事纠缠许久。 一句话说,满京城都被这毫无预料的大戏给看懵了。 各种揣测,各种解毒。 甚是离谱。 林夫人这个当家主母的名声不说狼藉扫地,却也是一落千丈。 看笑话的,冷嘲热讽的,不知凡几。 说白了,她这一趟门出的,把林府的脸面都丢尽了。 连带着她娘家的脸面也丢了不少。 谁家养出个这样刻薄不讲道理的女儿脸上能有光啊? 这么大的事,自然没人敢瞒林老太君,也瞒不住。 老太君知道后,差点没气死过去,还是秦妈妈一早就准备好了,提前让老太君把药丸吃了,才缓缓告知了实情。 哪怕如此,秦妈妈也还是不放心,请了大夫随时候着,一旦老夫人情况不对,就让大夫赶紧施救。 幸好,老太君挺住了。 头一句问的就是穆昭朝情况如何。 秦妈妈在心里感慨,老太君这怕是担心挂念昭姐儿才生生撑住了这口气。 知道外孙女一切安好,老太君面色这才好看些,也没那么急躁了。 但大儿媳妇做出这样的事,满京城现在不定怎么嘲笑他们林家,她还是很气。 偏偏,林夫人被泼了凉水又被郡主撞个正着,本就精神大震,回来的路上又遭遇意外翻车,当场就昏了过去。 被府上的车驾接回去后,也是昏迷不醒。 老太君就是气得想骂人,也得先等林夫人醒过来。 原本府中就因为大少爷的事,低气压了好几天,现下好了,连掌家主母都出了这样的大丑,如今还昏迷不醒,府里上上下下更是阴霾一片,别说大声说话,就是呼吸都怕重了会被训斥。 林府就在这样的窒息中,撑过了下午,一直撑到灯火通明,深夜了,掌家主母终于悠悠转醒。 然而,她一醒过来,想起今日发生的事情,她都不用出门打听就能猜到现在满京城是怎么议论她嘲笑她的,当即两眼一翻再次昏了过去。 老太君气的可是不轻,听到太医说她没事,不过是气血攻心,再加上这几日劳心劳力,好好休养一下不会有大碍,老太君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转身走了。 林家大爷又气夫人鲁莽没分寸,又心疼夫人昏迷不醒,还有那边儿子也正卧床养病,又怕把年事已高的老母亲气出个好歹来,五味杂陈得紧。 老夫人下午知道事情后,就让秦妈妈去庄子上给穆昭朝送了口信。 若不是现在林府乱成一团,她定然要亲自去一趟庄子上看看的。 可现在满京城的眼睛都盯着林家,家里又这样混乱,她也着实走不掉,只能派人先去庄子上看看外孙女。 至于女儿下午过来那一趟,她连这个女儿的气都生,压根也没和她说什么。 林月婵不敢去庄子,想打听情况,外加找娘家嫂子要个说法,没成想,来了后,嫂子一直昏迷着,也没要到什么说法,还吃了自己母亲的闭门羹。 当然外人并不晓得林府里发生的具体事项,只知道林月蝉气势汹汹回了娘家,想着她可能是良心发现,或者觉得自己脸面受损,跟娘家嫂子闹的。 这自然又是一番八卦。 至于她离开时,眼眶通红,更是被各种解读。 当然也有一些声音谴责穆昭朝没有教养,连长辈的面子都不给如是云云。 相比着看林夫人这个掌家主母的像话,这样的声音关注度就小多了。 老太君生生气得到后半夜才睡。 翌日一早,天没亮,又生生气醒。 幸而有穆昭朝之前给备的薄荷油,提前预防着,头风没有发作。 但这一夜的冷静后,老太君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个家不能再交给大儿媳妇管了。 大儿媳妇出身名门,家风也正,这些年一直管着家,也出过大错,她想着自己年岁大了,哪怕有些过的地方,她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大儿媳妇到底还是多位儿女打算的人。 没成想,这么不堪大用。 再这么放纵下去,林家的脸面丢尽都是小事,再惹出什么祸事来,岂不是整个家族都要跟着蒙羞败落? 她早饭都没吃,当即就让人把儿子找了来。 母子俩只说了一炷香的话,老太君就冷着脸把儿子也给撵走了。 他一走,老太君便传了话下去。 大夫人身体抱恙,需要好生静养,家中内务暂时由她来管。 简而言之,就是把夫人的管家权收了回来。 满府震惊,但又没有特别超出意料。 发生了这样的事,府里没个处置,让外头人怎么说他们林府? 这样也刚好能堵了一些不中听的话来。 只不过夫人能不能承受的住这样的打击和屈辱,就不知道了。 毕竟管家权被收回,是对她整个人的否定,夫人向来自尊极强,又极重面子,怕是还有的闹。 林夫人昏睡了一夜,体力精神都在药物和针灸下,恢复了一些,第二日一早也醒了。 醒来后,她惦记着儿子,还没来得及问儿子的情况,就得知管家权被收回的噩耗,当即又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府里上上下下,又是一番人仰马翻。 这几日,府中压根就没有清净过,闹得上上下下,都心神不宁。 但老太君一出手,就直接震住了场面。 处理了几个办事不力的管事,又做了人员调动,很快府里各处又都恢复正常运转。 至少在外人看来,林府没乱。 同时也从侧面说明,林夫人这个掌家主母有多逊色。 老太君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纵使再生气,一夜之后,也消了不少,至少没有再怒气上头,儿媳妇她也不打算骂了。 就让她好好养病,好好反思,若她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改一改性子,管家权日后还交给她。 若是不能,那这个家,她还是不要再管了,免得酿出大祸! 这个事情,一大早就传到了穆昭朝耳朵里。 她刚洗漱完,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先听外祖母派来的人说了一通话。 “……老太君说了,”来人是老太君身边的大丫鬟庆芳,她恭恭敬敬把老太君的话转述完:“庄子上这些人也任由昭姐儿处置,身契奴婢已经带了过来。” 说着,双手捧着身契要递给穆昭朝过目。 穆昭朝看了一眼,原本不想接,但想了想还是接了。 她看了看:“外祖母的意思我知道了,麻烦庆芳姐姐回去的时候跟外祖母说一声,我这边都没事,连累她跟着担心了。” 庆芳笑笑:“老夫人确实很担心昭姐儿,就是这两日怕是不得空过来庄子上,老夫人说了,等过两日,就来庄子上瞧昭姐儿。” 穆昭朝也笑了笑:“本来该我去看望外祖母的。” 庆芳看着穆昭朝:“老夫人就知道昭姐儿会这么说,特意让奴婢转告昭姐儿,老夫人说,祖孙之间,不必如此客套,她都晓得你的孝心。” 风口浪尖,这几日她确实不好去林府,再加上,也怕林家舅母又发疯。 在庄子上,任她作为,去了林府,她总得顾及一下外祖母的情绪,闹大了事小,外祖母有个好歹事大,干脆避一避。 “那就把这些拿回去罢。”穆昭朝把身契递给庆芳:“人你一会儿也都带回去罢,到底是林府的人,我就不处置了。” 庆芳愣了一下,想明白什么后,上前又把身契接过来:“昭姐儿思虑周到。” 穆昭朝笑笑:“我周到什么啊,本来也不是我的人,不归我管,免得被人说我越俎代庖,没得闹心。” 她忙得很,没那么多功夫在这些事情上耗。 外祖母态度明确,她也不想追究什么,都让外祖母处理好了,想必她老人家要比她处理的得更周全些。 “跟外祖母说,我过几日就去看她。”庆芳走前,穆昭朝又交代了一句。 庆芳应下,穆昭朝这才笑出了声。 管家权被收回去,林家舅母不得个一年半载的没脸出门啊? 正好,她也不想再在什么宴席上看到她,惹得人心烦。 “大小姐这么开心啊?”丹若进来询问是否要准备吃早饭了,见大小姐满脸笑,也笑了。 “嗯,”穆昭朝笑着点了点头:“确实心情还不错。” 她原以为昨日她就已经够解气的了,今日更是神清气爽。 正说着,她突然想起件重要事来,让丹若去把庆芳追回来。 庆芳都快走出庄子了,见丹若跑得气喘吁吁,以为昭姐儿有什么要紧事吩咐,忙匆匆折回。 “庄子的名字我想改一下,”穆昭朝道:“这封信你替我转交给外祖母罢。” 原本她也没动过给庄子改名的念头,但昨日的事,她不想再发生第二次,哪怕是她占上风,她也不想再经历。 名字改了,免得总有一些人,还觉得这庄子是林家的。 庆芳怔了下,接过信后又道:“来的时候,老夫人吩咐过奴婢,让奴婢务必转告昭姐儿,这庄子既已是昭姐儿的,如何处置,昭姐儿都可自行裁决。” 穆昭朝笑笑:“我知道了,不过信还是转交一下。” 庆芳笑着应下。 穆昭朝这才让丹若把人送出去。 庆芳也清楚穆昭朝现在身边伺候的人不多,就没有让丹若送太远,出了院门,就让她回来了。 丹若回来就见大小姐拿着笔正在写什么。 她凑过来看了看,问道:“大小姐打算给庄子改个什么名字啊?” 穆昭朝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不过她没说,只道:“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说着便把写好的纸折好,装起来。 见大小姐神神秘秘的,估计是在盘算着什么,肯定有她的计划,丹若很识相的没再继续打听。 正准备吃早饭的功夫,穆初元和聂峋一快来了。 看到穆初元穆昭朝倒是没什么反应。 就是看到聂峋,她面色顿了一下。 昨日是休息,今日不能还休息罢? 一个新兵,天天不在营里训练,真的不会被除名么? 见穆大小姐盯着自己,聂峋主动解释道:“今日要跟着陈将军外出历练,时辰还早,我就想着先过来大小姐这边,看看有什么活要做,等会儿再回去,来得及。” 穆昭朝:“……” 行罢。 这样跑来跑去,不累么? 她这庄子离城区可不近。 但瞧他神采奕奕,穆昭朝只得把疑问摁了回去。 他这偏执的性子,说了他也不会听的,随他罢。 反正等会儿吃过早饭,也是要去城区的,正好顺路,等他时间到了,回去找小陈将军也方便。 等用了早饭,准备出发去城区时,聂峋寻到个众人都在忙,只有他和穆昭朝的时机,把困扰了他一夜的问题,问出了口。 他嗓音压得很低,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小小声道:“昨日大小姐给我的红封,可是装错了?” 穆昭朝正看着那边正在充当劳动力,把砍好的菜放到板车上让丹若和桃枝拉出去按着名单和条子分发给来领今日份青菜的各府上。 正奇怪聂峋去了哪里,耳畔乍然传来他压低的嗓音,把穆昭朝惊了下。 “什么?”她转头看着他,眼底露出几分疑惑,他是什么时候到她身后来的,刚刚不是在砍菜么? 冷静了一夜,原本已经心绪平静的聂峋,对上她的视线,竟又紧张起来。 他压住心绪,佯装平静的又重复了一遍:“昨日大小姐给我的红封,可是装错了?” 穆昭朝顿了片刻,笑了:“哦,你说红封啊,没有装错,就是要给你那张。” 话落,她眼中也有些不解,没想到他会过来问她是不是装错了红封。 十两和一百两差别那么大,怎么可能装错? 难不成是没想到她会给他封那么多? 还是又在自卑,觉得自己不该拿那么多? 听她这么说,聂峋眉头微微动了动:“可……” 那是一百两! 丹若和桃枝都只是十两! 差太多了。 穆昭朝打断他的话,笑着道:“你应得的,安心拿着罢。” 聂峋咬了下嘴唇。 他应得的? 他不明白自己哪里应得这么一大笔赏钱了。 给他封这么多,确实有一部分临时起意的成分。 主要还是穆昭朝想让他过得宽裕些。 营里虽然有兵饷,但他一个新兵,到手肯定没几个钱。 无论什么时候,没钱都寸步难行。 桃枝和丹若跟着她,吃穿住行等等一切,都有她来兜底,而且每月还有月例拿,平日里也会跟着有些赏,她们要好过不少。 聂峋就不一样了。 连马都是小陈将军借给他的。 除了之前见他穿过的一套陈府上的衣着,之后就都是营里的训练服。 手上肯定不宽裕。 帮都帮了,也不在乎再多帮这一点点。 本来他每日往庄子跑着,就很辛苦,离得远不说,营里训练任务又那么重,他几乎没有歇息的空档,到了庄子上,就埋头苦干,请的长工都没他勤快上心。 给他工钱他肯定不会要。 穆昭朝便想以这种方式补贴一些给他。 美强惨就是容易让人心软怜惜,再加上他确实很拼,穆昭朝从原本的同情加少许怜惜,,这段时间相处之下,慢慢转变了些,现在是怜惜占了大半。 “这段时间你帮了我不少忙,”见他嘴角轻抿,似乎在思考自己哪里值得这么多,穆昭朝干脆鼓励了他一番:“我都记着的。” 聂峋瞬间抬眸,眼睛都亮了。 穆昭朝心道,让一个人树立自信,还真不是件容易事,她笑了笑又道:“昨日,马车……我都说了很承你的情。” 说着她冲聂峋眨了眨眼。 提示他昨天,他那么缜密地设计林家舅母翻车一事。 本就藏了满肚子思绪一夜没睡的聂峋,被她这么近距离一抛眼神,呼吸顿时就是一窒。 穆昭朝又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聊表心意。” 聂峋眸色闪了闪:“大小姐对我恩重如山,这本就是我该做的,我也不是……” “知道,”穆昭朝打断他的话,笑着看着他:“你不图这些,但我想给,不可以么?” 聂峋:“………………” 他心脏狠狠在胸膛撞了下,看向她的目光更是一点点……变了。 穆昭朝原本是想让他安心拿着,顺便开了个小玩笑缓解一下有些凝重的气氛。 却看到他看着的目光一点点变了。 这就罢了,嘴角还抿了起来,看她的眼神分外奇怪。 穆昭朝:“?” 他、他在想什么? 正想告诉他不要多想,她就是单纯想感谢一下他,哥哥刚好装完菜,转过头喊聂峋过去帮忙。 聂峋看了她一眼,忙应了一声,快步过去帮忙。 走的时候,穆昭朝清楚地看到,他耳朵尖也红了。 穆昭朝:“………………” 他刚刚到底脑补了什么?! 然而,聂峋已经走远了,这会儿收拾妥当,正一起往外走,穆昭朝总不好这个时候特意把他喊出来询问这么一点儿小事。 太正式了,反倒显得她心里有鬼。 而且…… 许是她刚刚看错了呢? 穆昭朝原地深呼吸了两次,快步走过去。 到跟前,就听哥哥说道:“今日要多招几个人,庄子上每日活不少,且人员有时有些杂乱,我再给你寻两个身手好的就放在院子里。” 穆昭朝朝聂峋看了一眼。 见他正心无旁骛地推着板车,神色表情都恢复如常。 耳朵尖的红晕也褪去。 一点儿也瞧不出刚刚的样子。 穆昭朝:“?” 难不成他刚刚只是害羞不好意思,是她感觉错了? 穆昭朝又盯着他仔细看了看。 穆初元见妹妹不理自己,就盯着阿岭看,哭笑不得道:“阿岭也不能保证日日都能来庄子上,现在他是在西山大营,等过段时间出城训练,再过来就不方便了,还是得在院子里放两个有身手的才放心。” 穆昭朝收回视线,看着哥哥,点头道:“好罢,身手什么的我也不懂,哥哥看着办罢。” 听妹妹答应了,穆初元这才松了一口气。 昨日回去后,他想了一夜,觉得还是得派人保护妹妹。 妹妹这生意做着,人员难免复杂些,有人守着,至少能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不说旁的,再有舅母这样来闹事的,至少都无法进得了院子。 晨曦的微光穿透山间薄雾洒落大地,像是给山庄拢了一层柔光。 丹若和桃枝尤其开心。 虽然今日有许多正事要办,但说起来也是去市集逛了。 丹若都好久没有跟大小姐一起去市集了。 听着两人叽叽喳喳,说着市集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穆昭朝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认真说来,这还是她穿过来后,第一次出门逛街。 听着丹若和桃枝聊的内容,穆昭朝不禁也来了兴致。 听着听着,她突然问穆初元:“哥哥,澄江楼的菜很好吃么?” 穆初元正在盘算着是给妹妹院子里放两个人还是放四个人,听到她突然提及澄江楼,一时间没太懂。 “不是都说澄江楼是京城最好的酒楼,”穆昭朝又道:“菜很好吃么?还是有什么别的特色?” 她没去过,穆昭朝本人也不曾去过,所以她对澄江楼并没有印象,只能先问问穆初元。 若值得去,她今日也带着丹若和桃枝去一趟,若一般般,那就不去了,另寻有趣的地儿去。 “尚可,”穆初元认真道:“不如你庄子上的菜色好吃。” 他这般说,聂峋也在心里暗暗点头,确实,穆大小姐庄子上的吃食,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媲美。 穆昭朝一点儿都不谦虚:“那当然了,澄江楼的菜色再好,也比不上我庄子上十分之一。” 若是旁的,她肯定不敢如此说大话,但要单论菜的味道,还真是底气十足。 “澄江楼还有旁的特色么?”穆昭朝又问。 这么出名的酒楼,自然不单单菜式出色这么简单,肯定还有旁的可取之处。 “澄江楼东家原本是酿酒的,”穆初元想了想说道:“他家的酒很不错,尤其是三十年以上的佳酿,在京城没有敌手。” 穆昭朝点了点头,明白了。 酒水哪个时代都很受追捧。 她今天也去尝尝好了,看看到底有什么特色。 一直默默在心里美,面上佯装平静,安安静静推车的聂峋突然开口道:“其实,三十年佳酿也不如穆大小姐庄子上的青汁。” 穆昭朝刚想问他怎么知道,视线落到他脸上时,突然想起来,他之前曾在林家做过工,想来是跟着林正清的时候有机会尝到一些。 再者,他打小在京城大街小巷混迹,虽然日子艰难坎坷些,但什么行当都有混过,想来尝到过澄江楼的酒,也不算什么。 问出来反倒会伤到他敏感的自尊心。 穆昭朝便把话又咽了回去。 她没问,丹若却是心直口快地问出了口:“你喝过呀?是什么味道的?你形容一下,我还没去过澄江楼呢!” 聂峋有选择地回道:“就是酒味,比别处的酒醇香一些罢了,但比不上大小姐庄子的青汁。” 丹若对酒没什么兴趣,她就是对澄江楼感兴趣,也不是馋吃的喝的,就是想去看看,满足一下好奇心。 见她追着聂峋问个不停,穆昭朝笑着对她道:“中午不回来,到时带你们去澄江楼吃饭。” 丹若和桃枝欢呼一声,两人又开始凑到一起嘀嘀咕咕。 见她们兴致这么高,穆昭朝颇有些哭笑不得,正轻轻摇头,瞥见聂峋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面色、眼神都很平静,看的这一眼,也没什么不寻常。 只看了一眼,便自然地收回视线,继续专注推板车。 穆昭朝也没太在意,刚刚可能真的是她想多了。 正跟哥哥说早上庆芳来传外祖母的意思,说着说着,穆昭朝话音突然一顿。 林府的事,穆初元昨晚就知道了,他从庄子离开后,先去了趟林府见外祖母。 外祖母昨晚就已经透露了要收回舅母管家权的意思,原本他以为外祖母会缓几日,打算这两日过来跟妹妹说一下这个事,让妹妹也开心一下,没想到外祖母这么迅速,今日就把话传了下去。 这样也行,当断则断,免受其乱。 见妹妹说得兴起,他没插话,就默默听着。 瞧她刚刚还眉飞色舞,突然停了话音,脸色也有些奇怪,穆初元已经上扬的嘴角顿了下,轻声问道:“怎么了?” 穆昭朝没说话,甚至连脚步都停了下来。 穆初元眉心微紧:“是什么东西忘拿了?” 穆昭朝依然没说话,但这次有了动作,她缓缓转动脖子看向聂峋。 聂峋和丹若他们本就走在前面,还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异样。 等眼风里撇不到穆昭朝身影了,聂峋率先停下,回头看过来。 两人视线对上。 穆昭朝眼皮轻轻跳了两下。 看着聂峋的目光也慢慢复杂。 聂峋不明所以,微微蹙眉,透出担心。 “到底怎么了?”几次问话得不到回答,穆初元急了:“是哪里不舒服么?不舒服今日就不去了。” 穆昭朝看着聂峋。 心情十分复杂。 澄江楼、做过林正清的小厮、知道林正清的个人习惯…… 原本她没往这方面想。 可昨日,他都那么大胆,众目睽睽之下,还对林家舅母下手。 她很难说服自己,那日在澄江楼,把林正清踹进茅坑的人不是他。 指向太明显了。 而且她心里的直觉,比昨日还要浓烈! 聂峋见穆大小姐这般看着自己,又看穆初元这么紧张,一颗心也提了起来,他压住担心,缓声问:“大小姐是有话要吩咐么?” 穆昭朝心情复杂地摇头:“没有。” 聂峋:“……?”他不信。 她这个神色,这个表情,分明就是有事。 但她都说了没有,聂峋也不好这个时候追问,只是不说话,担心地看着她。 穆昭朝却收回了视线。 “走罢。”她道:“我没事。” 穆初元也瞧出妹妹有事,他下意识看了聂峋一眼。 聂峋也抬眸看着他,两人视线相接的瞬间,便又收回。 显然都知道对方看出了穆昭朝有事,只是默契地都没再追问。 这之后往庄子外走,穆昭朝没再说一句话。 饶是走在最前面的丹若和桃枝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她们回头看了看,见大小姐面色不佳,两人一句话不敢再说,安安静静凑过来,守在大小姐身边。 穆昭朝只是在想事情,并不是不高兴,一到门口,思绪就被外头的喧闹打断。 前几日早上来领菜的只有陈府和温府,今日可是热闹的不得了,十几匹马,十多个人,又互相都认识,打招呼寒暄,一时间热闹的跟早市似的。 见穆昭朝和穆初元出来,被自家主子提点过的众人又纷纷同两人打招呼。 那股复杂情绪就此被打散,穆昭朝脸上现出笑来,让聂峋帮着丹若和桃枝一一分发。 本就是对个条子,把砍好的菜分一下,并没有什么复杂程序,很快便分好,这些人也没多待,拿了菜便陆陆续续走了。 庄子外安静下来。 丹若下意识看向大小姐,见大小姐心情还不错,凑过来笑着道:“庄子上菜,好受欢迎啊!” 穆昭朝冲她笑笑:“走罢,时辰不早了。” 庄子里城区远着呢,她们又是坐马车不能跑太快,等到那边就得上午晌了,那么多事情要办,耽误不得。 丹若忙点头,扶着她上马车。 穆昭朝没忍住又回头看了聂峋一眼。 聂峋本就一直留意着她情绪的变化,见她看过来,聂峋心头微动。 他知道了,穆大小姐有话要跟他说。 就在他要上前时,就见穆大小姐突然转过头,直接上了马车。 “走罢。”清婉的嗓音从马车里传出来。 聂峋:“………………” 马车行了没多会儿,穆昭朝复杂的心情就平复了。 是她主观臆断,把聂峋当成跟丹若一样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了。 别看他只比丹若大了两三岁,人生阅历却比丹若丰富坎坷多了。 也是她以貌取人,把他当成是乖乖顺顺的单纯小少年。 是她大意了! 昨日她还震惊,他胆子怎么这么大。 结合今天的事来看,他胆子何止是大,他压根就是不要命,不怕死。 她拧着眉头,思量了一会儿,最后长长出了一口气。 也是,他那样的恶劣成长环境,能长成现在这样已经十分不易。 况且他也没做什么恶事。 就是看不过,替她出气。 把人踹进茅坑,他是怎么想到的啊? 这可比打断林正清一条腿,还解气呢! 想到这里,穆昭朝忍不住笑出了声。 之后一路,穆昭朝心情都很好。 等到了城区,从马车下来时,穆初元见妹妹心情好转,总算放心,看到有卖糖葫芦的小贩,他喊住小贩,准备买几根哄妹妹开心。 丹若和桃枝忙着收拾随身的物什,穆昭朝站在阳光下,看了眼正眼巴巴瞧着她的聂峋,朝他点了下下巴。 聂峋忙松开缰绳,快步走过来。 穆昭朝看了眼正在从荷包里找碎银子付钱的穆初元,压低了嗓音对聂峋道:“你胆子怎么那么大,林正清认识你,万一被他看到,你就惨了!” 聂峋没听太懂,抬眼露出几分疑惑。 穆昭朝心道你还装,我都知道了! 她嗓音又低了些:“那日,澄江楼,也是你,对不对!” 一路上心神惶惶,以为自己哪里惹了她不开心的聂峋:“………………” 这肯定的语气,聂峋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馅。 他又不想骗她,可这事在他看来是有些下作,他怕她会把自己当成一个小人,颇有些慌。 穆昭朝皱着眉头又道:“再跟你说一遍,不能冒险!你这两次事出发点都是好的,但就是太冒险了,以后谨记。” 聂峋惊喜抬眸。 她眼里并没有什么瞧不起的神色,只是担心自己被发现。 聂峋心情登时阴转晴。 他正要点头保证不会再冒险—— “阿棠!” 少女欢快的嗓音,打断了他。 穆昭朝看过去,正是温青茵。 她挽着罗沁的胳膊,正开心地冲她招手。 见她看过来,温青茵则带着嫂子一起过来。 碰上温青茵,穆昭朝也很开心,只不过她嘴角刚刚牵起来,就看到温青茵和罗沁身后还跟着两个男子。 高个子的她见过一面,温青茵的兄长,先婚后爱文的男主,温若滨。 他旁边是个与温青茵差不多年岁,长得一脸白净的少年书生。 穆昭朝没见过,正要收回视线突然想起什么,再次抬眸看过去。 那少年书生似有所感,也抬眼朝她看过来。 穆昭朝:“?” 这人不会就是…… “阿棠,”温青茵脸蛋有些红,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跟她介绍:“我哥哥嫂子你都见过了,这位是我表哥,袁家三公子。” 穆昭朝:“——!” 居然真的是温青茵那个渣男表哥袁少卓! 作者有话说: 阿岭:虽然不是要收我当面首,但,阿棠这么担心我……也、也差不离了呢o(* ̄︶ ̄*)o 感谢在2023-01-16 20:53:46~2023-01-17 17:4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上 20瓶;May 2瓶;书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嫌恶 ◎聂峋毫不掩饰眼底的冷意◎ 穆昭朝神色稍变。 未免被看出来, 她很注意没表现得太反常。 视线在袁少卓身上不动声色打量了下。 袁少卓也正看着穆昭朝。 刚刚温青茵喊‘阿棠’的时候,他视线就落到了穆昭朝身上。 他眼神立马就变了。 非常惊艳。 就连神色都变了。 从那边走过来时, 更是一眨不眨看着穆昭朝, 正在脑子里飞速回忆,表妹口中的阿棠是哪家的小姐,为何京城有这样绝色倾城的佳人, 他却一点儿都不知道。 难不成是徐大人府上刚入京的表小姐? 这几日书院里都在说,徐府的表小姐容色倾城, 气质卓绝。 他还想着这次休息回来, 得想办法一睹芳容, 想不到这就见到了? 不得不说,评价还是很到位的, 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可惜了,父母双亡,来投奔没什么前程可言的徐家, 徐家当家的还是那位满京城出名的徐夫人, 这样的清婉佳人日子恐怕不好过呢。 袁少卓一边打量着穆昭朝,一边在心里唏嘘。 他的打量很收敛,旁人注意不到,但本就留意着他的当事人穆昭朝却感受的十分清楚。 她眉心轻轻动了动, 原本就因为剧情对袁少卓这个渣男恶感满满, 这下更是嫌恶的不行。 温青茵一脸少女怀春的娇羞, 看向袁少卓:“表哥, 这位就是我刚刚跟你说过的,我新结交的好朋友, 平昌伯府, 穆大小姐。” 因为太过惊讶, 这一瞬间,袁少卓的神色没能收住。 不是徐府表小姐? 竟然是那个传闻中的穆大小姐? 不是都传她粗鄙不堪么?怎么可能会是眼前这个人? 他都曾经远远地看过一眼,虽说离得远看得不甚真切,但绝对不是眼前这个人。 他觉得表妹或许是在跟他开玩笑。 但很快他就看到穆大少爷拿着两串糖葫芦过来,自然宠溺地递了一串给眼前的这个佳人。 “这串山楂又红又大,肯定好吃。”穆初元把手里一串递给穆昭朝:“还想吃什么跟哥哥说。” 穆二小姐他是见过的,能喊穆初元哥哥的,不是穆二小姐,那边只能是那个穆大小姐了。 袁少卓震惊极了。 但还是先压下惊讶,风度翩翩地行了一礼:“小生袁少卓,见过穆大小姐。” 穆昭朝敛去眼底的嫌恶,点了点头,淡淡道:“袁三公子。” 十分客气,也十分淡漠。 不过并没有人觉得哪里奇怪。 本就是偶然碰上,还是第一次见面,客客气气再正常不过。 就连温青茵也没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只有聂峋察觉到了不对劲。 打从这个袁三公子一出现,他就隐约察觉到穆大小姐神色不太对,原本他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了。 但穆大小姐一开口,他就确定了。 不是他感觉出错。 是她真的对这个袁三公子不喜。 穆大小姐和人说话客气归客气,从不会这么淡漠,因为他在这淡漠中还清晰地感受到了她对袁三公子的厌恶。 这种厌恶,他只在她跟林大少爷还有林夫人说话时感受到过。 穆大小姐跟袁三公子有过节? 这般想着,他视线落到袁三公子身上。 同为男人,看到袁少卓的第一眼,聂峋就对他十分不喜。 白白净净,大春日的,拿着个折扇,自诩绅士名流,一派做作之风。 而且他看穆大小姐的目光……聂峋眉心蹙起,眼底冷意沉沉。 此人,不像个好人。 穆初元在一旁,袁少卓便把目光从穆昭朝身上收回,只是用眼角的余光觑着。 倏尔察觉到一道不善的目光,他诧异抬眼,就看到穆初元身后跟着的亲兵,面色沉沉,眉宇含煞。 袁少卓嘴角轻轻动了动,嫌弃地收回视线。 这些舞刀弄枪的就是粗俗,一个小兵身上就这么重的煞气,他还是离他们远一些,免得沾染了粗俗之气。 收回视线时,又在心里惊艳了一番穆昭朝的容色。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穆大小姐和传闻中差别那么大,但这张脸还是很不错的,就是有点可惜,在家里还没个养女得宠,自幼在乡野长大,才情肯定也不行。 草包美人的话……娶回家为妻,风险有点大,但若是做个美妾还是很不错的。 穆二小姐虽然姿容不如穆大小姐,但才情了得,又得平昌伯和伯夫人宠爱,也难怪林正清选二小姐,而不选这个大小姐。 这般想着,他又不着痕迹看了穆昭朝一眼。 再看一眼,还是很惊艳。 温青茵也得了一串糖葫芦,她谢过穆大少爷,开心地问穆昭朝:“阿棠今日出来,可是有事?” “嗯,出来采买的点东西,”穆昭朝道:“顺便逛一逛,一直忙着还没出来好好逛过。” 温青茵眼睛一亮,刚要说,她正好也好久没逛,和她一起,但想到表哥,只得把念头先压下:“我也许久没逛了呢,等改日我们约着一起逛罢,满屏楼新进了一些时新的首饰,我还没去看过呢。” 穆昭朝视线扫了袁少卓一眼:“好啊。” 温青茵的心思实在太明显,刚说了没两句话,话题便又转到她表哥袁三公子身上:“表哥一直在青山书院求学,这几日时逢月休,回家休息几日,过几日就又得去了。” 完全是个没有心机,情窦初开的,青春期恋爱脑小女孩。 穆昭朝看了她一眼,实在有些糟心,点了点头后看向罗沁:“听茵茵说温少夫人前些日子身子不适,现下是都大好了?” 罗沁对京城还不是特别熟悉,尤其是出门后,碰到什么人,见过面熟悉些的还好,若是不太熟的,她都很谨慎。 话很少,基本不太主动搭话。 听到穆昭朝主动同她说话,她冲她笑笑:“多谢穆大小姐关心,已经好多了,前两日茵茵还从穆大小姐庄子上带了些菜色,很是可口。” 罗沁是那种很温婉的长相,笑起来十分招人喜欢,穆昭朝还是挺喜欢她的,听她这么说,也笑笑:“温少夫人喜欢的话,得空可与茵茵一块来庄子上玩。” 罗沁眼睛微亮。 她虽是京城众人,但自小不在京中长大,又父母早亡,京中并没有什么故旧,嫁进温家,更因为家世不匹配,很是小心翼翼。 成婚这么久,还未有人单独这般邀请过她。 平日里出门应酬都是跟着婆母,或者祖母。 哪怕知道穆昭朝是因为温青茵,才主动邀请她,罗沁也很开心。 “那就叨扰了。”她道。 穆昭朝笑着道:“不叨扰,反正我在庄子里大部分时候也很清闲,听茵茵说温少夫人丹青绝佳,正好请少夫人帮着画一幅山庄全景,怕是我叨扰少夫人了。” 被人肯定,被人主动寻求帮忙,罗沁心情有些激动。 她压住心头的激动应下:“穆大小姐无需这么客气。” 穆昭朝是知道剧情的,自然也知道她现在的心境,虽说温府上下对这个少夫人很尊敬,但她自己因为幼年寄人篱下的经历,内心是有些不自信的。 再加上,她同温若滨才刚成婚,感情还处于很浅,很平淡的状态。 先婚后爱,总得有个爱的过程。 哪能一结婚,就爱上了。 罗沁的谨慎和不自信,她完全能理解。 这也让她想起了聂峋。 聂峋也是这么不自信。 思及聂峋,她转头朝他那边看了一眼。 就见他正眉头紧锁,眸色冷戾,就连一张脸都寒意沉沉。 嗯? 穆昭朝挑眉,怎么了这是? 刚刚不还好好的么,这是瞧见谁了? 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也没看到什么人。 注意道穆昭朝朝他看了过来,聂峋忙收敛起寒意,恭敬道:“大小姐有事吩咐么?” 穆昭朝掏了几块碎银子:“难得出来逛,你带丹若和桃枝她们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想吃想玩的,随意买。” 聂峋一点儿也不想但桃枝和丹若去玩。 但她都把碎银子递到了他面前,他只得接过。 见他接了银子,穆昭朝笑了:“去罢。” 聂峋:“……” 他迟疑片刻,只得应下,绷着一张脸带满脸期待的丹若和桃枝去一个小摊上。 穆昭朝这才再次看着温青茵:“你们这是做什么去?” 温青茵满脸开心:“我是跟哥哥嫂子来接表哥回京的,等会儿就去澄江楼,你们呢?” “我和哥哥往牛行街去一趟,”穆昭朝道:“你们先去罢。” 双方都有事,且除了穆昭朝和温青茵,都还不是特别熟,自然也不方便同行。 温若滨便冲两人行了个礼,带着妻子妹妹还有表弟离开了。 袁少卓也客气十足地礼貌道别。 在旁人看来袁三公子,就是个十足十的风流倜傥彬彬有礼的贵公子。 只有穆昭朝知道,此人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衣冠禽.兽。 刚刚走的时候,他还又瞄了她一眼。 这让穆昭朝十分恶心。 等他们一走开,穆昭朝眉头就皱了起来。 她与温青茵非亲非故,认识的时间也不长,有些话不好开口,且平日里接触也不算多,有些事更是不好察觉。温少夫人是个通透的,先从她身上下下功夫罢。 见妹妹脸色突然这么难看,穆初元关切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累了?先找个地方歇歇喝点茶水?” 穆昭朝摇摇头:“不用,我没事。” “牛行街混乱,”穆初元道:“我去就行了,你带着丹若和桃枝先在茶楼喝茶,等我办妥了回来找你。” 说着他就要找聂峋,要他和他一块去牛行街。 但扫了一圈,只看到丹若和桃枝,并没有看到聂峋。 穆初元诧异了下,他人跑哪里去了? 难不成已经走了? 也不说一声? 正差异着,就看到往澄江楼的方向,温若滨一行人突然停了下来,还有些混乱。 一个小乞儿手里端了一碗不知从哪里讨来的剩饭,跑得飞快,一头撞到了一身玉白色长衫的袁少卓身上。 汤汤水水顿时泼了袁少卓一身。 小乞儿吓得不轻,又滑不留手,在要被问责时,已经泥鳅一样跑了。 穆初元:“?” 穆昭朝嫌恶那个袁三公子得不行,压根没往那个方向看,而是看向一旁看吹糖人的丹若和桃枝,对哥哥道:“不用,一起去罢,我没事,早点解决了,还能早点回去,丹若……” 说着就把两人喊了回来。 丹若和桃枝一人拿着一个关公的糖人,听到大小姐的声音,便赶紧回来。 穆昭朝挑眉:“阿岭呢?” 怎么不见了? 丹若和桃枝也没注意:“刚刚还在这里啊,怎么……” “我在这儿。”聂峋从一旁巷子里快步挤出来,手里刚刚举着一个风筝,三两步跑到穆昭朝面前:“看到有卖风筝的,就过去给大小姐买了一个。” 穆昭朝看了看他手里的风筝,哭笑不得:“好罢。” 庄子地方大,放风筝倒也不失一个很好的娱乐方式。 “先放马车上罢。”她道。 去牛行街还有一段路要走,今日天气不错,人不少,拿着风筝也不太方便。 聂峋应了一声,就去把风筝放到马车上。 刚把风筝放好,就看到拥挤的人群角落里,一个灰头土脸的小乞儿冲他这边示意了下,告诉他,都办妥了,钱是他的了,示意完就转身跑没了影。 聂峋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就跟没看到一样。 跟在穆昭朝身后往牛行街的方向去的时候,瞥见温若滨一行人最后的身影,尤其是走在最后面那个面色不是特别好看的玉白色身影。 聂峋眸色微沉,眼底的冷意毫不掩饰。 作者有话说: 阿岭:郡主赏的那把匕首还没出过鞘呢,要不就拿袁三公子开个刀罢 ps:一更,21点二更,么么(*  ̄3)(ε ̄ *) 感谢在2023-01-17 17:49:37~2023-01-18 17:45: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桑、6351397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323287 20瓶;63513979 7瓶;桃子灼 5瓶;阿筝、乐安、书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施救 ◎为个狗男人不值当!◎ 长宁街是京城最长也是最繁华的街道。 街道两边房屋林立, 喧嚣非常。 人来人往中,不乏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辈。 穆昭朝行走其间, 终于有了生活在古色古香时代的真切感。 往日里都在庄子上, 见的人不多,生活也简单,总有种自己在角色扮演的错觉, 现在身处其中,受到这接地气的人间烟火感染, 总算有了实感。 因着袁少卓的出现而被毁掉的好心情, 也渐渐恢复。 长宁街往东, 穿过一条沿街巷子便到了牛行街。 牛行街比着长宁街更是喧嚣异常。 说句人声鼎沸都不为过。 穆昭朝好奇地四处张望,穆初元则是离妹妹近了些, 用他坚实的身躯把妹妹护在身后——免得被来来往往的人群挤着了。 更怕妹妹被冲撞了。 丹若和桃枝玩心重归玩心重,关键时候,还是很分寸的, 两人一左一右护着自家大小姐。 聂峋则走在最后面断后。 因为人多, 要把穆昭朝护在其中,免得被人群冲散,聂峋便离她近了许多,抬眼便能看到她白皙的耳后。 当然, 他很规矩且极尊重的没有乱看, 只是偶尔看路观察四周情况时会不经意瞥到。 还有淡淡的桃花清香随风飘来。 很快就到了耳市。 这里才真是鱼龙混杂, 穆初元冲聂峋使了个眼色, 让他注意着些,聂峋当然知道穆大少爷是什么意思, 他轻轻点了点头, 又上前半步,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基本上把穆昭朝护在了圈里。 穆昭朝当然察觉到了,她也知道哥哥的顾虑,便没说什么。 耳市里交易也分很多种。 有买卖也有招工。 买卖也有分人牙子和个人。 穆昭朝其实对这种买卖很不能适应。 但她清楚,这个大环境下,她一人之力改变不了什么,她也没不自量力地妄图改变什么。 自己能力范围内能帮几个,已经是极限。 她能改变一个两个人的命运,但普罗大众的命运,她无能为力。 在心里劝说了自己一番后,倒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只不过她也没太逛,走了没几步,就瞧见一个牙婆在喊着‘大爷’‘奶奶’张罗‘生意’,在她身后,穆昭朝看到了两个瘦骨嶙峋,年岁没多大的女孩儿。 两人长得有些像,哪怕现在是春日,两人穿得也过分单薄了,大眼睛茫然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瞧着很让人心疼。 穆昭朝不自觉停下。 牙婆一看她不走了,马上就上前来招呼。 穆初元直接把人拦下,不让她接近妹妹,牙婆也是会看眼色的,马上往后退了一步,只跟穆初元介绍。 穆初元看了穆昭朝一眼,穆昭朝跟哥哥小声说了一句,便让他去交涉了。 穆初元一个行军打仗的大将军,平日里是对着妹妹又温和又好说话,在外面可是不怒自威,气势十足,没多会儿,那两个小女孩儿就跟着桃枝过来了。 两人一过来,桃枝就道:“这就是咱们大小姐。” 两人当即就要下跪,穆昭朝忙拦住她们:“不用跪了。” 这对姐妹怔怔的站在那儿,不敢说话,也不敢不听话,瞧着有些呆呆的。 穆昭朝示意了下桃枝,桃枝便带她们到后面去了。 “算了,”穆昭朝又走了两步,对哥哥道:“我先去旁边方圆巷等你罢,你办妥了来找我罢。” 她到底还是适应不了这种买卖的场景。 穆初元本就不想让她来,主要是怕她想起以前的事,会难受。 其实他一踏进耳市,心里也不好受。 他的妹妹,在还懵懂时,也被人牙子这么带着…… 一想到这里,穆初元眼眶就狠狠发酸。 “阿岭你跟着大小姐,”穆初元吩咐道:“桃枝跟着我。” 聂峋应下后,就护着穆昭朝出来。 从耳市出来,那股笼在穆昭朝心头的窒息感总算消散了些,巷子西南角有家挺雅致的茶楼,后院种着一片竹林,斜溢出来,倒是有几分清雅风骨。 穆昭朝有了几分兴致,便带他们过去。 “你不是要跟小陈将军办差么?”进茶楼的时候,看着匾额上用行书写的‘竹林小筑’四个字,穆昭朝想到聂峋,便问他。 “不着急,过了午时再去也来得及。”聂峋道:“这里离得近。” 他心里有数,穆昭朝便也没再说什么,让丹若带着那两个小女孩去找店家后院,把脸和手洗干净再回来。 一楼是大堂,二楼雅间,便直接上了二楼。 刚坐下,小二过来询问了喝什么茶配什么糕点,穆昭朝透从窗子往下看,欣赏街景。 这条巷子后面有条纵贯南北的河,河上往来船坞不少,映着两岸的铺子,倒也清雅。 丹若很快就带着两人上来,见大小姐扒着窗子赏风景,也凑过来往下看。 “咦?”丹若一眼就看到了熟人。 穆昭朝看她:“咦什么?” 丹若伸手指着离河道有些距离的一条胡同:“小陈将军。” 穆昭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还真是小陈将军。 就是…… 她微微拧眉,疑惑道:“他在做什么?” 丹若看着他面前那几人,也摇头:“不知道啊。” 一男两女,男子似乎很挣扎,其中一个女子盛气凌人,眼眶通红都快哭了。 另一个女子则两眼垂泪,满脸绝望。 穆昭朝想起小陈将军的人设来,难不成,那男子是天降文的天降男主,两个女子中有一个是小陈将军的表妹俞三小姐? 就在她疑惑时,那个眼眶通红盛气凌人的女子转身走了,男子犹豫了一瞬,被小陈将军推了一把,醒悟过来赶紧追上去。 小陈将军很是无奈地抹了一把脸,冲另外那个女子行了个礼,也忙转身追了出来。 这是什么发展? 穆昭朝满脸困惑。 “那位是谁啊?”穆昭朝冲聂峋招了招手:“你经常跟着小陈将军,认识么?” 聂峋这才走到窗子边朝下看了一眼:“西山大营李老将军的小儿子,李洛川。” 穆昭朝:“?” 就在她想到什么时,抬眼就看到刚刚那个一脸绝望的女子,失魂落魄朝河道走去。 眼看着再穿过一个路口就到了河边。 穆昭朝忙道:“坏了!” 她起身就往外走。 丹若和聂峋惊了一跳,忙追上来问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穆昭朝飞速下来,边跑边道:“快去救人!那女子要跳河!” 李老将军的小儿子,李洛川,是一本火葬场文的男主! 盛气凌人转身离开的是女主,宋侍郎家的二小姐! 另一个女子则是李洛川的白月光,这本火葬场文被祭天的女配! 丹若一脸茫然,压根不知道大小姐在说什么。 怎么就跳河了?谁要跳河了?大小姐怎么知道?她怎么没看到啊…… 还是聂峋反应最快,他快穆昭朝一步,回头叮嘱她:“大小姐别急,我先过去看看,你慢着点。” 穆昭朝知道他现在身手好,也顾不上废话,就让他赶紧去。 丹若赶过来扶住她,怕她跑太快摔了自己:“阿岭已经去了,大小姐慢着些。” 穆昭朝一点儿都不敢慢。 白月光女配可是一出场就直接祭天死了。 然后这本火葬场文,整本都是围绕着白月光、以及白月光之死的虐心虐肺,到最后男主恍然大悟,追妻火葬场。 这本书之所以让穆昭朝印象深刻就是因为太狗血,狗男主又渣又狗,为虐而虐。白月光家里遭祸,举族流放失去消息后,男主颓废了一阵,就把心收了回来,和女主定下婚约不久,偶然得知白月光的消息,便把人给接回了京,白月光原以为是老天怜惜她,让她有了依靠,没成想回到京城才知道李洛川已经定了婚,想先把她养在外面,再寻机会接她进府。 白月光到底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命运再不公,也从未想过做他人妾室,更别说是倾心爱过的人。 尤其她李洛川的言谈中听出,要她做外室。 这可是连妾都不如,她自然不愿。 就在她心灰意冷,要和李洛川一刀两断,离开京城时,女主找上了门,还羞辱了她一番。 白月光本就因为李洛川的所作所为备受打击,又遭一番羞辱,羞愤难当,没了活下去的动力,直接投河死了。 李洛川把白月光的死全都归咎到女主身上,带着恨意和报复和女主成婚,婚后各种冷暴力,让本就心怀愧疚的女主更加愧疚,几次自杀差点死掉,连刚怀了几个月的孩子,都小产没了,最后女主心灰意冷,提出和离,狗男主不同意,她只能假死逃脱,狗男主终于悔悟,到这里,穆昭朝都还是解气的,但很快狗男主就找到了女主,只是跪一跪哭一哭在雪夜里站了一夜表深情,女主竟然就原谅了狗男主,原地he。穆昭朝看完全文,生生气的一天没吃饭,想顺着网线爬去作者家,让作者把结局改成be,再不济,也使劲把狗男主虐一虐,至少断上两条腿,再挨上几刀子,躺个一年半载把罪赎了……就这么he,谁受得了? 而贯穿全文的白月光女配更是无辜至极,纯粹就是一个推动剧情的工具人。 明明是狗男主用情不专,先是背弃女主,又辜负白月光,妄图坐享齐人之美,害的两个女人,一个香消玉殒,一个身心遭受重创,偏偏狗男主并没有遭受什么惩罚,还he了。 穆昭朝越想越气,当年大半夜看完全文气得直接从床上坐起来的怒火再次涌上心头。 刚走到巷子口,就听噗通一声。 穆昭朝脚步一顿,脸都白了。 聂峋没赶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加快了脚步。 好一会儿又是噗通一声。 穆昭朝心里不住祈祷,一定要救回来。 听到落水声,岸上的人三三两两探头朝这边张望。 穆昭朝跑到近前时,就看到河里两人,一个已经飘到了中央,只露个头顶,聂峋正在拼命朝中央划。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下去帮忙时,就听到聂峋的声音从河面传来:“大小姐别下水!” 就这么一瞬的功夫,聂峋已经抓住了人,正拼命往岸边划。 现在下去也于事无补,穆昭朝拿了岸边船只的篙竿递过去,让聂峋拉着上来。 等把人拉上来,穆昭朝整个人都惊了一瞬。 这女子实在刚烈,身上竟然还绑了块石头。 人已经昏了过去,脸发白,呼吸都没了,暂时也顾不上别的,穆昭朝让丹若帮她把人放平,就开始急救。 穆昭朝只在培训的时候跟着老师在假人身上演示过心肺复苏,还从未真正操作过。 她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累。 还有就是——慌乱。 怕救不回来。 这可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也不知道是剧情的力量,还是她求死之心强烈,穆昭朝按了许久,都没有反应。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的冲击,是比耳市里买卖人更大。 穆昭朝脸和眼睛都红了。 一方面是累的,一方面是急的。 “醒过来,醒过来啊!” 她一边救人一边喃喃:“为了个狗男人,不值当的!” 穆初元收到消息过来的时候,就见妹妹正疯了一样救人。 岸边的人三三两两说着话: “哎,不行了。” “这么按,活人也按死了……” …… 穆初元犹豫了下,正要过来把妹妹拉开…… 一声呛咳,躺在地上一直没反应的女子,突然吐出一口水,醒了过来。 见她终于有了呼吸,穆昭朝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聂峋和穆初元几乎是同时伸手过来扶她。 只不过在快扶上时,聂峋顿住,又把手收了回去。 穆昭朝没有起来,而是把那女子扶了起来,而后冲围观的人喊道:“没事了,都散了罢!” 众人一看热闹没了,又三三两两离开。 等人都走了,穆昭朝看了眼依然失魂落魄的女子,对她道:“姑娘大好的年华,何故寻死?” 古岚盈这才从濒死状态中缓缓回神,她轻轻眨了眨眼睛,抬眼看过来。 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丝,浑身上下湿透,发丝都在往下滴水,黏在脸上,却不显狼狈,反而透出一股凄美。 尤其是看过来时,被谁打湿的睫毛轻轻眨动间,更是凄美到了极致。 穆昭朝更为她惋惜了。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 穆昭朝打断她的话:“我不需要你报恩,你好好活下去就行。” 古岚盈睫毛再次颤了颤,而后自嘲笑了一声:“好好活下去?谈何容易……” 穆昭朝知道她现在备受打击一心寻死,也没在这个档口多劝,而是道:“姑娘衣服都湿了,去旁边成衣铺换套衣服罢。” 古岚盈没动,穆昭朝直接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拉起来。 这会儿不能让她一个人待着,她肯定会再次寻死。 幸好离得不远就有个成衣铺,穆昭朝选了套适合她的衣服,又给聂峋买了一套,另外买了两套刚刚那两个小女孩能穿的衣服。 等四人换好衣服出来,穆昭朝情绪才终于平复下来。 古岚盈精神也恢复了些,过来就给穆昭朝跪下:“不知道姑娘名讳,家住何方,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来生必做牛做马报答姑娘恩情。” 穆昭朝刚再次强调不需要你报恩,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直接道:“听你言谈,应当是个懂文墨的。” 古岚盈不知何意,轻轻点了点头。 穆昭朝又道:“书画应该也不错罢?” 古岚盈再次点头。 穆昭朝抚掌笑道:“那正好了,我庄子上缺个画师,姑娘既然诚心要报恩,不如去我庄子上当个画师罢,来世太缥缈,有些恩情,还是今生就报了为好。” 古岚盈:“………………” 穆初元/聂峋:妹妹/大小姐什么时候说起庄子上少个画师了? 几乎是瞬间,两人便明白了穆昭朝的意图。 以救命之恩裹挟她活下去。 穆初元心情有点复杂,虽然知道妹妹是好心,但他很怕她因为太善良,给自己惹来麻烦。 这女子一看就有内情,妹妹这么做…… 算了,他在心里道,她想救人也是好心,有什么事他兜着就是。 聂峋和穆初元心境完全不同。 他很受触动。 怔怔看着正笑吟吟跟被救女子‘商议’的穆昭朝,心绪一片混乱。 古岚盈显然也没料到这个衣着尊贵气度不凡的千金小姐会对自己提这样的要求,她愣了一会儿,茫然道:“小女子身份卑微,怕是不能……” “自古英雄不问出处,”穆昭朝笑了笑道:“姑娘又何必妄自菲薄。” 古岚盈眸色闪了闪,眼底现出几分光亮。 穆昭朝又道:“ 我观姑娘必是遵守诺言知恩图报之人,就这么说定了?” 古岚盈:“……” 穆昭朝接着又道:“我就住在城南宁远山庄,姑娘……姑娘若是方便,不若今日就到庄子上罢,庄子上别的没有,空房间倒是挺多,我让人跟着姑娘去收拾行囊如何?” 穆昭朝这一句句,压根没给古岚盈拒绝的余地。 再加上救命之恩的情绪下,古岚盈只得点头:“没有行囊,不用收拾了。” 穆昭朝笑笑:“那正好,我还有一点儿事没办完,你……你也跟着罢。” 她实在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去马车等着。 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不能再让她寻死了。 古岚盈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只得点了点头,应下:“好。” “快起来罢。”穆昭朝示意丹若,丹若马上上前把人扶起来。 从成衣铺出来,穆昭朝还看了丹若一眼,示意她跟着她,免得她再做傻事。 丹若可不是从前还在平昌伯府的那个傻乎乎的丹若了,现在机灵聪明得紧,马上就知道大小姐的意思,寸步不离跟着古岚盈。 走出成衣铺,春日绚烂的阳光铺天盖地轻洒,落在众人身上。 尤其是刚刚下了一趟水的聂峋和古岚盈,能明确地察觉到一股暖意驱散了浑身的寒意。 刚刚点了茶还没喝,再次回到竹林小筑,穆昭朝让小二送了两碗姜汤上来,直接推到聂峋和古岚盈面前。 “快喝了罢,”她喝着手里的桃花茶,轻声道:“别着凉了。” 古岚盈捧起手里热气腾腾的姜汤,蒸腾的雾气氤氲了视线,濒死时她没感觉,死里逃生时她也没什么感觉,可这会儿,温热从掌心传来,还有铺面而来的热气,反倒让她酸了眼眶。 她压住心头的酸涩,轻轻嗯了一声,把姜汤喝下去。 穆昭朝见聂峋站着不动,挑眉:“你怎么不喝?” 聂峋这才回神,把一碗热乎乎的姜汤一饮而尽。 热姜汤下肚,浑身立马热起来,最后那点凉意也消失不见。 时值正午,改吃午饭了,没坐多久,便动身去澄江楼。 从竹林小筑出来,聂峋复杂地心绪总算平稳下来。 他抬头看了眼走在最前面,正在跟穆初元说着什么的穆昭朝,想起她刚刚的那句‘来世太缥缈,有些恩情,还是今生就报了为好’。 是啊,他当然也要今生报。 哪怕她不需要。 这般想着,他嘴角轻轻上扬,视线收回,落在身上时,他眼底笑意更浓,眼睛都弯了起来。 新衣服。 穆大小姐刚给他买的。 作者有话说: 阿岭:我有新衣服了(#^.^#) ps:昨天晚上洗头发可能是冻到了,偏头疼疼了一下午,实在写不动,吃了药晚上才止住疼,更新晚了,实在抱歉昂,最近温度有点低,快过年了,大家注意保暖啊,别冻着了,么么(*  ̄3)(ε ̄ *) 感谢在2023-01-18 17:45:33~2023-01-18 23:1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咕哒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威胁 ◎聂峋:“——!!!”◎ 穆初元心疼妹妹凡事总亲力亲为, 眼瞅着庄子上要忙的事越来越多,再加上原先的人都送回了林家, 穆初元大手一挥, 一口气买了十六个仆人回来。 外加他原本就打算给妹妹放到院子里保护她人身安全有身手的四人。 一共二十人。 往澄江楼去的路上 ,听到穆初元这大手笔,穆昭朝整个人都惊呆了。 穆初元这是要把她当咸鱼娇养着么? 这么多人! 穆初元则笑着道:“这都是少的, 你没见别人家乳母嬷嬷大丫鬟小丫鬟再有粗使的,林林总总, 可少不了二十人, 你这些都还要顾着庄子的事, 差远了。” 穆昭朝没觉得哪里差远了,反倒穆初元自己把自己给说服了, 他眉头微皱,一脸‘太少了,得再安排一些, 不能让妹妹受委屈’的表情。 穆昭朝一眼就看出他的打算, 忙道:“足够了,别再安排了,人太多了也吵得紧,先这么些, 若人手真不够, 到时再说。” 扩张也是按需求慢慢扩张, 哪有一上来就组个百人大团队的? 再说庄子上的一些事情, 自有年妈妈安排的长工短工还有佃户,总归是足够的。 穆初元想要再坚持一下, 被穆昭朝直接否决:“人太多, 我不习惯。” 一想到妹妹喜欢清净, 还有她从小成长的环境,穆初元不敢再坚持,只道:“那到时再看。” 这么多人自然没有跟着一块过来,穆初元找了几辆牛车,直接把人都先送回庄子上,让年妈妈先安排着了。 至于一开始就跟着穆昭朝的那两个小女孩,还有刚刚救下来的古岚盈,便还跟着她。 澄江楼用餐是预约制,一般人有钱也进不来,穆初元自然不需要,带着妹妹直接上了三楼雅间。 一看到澄江楼挂在外面的匾额,穆昭朝眼角就开始抽。 没办法,这三个字,很难让她不想起在这里名动京城的林正清。 一想到林正清现在还在家里病歪歪的呕血,林家舅母更是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有脸出现在她面前,穆昭朝心情就舒爽到极致。 她忍笑忍得十分不走心,再加上确实太想笑了,沿着楼梯上三楼的时候,穆初元也没忍住被妹妹这表情逗笑。 除了今日刚认识穆昭朝的那两个小女孩和古岚盈,其他人显然都知道穆昭朝在笑什么。 尤其是这件事的发起人聂峋。 见她笑得这般明艳,之前那些‘不再冒险’的承诺,统统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别说他每次都很谨慎,不可能被发现。 就算事后真被发现了,能搏穆大小姐一笑,也是值得的。 林正清还有林家那几个人,这两次教训后最好能意识到自己的错处,收起尾巴低调些,要不然他可不管什么脸面不脸面,性命不性命的。 再有一次就不会只是这点教训了。 到了三楼,进雅间的时候,穆昭朝视线瞥到走在最后面还在上楼梯的聂峋,眉头轻轻动了动—— 他这是什么表情? 察觉到她的视线,聂峋抬头。 因为心情好,再加上自己做的事实打实得取悦了穆昭朝,这是比帮她出了气还要让聂峋开心的事,是以,四目相接时,聂峋直接回了她一个灿烂的笑脸。 穆昭朝:“……” 她笑出声。 算了,他原本也是因为着她,都已经说了好多遍,再说显得她啰嗦且不信任人。 想来他是会记住她的叮嘱,日后不再那么鲁莽。 穆昭朝也是第一次来这大名鼎鼎的澄江楼,别说丹若和桃枝好奇,她也对这澄江楼十分好奇。 这几日进账不少,丹若和桃枝还有聂峋都跟着她受了不少累,穆昭朝也不是会苛待跟着自己的人,直接让小二在雅间又开了一桌,让他们并穆初元的两个亲兵能更自在地品尝这澄江楼的美酒佳肴。 丹若站在一旁没过去,想留下伺候大小姐,被穆昭朝摆摆手赶去了另一边。 吃个饭而已,要什么人伺候? 平日里在庄子上,她也不怎么让人伺候的。 心灰意冷毫无活下去念头的古岚盈见穆昭朝这般安排,一直惨白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些许疑惑。 她轻轻抬眼,朝不远处的穆昭朝看了一眼。 穆昭朝正捧着茶杯,笑得眉眼弯弯跟坐在对面的哥哥说着话。 她的行为并不算雅观,甚至压根就和大家闺秀不沾边,言谈间也直白的紧,毫无矜贵可言,但……一点儿都不让人觉得粗俗。 反倒有种让她很憧憬的生命力。 还有豁达。 是的,就是豁达。 明明瞧着她比自己还小几岁,却有着她远远不可及的通透。 古岚盈绝望死寂的心,蓦然松动了些。 “吃这个……”丹若把一叠绿豆糕推到古岚盈面前,笑吟吟道:“这个还挺好的。” 古岚盈思绪被打断,抬头看过来,就见丹若正在冲她笑。 她眼睛眨了眨,她皮肤本就很白,再加上这会儿又没什么血色,白得分外惹人怜。 睫毛眨动间,就跟话本子里犯了错被打入凡间历劫的仙女一般,凄楚得紧。 丹若第一次真切地明白,原来凄楚竟是这种感觉。 长得这么好看,看着气度谈吐都不像一般人,为何要寻死呀?丹若十分不解。 古岚盈顿了好一会儿,这才哑着嗓子道:“谢谢” 话落,这才夹了一块绿豆糕,慢慢吃着。 澄江楼的绿豆糕,满京城一绝。 小时候,爹爹也常常带她来吃澄江楼的绿豆糕。 算起来,她已经有十多年没吃过了。 记忆中熟悉的味道在唇齿间化开,却早已物是人非。 爹爹和娘亲早已离世,就连哥哥都不知所踪,她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古家小小姐。 甚至,连洛……李洛川都变了。 一时间所有情绪都被这块绿豆糕引发,古岚盈眼眶忍不住开始发红泛酸。 丹若和桃枝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朝对方使眼色——不要问,假装没看到。 刚刚才寻过死的人,虽然惊险地救回了一条命,情绪定然不是那么容易平复的。 聂峋自然也看到了,不过他并没有特别在意。 若不是穆大小姐,他既偶遇不了她投河,也不会跳下去救她,自然,他也不好奇她的遭遇和经历。 这世上艰难活着的人太多太多了,他早已麻木。 若不是穆大小姐,他不定死在哪个角落都没人知道呢。 丹若悄悄摸出一个干净的帕子,从桌子下,递到古岚盈手里。 沉浸在悲痛中的古岚盈微微一顿。 但她没动,只是看着手里这片雪白的帕子。 她不敢抬头,怕一抬头就哭出来。 这太弱势了,像是在寻求别人的可怜一样,她不喜欢这样。 “阿岭……” 穆昭朝喝完一盏热茶,抬头朝这边看。 聂峋正在吃一块绿豆糕,闻言,直接一口咽下,起身要过来。 “不用过来,”穆昭朝示意他道:“你不是还要跟小陈将军去办差么,菜上来就快些吃了过去罢,别耽误了。” 聂峋点点头:“好。”他其实不太想去跟着小陈将军了,还不如跟着大小姐呢。 这样还能随时听她差谴。 听到‘小陈将军’四个字,古岚盈猛地抬头,朝聂峋看过去。 她眼中还含着泪,只是眼神却已经从悲痛中抽离,分外警惕,还带着一丝复杂。 他、他是小陈将军的人? 丹若小小声对她道:“刚刚是阿岭跳下河,把你救上来的。” 古岚盈:“……” 她浑身开始发抖。 丹若不明所以,以为她是想起了刚刚落水濒死的痛苦而后怕,忙又道:“不过都没事了,最后还是靠大小姐妙手回春,幸好大小姐今日出门了。” 古岚盈已经听不进了,满脑子都是聂峋是小陈将军的人,那他们都是认识的,救她的人,岂不是也跟李洛川熟识? 古岚盈脑子里一团乱。 就在她思绪混乱不堪时,雅间外来了张熟面孔。 “果然是在这里……”陈觉顶着一脑门汗,扶着门框笑着对立面的人道。 古岚盈:“………………” 她下意识起身,要走。 穆昭朝直接转过头对她道:“你只管坐着,不用走。” 古岚盈没动。 陈觉正要开口,穆昭朝又道:“小陈将军突然找过来,是有什么事?不说清楚,就还是别进来了。” 虽然知道这件事跟小陈将军无关,但谁让他跟李洛川走得近呢? 就算他是被连坐的池鱼罢。 陈觉也听出穆昭朝话里的意思了,马上苦丧着一张脸道:“我可是真冤枉啊,我不过是受人之托,来看一眼古小姐情况是否还好。” 穆昭朝看了古岚盈一眼。 她情绪有些激动,脸色更是比刚刚更白了。 见她不说话,穆昭朝点点头替她回答:“挺好的,小陈将军可以回去交差了。” 穆昭朝话里的维护之意实在明显,让心灰意冷的古岚盈大受触动,眼眶更酸涩了些,但却不再只是因为李洛川。 陈觉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穆昭朝,只觉得头皮发麻,忙看向穆初元求助。 穆初元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陈觉:“……” 蓦地,他看到了聂峋。 陈觉顿时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两眼发光:“阿岭!原来你在这里!总算让我找到你了!” 正在安安静静吃绿豆糕的聂峋,抬眼看过去:“?” 陈觉又转头对穆昭朝道:“我来找阿岭的,你知道的,营里可忙了,阿岭又是我的得力干将,没有他我都不知道……” 穆昭朝一脸无语地打断他:“别装了。” 陈觉立马闭嘴,并冲她做了个求饶的手势:“昭朝妹妹,我真的只是受人之托,送个东西我就走。” 李洛川要给古岚盈送东西,这事穆昭朝就没法拦了,她看向古岚盈:“古小姐?” 因为情绪激动,古岚盈眼底蓄着的泪不再受控制话落,她抬手拭去,冷着一张脸:“有话就说,东西我不要。” 陈觉试探着想要进来——站在走廊上说话太不成个样子。 见昭朝妹妹没把他赶出去,便干净把另一条腿也跨了进来,同时在心里默默唾弃李洛川。 这叫什么事,怎么偏偏让他摊上了? 万一因此被昭朝妹妹厌弃,再不让他去庄子上,他跟李洛川没完! 他走到这边,刚要把银票掏出来,就见古岚盈突然掏出一个玉镯,直接往地上一扔。 啪。 玉镯摔成四节。 屋里顿时静了一瞬。 她把碎裂的镯子捡起来,递给陈觉:“劳烦小陈将军把这个送还给他,此生我与他,恩断义绝,永世不见。” 陈觉是真的后悔了。 他好端端,为什么偏偏今日去李府? 他要是直接摸鱼,和聂峋一起去庄子上,吃昭朝妹妹庄子上的好吃的不好么? 李洛川这个王八蛋,真是害人不浅。 看着面前碎成几节的玉镯子,陈觉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他压根不想掺和李洛川这事,刚刚就不该一时心软答应他过来帮他看看古小姐是否已经转危为安。 现在好了,一时好心,把自己架在这儿了。 可不接,古小姐这样子。 罢了。 陈觉心一横,把碎镯子接过来,一脸认真道:“话和物,一定都带到。” 古岚盈顿了片刻,冷冷道:“有劳。” 陈觉接了这烫手山芋,只觉得自己今日倒霉得很。 但瞧着古小姐并不像有事的样子,他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 来的时候他都听说了,得亏是遇到了昭朝妹妹,换了旁的人,古小姐怕是…… 他把东西收好,把银票掏出来。 还未说话,古岚盈便道:“他的东西我不会要分毫,之前他给我的那些,都在那座院子里,我一样没动,有劳小陈将军转告他。” 陈觉一边在心里抹了把汗,一边钦佩古岚盈这铮铮傲骨。 家破人亡,傲骨犹存,不愧是清正楷模古大人的女儿。 他本就是来帮个忙,代为送个东西,转达一下意思,并不是要掺和两人的事,听到她这么说,他便把后面的话连同银票一起收了回去。 古岚盈没再看陈觉,直接坐了回去。 陈觉这个时候其实该告辞了。 可他心里憋屈得紧,又怕走了,昭朝妹妹自此误会了他,再不准他去庄子。 他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又把目光落到了聂峋身上。 聂峋正在吃第二块绿豆糕。 陈觉眼睛一亮:“欸?这是绿豆糕么,我也有日子没吃这里的绿豆糕了,午饭都还没吃了,饿死我了,阿岭你上峰来了,怎么不知道让个座,来来来……” 说着就挤出个座,要去拿桌子上的绿豆糕。 被丹若眼疾手快连盘子都给端到了一旁。 陈觉拿了个空。 尚在愤怒悲痛中的古岚盈,看到这一幕:“?” 陈觉哭笑不得:“丹若,快别闹,让我吃一块。” 丹若刚刚就听出大小姐生气了,这是大小姐买的,给不给小陈将军吃,得看大小姐的意思。 她转头看过去。 穆昭朝也正看着这滑稽一幕,嘴角抽了下。 “他们都不够吃,”穆昭朝哭笑不得道:“你来这边罢。” 陈觉这才松了一口气,起身,兴高采烈往穆昭朝和穆初元那张桌子走去。 古岚盈:“?” 穆昭朝对上她的视线,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古岚盈犹豫片刻,最后轻轻扯起嘴角,回了她一个感激的笑来。 穆昭朝:“……” 穆昭朝怔了一瞬,也笑了。 原本也怪不到陈觉身上。 穆昭朝见她神色平复了不少,再加上刚刚说的那番话,小陈将军的出现,反倒激出了她骨子里的傲气,这一笑,应该是想通了,估摸着也不会再寻死。 这般想着,她看小陈将军的目光和缓了不少。 陈觉敏锐地察觉到昭朝妹妹对他的态度变了,小小声诉苦道:“我也是无辜牵连进来的。” 穆昭朝以眼神示意他别说了,她都知道了,这次就不跟他计较了。 但她实在看不惯李洛川,虽然不会想不开去找他麻烦,但远离那样人品低劣的人,不跟同他关系过分密切的人过多来往,是底线。穆昭朝想了想,低声道:“这次就算了 ,再有的话……” 陈觉马上一脸警惕:“不让我去庄子上了?” 穆昭朝笑了笑:“不止,你下的那些订单也都给你退了。” 陈觉:“……” 这是在威胁他么? 昭朝妹妹虽笑吟吟的,但他很确定,她是认真的,而且一定说到做到,想到再进不去庄子,再吃不到那些好吃的,陈觉不禁打了个冷战——他以后一定离李洛川远远的! 中间隔着屏风,他们说话声又压得极低,听不太真切。 在小陈将军吃了小半盘绿豆糕后,穆昭朝问道:“你们今日不还要半差,都这个时辰了,还不去?” 提起这个陈觉就一肚子郁闷:“不去了,不办了,今日……” 说到此处,他灵光一闪:“我听阿岭说,今日庄子上事情多,我等会儿去庄子上帮忙去。” 聂峋:“???”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怕穆昭朝拒绝,陈觉又道:“有我在,阿岭就不会被人打小报告了。” 聂峋微微蹙眉,有人打他小报告了? 他抬眼,透过屏风看过去。 屏风其实很鸡肋,并遮不了什么,穆昭朝恰好也朝他这边看过来。 两人心里的疑惑一样。 只不过一个是不悦,一个是担心。 穆昭朝收回视线,道:“行罢。” 陈觉压住要上翘的嘴角,唔了一声道:“今天庄子上有什么好……” ‘好吃的’三个字被他反应极敏锐的咽了回去。 “……今天庄子上有什么活要干啊?” 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美滋滋得想,果然,提阿岭就是好使。 幸好当初穆初元想把阿岭要走时,他犹豫了下没立刻同意,要不然就没这么好使的尚方宝剑了。 聂峋微微沉着眸,眼底一片冰凉:谁打他小报告? 他纠结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想出会是谁,原本已经暂时歇了念头,从澄江楼出来时,穆大小姐故意走慢了些,他原本还很期待,以为穆大小姐有事情要吩咐他,正洗耳恭听,就听到她迟疑着道: “今日新招了这么多人,营里规矩多,未免被人揪到小辫子对你不利,要不,你日后就别过来了。” 聂峋:“——!!!” 作者有话说: 小陈将军:小爷我果然是最聪明的(*^▽^*) 阿岭:你完了!![恶龙咆哮.gif] 二更在21点,么么(*  ̄3)(ε ̄ *) 感谢在2023-01-18 23:10:54~2023-01-19 17:57: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xd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中去流浪 10瓶;小橘猫 2瓶;书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惊喜 ◎想必他也会喜欢◎ 聂峋雀跃火热的一颗心, 登时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 他诧异地看着穆昭朝。 打从一开始,穆昭朝就不太赞成聂峋每日都过来。 会耽误营里的正事不说, 来回跑着也太累了。 一来一回, 路上都得耗费一个时辰,丝毫不停歇,到这边就各种自己找活干, 让他歇着也不歇,看得穆昭朝都有些不忍心了。 见他一脸惊愕, 显然很不能接受的样子, 穆昭朝又道:“休息的时候, 你还是可以过来的,平常就不要过来了, 有时间好好歇歇,别误了正事。” 聂峋:“……”在他心里报恩才是正事。 见他还是不说话,穆昭朝眉心蹙起:“你日日跑那么远的路还要来回, 会很累的。” 聂峋这才看她一眼:“我不累。” 穆昭朝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可真倔! 偏执成这个样子, 可真是没白担个美强惨的人设。 片刻后,他又道:“营里并没有什么事,我本就是跟着小陈将军的亲兵,不用日日都待在营里, 小陈将军刚刚应当只是随口一说。” 穆昭朝挑眉, 这种事怎么好乱说? 聂峋又道:“我会问清楚的。” 他都这么坚持了, 在让他不要日日去庄子上, 倒是有点像嫌弃他。 穆昭朝迟疑片刻,只得点头:“我就是给你提个醒, 你心里有数就行。” 他这么聪明, 应当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有军中的威望,日后他回到王府,也好更快站住脚跟不是? 只是这话她又没法跟他说,只能旁敲侧击规劝。 聂峋却直勾勾看着她,静静道:“穆大小姐是觉得我不够勤勉,还是觉得我……” 一听他这话,穆昭朝立马打断:“没有。” 她真没有嫌弃他什么。 穆昭朝这才想起来,聂峋现在有多自卑。 见他黑漆漆的眸子一眨不眨还是这么看着她,穆昭朝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怕耽误了你的前程,毕竟你才刚进营不久。” 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这句话,聂峋睫毛轻轻眨了眨:“嗯。” “不妨事的,”片刻后他又道:“我能保证两边都不耽误,大小姐放心就是。” 话落,他又道:“我不累。” 穆昭朝沉默半晌,点了点头:“你自己多注意,我再给小陈将军说说。” 聂峋又应了一声。 等她快步走到前面,聂峋视线这才抬起,在她身上看了看,而后又转到小陈将军身上。 眉头一点点皱起,他总觉得刚刚小陈将军说那些话很奇怪。 若真有问题,平日里,他早就提点他了,决不会等到今日,当着穆大小姐的面,这样当面说。 刚刚心绪一时激动,竟没想明白这茬。 等下找到机会,他得找小陈将军问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觉美滋滋地在前面走着,满心里都是等会儿回到庄子上,昭朝妹妹晚饭会做什么好吃的招待他。 他想吃小酥肉了和炸鱼块了。 酥脆鲜嫩,再配着清甜的青汁,绝对赛过活神仙。 越想陈觉越美,还下意识吞了下口水:“昭朝妹妹怎么会想着来澄江楼吃饭,要我说,澄江楼的菜色,可比昭朝妹妹庄子上的饭菜差远了。” 穆昭朝还没说话,穆初元先自豪道:“那是当然。” 莫说澄江楼,就是宫里的御膳房,都不一定有妹妹庄子上的东西好吃。 当然这话不好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他只在心里默默地想。 丹若和桃枝自然也是如此想,当然了,澄江楼还是很好玩的,花样也多,但单论味道,肯定比不了自家庄子上。 聂峋就更不用说了。 另外两个小女孩既不明白澄江楼三个字代表了什么,也没吃过庄子上的东子,再加上还很怯懦惧怕,两人一直低着头,不参与也不说话。 为了与陈觉保持距离,走在最后面的古岚盈,听到这话,稍稍有些诧异。 什么庄子的吃食比澄江楼好? 她从来都没听过啊。 还是说她离开京城的这么多年里,京城又出了什么有名的饭庄? 这个大小姐……她仔细想了想刚刚众人对她的称呼。 穆大小姐? 再看穆初元,依稀从他脸上瞧出几分平昌伯的样子。 平昌伯府的穆大小姐? 古岚盈脚步顿住。 一直留意着她的丹若,见她突然停下,凑过来了些,小声问道:“怎么啦?” 古岚盈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走在前面笑得温婉和煦,如同春日盎然的花朵的穆昭朝,小声问丹若:“救我的这位大小姐,是哪家的大小姐啊?” 丹若笑了笑道:“我家大小姐,就是平昌伯府穆大小姐啊!” 古岚盈:“……”竟然真的是传闻中的穆大小姐! 以为她是担心大小姐不好伺候,丹若宽慰她道:“你放心好了,我家大小姐很好相处的,脾气好,待人宽和,还知道很多好吃的,还会种菜种果树……你以后就知道了。” 丹若显然已经把她当自家人。 古岚盈心情有些复杂。 她突然想起,挣扎在死亡边缘时,那无尽的黑暗中,她似乎听到一个女子急迫的嗓音说了一句: 为了个狗男人,不值当。 想到李洛川,又想到有关穆昭朝的传言,古岚盈突然笑了一声。 确实不值当啊! 丹若以为她是听到自己的话后,开心了,便笑吟吟又对她道:“大小姐的好,你日后就知道了。” 古岚盈看了眼前方神采飞扬的穆昭朝,嗯了一声,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些许光采,就连双目都清润许多。 往牌匾店走的时候,穆昭朝奇怪地看了小陈将军一眼,眼风里瞥到古岚盈正在后面跟丹若说话,她压低了嗓音问道:“你不是受人之托,不用快些把话带回去么?” 碎镯子都拿了,快给李狗送回去啊! 免得他还以为别人巴巴地等着他盼着他呢。 陈觉原本正笑着,听到这话,一张脸顿时就垮了:“我今儿就不该出门。” 穆昭朝不明所以。 陈觉想了想,背后说人也不太好,再加上古小姐还在后面,他便摇了摇头道:“晚些罢。” 他先消消气的。 穆昭朝幽幽道:“我奉劝你最好快一点儿,若是那边等急了,回头找到我庄子上……” 他话没说完,陈觉便拧着眉头道:“行罢,我现在去,不过等会儿我要去庄子上帮忙的,到时不能让人拦着我不让进。” 穆昭朝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快去,不会拦他。 陈觉这才满怀怨气地离开。 小陈将军一走,古岚盈明显放松了许多。 “这是去哪儿?”穆初元四下看了看,怎么到牌匾一条街来了? 穆昭朝道:“取个东西。” 穆初元有些奇怪,今日不是妹妹第一次来街上逛么?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穆初元气就不打一处来。 回京一年了,今儿才是第一次来街上逛,他真的很难相信父亲母亲口中‘并没有亏待她’这句话。 “取什么东西?”穆初元有些好奇。 穆昭朝神神秘秘道:“等会儿就知道了。” 到了一家招牌十分陈旧古朴的店铺面前,穆昭朝进去,报了留名,掌柜的是个上了年岁的阿婆。 “已经做好了,”阿婆笑得特别慈祥:“进门放着的那个就是。” 进门处一个分外不起眼的匾额上,盖着块喜庆的红布,遮盖得很严实,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 穆初元微微诧异,庄子的新名字? 他怎没听她说起过? 什么时候起好的名儿? 又是什么时候送来让人制作的? 正满心疑问着,穆昭朝已经朝匾额走了过去,把红布掀开。 上面四个圆润的四个字:有家山庄 并不是什么名家之作,也不是什么有名的书法字体。 穆初元盯着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出来到底出自谁人之手,他甚至从这四个字的字里行间品出一丝悠然来。 “有、家、山、庄……”丹若盯着匾额上的四个字,念出声来,好奇道:“大小姐,这是什么啊?” 穆初元接话道:“山庄的新名字?” 穆昭朝点头:“嗯,怎么样,好听么?” 好不好听先不说,穆初元现在只是很好奇:“这字是谁题的啊?” 穆昭朝:“我自己写的。” 穆初元:“……” 穆昭朝又道:“我的庄子,当然要我自己来题字。” 穆初元立马话锋一转,称赞道:“题得很好,名字起的也很好,又应景又有趣味。” 穆昭朝把红布盖上,给阿婆付了剩下的钱,没等吩咐,穆初元便自觉地把匾额抱起来朝外走。 外头。 古岚盈终于找到机会同聂峋谢过救命之恩。 “不用谢我,”聂峋一脸淡淡:“是穆大小姐救了你,我下河救你,也是听命于穆大小姐。” 古岚盈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还是认真道了谢:“无论如何恩情记下了。” 聂峋又道:“记着穆大小姐的恩情就行,我的命也是她救的。” 古岚盈稍稍愣了下,穆初元便抱着匾额出来了。 聂峋忙过去帮忙:“大少爷,我来罢。” 穆初元没松手:“我拿着就行。” 这可是妹妹亲手题的字,他没帮上什么忙,抱个匾额还是应该的。 见他坚持,聂峋只好让他拿着。 穆昭朝抬眼看到对街有个兵器铺,眼睛顿时一亮。 “阿岭,”她想了想,对聂峋道:“匾额挺重的,你帮哥哥抬着,先放马车上罢,我带丹若再逛逛。” 她一个就带着丹若一个小丫鬟。 不论是穆初元还是聂峋,都一口否决。 “不可以。” “不成。” 穆昭朝指了指对面:“人那么多,马上就回去。” 穆初元顺着她的手看了眼,是家胭脂水粉铺子。 水粉店都是些小姐夫人,他们过去确实不太合适。 穆昭朝又道:“看完就回去了。” 穆初元还是不放心。 但见妹妹眉头都蹙了起来,只得妥协:“好罢。” 他们一走,穆昭朝便带着丹若去了对面,桃枝则带着古岚盈还有那两个小女孩跟着穆初元先回了。 “大小姐,”丹若看着大小姐径直从水粉铺面前走过去,一脸奇怪:“门在这里!” 穆昭朝头也不回地摆手:“不去这里,我们去前面。” 丹若不明所以,乖乖跟着,然后就进了一家兵器谱。 丹若:“!” 她愣了一会儿,很快就反应过来,大小姐这是要给大少爷买兵器么? 怪不得刚刚非要支开大少爷! 掌柜的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看到他们进来过来介绍。 “这位小姐想寻个什么兵器?” 穆昭朝看了他一眼:“想买一把弓箭。” 丹若瞪大眼睛,弓箭!大少爷最善骑射了!果然是送给大少爷的! 掌柜的便一一介绍。 瞧出穆昭朝衣着不俗,掌柜的猜到她应该是要送人,便介绍了几张镶嵌了宝石的华丽款。 穆昭朝眉头轻轻动了动。 太华丽了不适用。 而且也太高调。 她不喜欢这样华而不实之风,想必他也不会喜欢。 瞧见她的神色,掌柜的马上极有颜色的介绍了另外几款。 “这两张弓虽然朴素,但确实店里的老师傅耗时一个月打出来的……” 穆昭朝一眼就相中了其中一把素朴弓身却泛着寒光的弓。 伸手摸了摸,上面细细密密的打凿痕迹,如同鱼鳞般密实。 且触手生寒。 穆昭朝不懂这些冷兵器,只觉得这张怎么看怎么喜欢。 “就这把。”她道。 掌柜的就喜欢这么爽快的客户,顾及着她身份不俗,要价也算太高。 “小姐可还要看看别的?”掌柜的笑着道:“箭矢、还有马具可需要?” 马具穆昭朝就更不懂了,这个她不用管,箭矢倒是可以配一整套。 她又看了看,又选了个虎皮指套,包括箭筒和十支箭矢。 付了账,穆昭朝让掌柜的给她包的严严实实,这才抱着从铺子出来。 “不要跟人说我买了什么。”穆昭朝叮嘱丹若。 丹若看了看大小姐,又看了看大小姐怀里抱着的东西,欲言又止,大小姐是不是变傻了,这一看就是一把弓啊,不说也会知道的! 不过她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大小姐不让她说,她就不说。 回到停马车的地方,穆初元远远看到妹妹就跑过来接。 见她怀里抱了一把弓,愣了下,不过他也没问她买张弓做什么,只道:“我来拿罢。” 穆昭朝看他一眼:“不用,我拿的动。” 穆初元见她抱着确实还行,也没几步了,就没再坚持,同时以眼神示意丹若。 丹若不着痕迹摇了摇头。 等到妹妹上马车,穆初元继续用眼神追问丹若。 丹若冲大少爷笑了笑,然后冲他点了点头,无声的表示,弓箭是大小姐买给你的。 穆初元:“……” 穆初元:“………………” 穆初元登时开心地眉眼弯起,上马的时候,差点一脚踩空摔下来。 还是聂峋刚好在他身后,一把扶住了他。 穆初元丝毫不在意自己刚刚出了个丑,开心地怕拍了拍聂峋的肩膀,翻身上马。 聂峋不知道大少爷为何突然这么开心,他抬头朝马车上看了一眼。 车帘已经放下,看不到里面。 上马时,他微垂的眸底露出几分疑惑,大小姐刚刚去买了弓箭,难不成她也想学射箭? 那他或许可以……教教她。 毕竟他骑射方面的天赋,穆大少爷和小陈将军都肯定过的。 一想到这种可能,聂峋嘴角就不自觉上翘。 马车里,穆昭朝摸了摸弓箭冰冷的纹路。 这样低调又沉稳的弓箭,最适合聂峋,想必他也会喜欢。 等明日或后日一并送给他,给他个惊喜。 作者有话说: 穆初元:妹妹要送我弓箭了,好期待啊(p≧w≦q) 阿岭:大舅哥,那是我的(#^.^#) 多写了一个情节,更新晚了,实在是惭愧,明天尽量早点更新昂(*  ̄3)(ε ̄ *) 感谢在2023-01-19 17:57:01~2023-01-19 21:48: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人有伤罔 18瓶;咕咕哒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决绝 ◎穆初元:“………………”◎ 虽然忙个不停, 但要做的事,今天都顺利完成, 还意外救了古岚盈, 回庄子的路上,穆昭朝心情出奇得好。 尤其是,还买到了一把十分满意的弓。 这趟门出的, 充实又惊喜。 然而这份好心情,在回到庄子从马车上下来时, 被庄子外的不速之客, 毁了个干干净净。 看着站在小陈将军身旁一脸颓丧的李洛川, 穆昭朝脸上的笑,立马敛起, 眉眼间更是染上毫不掩饰的嫌恶和冷意。 陈觉已经后悔了一个时辰了,这会儿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想揍死那个不知死活应了李洛川请求的自己。 尤其是在看到昭朝妹妹脸上的笑都没了, 俏脸沉沉。 就差直接把他们赶走了。 他下意识想往后退, 跟李洛川划清界限,但刚要动,又怕李洛川突然发疯冲撞了昭朝妹妹,那他罪过就更大了, 只能在原地站定, 并十分警惕地注意着李洛川。 李洛川原本垮着肩膀, 看到古岚盈下了马车后, 整个人就是一震,就连颓丧的眉眼都一瞬间活了过来, 直勾勾盯着站在马车旁的古岚盈。 穆昭朝看了小陈将军一眼。 陈觉做了个求饶的表情, 表达他的无能为力。 他是真的拦不住。 古岚盈投河一事, 围观的人那么多,只要一打听就能打听到,满街都知道是穆昭朝救的人,救完人还跟着在街上在转了那么久,压根就瞒不住。 他也没添油加醋,只说了古岚盈寻死被救,李洛川当时就疯了,告诉他古小姐性命无忧,他才稳定下来。 但当他把那个碎镯子递给他,转述了古小姐的话的时,李洛川就彻底疯了,怎么拦都拦不住。 他原本的打算就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应了李洛川查看古小姐的安危,他也查看了且确认了古小姐无恙,古小姐反过来请他代为转话和东西,他也应了。 这件事就和他没关系了。 原本去李府的路上,他就做了决定,东西带到话带到,他就立马走人,再不掺和这件事。 但看李洛川疯了一样,问了下人昭朝妹妹庄子的所在地,骑着马就往宁远山庄而去。 他是不想管李洛川的,但若李洛川跑去昭朝妹妹的庄子上大闹,他肯定不能袖手旁观。 他只得也跟着过来,盯着李洛川,谨防他在昭朝妹妹跟前发疯——他也怕护妹心切的穆初元烦了会把李洛川打个半死,到时候在李老将军面前不好交差。 这一天,陈觉可是心累的不行。 当然他更怕的还是昭朝妹妹会误会他跟李洛川这个王八蛋是一丘之貉,退掉他的订单,再不让他进庄子。 瞧见小陈将军这个样子,穆昭朝稍稍顿了下。 她倒没有真的把这事牵扯到他身上,给了他一个看好李狗的眼神后,就收回了视线。 见昭朝妹妹没有怪自己,陈觉终于松了一口气,当然也就松懈了片刻,便继续紧紧盯着李洛川。 虽然下定了决心,也想通了一些,再次见到李洛川,古岚盈还是精神震荡。 毕竟在几个时辰之前,还是自己深爱着的人,就这么半天的时间,便发生了这么多事,哪怕她从小就经历过举族流放,家破人亡,沦为贱籍……也无法在面对自己曾深爱的人时保持冷静。 刚恢复了些血色的脸,也是在瞬间惨白如纸。 单薄的身子也在傍晚的山风中晃了晃。 穆昭朝很怕她心软,更怕她被剧情牵扯太深,又被拉进火坑,见她面色如此难看,眉头也跟着蹙起。 好不容易把人救回来,可不能再让她又往火坑里跳。 她往前一步,挡住李洛川的视线,嗓音冷漠地道:“李三少爷到我庄子这边来,是为着何事?” 没等李洛川开口,穆昭朝又道:“不管是为着何事,今日都多有不便,还是请回罢。” 李洛川这才看向穆昭朝。 他当然知道是眼前这位穆大小姐救了岚盈,他按捺住焦躁的情绪,先冲穆昭朝行了一礼…… 穆昭朝立马侧开身子避开他这一礼:“李三公子这是作甚?” 李洛川:“谢过穆大小姐救了岚盈。” 穆昭朝挑眉,一脸不解道:“我救古小姐,和李三少爷有甚关系?这礼我可受不起,李三少爷还是收回罢。” 李洛川,原本就因着古岚盈让陈觉转达的‘恩断义绝’心口呕血,听到穆昭朝这句‘和李三少爷有甚关系’,只觉心口伤口上又被洒了一把盐,疼得紧。 他没有同穆昭朝多言,只是看向她身后的岚盈,一脸深情:“我有话想跟岚盈说。” 穆昭朝看见他就烦,狗男人,你想见谁就见谁,想跟谁说话就跟谁说话,当自己是谁啊? 她直接道:“古小姐现在是聘来庄子上的画师,怕是不便,不若李三少爷先回去。” 火葬场的狗男主,大多都是疯批,李洛川也不意外,听到这话,他脸色立马就变了,他一句话不说就要冲过去。 天皇老子来了,他今日也要跟岚盈说上话! 他一动,在场的另外三个男人也动了。 聂峋和穆初元几乎是瞬间,就挡在了穆昭朝身前,把她护在身后,谨防李洛川发疯伤到穆昭朝。 陈觉慢他们一步,但也在李洛川冲过去前,一把搂住了他的腰:“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这么冲过去,被穆初元和阿岭联手打趴下事小,让他被昭朝妹妹嫌恶事大啊! 穆昭朝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突然发疯的李洛川。 狗男人就是狗男人,动不动就发疯,也就是主角光环罩着,要不然早被打死了! 穆昭朝原本就不怕李洛川,她又不是他那本火葬场文里的人物,更别说还有个男主哥哥和聂峋这个未来与大男主分庭抗礼的大反派护着她。 不仅不怕,看着聂峋和穆初元两人的肩背,她还觉得安全感十足。 想着帮人帮到底,穆昭朝自然不会退开一步。 陈觉想死的心都有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平日里瞧着李洛川还挺正常的,怎么疯起来这么疯,他快拦不住他了! “李洛川,你冷静点!”陈觉无语地吼了一声。 要是能被吼住,李洛川就不是火葬场疯批男主了,他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古岚盈的方向。 场面一时有些僵持。 穆昭朝转头看了眼在山风里摇摇欲坠的古岚盈一眼,正要安慰她不要怕,古岚盈却走了过来。 穆昭朝眸色瞬变。 是被剧情影响了?还是恋爱脑发作? 不对,古岚盈并不是恋爱脑,她…… 就在她疑惑时,古岚盈冲她行了个礼道:“已经多番劳烦穆大小姐,又给穆大小姐增添麻烦,实在有愧,既是我与他的事,我自会与他说清楚。” 救命之恩在前,现在又因着她的私事,让穆大小姐为难,古岚盈心里很是愧疚。 穆昭朝挑眉。 在古岚盈朝自己走过来时,想了想,对她道:“古小姐,有句话想跟你说。” 古岚盈看过来。 穆昭朝继续道:“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深陷泥沼,爱自己,保持清醒,自救才是上策。” 古岚盈眸色一顿。 对上穆昭朝鼓励的目光,她苍白如纸的脸上扯起一抹很轻很浅的笑:“多谢。” 虽然相识时间很短,她却是由衷的感激穆昭朝,更是打从心底里,钦佩她对待生活的态度。 论打击,穆大小姐怕是比自己更甚。 见她目光清亮坚定,显然是听进去了,穆昭朝这才放心了些。 见古岚盈自己走了过来,陈觉看了看被聂峋和穆初元护在身后的穆昭朝,迟疑了下,也放开了李洛川。 两人说的毕竟是私事,还是感情上的私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些话总归不好开口,古岚盈在他面前三步远的位置站定,一脸冷淡地看着他:“我们去那边说罢。” 岚盈肯搭理他,李洛川立马就不疯了。 他整理了下衣摆,点头,哑着嗓子道:“好。” 看着两人走远了些,穆昭朝眉头一直蹙着。 陈觉扭扭捏捏走过来:“昭朝妹妹,这次真不怪我,满京城都知道你救了个投河的女子,我也拦不住他,只能跟着过来谨防他情绪失控。” 见两人停在大槐树下,穆昭朝看了陈觉一眼:“知道了,没怪你。” 有了这话,陈觉这才松了口气。 穆初元并不关心李洛川和古岚盈之间的事,他只是很在意妹妹刚刚跟古岚盈说的那句话。 ‘深陷泥沼’‘保持清醒’‘自救’……这几个字眼,深深刺痛了他。 他至今都无法想象,那段时间妹妹的日子到底是怎么过的。 穆初元心疼得不行。 这般想着,更加坚定了,他要跟父亲母亲再好好聊一聊的心。 陈觉朝那边看了一眼,虽然眸色有变,却也很绅士地没对别人私事做出评价。 许是李洛川这事太过让人无语,一时间几人都没说话,还是丹若在旁边问:“大小姐,匾额先拿进去么?” 还是现在就挂上? “拿进去罢,”穆昭朝道:“明天一早再挂上。” 话落,没等吩咐,聂峋便已经朝后面的马车走过去把匾额抱进了庄子。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兵戈声从大槐树下传来。 所有人齐齐看过去。 古岚盈已经从李洛川腰间抽出了他随身携带的长剑。 穆昭朝:“?”不会是要捅李狗罢? 穆初元和陈觉同时凝眉。 丹若和桃枝毕竟不太明白具体情况,看到舞刀弄剑有些怕,微微张大了嘴巴。 陈觉怕真闹出什么事来,不好收场,正准备过去。 就见古岚盈利落地挽起剑,剑身朝向自己…… 穆昭朝:“!” 就在她惊愕古岚盈明明想通了为何又要寻死时,就见那剑刃寒光一闪,削下一束青丝。 古岚盈一脸平静地看着双目通红,满眼不敢置信的李洛川,沉声道:“你我二人,犹如此发,从此恩断义绝。” 断发绝情,穆昭朝脸上的惊愕化作激动。 她压着激动小声道:“干得漂亮!” 穆初元和陈觉都神色诡异地看了眼激动地握紧拳头的穆昭朝。 而后又互相对视一眼,她不是跟古岚盈今日刚认识么?怎么这么激动? 那边,哐当一声。 那把剑被古岚盈直接扔到了地上,她转身要走。 脸白得隐隐发青的李洛川,红着眼睛艰难开口:“你当真要如此绝情么?” 古岚盈没看他,只语带伤感地道:“相识一场,缘分尽了就尽了。我身份卑贱,配不上李三公子,以后就不用再见了。” “岚盈!”李洛川目眦尽裂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古岚盈眉头微皱:“你若同我说,你早于宋二小姐定下婚约,我绝不会跟你回京,也绝不会对你动心。” 她并非不怨。 但事已至此,怨又有什么用。 这十多年里,她早就看明白了一个道理:怨是最没用的。 怨就能让父亲母亲重新活过来么? 怨能让她立马收到哥哥的消息么? 怨能让她曾经轮为贱籍的事彻底消失么? 怨只会让日子更绝望。 这般想着,她又丢下一句话:“是你骗了我在先!” 她日子就是过得再艰难,哪怕死,也始终记得家训,绝不与人为妾。 这句话成功击碎了李洛川心底最后一点儿期待:“我对你是真心的。” 古岚盈看了眼手里那捋青丝,淡淡道:“我古家女儿,绝不与人为妾,这样的真心,李三公子还是收回罢,我承受不起。” 歇斯底里,撒泼打骂,她委实做不出来。 她也不想跟李洛川计较他骗她这件事了,没必要,计较来计较去,徒增屈辱和伤心。 这般想着,她看了眼手里那捋青丝。 一阵风卷来,她睫毛颤了颤,而后松开手,青丝随风吹散,很快便消失在山间树林。 “我不恨你,但也不想再见到你。” 话落,她头都没回,直接走了。 只留下李洛川怔在那儿,一脸悲痛欲绝。 穆昭朝十分嫌恶地瞥了李洛川一眼,这会儿又表什么深情?不纯粹恶心人么? 她就说古岚盈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不至于这么恋爱脑。 见她朝她看过来,她抬手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话虽然说得平静,面上也决绝,但古岚盈内心还是很复杂的。 看到穆昭朝的大拇指,她恍惚了一瞬,那繁乱的情绪就奇迹般地慢慢平复。 也许旁人不理解她,但穆大小姐肯定是理解她的。 虽然她们才认识不久,但就是有种……惺惺相惜。 这么说确实是她高攀了,可她就是有这种微妙的感觉。 片刻后,她冲穆大小姐笑了下,以表谢意和感激。 古岚盈一过来,穆昭朝便让桃枝先带着她赶紧进去——免得等会儿李洛川这个疯批男主又发疯过来纠缠。 李洛川失魂落魄地站在那棵大槐树下,倒是没再追上来纠缠。 但他也没走。 穆昭朝想了想,觉得他实在是个不安全因素,便对小陈将军道:“你带来的人,你去把他弄走罢,在我庄子外,怪吓人的。” 陈觉很委屈:“他自己找来的,不是我带来的!” 穆初元瞥他一眼:“怎么那么多话,快把人弄走。” 一个疯子在妹妹庄子外,他也不放心。 陈觉想了想,也觉得就这样不管李洛川这个王八蛋也不太好,只得叹了口气快步走过去。 见小陈将军去了,穆昭朝便不再关注李洛川,张罗着把今日上街买的各种物什拿进去,便进了庄子。 看到放在门房案子上的匾额,穆初元想起妹妹刚刚说的话,问道:“明天一早挂新匾额?” 穆昭朝点头:“嗯。” 穆初元:“怎么没听你说。” 挂匾额这么大的事,也不跟他说么? “临时决定的,”穆昭朝看了他一眼:“明早哥哥有时间过来么?” 穆初元顿时一扫郁闷:“当然过来!” 聂峋放好匾额跟过来,听到这话,默默在心里道,他也早早过来。 “什么时辰?”穆初元开心地问。 穆昭朝想了想:“辰时罢。” 不早不晚,刚刚好。 穆初元点点头:“辰时好!” 等会儿就吩咐人去请个舞狮队来,好好让妹妹开心一下。 穆昭朝正盘算着明日事情多,挂了匾额放串鞭炮就得赶紧忙活了,并没有注意到穆初元异常兴奋的表情。 正盘算着人员怎么安排,小陈将军小跑着追了上来。 一追上来就先叹了口气。 穆初元看他一眼:“人呢?” 陈觉:“好说歹说,劝走了。” 穆昭朝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是李洛川,轻轻嗤了一声,那一刀没捅在李狗身上,有些不够解气。 陈觉好笑地看着她:“昭朝妹妹好像很生气啊。” 穆昭朝摇摇头:“没有生气,就是看不惯三心二意对感情不专之辈。” 陈觉沉吟片刻,赞同道:“昭朝妹妹说的对,我也看不惯!” 反正他是不会在跟李洛川来往,刚刚把人送走,就算他有始有终,以后就躲着他点。 穆初元并没有立马附和妹妹的话,他只是在思考,妹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难不成林正清还对妹妹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恶劣事么? 想到这里,他对林正清的恶感又添了几分。 “背信弃义,”穆初元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道:“确实让人唾弃。” 聂峋抬头看了穆昭朝一眼,他也讨厌这样的人。 听到小陈将军这么说,穆昭朝突然想起件事:“那个,俞三小姐是不是快回京了?” 陈觉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及卿若,只笑着点头:“是的,下个月就回来了。” 和原书里的时间线一致,穆昭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唔了一声。 陈觉沉浸在表妹要回京的喜悦中,灵光的大脑离家出走,压根没瞧出穆昭朝眼底的深意。 但穆初元和聂峋都注意到了。 再联想到他们刚刚的对话,穆初元和聂峋都察觉到了什么。 聂峋还好,他同小陈将军接触时间短,并不是很清楚他和俞三小姐之间的情分,穆初元却是清楚的很,他脸色一下就变了,下意识看向妹妹。 妹妹却只当没看到。 看看别有深意的妹妹,又看了看笑得像个傻子的陈觉,穆初元:“……” 等会儿,寻个机会,他还是找妹妹问问清楚什么意思比较好,这种事可不是开玩笑的。 ** 众人各怀心思,很快回到院子。 远远的还没走近,穆昭朝就看到院子外站了一小群人。 刚走近,这一小群人便在年妈妈的吩咐下,朝穆昭朝行礼问安:“大小姐。” 穆昭朝愣了下,穆初元便在她耳边说了声,就是今日在耳市买回来的人。 跟在后面的两个小女孩看到这情况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也过来跟在众人一起行礼。 那么多人一同给自己行礼,穆昭朝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都起来罢。” 众人起来后,穆昭朝又道:“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都进来罢。” 年妈妈已经简单教过一点规矩,众人在穆昭朝一行都进了院子,这才进院子。 足足二十二人,再加上他们几人,小院子登时就站满了。 屋里肯定坐不下,穆昭朝只能坐在廊下问她们话。 除了穆初元安排的有身手的四人,其他人都还没有分工,这些都得穆昭朝来安排。 一开始穆昭朝瞧着可怜的两个小女孩年岁太小,穆昭朝暂时没安排她们,其余人则是根据自述,以及穆昭朝的观察,分别派给丹若和桃枝每人六人,余两人随时听她吩咐。 丹若和桃枝先带着教,过段时间再根据实际情况做调整。 除此之外,还有年妈妈亲自去招来的厨娘四人,还有六个憨厚的妇人轮流守门房。 庄子里本就只有穆昭朝一个主子,这些暂且也都足够了。 瞧着一院子小姑娘,除了那两个一开始就跟着她的小女孩换了衣服洗了脸,其他人都瞧着有些灰头土脸。 “年妈妈,”穆昭朝笑着对年妈妈道:“先带她们下去洗漱罢,庄子上可有多余的衣服?” 年妈妈应道:“有的,就是怕不怎么合身。” “没关系,”穆昭朝道:“先让她们换了,明日请了裁缝来庄子上,每人两套衣服,先做出来穿着。” 话落她又道:“让厨娘去大厨房那边先做饭罢,做好了,先让她们吃饭,之后就休息罢,什么事明日再吩咐……隔壁那个院子空着,就先安排住在那边好了。” 一院子小姑娘,原本还有些茫然,听到穆昭朝这话,不禁有些动容。 一过来,也没怎么训话,先安排衣物和吃食,有心思活泛的马上就意识到,这是跟了宽厚的东家,原本还担心怕进了个不好伺候府上,现下倒是安心了几分。 年妈妈应下后,带着众人出去,小院子登时又空了小下来。 穆昭朝看了眼还在掰着手指头盘算着怎么带那么多人的桃枝,不禁好笑:“别盘算了,有什么活,你忙不过来的,就交给她们来做就是了,实在不知道怎么做就来问我……去砍几棵菘菜,晚上包饺子罢。” 中午在澄江楼吃的不是很满意,但今天忙了一天,也不想折腾了,就吃饺子好了。 一听吃饺子,丹若和桃枝都来了精神,有日子没吃饺子了,还挺想吃的。 桃枝也不盘算了,拿了工具和筐就往外跑。 跑到一半又退回来,把筐递给丹若:“你去罢,我先把面和上。” 丹若应了一声,把茶给大小姐倒好,一溜烟就跑了。 走到门口碰到折回的穆初元和陈觉,陈觉一看她拿的筐,眼睛就是一亮:“干什么去?” “砍菘菜,大小姐说晚上包饺子。” 陈觉下意识吞了下口水:“包饺子好……” 为了等会儿能光明正大蹭饭,陈觉撸了撸袖子,上前:“我也去菜地帮忙罢,你力气小,提不动。” 丹若想说她提得动,但见小陈将军已经一马当先走在了最前面,她只好把话咽了回去,快步跟上。 反正平时小陈将军也常来庄子上帮忙,丹若都习惯了。 聂峋想了想,并没有跟着去菜地,想着今日事这么多,穆大小姐可能会有别的吩咐,便跟着穆初元进了院子。 他们进来的时候,穆昭朝正在亭子下写写画画。 穆初元走过来看了一眼:“在……要建房子?” “嗯,”穆昭朝头也不抬:“院子的小厨房小了,在后面建个大厨房,这样哪天庄子上来的人多,也能应付。” 就像那日温青茵带了那么多人来,若真要留下用饭,小厨房有些捉襟见肘了。 还有就是…… “再建个大一些的花厅,”穆昭朝又道:“这样招待来客,也有地方坐了。” 精心打理的庄子,精心的布局,后面肯定要邀请人来的,还打算开启亲子体验项目,没喝茶歇息的地方,多不成样子? 好在之前就先搭好了几个亭子,可以先应付着。 穆初元凑过来看了看,赞同道:“可以。” 说完又道:“钱够么?” 穆昭朝手里的笔一顿,抬头哭笑不得看着他:“哥哥,你是不是钱多的没处花啊?前几日不才给我了一笔钱么?” 都不说她这几日进账的银子,单单他给的那四千两银子都还没动呢。 更别说之前搬过来时,外祖母在妆奁里给她放的银票,还有那日见各长辈的见面礼。 她现在不说大富大贵,但这些钱还是足够的。 穆初元不在意的笑笑:“那倒也不是,就是想给你花。” 穆昭朝:“……” 说着他又看了看她画的图纸:“画好了么?交给我罢,正好我这段时间不忙,我来安排。” 穆昭朝看了他片刻,而后笑着点了点头:“行罢。” 她并不懂如何建造房屋,画的不过是方位和面积,以及需求,其他的要找专业的工匠来做。 穆初元接过图纸看了看,保证道:“都交给我罢,保证让你满意。” 穆昭朝倒不是很在意,而是看向了又在院子里洗洗涮涮的聂峋,眉头不禁动了下,怎么又在干活? 他就不会累么?也不知道歇一会儿? 这会儿亭子里就他们兄妹两人,穆初元看了眼把洗干净的筐拿去储物间的聂峋,轻声问妹妹:“你刚刚为什么会问到俞三小姐?” 穆昭朝瞧着聂峋身上今天在成衣铺买的衣服,尺寸虽然还算合身,但款式不太适合他,正好明日让年妈妈请了裁缝过来,顺便也给他多做量身合身的练功服。 “嗯?”听到哥哥的问题,她收回视线,看过来。 穆初元压低了嗓音:“俞三小姐,你为什么突然问起她,你们认识。” “不认识,”穆昭朝摇头:“就是刚好想起来,便问了一句。” 穆初元一脸不信的看着她。 穆昭朝被他这样子看了一会儿,乐了:“没旁的意思,就是提醒一下小陈将军人都快回京了,这么久没见,不得好好准备一下?” 穆初元皱起眉头:“可你上次明明还让我提醒他……” 穆昭朝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 察觉到什么的穆初元:“……” 穆昭朝喝了口茶,轻轻道:“天气越来越好了,过几日教我骑马罢。” 穆初元还在怔楞中,没有回应妹妹的话。 穆昭朝看他一眼:“哥哥?” 穆初元:“?” 穆昭朝:“过几日,教我骑马,有时间么?” 穆初元心思复杂地点头。 “别担心了,”穆昭朝道:“许是我推测错了呢,等会儿要被看出来了。” 穆初元一想也是,妹妹都没见过俞三小姐,更不清楚陈觉和俞三小姐之间的情分,推测错了也说不准。 ……等会儿他还是再问问明元跟俞三小姐书信往来的情况罢。 正思量着,陈觉拎着装满菘菜的筐,堆着一脸笑,回来了。 穆昭朝看了眼满当当的筐,不用问,肯定是小陈将军砍的。 这么多,都够吃三顿饺子的了。 反正种的也多,今天新买进来的那些小姑娘,以后也都是自己人,穆昭朝便让丹若拿了三棵让厨房那边给她们加菜。 这边吃的是大锅饭,因为人多,并没有做什么花样,就做的最简单的猪肉炖粉条,外加后面大小姐让人送来的菘菜。 能沦落到耳市,都是些苦命人,能吃饱饭就谢天谢地了,更别说能吃上肉。 饭送过来后,众人原本都看着碗里的肉两眼冒光,但等吃了一口菘菜,便都愣住了,这菜,怎么比肉还好吃? 今日仓促,古岚盈也是和众人一起先住在这个院子,她今日备受打击,原本是没胃口吃饭的,中午在澄江楼她就没吃几口。 但在屋里坐了会儿,就闻到送来的饭菜香的离谱,尤其是那两个跟她待了时间比较久的小女孩偷偷跟她说: “这个菜很好吃,比中午在那个什么楼的菜还好吃,你不尝尝么?” 比澄江楼的饭菜还好吃? 古岚盈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倒不是她瞧不起庄子上的饭菜,而是澄江楼在京城屹立百年,有口皆碑,满京城都找不出几家饭菜味道能胜过澄江楼的。 但飘过来的香味又仿佛在告诉她——有。 尤其是她想起中午在澄江楼吃午饭时,丹若和桃枝两人小声说的,说澄江楼的饭菜还没庄子上的好吃。 她当时就觉得不可信。 但现在她有些动摇了。 另一个小女孩,觉得古岚盈亲近,她又比较单纯,便端了一碗放到她手边:“姐姐你中午都没怎么吃,还是吃点罢,要不然身体会吃不消的。” 古岚盈看了这两个刚接触了半天的女孩子。 两人眼神都有些呆呆的,但很纯净。 关心也是很纯粹的,古岚盈想了想,觉得她们说的也对,不吃饭万一病了,遭罪不说,还要麻烦穆大小姐,更会耽误穆大小姐的事。 她端起碗,夹起一块菘菜叶,刚咬了一口,脸色就变了。 把这块叶子吃下后,她怔怔看着手里的碗,有些失神——竟然真的比澄江楼的菜色还鲜美。 可这明明就是简单的炖肉啊! 古岚盈到底曾是大家闺秀,很快就想明白了——因为食材。 又想起刚刚院子里女孩子们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的话,庄子的菜还有果树,都会穆大小姐亲自打理的。 一个千金大小姐,从伯爵府搬到庄子上,种田,古岚盈不禁有些同情穆昭朝的遭遇。 当然除了同情,更多的还是钦佩。 穆大小姐都能重新振作,她为什么不能呢? 穆昭朝原本打算等吃了晚饭,再找古岚盈聊一聊,开解她一下,并不知道,一碗炖肉就彻底解开了她的心结。 这边,饺子煮好后,陈觉如愿吃了两大海碗,吃撑了才恋恋不舍停下筷子。 刚吃完,还没来得及歇会儿消消食,就被聂峋拦着去了院外。 “怎么了?”陈觉一脸不解。 聂峋还记着下午穆大小姐不让他再来庄子的事,直接问陈觉:“有人因为我经常来庄子上,打我小报告么?” 陈觉蹙眉:“没有啊。” 聂峋正想着,若真有人这么做,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听到陈觉这么说,他眼中划过一丝疑惑:“将军中午明明跟穆大小姐说……” 陈觉立刻反应过来,忙拉着他走远了些,小声道:“我故意的,怕昭朝妹妹因为李三公子的事,生我的气,不让我来庄子上,你放心好了,有我在,没人敢打你小报告的。” 聂峋:“……” 聂峋要被他气死了。 他怕自己来不了,差点害得他来不了庄子! 见他面色不太对,陈觉诧异道:“怎么了?” 聂峋动了动眉心,最后道:“这事,将军得跟穆大小姐解释清楚。” 陈觉:“?” 穆昭朝吃完一碗饺子,正吩咐桃枝,让她去给她母亲传个话,还没吩咐完,就见陈觉和聂峋从外面进来。 聂峋板着个脸,陈觉则是眼神乱飘,一脸心虚。 穆昭朝:“???” 等听完陈觉的解释,穆昭朝一脸无语。 陈觉小心翼翼观察她的表情:“昭朝妹妹不会生气罢?我那会儿也是有些慌了,才乱说的……” 穆昭朝倒也不是生气,但明显聂峋情绪不太对。 穆昭朝诧异地看他一眼。 聂峋正绷着脸,见她看过来,神色稍稍一顿,而后缓和下来。 陈觉还在小心翼翼等穆昭朝的回答。 “没生气,”穆昭朝收回视线:“我又不是小气的人,下次别乱开玩笑了。” 陈觉这才放心,一迭声保证以后不会了。 晚饭也吃了,穆初元他们也要走了,送他们出去时,穆昭朝想起下午买的弓箭,买都买了,不如现在就给他,他也能早点用上,好好练习。 “先等一下。”她喊住他们,转身折回。 穆初元他们不明所以,等了一会儿,就见穆昭朝抱了个包裹严实的弓箭出来。 穆初元:“——!”这就要送给他了么! 他突然有些激动,这还是妹妹第一次送他礼物。 穆初元下意识站直了些。 然后他就看到,妹妹抱着那把弓箭,越过他,递给了聂峋。 “哥哥和小陈将军都说你骑射有天赋,”穆昭朝道:“今日偶然看到这把弓,觉得还不错,给你的,好好跟着小陈将军学习。” 聂峋:“……” 穆初元:“……………………” 作者有话说: 阿岭[脸红红.jpg]:她竟然送我弓箭欸,我要跟大舅哥好好请教一下骑射(*^▽^*) 穆初元:¥%@#¥@¥%*&……@! ps:下午在家码更新,家人去办年货,给带了一杯奶茶回来,喝完就醉了,头晕的天旋地转,心慌的坐不住,看电脑屏幕的字都重影,啃了两块巧克力喝了一瓶可乐也没用,最后实在没办法吃了一大碗馄饨才缓过来,真不是故意迟更的o(╥﹏╥)o这本书完结前我不会再喝奶茶了o(╯□╰)o【咖啡更是不敢碰,醉茶醉咖星人伤不起昂o(╥﹏╥)o】 感谢在2023-01-19 21:48:31~2023-01-20 19:3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要不要来碗羊肉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归属 ◎他突然就有答案了◎ 今夜是个上玄月。 夜幕刚刚降临, 便已月至中天。 万里无云,如水的月光倾泻而下, 挥去白日的喧嚣。 山庄更是在月色下, 更显宁静。 聂峋抬眼,温润的月光刚好洒在他清绝的脸上。 月光下,连睫毛都根根分明, 清澈的眸子里还映着夜空的明月,微微怔楞的表情, 更透出几分懵懂来, 像个不染纤尘的赤子般。 穆昭朝被他这个眼神看得, 心尖轻轻动了下。 她心里默默想着,若是换上一身白衣, 真的只能用仙姿来形容了。 红衣……唔!一身红衣肯定更好看! 白衣倒是可以寻个机会送他一套,红衣的话……就算了罢,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把念头收起, 见他还是怔怔地看着自己, 穆昭朝冲他笑了笑:“快收着啊。” 聂峋:“……” 他眼睫轻轻眨了眨,空寂的月色下,一下一下,真的很像一只慵懒绝美的蝴蝶在扇动翅膀, 穆昭朝很想摸一摸这逆天的羽睫。 聂峋看了看穆昭朝, 又看了看递到自己面前的, 一看就包裹的很用心的弓箭, 最后有抬眼看向穆昭朝。 穆昭朝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收下。 聂峋微微垂眸, 视线再次落到弓箭以及她抱着弓箭的手上:“穆大小姐厚爱, 我、我何德何能, 受得起如此抬举……”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穆昭朝笑着道:“哥哥和小陈将军都说你很有天赋,我想着,兵器好一些,你也能进步更快一些,若真是有大才,被这些东西耽误,那可真是令人扼腕。” 说着,她看了看哥哥和小陈将军:“是罢?” 陈觉显然也被穆昭朝对聂峋的看重惊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聂峋是她亲弟弟的,这般照顾。 不不不,亲弟弟也不过如此了。 见她询问自己,陈觉倒是实事求是道:“阿岭确有辕门射戟之才,到时我大意了,还是昭朝妹妹想得周到。” 小陈将军的回答,穆昭朝很满意,而后她又期待地看着哥哥。 穆初元笼在‘妹妹买的那把弓箭不是送给自己的’的晴天霹雳中,妹妹问的这句话他听到了,但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连现在妹妹都朝他看了过来,他都还没回神。 “子帧?”陈觉见好友像是魔怔了,不搭理自己的宝贝妹妹就算了,连眼睛都不带眨的,诧异地喊了他一声。 被陈觉胳膊肘怼了一下,穆初元这才回神。 他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聂峋,最后十分复杂地点头:“是的,阿岭确实有天赋。” 穆昭朝这才满意地看向聂峋:“看罢,他们都这么说,我哥哥和小陈将军的行事作风你该是清楚的,最是公正清明,决不会乱说的,快收着……” 听到妹妹夸自己,穆初元心情这才稍稍回转了些。 但还是有一点点失落。 妹妹还从未送过自己什么呢,倒也不是他贪图什么妹妹什么,他只是想拥有一件妹妹送的东西,随便什么都好,他都会很珍惜。 偏偏这话,他只能埋在心里,谁都不能说。 聂峋这才心潮汹涌地接过。 千言万语,最后他只吐出五个字:“多谢大小姐。” 穆昭朝笑笑:“不客气,回去后跟着小陈将军好好学习训练。”武力值早点提升,等回到王府,至少能够自保,不会被欺负得那么狠。 弓箭沉甸甸的,十分有分量,聂峋听到她这句叮嘱,抬头,格外明亮的眸子,定定看着她,认真道:“一定。” 他一定不会辜负她这番厚爱和期望。 从他眼神中察觉到他的决心,穆昭朝稍稍有些讶异。 但很快她就懂了。 他可能,没有这样被肯定过罢。 想来他定会全力以赴。 “天色不早了,”陈觉适时道:“昭朝妹妹也早点歇着罢。” 穆昭朝想起什么,从荷包里取出一对半指手套,送给穆初元:“哥哥,这个送给你。” 穆初元低落的眉眼,瞬间焕发光采:“给我的?” 穆昭朝点头:“嗯,你天天骑马来来去去,带着指套保护下自己的手。” 穆初元翻来覆去爱不释手地看手里黑色的半指手套,开心道:“真好看。” 穆昭朝:“……”哪里好看了?不就是个普通的手套么? “我很喜欢,”穆初元当即便把手套戴好,在月光下看了又看:“谢谢妹妹。” 穆昭朝眼皮无意识跳了下,她怎么一直没发现哥哥这么好满足? 怪不得会被敌国公主巧取豪夺!敢情骨子里还有傻白甜属性! 陈觉都快没眼看了,直接揽着好友的肩膀就朝外走:“快走罢,昭朝妹妹累一天了,不得早点休息啊!” 穆初元一边被箍着往外走,一边示意手上的手套给妹妹看表示他很喜欢,同时不忘一句:“明早等我来了再挂匾啊!” 穆昭朝哭笑不得:“知道了,路上注意安全。” 聂峋心情复杂地无法用言辞表达,他原本想缓一缓的,但小陈将军和穆大少爷都走了,他也不好再停留,正犹豫着,就见穆大小姐冲他笑了笑:“快回去罢。” 聂峋顿了片刻,说道:“我明日一早也会过来。” 穆昭朝一怔,本想跟他说不用,庄子上人手够,不用总这么来回跑。 但他这个眼神,穆昭朝知道肯定劝不住,不让他来反倒会加重他的心理负担,便点了点头:“好。” 聂峋怔了片刻,最后冲她笑了下,这才转身去追前面两人。 少年眉目清越,眼神透澈纯粹,月色下这样腼腆一笑,真真是胜过万千美景。 宁静的夜色下,小蓝花在夜风中安静地开着,偶尔有风吹来便摇摇曳曳,而后继续安安静静。 回院子的时候,穆昭朝眼前还不住浮现聂峋那个动人心魄的笑。 本也没送多远,走了没几步便瞧见古岚盈站在满树梨花下,正在等她。 穆昭朝收起刚刚的心神,走过去。 刚走到跟前,还没来得及开口,古岚盈便一撩衣摆跪下行了个礼:“谢过穆大小姐救命之恩。” 穆昭朝被她这突然的大礼给惊了下,回过神后,忙过来扶她:“古小姐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古岚盈没动,又是一拜:“再谢穆大小姐收留之恩。” 若没穆大小姐收留,她今晚必定无处可去。 京城确有家里的故交,但这么多年都没再来往,她又落得这般田地,这样去求上门,实在很难开口,说她自尊心作祟也好,说她假清高也罢,总之她是开不了口。 李洛川是给她买了个院子,但宋家小姐找上来后,那里她也不会再踏入一步。 跟李洛川都恩断义绝了,再住他买的院子,成什么样子? 穆大小姐的收留,哪怕是跟那么多丫鬟同住在一个院子,也让她维持住了最后一点儿尊严和体面。 这份恩情,不比救命之恩小。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她情绪又一直起伏不定,再加上穆大小姐也没得空,她都没能正式道一声谢。 见她如此,穆昭朝想了想,也没再拦着。 她是诚心的,不让她谢,只怕她心里过不去。 等她又拜了一礼,谢她维护之恩后,穆昭朝这才把她扶起来。 她起身后,穆昭朝注意到她整个人精气神不一样了。 虽然现在是夜晚,但月色明亮,也是能瞧清楚神色的。 穆昭朝还挺为她开心的。 “进来说罢。”她道。 “不了,”古岚盈忙道:“不打扰穆大小姐休息了,我就是来朝穆大小姐道谢的。” 穆昭朝笑吟吟看着她:“时辰还早,进来罢,正好有事要拜托你。” 古岚盈有些诧异。 以穆昭朝的身份,有什么事是用得到拜托她的? 更别说,她还有个如此护着她的兄长,就连小陈将军和她关系都很不错。 但她这么说了,古岚盈便跟着进了院子。 院子她白日里来过一次,不过那会儿人多,再加上心情没有平复,并没有特别注意。 这会儿人都散了,这个小院子十分清幽,有种她说不出的自在。 入夜有些凉,穆昭朝直接进屋。 “坐罢。”穆昭朝示意丹若上茶后,便道:“古小姐不用太拘谨。” 古岚盈道了谢,坐下。 见她确实心绪平复了,穆昭朝笑了笑。 古岚盈抬眼,见她冲自己笑,露出几分疑惑,但很快她就从她眼中读懂了她的意思。 “客套话我就不说了,”穆昭朝直接道:“古小姐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想必也是精通的。” 那本火葬场文里有几章专门介绍了工具人男主白月光的人生背景。 确实配得上‘白月光’的称号。 既有才情又有才气,难得的是还有傲骨,还很清醒。 “也算不上精通,”古岚盈谦虚道:“略学过几年。” “白日里我说过请你来庄子上做画师。”穆昭朝道:“这会儿突然又想起一件事要麻烦你了。” 古岚盈认真道:“穆大小姐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吩咐,我一定竭尽所能,千万不要说麻烦这种话。” 她巴不得能为穆昭朝做些什么呢。 这么大的恩情,沉甸甸的,不做点什么,她真的很难为情。 穆昭朝知道她什么意思,便道:“画师的话,作画的材料会特殊些,等到了我会跟你说需求,以古小姐的聪慧应当能胜任,这一点儿我丝毫不担心。” 话落又要,我现在要说的是:“不知古小姐可有意愿做女先生?” 古岚盈微微挑眉,有些没听明白。 穆昭朝笑笑:“今日院子里的那些女孩子,古小姐还有印象罢?” 古岚盈正和她们住在同一个院子,自然有印象,她点头:“嗯,有印象。” 穆昭朝:“她们不太通文墨,古小姐若能在作画之余,抽出时间,教她们识字明理,就更好了,不知古小姐可有意愿?” 古岚盈这次是真的惊到了。 她惊诧地看着穆昭朝,一时间没有开口。 穆昭朝则毫不在意得继续笑了笑:“庄子上事务繁多,多识点字多通晓些道理,再吩咐她们做起事来,也会更顺畅些。” 古岚盈:“……” 直觉告诉她,穆大小姐绝不单单是因此才同她开口。 让女孩子识文通墨,可不是一般家庭能负担的,穆大小姐竟然专门请她教那些买回来的丫鬟。 她到底是怜悯她的遭遇,想再帮帮她,还是怜悯那些女孩子? 亦或者,两者皆有? “既是请古小姐来做女先生,”穆昭朝又道:“费用自然是该提前说明的。” 古岚盈马上起身道:“穆大小姐能用得到我,是我的荣幸,穆大小姐大恩大德,还收留我在庄子上,我如何能收穆大小姐地钱。” 穆昭朝却正色道:“这本就是应该的,不找你,就算找别人,别人就不收钱了?” 古岚盈还要推拒,穆昭朝又道:“传出去,人家说我请女先生,都不够礼待,岂不是又要骂我没教养?” 古岚盈:“……” “庄子离别的地方都远,地方也大,古小姐吃住就在庄子上,费用的话,一个月二两银子如何?”穆昭朝道。 古岚盈:“……” 管她吃住,还要每个月给她二两银子,古岚盈满腔感激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穆昭朝又道:“她们也不是要考状元,如何教,古小姐看着安排就行,能识字看个账本,做个记录就很好。” 但凡识点字,都比做个睁眼瞎强。 至于能学成什么样,看各人的慧根和用心程度了。 古岚盈自然明白穆昭朝的意思,点头应下:“我知道了。” 穆昭朝又道:“画师的活,会重一些,古小姐书画甚为出色,一个月五两银子,古小姐意下如何?” 五两银子一个月,不算多,也不算少。 尤其对于目前的古岚盈来说,可以说是救命稻草。 当然,除了银钱上,最重要的还是精神上的支撑。 这是对她这个人的肯定,可比几两甚至几百两银子都要有意义。 古岚盈眼神果然变了。 好半晌她才道:“穆大小姐厚爱……” 穆昭朝笑笑:“我找别人也要花钱的呀,找古小姐你,一个人做两份事,还能省一份饭菜呢,古小姐这也算是帮了我。” 古岚盈被她这话逗笑。 她穆大小姐会缺这一份饭菜? 片刻后,她起身,行了个礼:“谢过穆大小姐。” 穆昭朝冲她摆摆手:“不要谢来谢去的了,认真说,我们算是互利互惠,你再总是行礼谢来谢去,我也得起身谢你了。” 古岚盈这才坐下。 “还有,”穆昭朝想了想,又道:“月照和花林,她们两个年岁小,你看看琴棋书画哪方面有慧根,得空指点她们一下。” 月照和花林就是那两个年岁最小的女孩子,她下午给这些女孩子都重新起了名字,雨字辈八人跟着丹若,竹字辈八人跟着桃枝,这两个女孩子年岁太小,穆昭朝也没想到合适的差事,就让她们先跟着她跑跑腿,给她们起的名字也跟其他人不太一样。 古岚盈想起那两个小姑娘来。 晚饭时还劝她多吃一些,宽慰她来着。 不是特别伶俐,但都挺温良。 古岚盈点头:“好。” 应下后,她又道:“她们两人,穆大小姐就不用再提费用的事了,相识一场,本也是缘分。” 穆昭朝便没再提:“不早了,古小姐早点歇着罢。” 古岚盈起身准备出去。 走到门口,想起来什么,转身,迟疑道:“穆大小姐。” 穆昭朝抬眼看她:“什么?” “若是,”她眉头轻轻皱起,有些惭愧道:“若是李三公子再过来庄子上,可以麻烦穆大小姐直接让门房的人拒掉么,说我不在这里也好,说我不见他也好,都可以。” 对此穆昭朝倒是不意外:“可以。” 古岚盈感激地笑笑:“谢谢。” 穆昭朝也很欣慰她的清醒,及时抽身:“不客气。” 这一日都没闲着,穆昭朝也累了,再加上明日一早还要早起挂匾额,古岚盈离开不久,穆昭朝略略准备了一些明早要用的物什,便睡了。 自打身体被调养好后,每日里又吃的都是灵泉滋养的蔬菜,穆昭朝睡眠也特别好。 这一夜又是一夜好眠。 但昨晚激动的一夜没睡的聂峋,今夜怕又是难眠。 他宝贝一样抱着穆大小姐送他的弓箭回到住处,才小心翼翼打开看。 不仅有一把工艺精细的弓箭,还有一筒利箭,就连箭筒都是配套的,聂峋整个人激动地无以复加。 愣是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双跟穆大少爷一样的半指手套。 把手套戴上那刻,他眼睛立马就红了。 戴着手套抱着弓箭箭筒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床顶月影的聂峋,默默在心里自问,他到底何德何能,得穆大小姐如此厚爱? 他想不出。 但也不打算纠结了。 穆大小姐待他好,他知道,也全都记下了。 他要更加勤勉才行。 昨夜一夜没睡,今日又忙了一整天,想着明日庄子上定然更多的事情要做,聂峋最后强逼着自己闭上眼睛睡着。 哪怕睡着了,都还把弓箭和箭筒紧紧抱在怀里。 翌日一早,天没亮整个庄子都苏醒了。 许是庄子里人多了,也许是因为今日本就是个不寻常的日子,整个庄子都洋溢着热闹和喜庆。 穆昭朝换了套稍稍隆重一些的衣衫,用过早饭后,便带着众人到了门口。 庄子挂匾,也算是个大日子。 一大早,原来的那个匾额就已经摘了下来,穆昭朝到的时候,新的匾额已经请到了案子上。 穆昭朝正要指挥众人把匾额挂上去,一阵喜庆的锣鼓声响,从远处传来,众人齐齐转头看过去。 就见一队舞狮队正喜庆洋洋朝这边来。 穆昭朝:“……” 看到舞狮队后面跟着的穆初元,穆昭朝登时笑出了声。 见聂峋竟和哥哥碰到一块过来,穆昭朝冲他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穆初元带着人过来后,本就热闹非常的庄子更加喜庆热闹了。 穆初元从马背上跳下来,对妹妹道:“我来罢。” 说着抱起新匾额,踩着案子,一个旋身,便把新匾额挂了上去。 红布没有揭下,这样重要的事,自然是穆昭朝这个主人来揭。 爆竹响,锣鼓喧天中,穆昭朝扯住红布一角,轻轻一拽。 春日清晨的朝阳,破开云层,金光万丈轻洒而下,新匾额上鎏金的‘有家山庄’四个字,在这万丈金光中熠熠生辉。 穆昭朝看着这四个字,心头涌起一股悸动,对这个陌生世界,她终于有了些许归属感。 末了,她勾起唇角,由衷的笑了。 聂峋不远不近地守着她——人太多,别不小心冲撞到。 见她笑了,他嘴角也勾了勾。 从前,他不止一次怨恨上天不公。 为何偏偏要他生在这世间受苦。 当然他一直不曾有答案,只是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对苦难麻木。 现在,看着朝阳里笑靥如花的穆大小姐,他突然就有了答案…… 作者有话说: 阿岭:大舅哥,看!手套!我也有(#^.^#) 穆初元:你信不信我创亖你! 二更在21:00,祝大家新春大吉,平安喜乐(*^▽^*) 感谢在2023-01-20 19:38:59~2023-01-21 17:4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李唐宋朝、炸鸡块 5瓶;夏天的风、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狡黠 ◎聂峋:“???”◎ 也不知道哥哥是从哪里请的舞狮队, 实在是太活泼太喜庆了点。 昨天进来庄子的女孩子们年岁都不大,经过一晚的熟悉后, 都稍稍放开了些, 再加上今日是庄子上的喜事,众人也都喜气洋洋,再加上年岁小, 一热闹起来,更是欢腾。 穆昭朝便在这一片热闹喜庆中, 给众人发昨日提前备好的红封。 还让年妈妈去给附近凑过来看热闹的村民发喜钱。 本就是个短暂的仪式, 结束后, 穆昭朝准备带着人回庄子,远远的瞧见有两架马车朝庄子这边来。 前边的车驾瞧着有些眼生, 穆昭朝看不出是什么人。 等近了些,看到第二辆那车,穆昭朝才认出是温青茵的马车。 穆昭朝微微挑眉, 她和谁一块来的? 不会是她那个表哥袁少卓罢? 穆昭朝眉心微微蹙起。 显然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 看到马车停下, 从前面马车上下来的温若滨,穆昭朝稍稍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袁少卓。 然后她就看到温青茵和罗沁从后面马车上下来。 看到罗沁,穆昭朝眼睛一亮。 正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能合理地同罗沁搭上线呢,她这就自己来了。 穆昭朝正准备迎上去, 就见前头那辆马车里, 又下来一个人。 正是她不待见的袁少卓。 穆昭朝神色一僵。 这人怎么跟个臭屁虫似的, 总跟在温家兄妹身后? “阿棠!” 温青茵开心地冲她挥了挥手, 然后挽着嫂子就朝她走了过来。 “今天是什么喜事啊?”见穆昭朝今日衣着都隆重了些,温青茵笑着问, 谁知一抬头, 看到新匾额, 登时哇了一声:“换新名字了啊!” 温若滨和罗沁这对小夫妻也顺着她的话,抬头看过去。 两人默念了一遍,脸上的惊讶和认同出奇的一致。 先是稍稍一怔,而后轻轻点了点头。 穆昭朝原本因着袁少卓被影响的心情,被温若滨和罗沁无形的默契给吸引。 两人隔这么远,也能这么默契? 这就是所谓的天作之合么? 穆昭朝目光在罗沁和温若滨身上逡巡。 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越看越有趣。 两人现在还处在‘陌生的熟悉人’阶段,行为上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但思想和情感上,却还处于半生不熟的状态。 也不能说是半生不熟,就是那种禁忌又暧.昧的状态,这种时候最好磕了。 穆昭朝注意力顿时被温若滨和罗沁两人吸引,没再看讨她厌的袁少卓一眼。 “有家山庄,”温青茵品读了一会儿,笑道:“好听!” “昨日都没听你说,”温青茵又道:“今日这么冒冒失失就来了,刚好带了嫂子亲手酿的杏花酒,给你祝贺。” 罗沁祖籍咸阳,酿的杏花酒是一绝,温若滨就很喜欢酿的杏花酒。 不过这个阶段,他应该还是君子端方,不管什么都还很克制,包括这很喜欢又因为克制很多年后才表露出喜欢的杏花酒,他这慢热、克制,矜持中又带着客气的性子,让女主罗沁一直以为他不喜欢她。 这个过程拉扯了许久,直到妹妹事发,两人同心协力解决这件事情,才终于有了敞开心扉交谈的机会,确认了彼此的感情。 想到这里,穆昭朝又看了温若滨一眼。 昨天见到的时候,她就盯着袁少卓了,都没瞧温若滨几眼。 温家大公子温若滨是满京城公认的君子端方,无论是容貌气度还是言行,都像是被这四个字框起来的一般,十分贴合。 见穆昭朝朝他看过来,温若滨温润的眉眼轻轻动了动。 穆昭朝不动声色收回视线,上前接过温青茵手里的酒:“早就听茵茵说温少夫人酿的杏花酒是一绝,今日终于有机会尝尝了。” 温青茵看了穆昭朝一眼,心道我没说过啊。 而且,她今儿也是第一次见到嫂子亲手酿的杏花酒呢。 但她也没开口否认。 罗沁原本安安静静的没说话,听到穆昭朝这话,绝美的五官像是活过来了一般,瞬间光彩万丈:“不知穆大小姐挂匾之喜,确是我们唐突了。” 穆昭朝笑笑:“这怎么能叫唐突,你们赶得正巧,还带了酒来,已经很惊喜了,快请进……” 穆昭朝示意了下让两人进庄子,温青茵走在阿棠和嫂子中间。 这样两人她能顾到。 “温少夫人是第一次来,”穆昭朝回头看了罗沁一眼:“到了这里随意些就行,就当是在自家庄子,不用同我客气。” 这些天,总是听小姑子在耳边提及穆大小姐和宁远……现在应该叫有家山庄,之前虽说见过两面,但也只是匆匆打个照面,并没有说过几句话,更没有更多了解,她其实对这位穆大小姐还有这个种出的青菜格外好吃的庄子十分好奇。 最主要是对穆昭朝好奇。 昨日穆昭朝主动邀请她,想请她帮忙画一幅山庄的景致,她还迟疑着,人家是不是客套。 现下听到她主动和自己搭话,罗沁开心之余还很惊讶。 因为她能感觉到,穆昭朝对自己这般,并不是因为小姑子,也不是因为她是温家少夫人,倒是十分像单纯为着自己。 “好。”她笑了笑,道。 虽然她肯定不会当在自己家里一样,但人家都开了口,她当然要应下。 别说是这里,就是在温家,她现在都还没有在自己家的那种自在感,平日里一直都很谨慎。 不过,她有这份善意,她已经很心领了。 想着她这么回答,会不会让夫君觉得她不够矜持,不如大家闺秀有规矩,她下意识朝斜后方的温若滨看了一眼。 有家山庄庄子没男主人,穆初元自然地替妹妹接待温若滨还有袁少卓。 两人都是各自书里的男主,虽一个尚文一个尚武,但思想高度上还是很一致的,再加上都是勋贵家被寄予厚望的长子,教养方式也大同小异,两人倒是聊得很投机。 当然温若滨是个很克制的人,就算聊得投机,他声音也是不紧不慢,面色更是沉静矜持。 察觉到妻子的目光,他抬头看过来。 见她真的在看着自己,他轻轻挑眉。 这神色于他而言,已经表露了情绪,但在罗沁看来,夫君甚是冷淡。 她眸色闪了闪,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只当自己没有回头。 但心里还有点淡淡的酸涩。 哪怕没嫁过来前就知道,他不喜欢她,她也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穆昭朝本就想借着今日的机会,多跟罗沁熟悉熟悉,正想要同她说起昨日的事,转头就见罗沁和温若滨这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在眼神互动。 穆昭朝:“——!” 她视线飞快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 看到罗沁垂眸时,轻轻抿了抿唇,穆昭朝:“?” 再看温若滨的神色,穆昭朝回忆了一下书里的剧情,顿时恍然。 要不,提醒一下他们,帮他们打破一下对彼此的误解?帮他们加快一下感情线?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穆昭朝给按了回去。 算了,不要掺和别的书的男女主的主剧情线,免得被牵连进去,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而且,他们这样的状态,作为旁观者,还挺好磕的。 尤其是她看到,罗沁收回视线垂下眼眸后,温若滨再看过来的目光里,带着很克制的担心。 唔! 这就是年轻人的恋爱么? 穆昭朝低下头,笑得像个老母亲。 “阿棠?”温青茵正在跟穆昭朝说话,问她庄子的新名字谁取的,问了两声,她都没回答她,这就罢了,还低着头,不知道在乐什么,她只好又喊了她一声。 见她抬头时,嘴角都还带着她形容不出的傻笑,温青茵也笑了:“在笑什么啊?” “啊……”穆昭朝看了也朝她看过来的罗沁一眼,笑吟吟道:“发现了件有意思的事。” 温青茵顿时来了兴致:“什么有意思的事?” 穆昭朝没回答,而是反问:“你刚刚问我什么?庄子名字是么?是我取的。” 温青茵话题被转移,马上笑道:“我就猜肯定是你取的,很有趣,也很有意境,满京城再找不出第二个这样取名字的了……” “字也是你提的罢。”她凑过来一些,又问。 穆昭朝点头:“是,我打小没练过书法,字写得不好看,让你们见笑了。” 罗沁和温青茵齐声道:“没有,很好。” 怕她不信,温青茵挽着嫂子的胳膊,对穆昭朝道:“我嫂子都说很好呢,你不知道,我嫂子平日里是最沉静的,很少发表看法的,她说好,自然是真的好。” 穆昭朝看着罗沁。 罗沁恬静地笑笑,柔声道:“确实很好,自有一番悠然风趣。” 是时,温若滨的嗓音也从斜后方传来:“令妹书法自成一派,倒是很适合这庄子的清幽。” 他应当是在跟穆初元讨论刚刚新挂的匾额。 穆昭朝见罗沁面色微微顿了下。 显然对于两人这十分相近的看法,有些惊讶。 原本不打算掺和的穆昭 朝,见他们如此有默契,故作懵懂地叹了一句:“温少爷和温少夫人都如此说,那我就放心了。” 她这话任何人听都很正常。 但独独现在情感上还处在很割裂状态的温若滨和罗沁这两个当事人会品出不一样的滋味。 尤其罗沁向来心细敏感。 她沉吟片刻,不知想到什么,嘴角轻轻抿起,溢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来。 这阵窃喜过后,她抬头,就见穆昭朝正瞧着自己,知道对方最自己和善,罗沁那自打进京就裹在身上的枷锁,稍稍放松了些,她笑笑,主动道:“穆大小姐有话要同我说么?” 穆昭朝点点头:“嗯,昨日少夫人答应过我,帮我画一幅庄子的总瞰图,庄子有点大,少夫人可要多多观看下庄子的布局啊。” 温青茵笑着对嫂子解释道:“宁……有家山庄的景色,满京城都是出名的,阿棠是在邀请嫂子赏景……我跟你说,尤其是那边、那个桃林,桃花灼灼,非常漂亮。” 罗沁怔了下,而后朝穆昭朝道谢:“却之不恭。” 花厅还未动工,现下能待客的只有院子的凉亭最合适。 也幸好,凉亭足够大。 刚招待众人坐下,一抬头,就看到袁少卓正在看她。 穆昭朝挑眉。 袁少卓便若无其事移开视线,像是真的在观赏风景一般。 穆昭朝:“……” 温青茵今日是有些紧张的。 她原本是想带表哥过来庄子上,顺便走的时候,可以定一下阿棠这里的菜,昨日她就已经跟表哥说过了,表哥也很感兴趣,便答应了今日会一起过来。 她挺开心的,但也有些顾虑,她和表哥两人过来总归不太好,便去央求哥哥,让哥哥也跟着一块过来,这样就名正言顺。 作为回报,她也会带着嫂子一块来,且会好好照顾嫂子。 温若滨从妹妹口中听了这么多天的穆大小姐,还有这个庄子,并非全然不好奇。 但也只是一点儿。 相比着读书而言,他更愿意在书房看书做文章,为明年的春闱做努力。 原本是打算拒绝的,但听妹妹说,会带着罗沁一块过来,还会照顾好她。 原本就觉得她在京城没甚亲朋好友,平日里也不怎么出府,怕她会觉得闷,再加上刚刚病愈,是该出来走一走,于身体恢复也有益,便答应了。 温青茵心里有鬼,温若滨又是个不善言辞,且从不主动邀功的,是以,罗沁并不知道,今日温若滨之所以来庄子上,是为着她。 她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以为他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为了妹妹温青茵。 “表哥总听我提起你和你的庄子,”温青茵含羞带怯地看了表哥一眼,小声对穆昭朝道:“便想着来看看,正好今日哥哥也有空,就一块过来了。” 穆昭朝点点头:“正好今日挂匾,也热闹些。” 见阿棠并不介意,温青茵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果然白担心了。 穆昭朝确实不生气,她只是不待见袁少卓而已。 丹若端着穆初元刚刚带过来的蜜桔和香梨来招待众人。 穆昭朝对袁少卓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十分不喜。 她看着盘子里黄橙橙的橘子,又想到晨起时,桃枝跟她说,年妈妈让人送了好些新鲜的牛乳,今日可以做奶糕吃。 一个念头突然升起。 她嘴角勾起,亲自把橘子端到了袁少卓和哥哥之间的案子上,笑着道:“袁三公子初次来做客,招待不周还望海涵,这是哥哥今日特地带来的福建蜜桔,酸甜可口,袁三公子也尝尝?” 她这一笑,百花都失了颜色。 袁少卓心底都震惊了。 但他很是稳得住,马上就调整了情绪,起身十分君子地道谢。 穆昭朝又把一盘香梨放到哥哥和温若滨之间的案子上——哥哥最不喜欢吃橘子,若是想吃水果,定然是吃右手边案子上的香梨。 然后她又把橘子放到了自己手边一盘:“茵茵说少夫人喜欢吃梨,少夫人尝尝这个。” 罗沁看了温青茵一眼,又看了穆昭朝一眼,笑笑道谢。 穆昭朝对这番安排十分满意,她对众人道:“今日就不喝茶了,庄子上送了些新鲜的牛乳,我给大家煮杯奶茶喝吧。” 说完吩咐桃枝去做些珍珠圆子,又让丹若把牛乳和大红袍拿来。 茶案上的小壶换了个大一些的砂锅,穆昭朝把大红袍和白砂糖放进锅里小火翻炒着,直到翻炒出焦香,把牛乳舀进锅里,一边搅拌一边小火慢慢煮着。 煮奶茶的功夫,穆昭朝还吩咐丹若给客人们磨些大麦汁。 所有人都被她这煮奶茶的操作吸引。 自然也包括袁少卓。 但他的目光又和别人不太一样。 总是带着别有目的的打量,哪怕很小心,很细微,穆昭朝还是一下就察觉到了。 除了穆昭朝,察觉到的还有聂峋。 昨天见第一面,他就十分不喜这个袁三公子,经过这么一会儿的近距离相处和观察,聂峋十分确定,他不是不喜,他是讨厌他。 在他目光再次在穆大小姐身上扫过时,聂峋一张脸已经沉的滴水。 瞥向他的视线,也带着森然寒意。 袁少卓只当聂峋是个下人,并没有太在意,还以为他本就是这样冷脸不讨喜。 煮奶茶很快,桃枝珍珠圆子还没做好,穆昭朝却已经等不及了。 她把煮好的奶茶舀出来几杯。 抬头时,看到袁少卓已经吃了一整个橘子,第二个也已经剥开吃了两瓣。 穆昭朝嘴角笑意更浓了些:“丹若,这杯先端给袁三公子。” 本就对袁少卓十分不喜的聂峋,听到这话,眼底冷意更甚了几分,瞥向袁少卓的目光更是冷如寒剑。 正盘算着如何把袁少卓赶走,抬眼就看到穆大小姐视线从袁少卓身上收走时,眼底划过一抹狡黠。 聂峋:“???” 这感觉,他曾在穆大小姐碰上林正清时,也从她身上感受到过…… 作者有话说: tips:橘子橙子葡萄柚等柑橘类的水果不要和奶制品一起吃哦~ 还有一个小时就新年啦,新年快乐哦 去看别人放烟花,更新得晚了点o(╯□╰)o 感谢在2023-01-21 17:47:54~2023-01-21 23:00: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嘻哩呼噜jj 20瓶;咕咕哒 10瓶;李唐宋朝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抠糖 ◎他心中涌起一股剧烈难言的情愫◎ 明明刚刚对他还挺冷淡, 现在就这么殷切了? 袁少卓有点意外,也有些许很微妙的得意。 尤其是抬眼看过来时, 穆昭朝正在对着他笑。 唔! 不管如何, 美人笑起来还是很赏心悦目。 丹若按着大小姐的吩咐,把奶茶端过去。 袁少卓脊背稍稍挺直了些,接过奶茶后, 道了谢,便喝了一口。 虽然他不太爱吃甜食, 也不爱喝甜口的, 但这奶茶味道委实不错。 入口醇香, 香味浓郁又厚重,混合着茶香, 口感也很爽滑,还有股浓浓的焦香,意外地很好喝。 袁少卓并没有吝啬夸赞之词。 也稍稍对穆昭朝改观了一些。 不过再怎么改观, 在他眼里, 穆昭朝也不过是空有美貌的花瓶。 若再有些才情…… 袁少卓垂眸,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咋舌…… 见他喝得还挺开心,穆昭朝眼睛都笑弯了。 旁人不觉得什么, 聂峋却眉头都不自觉拧起。 大小姐今日的态度让他有些茫然。 明明昨日, 他清楚地感觉到, 她对这个袁少公子的嫌恶, 怎么今日……这般奇怪? 因为摸不准穆大小姐真实的想法,聂峋心底的盘算暂时先压下。 但对袁少卓的恶感并没有因此降低, 反倒还飙升。 以至于正在喝热乎乎奶茶的袁少卓, 都觉得脊背莫名发凉, 后脖颈更是冷飕飕的。 虽然是春日里,但清晨的山野还是有些凉的,更别说这会儿还是坐在亭子里,袁少卓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奶茶和那边正在给众人煮茶的穆昭朝身上。 舀的第二杯穆昭朝让丹若端给了哥哥穆初元。 穆初元这边便是温若滨。 “茵茵给我说过,”穆昭朝示意丹若端了青汁给也吃了橘子的温若滨:“温大少爷饮食偏清淡些,不若尝尝这个大麦汁,看看是否喝得惯?” 温若滨不重口腹欲,不过这大麦汁,颜色青翠,清香怡人,喝着还有股独特的清甜,他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他虽不怎么关注京城的各种流言传闻,但也听说过穆大小姐的名头。 传闻向来虚虚实实,他与穆大小姐也没什么交集,是以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倒是这些天,妹妹总在自己耳边嘀嘀咕咕,让他对这个穆大小姐印象深了不少。 “小妹总在家里说起穆大小姐,”温若滨笑了笑,道:“总是夸穆大小姐这里的饮食与众不同,今日一品,果然独出心裁。” 他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温文尔雅,笑起来也很谦谦君子,有点高岭之花的感觉,但又比高岭之花平易近人些,穆昭朝还是很欣赏这样的人。 “温大少爷不嫌弃就好。”穆昭朝客气地笑笑。 她对温若滨印象还不错。 温青茵在一旁自然地对嫂子罗沁道:“嫂子你也快尝尝,阿棠这边的茶饮味道也很好的。” 罗沁面前是奶茶,闻着确实很香很醇厚。 不过她相对就比较拘谨些,哪怕真的很喜欢,也一直很规矩,不像温青茵这么自在。 温青茵不太爱吃水果,对穆昭朝煮的奶茶很感兴趣,就一直坐着等,只打算喝奶茶,还有她一直都很喜欢的大麦汁。 接过阿棠亲手递给她的奶茶后,先闻了一下:“好香啊!” 奶香、茶香、还有股浓浓的焦香,闻着就很好喝。 尝了一口,果然醇香滑腻,还很厚重,是和大麦汁截然不同的风格。 温青茵一下就喜欢上了这个奶茶。 穆昭朝也端了奶茶慢慢喝着,一边喝,一边观察着坐在哥哥身旁的袁少卓。 袁少卓不喜甜食,但手中的奶茶,他喝着很受用。 再加上是穆昭朝亲手端给他的,他很快就把一杯喝完了。 穆昭朝作为有家山庄的主人,极尽地主之谊,见他放下手里的杯子,便马上又让丹若给他添了一杯。 袁少卓受宠若惊。 再加上奶茶味道确实很不错,冲新添了一杯后,他便又喝了几口。 当然也不忘时不时朝穆昭朝看一眼。 实话实说,穆昭朝和传闻中差别不是一般的大。 最主要,对他也很殷切——注意到他杯子空了,马上让人给他添上。 哪怕这只是主人家本该做的,但被自己臆想冲昏头脑的袁少卓并不这么觉得。 一想到她和林正清婚约作罢,成为满京城笑柄,袁少卓嘴角便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莫不是她把打算打到了自己身上? 这般想着,袁少卓下巴又抬了抬,再扫过去的目光更是打量十足。 穆昭朝正在跟温青茵和罗沁说话,还给罗沁端了一杯大麦汁让她尝。 罗沁年岁其实也不大,只是因为高嫁进温家,比较拘谨敏感,被穆昭朝带了一会儿,难免露出了几分少女的烂漫来,笑容都比刚过来时活泼几分。 这一笑,也更好看了。 袁少卓也注意到了这个表嫂的笑容。 惊艳是惊艳,就是出身太低了。 也不知道舅舅舅母是怎么想的,非要表哥娶一个出身这么低的女子,换做是他,就算再绝色,他也不会答应的。 娶个这个样子出身的妻子进门,如何在朋友面前抬得起头? 当然,若是换做穆昭朝,他还是能勉为其难考虑一下。 这般想着,他又看了穆昭朝一眼。 穆昭朝眼风里瞥到温若滨看到自己妻子露出这样的笑,目光稍稍一顿,嘴角也轻轻勾了勾。 穆昭朝:“……”哎呀,她一颗老母亲心不行了! 若不是场合不对,她非得扭成个麻花不可。 因为往温若滨这边留意,不经意注意到了袁少卓的视线。 穆昭朝嘴角动了动,心里盘算着时间也该差不多了,垂眸时,眸底一片清冷。 捕捉到她情绪的变化,早就忍不下袁少卓的聂峋:“……” 见他低着头正喝奶茶喝得投入,趁所有人不注意,又往穆初元身后挪了挪。 穆初元本就和袁少卓坐挨着,这一挪,离袁少卓也更近了些。正打算借由添茶的功夫,让这个袁少卓泼一身奶茶,正要动手,就见刚刚还沉醉在喝奶茶的袁少卓,突然脸色大变,连眉头都拧了起来。 正准备要动手的聂峋:“……” 以为他是察觉到了什么,聂峋暂且没有轻举妄动。 一直留意着袁少卓的穆昭朝终于瞥到他脸色变了,嘴角勾起,抬头看过来。 连眼底的笑意都更浓了。 聂峋敏锐地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没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就见袁少卓突然发现放下茶杯起身。 袁少卓脸色变了几变,本想忍着,但肚子实在痛得厉害,意识到根本忍不住之后,便当机立断起身。 袁少卓来不及解释什么,匆匆道了个失礼,便匆匆走出亭子,出了院子。 看着几乎跑出去的袁少卓,聂峋眼中不解更甚,他下意识朝穆大小姐看过去。 恰好她也刚收回视线,两人视线相接。 穆昭朝心情非常好地冲他笑了笑。 聂峋:“……” 想到她刚刚让丹若给袁少卓端奶茶时,从她眼底捕捉到的那抹狡黠,聂峋眉心微动——奶茶里有东西? 不会。 很快聂峋便否决了这个猜测。 奶茶不止袁少卓喝了,亭子里这几人,除了温大少爷都喝了。 就连穆大小姐自己都在喝。 而且杯子是现场新烫的,并没有问题。 他也很肯定,穆大小姐在煮茶舀茶时,没有动手脚,因为他一直都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那是怎么回事? 袁少卓的问题? 可刚刚穆大小姐那个眼神又该怎么解释? 聂峋想不通。 其他人并没有像聂峋这样留意着袁少卓,只当他是突然身子不适,也都没太在意。 就连把表哥放心上的温青茵都没太在意,只是在他出去时多看了一眼,便同嫂子还有穆昭朝,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小声说话。 在桃枝把刚做好的珍珠圆子端过来后,注意力更是被吸引住。 珍珠圆子捞出后过一遍凉水会更劲道,穆昭朝用小笊篱分别捞出放到各个杯子里后,再加入奶茶,又拿过小瓷勺,递给温青茵和罗沁,以眼神示意她们品尝。 刚煮好的珍珠圆子劲道弹牙,配着浓浓的奶香和茶香,香醇爽滑,不仅美味,还十分有趣。 “这是什么吃法?”温青茵两眼亮晶晶,看着穆昭朝,一脸惊奇地问。 罗沁手里的勺子稍稍顿了顿,抬头朝她们看了眼。 原来,温青茵也没吃过啊,她还以为是她见识浅呢。 穆昭朝笑笑:“珍珠奶茶,以前的时候,我们家那边最受欢迎的饮品。” 听她说以前生活地的特色饮食,温青茵非常礼貌地没有追问,只冲她比了个大拇指:“真的很好喝!” 罗沁自然也知道一些穆大小姐的事,她毕竟不在京城长大,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每次出门都先打听清楚,这次出门可能见到的人,把人家的忌讳先记下,免得不小心说错话得罪了人,更怕丢了夫家脸面。 知道今日要来穆大小姐的庄子,她昨日特意寻了府里的妈妈细细打听了。 原本她以为穆大小姐会避开谈及她之前的事,毕竟这事,在京城是她一直被嘲笑的点,她似乎也不喜欢别人在她面前提及,就像她也不是很喜欢在别人面前谈及她之前的一些事一样。 却没想到今日一见,竟和打听来的不太一样。 穆昭朝并没有把过往当做什么不能提的丑事,反而大大方方谈及,很是敞亮,也很让人钦佩。 从穆昭朝身上,她似乎悟到了一个道理,当你不纠结过去,不在意过去,大方提及时,那些自认为的不堪并不能成为别人攻击你的利器。 “是罢,”穆昭朝朝她们笑笑:“我以前也很喜欢喝。” 温青茵想了想,小声问她:“就,之前你生活的那边还有什么新奇的吃食啊?” 她大大方方提及,并不在意,温青茵觉得,自己若总是规避,反倒有些刻意了,再者她也清楚阿棠的性子,倒不如也大大方方的好,更何况,她真的对她之前生活的那个地方的吃食很感兴趣。 在阿棠这里,她已经品尝到了许多以前从未吃过的美食了! 看阿棠这游刃有余的样子,肯定还有更多她没吃过的美食,以前总是听祖母说,天下之大,还有许多她都不曾长过的见识。 现在她算是有一点明白祖母这话的真切意思了。 “吃食么?”穆昭朝轻轻挑眉,沉吟着道。 温青茵呼吸一顿,这是没有了么? 穆昭朝想了一会儿,认真道:“那可太多了。” 几千年的历史长河,文化积累,饮食文化更是源远流长,一句话两句话可说不清楚,穆昭朝也是发现三言两语说不完,这才概括了一下。 温青茵:“——!” 唔! 那可真是太好了。 瞧她惊喜又不好意的表情,穆昭朝笑了:“我一下也想不起来太多,有时是想吃了,或者看到了相关食材才会想起来,你日后空闲多过来就是。” 温青茵笑得点头。 穆昭朝又看向正偷偷看自己的罗沁,也笑着说道:“温少夫人若是得空,也跟茵茵多过来坐坐。” 罗沁压根想不到穆昭朝对她会这么和善。 她莞尔一笑,不再那么扭捏:“好。” 这清澈的笑还有悦耳的嗓音,引得温若滨又朝自己妻子看了一眼。 见她笑得这般绚烂,看来是真的很喜欢这里,以后,就让她多过来走走,免得整日在府里闷着。 让妻子一个人过来,他总归不太放心,有妹妹陪着才行。 这般想着,他在心里思量了下,回去怎么跟妹妹开口提这件事。 温青茵又跟嫂子介绍:“上次我送给你的那瓶你说很好闻的香露,也是阿棠亲手制的。” 提到这些香粉一类,三人共同话题总算多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哪怕罗沁依然会注意着礼节,但瞧着还是相谈甚欢。 这也更加坚定了温若滨打算跟妹妹好好谈谈的决心。 看着穆昭朝明显没再在意刚刚匆匆出去的袁三公子,聂峋以为是他太过敏感,判断出了错,刚歇了这个心思,就看到跟穆大小姐相谈甚欢的温小姐,又喝完了一杯奶茶后,一边笑着一边顺手从案子上拿了个橘子。 正要剥开,一只手伸过来,不动声色从她手中把还没来得及剥开的橘子拿走,替换了一把龙眼。 “这个龙眼还不错,很甜,”穆昭朝一脸自然地道:“你尝尝。” 温青茵以为阿棠真的是想让她吃龙眼,也没多想。 聂峋却瞧得分明。 穆大小姐似乎是故意要换下温小姐手里的橘子的。 为什么? 他有些想不通。 也以为可能是龙眼真的很好吃。 直到他看到穆大小姐再一次从温小姐手中把橘子替换成龙眼。 聂峋:“?” 这似乎和穆大小姐往日的言行不太符。 就算龙眼再好吃,尝过了,总不能一直让人吃。 他视线落到刚刚袁少卓坐着的位置,案子上的那盘橘子格外显眼。 橘子有问题? 这个疑问刚起,他就看到温大少爷手边放了个吃了一半的橘子。 再看温大少爷神色,并没有什么异常。 橘子不可能有问题。 既然没问题,穆大小姐为何一直不让温小姐吃? 就在怀疑的这个间隙,他看到大小姐又从温小姐手中拿走了橘子…… 是有问题的。 聂峋现在肯定了。 可,奶茶没问题,橘子也没问题…… 难不成不能同食? 这个念头一起,再脸上刚刚袁三公子的情形,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但他现在也不能完全肯定。 毕竟他只是怀疑,并没有尝试过。 穆昭朝看了眼袁少卓空荡荡的位子,心情极好。 “总是坐着也怪没意思的,”她主动提议:“昨日买了风筝回来,我们去放风筝罢。” 说着,她又道:“温少夫人喜不喜欢放风筝?” 罗沁眼睛微亮,但还是矜持地道:“可以啊。” 穆昭朝笑笑:“我们去桃林那边,放累了,就赏会儿桃花。” 说定后,穆昭朝便吩咐丹若和桃枝去准备,今日跟着丹若和桃林学习的事雨烟雨秋还有竹桃和竹灵,其他人则由年妈妈教一些规矩,而后跟着古岚盈识字。 很快便准备好,穆昭朝几人便转移阵地。 穆初元也想和妹妹一起放风筝。 不过今日温大少爷在,还有个温家的表少爷,他得替妹妹撑着,略坐了会儿,见袁少公子还没回来,穆初元有点奇怪,对聂峋道:“阿岭,你去看看。” 别出了什么事才好。 正有此意的聂峋,应了一声,便出去寻人。 袁少卓肚子又痛,又觉窘迫。 第一次上门,怎么突然就闹肚子?还这么久,真是丢死人了! 他非常郁闷,但肚子痛得不行,也没精力多想别的,只想赶紧结束,好快些回去。 聂峋本想找个机会给袁少卓点的教训,但看到他脚步虚浮,白着脸出来,聂峋:“……” 知道聂峋总跟着穆初元,以为他是穆初元的亲兵,袁少卓以为他是来看自己情况的,心里有些欣慰。 “袁三公子还好么?”聂峋面无表情,冷漠地问道。 袁少卓面色微僵,而后笑着道:“无妨。” 聂峋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袁少卓:“……” 他想等会儿再回去,免得一回去肚子又痛,来来回回更尴尬,但就这么站着,也有些尴尬,袁少卓自觉脸上有些挂不住,主动道:“倒是扰了大家的兴致,穆大小姐没怪罪罢?” 聂峋冷冷盯他一眼:“并未,庄子上每日人都挺多的,事务也多,大小姐顾不了那么多,袁三公子放心罢。” 袁少卓嘴角抽了抽。 放心罢? 他放心什么? 放心穆大小姐没怪罪他么? 舞刀弄枪的就是粗俗,话都不会说! 袁少卓不太想搭理聂峋了,但两人沉默地又站了一会儿,他还是再次开口:“这会儿大家都在做什么?” 不会在等着他罢? 肯定是在等着他。 他优越感十足地在心里默默想,尤其是穆大小姐刚刚对他那么殷切,估摸着这个亲兵也是穆大小姐派过来查看他情况的呢? 这么一想袁少卓看聂峋又顺眼了些。 罢了,一个大头兵而已,他跟他计较什么? 聂峋淡淡看他一眼,冷声道:“穆大小姐和温小姐她们去山坡上放风筝了,穆将军和温大少爷在亭子里坐着喝茶。” 优越的笑意刚爬上眉梢眼角的袁少卓:“……” 他脸色一僵,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聂峋又道:“袁少公子面色似乎不太好看,可需要看看大夫?” 袁少卓脸色又稍稍好看些:“庄子上有大夫?” 他确实不太舒服。 聂峋:“没有。” 袁少卓:“……” 聂峋:“袁三公子若是需要,我可以送袁三公子去城里请医看诊。” 袁少卓:“……算了。” 刚到这就走,也太亏了。 而且,他似乎也没太大问题。 聂峋挑眉,就听袁少卓道:“也不妨事,等会儿就好了,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聂峋眼里划过一抹遗憾。 不去么? 那就只能另找旁的机会让他好好长长教训了。 穆昭朝并不知道袁少卓此时优越感又多爆棚,更不知道他脑补了这么多,没有袁少卓这个讨人厌的在眼前晃悠,穆昭朝心情甚好。 带着人到了桃林这边的山坡上后,把一应物什安置好,穆昭朝便让丹若抓着风筝,和她一起迎着风跑。 昨日聂峋只买了一个风筝,是给穆昭朝的,不过庄子上原本也有几个风筝,是往年夫人小姐们来庄子上游玩备的。 温青茵和罗沁倒也不在意这个,便也一起玩。 今日天气甚好,晴空万里,天空更是蓝的像洗过一般,几只花样不同的风筝在风筝线的牵引下,飞上蓝天,且越飞越高。 丹若她们看了会儿,也拿了几只多余的风筝一块在山坡上放。 三三两两,五颜六色,倒是给碧蓝如洗的晴空,多添了几分颜色和意趣。 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各种事情,穆昭朝也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运动是最好的调节剂,在山坡山奔跑了一会儿,精气神就变了许多。 更别说年前嫁进温家后,就一直克己复礼,谨慎自持的罗沁了。 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放松过,蓝天绿地青山旷野,空气中还裹着清甜的花香,一眼望去,心境都跟着快阔。 甚至可以说,她是这片草地上比穆昭朝更开心的人。 都是十几岁的年纪,一玩开了,倒也不怎么注意什么小姐丫鬟的,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在山野回荡。 穆初元远远听到山坡传来的笑声,颇有些坐不住。 他看了眼温若滨。 他倒是做的稳,神色也一直如常,穆初元只得继续坐着陪着他。 他不知道,温若滨这会儿也和他一样,心思也跟着飞到了山坡那边——主要是怕妻子不适应,也不知道妹妹玩野了还能不能照顾到她。 只是穆大少爷一直稳坐不动,他也不好主动提出要去那边。 客随主便。 两人正各怀心思,袁少卓终于在确定自己肚子不疼了好,回来了。 亭子里只剩下穆初元和温若滨,旁的位子已经空了,袁少卓面上有些尴尬,也有些微的挫败。 “袁三公子还好罢?”穆初元主动询问道。 袁少卓马上笑着拱了拱手:“还好还好,多谢穆将军关心。” 聂峋站在门口,看了看亭子里,没有进去,而是往山坡上看了看。 这边也没什么事,他想去那边看看。 见袁少卓也回来了,聂峋还在门口张望,穆初元彻底坐不住了,他起身道:“亭子里左右也无趣,不若在庄子里走走?” 这提议正中温若滨下怀,他彬彬有礼地笑了下:“可以。” 穆初元便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一块出去。 刚坐下正想好好歇一歇的袁少卓:“……” 穆初元和温若滨都往外走,他刚刚本就离席那么久很失礼了,自然不能再搞特殊,便也跟着一块往外走。 山野空气清醒,又旷远辽阔,陶冶情操放松心情是极好的,温若滨忍不住夸了一句。 穆初元有些得意:“我妹妹喜欢这些,我现在也觉得,山野的安宁比喧嚣的内城更自在些。” 温若滨沉吟片刻道:“返璞归真,令妹是有大智慧的。” 穆初元就喜欢听别人夸妹妹,当即也夸了一句:“温小姐天真烂漫,也很聪明。” 温若滨:“……” 他是真心夸穆昭朝,倒没想到,对方竟然也回了他一句。 温若滨颇有些哭笑不得,但也瞧的出,穆初元很是疼爱这个妹妹,他倒也没再多解释什么。 远远地瞧着哥哥带着他们过来,穆昭朝视线在后面袁少卓身上扫了眼,见他精神不算很好,她嘴角勾了勾,而后收回视线,放风筝放得更起劲了。 又放了一会儿后,穆昭朝有些累了,冲哥哥喊道:“哥,你过来帮我放一会儿,我歇歇。” 穆初元马上小跑着过去:“好嘞。” 温青茵也放得有些累了,见阿棠喊哥哥,她想了想,冲表哥喊道:“表哥!你来帮我放罢!我也要歇歇。” 罗沁:“……” 她看了眼小姑子,又看了眼树荫下,温文尔雅的夫君,并没有开口的打算,哪怕,她也有些累了,但还是选择了继续放。 难得出来玩一趟,又这么清净,风景也这么好,这一点点累,也算不得什么,等回去,就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再过来了。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润的—— “我来帮你放罢,你也歇歇。” 罗沁整个人就是一惊,回头就看到夫君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身后,正一脸平静地看着她。 罗沁:“……” 她脸不自觉红了,迟疑了下后,道:“不、不用,我还好,不累。” 温若滨却把手伸了过来:“歇会儿罢,等会儿再继续,她们都去歇着了。” 罗沁看了眼,穆大小姐和青茵确实都没再放风筝,都去树荫下坐着喝茶吃点心。 以为夫君是在提醒自己,不要玩得太野了,不成体统,让她同穆大小姐和青茵学习,她抿了抿唇,眸色稍稍暗了暗,垂着头嗯了声,便把绞盘递给了他。 温若滨见她低着头,兴致不太高的样子,以为她累了,沉吟片刻后道:“去歇着罢。” 声音淡淡的,听得罗沁嘴角又抿了抿。 她再次嗯了一声,低着头走了。 穆昭朝虽然在和温青茵聊天,但看到温若滨朝罗沁走过去后,眼睛就一直看着他们。 见还未开化石头一样的温若滨终于知道主动疼一下媳妇了,穆昭朝登时就格外激动。 但很快,她就看到罗沁低下了头,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罗沁兴致似乎不太高的样子。 穆昭朝:“?” 啥玩意,她磕了个假糖? 等罗沁走过来,穆昭朝看到她确实兴致不高,面色也不太好看,不禁好奇道:“温少夫人是累了么?” 罗沁正空落落着,听到这话,忙扯起嘴角:“没……” 但想到刚刚夫君的话,她又改口道:“是有一点儿。” 穆昭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正笨拙得放风筝的温若滨,对他们刚刚的谈话更奇怪了,明明刚刚罗沁很开心的啊? 怎么突然情绪大转变? 正打算旁敲侧击关心一下,就见那边山坡上,温若滨一扯风筝线,原本在蓝天中翱翔的风筝突然一头栽了下来。 穆昭朝:“!!!” 温若滨不会放风筝! 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穆昭朝表情都变了。 因为她表情的变化,罗沁和温青茵也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结果就看到,夫君/哥哥正笨拙地尝试着把风筝重新放飞,但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从来君子端方的温若滨,头一次露出狼狈来。 罗沁和温青茵都看呆了。 穆昭朝则是直接笑出了声,紧接着温青茵也笑出了声。 罗沁想笑,又不敢笑得太放肆,只抿着唇,好笑又担心地看着还在跟风筝斗争的夫君。 “你哥哥不会放风筝啊?”穆昭朝笑着问温青茵。 温青茵一脸茫然和好笑:“我不知道啊,看样子真的不会!” 温若滨又一次失败后,罗沁秀气的眉头拧了起来。 穆昭朝看了她一眼,眼底透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来,她稍稍敛了情绪,假装无意,笑吟吟对罗沁道:“温大少爷估摸着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读书做文章上了,像是不太会放风筝,少夫人要不过去看看?” 温若滨那个样子,压根放不起来风筝,但他平日里都不苟言笑,下人这会儿也不敢靠近他。 至于袁少卓和穆初元,都远远地在别处放得正开心,也没人顾得上他这边,她正犹豫着,就听到穆昭朝又道:“少夫人去看看罢,温大少爷别不小心被风筝线割到。” 闻言,罗沁点了点头,起身朝温若滨快步走过去。 平日里看别人放风筝都很简单,也很轻松,把风筝往天上一抛,这边再一扯绳子,风筝就飞起来了,到了他这儿,却怎么也放不起来,温若滨第一次觉得头大。 正蹙着眉头把缠在一起的风筝线解开时,面前突然伸过来一双白皙纤细的手:“我来帮你罢。” 温若滨抬头,正好看到他的夫人,俏脸绯红,微微低着头,一脸羞涩。 温若滨:“……” 阳光正好,春风和煦,蓝天绿草地,还有不远处烟霞一样的桃林,眼前的人,更多了几分少女的娇羞,看得温若滨心尖轻轻一颤。 好一会儿,他才紧着嗓子道:“嗯。” 罗沁头也没敢抬,就低着头帮他把风筝线解开,然后又告诉他该怎么放,才能让风筝成功起飞。 温若滨静静听着,时不时看她一眼。 蓦地,他嘴角轻轻勾了勾,眼底也露出几分笑意。 “你帮我罢。”温若滨突然道。 罗沁:“……” 他声音平静,面色也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罗沁并没有多想,只点了点头:“好。” 然后两人一个人拿着风筝,一个人在前面拿着绞盘牵着风筝线,开始合作。 树荫下,一颗老母心泛滥的穆昭朝:“——!” 唔! 好甜哇! 这种笨拙和暧.昧,她最爱了! 若不是时机不对,她都想在草地上打个滚,再扭一扭。 温青茵也注意到了哥哥和嫂子,原本她也和穆昭朝一样,但看着看着,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也起身道:“我也去帮表哥放去!” 说着人就一溜烟跑了。 正磕到磕到心里那个小人扭来扭去的穆昭朝:“?” 她嘴角笑顿了顿,往袁少卓那边看了一眼,眼里的不待见,一点都没掩饰。 幸好今日跟温少夫人关系拉近了不少,等下午找机会,跟温少夫人提个醒,她最是谨慎妥帖,应该会明白她的意思,多盯着温青茵一些。 袁少卓往温若滨他们那边挪了些,要看温若滨和罗沁他们,视线总是会扫到袁少卓,穆昭朝便不再看,而是打量这漫山遍野的小蓝花。 阳光普照下,在和风中轻轻摇曳,别说,还挺好看的,别有一番意趣。 聂峋觑到她眼底扫向袁少卓时不加掩饰的嫌恶,嘴角勾了勾,提了热水过来给她添茶。 “大小姐累了?”添了茶,他轻声问道。 穆昭朝看他一眼。 今日她心情总体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在看出温若滨故意装作学不会,让罗沁一遍遍教他放风筝时,心情更是好得不得了。 “没有,”穆昭朝别有深意道:“就是想在一旁看戏。” 看戏吃瓜的乐趣,旁人怕是不能明白。 聂峋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看到了两两做一处的温大少爷和温少夫人,还有温小姐和袁三公子。 聂峋不知道她是在哪边的戏,但也算是发现了她的另一面——鬼马精灵。 以往只觉得她聪明,正直又善良,没想到还有一些恶趣味。 挺可爱的。 “你怎么不去放风筝?”风筝还有好几个,聂峋想放的话,完全够用的。 受氛围的影响,聂峋下意识想说不会,让她教他,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大小姐没人伺候。” 他如何有资格让穆大小姐教他、陪他放风筝? 穆昭朝看了看他,笑了:“不用伺候我,想去就去。” 聂峋直言道:“不想去。” 既然不想去,穆昭朝便没再催他——有的人就是不喜欢放风筝,很正常。 这会儿这边就他们两人,聂峋本想此时问问她,刚刚袁三公子的事,是不是橘子和奶茶的问题。 但想了想,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还不是很确定,这样问有点冒失,也太唐突。 “好美啊……” 穆昭朝懒洋洋伸了个懒腰,看着漫山遍野的小蓝花,幽幽道。 聂峋看过去。 穆昭朝摘了一簇小蓝花,在手里转了转,笑着道:“小东西单瞧着不起眼,漫山遍野的,一眼看去,还是挺壮观的。” 聂峋看了看她手中随处可见的小蓝花,又看了看山坡和不远处田野间星星点点的蓝色,点头:“确实。” 穆昭朝突然想起了什么,笑着问聂峋:“知道这花叫什么么?” 虽然随处可见,一点儿都不稀奇,但聂峋还真不知道叫什么,便摇头:“不知道,还请穆大小姐赐教。” 穆昭朝被他这一本正经的表情逗笑:“叫,阿拉伯婆婆纳。” 聂峋:“?” 这么长的名字? 他从来没听过。 不过从她口中说出来,温婉轻扬,裹着些许笑意,还挺好听的。 “嗯,”聂峋点头,笑着道:“记住了。” 穆昭朝看他一眼,乐不可支:“记这个做什么?” 聂峋抬眼,笑笑没说话。 穆昭朝这才发现,他今日换了套衣服,头发都束得很规整,瞧着更俊逸了。 穆昭朝眨了眨眼,而后把手里这一小簇小蓝花递给聂峋。 聂峋下意识结果,有些不明其意,抬头看着她。 穆昭朝却低头又揪了一小簇,笑吟吟道:“你知道阿拉伯婆婆纳的花语是什么么?” 聂峋连这花叫什么都不知道,更不清楚什么叫花语,一脸茫然。 然而,不等他开口,穆昭朝便又道:“健康。” 聂峋:“?” 穆昭朝把手里新揪的一簇递给你聂峋,聂峋接过,面色有些茫然。 想到他以后的遭遇,和书里的结局,穆昭朝又道:“花语是健康,意思就是,如果不能在你身边,那就祝你平安喜乐。” 话落,又把一簇小蓝花,递给他。 这次聂峋却没接,而是定定看着她。 见他如此,绚丽的春日里,穆昭朝扬唇一笑:“不要了?” 聂峋下意识接住。 穆昭朝却没再多言,转头又去寻别的好看的小蓝花花簇。 看着她弯着腰寻找花簇的背影,好一会儿,他视线再次落到手里的小蓝花花簇上。 耳边再次响起她刚刚轻灵的嗓音:如果不能在你身边,那就祝你平安喜乐。 聂峋:“……” 这一瞬间,他心中涌起一股剧烈难言的情愫。 作者有话说: 阿岭: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温大少爷! 穆初元: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温大少爷! 温青茵:哥哥,你变了?! 大家过年好呀(*^▽^*) 感谢在2023-01-21 23:00:39~2023-01-22 17:4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好学习 20瓶;小橘猫 10瓶;炸鸡块 7瓶;李唐宋朝、待宵、紫月蝶儿 5瓶;小点大人 3瓶;书虫、石锅拌饭、翮靎龢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兴奋 ◎原来她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一轮风筝放完, 又带着罗沁去赏了会儿桃花。 表哥好容易回来一趟,温青茵又刚刚找到和表哥合作一块放风筝的乐趣, 便没有舍得走开, 再者阿棠那么好相处,瞧着也很喜欢嫂子,她就没跟着一块去桃林, 而是继续和表哥放风筝。 往桃林走的时候,穆昭朝和罗沁都回头朝山坡上的温青茵袁少卓两人看了眼。 收回视线时, 两人目光猝不及防相接。 四目相接的那一刹, 两人都微微一顿。 但不是惊讶, 而是…… 穆昭朝敏锐地察觉到,罗沁是看出了什么。 也对, 她的人设可是聪慧谨慎的先婚后爱文女主,不可能连温青茵和袁少卓之间这么明显的事情都发现不了。 穆昭朝猜,罗沁应当也已经看出了袁少卓不靠谱。 只不过她身为新嫁妇, 再加上又因为家世的缘故, 在温家小心翼翼,定然不敢再‘站稳脚跟’前说什么。 两人对视片刻,还是罗沁先笑了笑,道:“穆大小姐庄子果然有趣又雅致, 怪不得青茵总是在府里念叨, 一得空就想往这边来。” 穆昭朝也笑了:“温少夫人若是喜欢也可常来, 我随时都欢迎。” 罗沁一怔。 穆昭朝又道:“就算不是和茵茵一块, 温少夫人也可以随时过来的。” 这个邀请,罗沁很是心动, 但想着自己的处境, 她还是谨慎道:“多谢穆大小姐盛情, 若得空,我一定过来。” 她这话,便透露了轻易不会过来的意思。 穆昭朝倒也没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世之道,都会选择当下最利于自己的行事方式。 罗沁若是觉得这样子做,自己最安心,她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眼风里瞥见温若滨正好朝这边看。 想必是担心妻子会不适应一个人同自己交际,哪怕离这么远,穆昭朝都能感觉到他脸上的担心。 “嗯,”她轻轻笑了声,而后道:“温大少爷很有君子之风。” 罗沁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夫君,稍稍诧异了下,抬眼看过去,就见穆昭朝冲自己笑了笑又道:“温大少爷对少夫人也很体贴呢。” 罗沁脸登时就泛起了薄红。 倒不是害羞,而是……难为情。 因为她并没有觉得夫君对她有多体贴,但穆大小姐这么说,她又不能否认,这不是让外人看笑话么? 但偏生这样的话,让她也有一点儿羞涩。 见她眸色微闪,虽然掩饰的很好,但目光中依然露出了几分真实的失落情绪。 穆昭朝想了想,觉得轻轻帮他们推一把,便假装不经意地道:“温大少爷许是怕少夫人太累了,正担心地朝这边看呢。” 罗沁一怔,转头朝山坡上看去。 好巧不巧,温若滨正好收回视线。 也是因为刚刚收回视线,第一时间就发现罗沁转头看向他。 他正跟穆初元说话,留意到罗沁的目光后,立刻抬头看过来,眉头也轻轻动了下,有些疑惑她为何会突然看向他。 他抬眼,看过来,她遇到了麻烦,在朝他求助? 罗沁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只感觉到他眉心似乎蹙了蹙。 怕她会在穆大小姐面前失了体面么? 罗沁抿了抿唇,把情绪压回去,冲穆大小姐笑了笑,含糊道:“还好罢。” 总不能跟外人说,她和夫君关系一般般罢? 别说是刚认识还不太熟悉的穆大小姐,就算这会儿面前是她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好友,她也不会说的。 不单单是因为难为情,还有一点儿……失落,说出来,除了显得自己很可怜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而且还有点像个抱怨诉苦的怨妇,她的自尊心,也不准许她这么做。 她这么说了,穆昭朝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笑着道:“少夫人在京城的生活还适应么?” 罗沁也没料到她话题转的这般快,下意识点头:“还好。” 穆昭朝也点头:“我就不太适应。” 罗沁这次是真的怔住。 穆大小姐的过往,满京城无人不知,她竟这么爽快地说了出来。 见她朝自己看过来,穆昭朝又道:“不过在这庄子上,倒是还好,高门大院反倒压抑得慌。” 罗沁:“………………” 片刻,她笑了笑:“穆大小姐是个有福气的。” 穆昭朝冲她眨了眨眼:“少夫人也是个有福的。” 罗沁愣住。 穆昭朝又道:“千金宝易得,但有些事情就很难了。” 她话没说破,但罗沁听懂了。 易得千金宝,难得有情郎。 可……她和温若滨也只是相敬如宾,算不得有情罢? 就算有,也不过那一点点夫妻情分,再多的,就真的没有了。 虽然心底里偶尔也会失落,但能相敬如宾,她便已经知足了,也不敢奢求更多。 母亲去世前,给她说过的一句话,她一直铭记至今,她说,人这一辈子,福气是有定数的,若是超过了这个定数,压不住,就会有灾殃。 她对现在的生活,也还算满意,虽然在温家小心翼翼,但到底也不曾受什么委屈。 夫君对她,虽说不上多体贴,倒也尊重她。 这便足够了。 她没有回答穆昭朝这个话,而是反问道:“穆大小姐小小年纪,怎么发出如此感慨?穆大小姐瞧着豁达又通透,身份尊贵,又有兄长爱护疼惜,当不会担心这样的事。” 穆昭朝笑笑:“这世间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不过是有感而发……而且,少夫人也没比我大几岁罢?” 罗沁年方十六,正是二八年华,只比穆昭朝大两岁了。 当然了,若真论起来,穆昭朝的真实年龄要比罗沁大几岁,只是这个话不能说罢了。 罗沁看着她,突然笑了。 她总算知道青茵为什么总是念叨着穆大小姐了。 是个相处起来很舒服,也很有趣的人。 还有着不符合年龄的通透和豁达。 两人关系拉近了不少,穆昭朝朝温青茵和袁少卓那边看了一眼,假装不经意地道:“茵茵和袁三公子,是一起长大的罢?” 罗沁一下没听出她话 里的深意,以为她又是随口这么一说,点点头道:“是,袁家三公子幼年还曾在温家住过两三年,两人打小关系就好,像是亲……” 说到这里,罗沁话音一顿,抬头看向穆昭朝。 穆昭朝面上很平静,瞧不出什么,只是略带羡慕地道:“真好,有个从小到大的玩伴。” 罗沁:“?”她想多了? 下一刻,就听穆昭朝又道:“不过瞧着茵茵似乎对袁三公子很关心。” 罗沁:“……表兄妹,互相关心也是应当的。” 穆昭朝笑着点头:“少夫人说得对。” 罗沁:“?”真的是她想多了?但她总觉得不对劲。 桃林灿若烟霞,是她长这么大见过的,最漂亮的桃林,但罗沁却没太多心思欣赏,一直在想刚刚穆大小姐的话。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穆大小姐却没再开口。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桃林到了池塘边。 罗沁顿时被眼前的美景惊艳地怔在原地。 穆昭朝随意地折了枝桃花枝把玩着:“少夫人有没有觉得茵茵性格有些太单纯了?” 正在看着碧水上映着蓝天和桃林的罗沁听到这话转头看着她:“什么?” 穆昭朝看着她,认真地道:“茵茵在家里,被保护得很好,天真烂漫,就像个小女孩,少夫人应该也有察觉罢?” 说到这个,罗沁赞同的点头,笑着道:“青茵是家里最小的,父亲母亲都很疼爱她,就连夫君也很疼爱这个最小的妹妹,无忧无虑,性子是很单纯。” 说实话,她挺羡慕青茵的。 出身尊贵不说,还被全家人疼着宠着,唯一不足的就是身体不太好,可有家里精心养着,这也算不得什么不足。 每天看到她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笑,罗沁低落的心情,也会被她感染。 穆昭朝看着她,笑了笑:“天真烂漫是很好,就怕太单纯了,容易被骗。” 罗沁:“……” “知人知面不知心,”穆昭朝又道:“少夫人聪慧通透,茵茵有很喜欢敬重少夫人,可以时常多提点她一下,茵茵肯定会特别开心。” 罗沁眉心动了动,眼睛里现出些许疑惑。 她下意识回头想去看山坡上的青茵,但视线被桃花林挡住,并没有看到。 她迟疑片刻,谨慎道:“青茵也很喜欢穆大小姐这个朋友,在府里也经常同我提起穆大小姐,还送了我一瓶穆大小姐亲手制的桃花香露。” 知道罗沁的谨慎和自己给自己的束缚,穆昭朝倒没有觉得她不诚心,换做她是罗沁,只会比她更谨慎。 信任也好,感情也好,都是靠时间培养积累的。 “突然想起件事来……”穆昭朝抬头笑着道:“袁三公子青年才俊,跟茵茵也自幼相识,我瞧着茵茵对袁三公子也挺在意的。” 这下罗沁立马就明白穆大小姐要说什么了。 但她很诧异。 穆昭朝又道:“少夫人觉得袁三公子如何?” 罗沁:“……” 她不确定要怎么回答。 好在穆大小姐并没有追问,也没有非要她回答,而是继续道:“我觉得茵茵可能看得不太真切。” 罗沁:“………………” 穆昭朝又道:“少夫人若有空闲,多提点下茵茵罢,免得她被骗了。” 她这话已经说的很直白了,怕温青茵被骗,她家世尊贵,又有父兄疼爱,能被怎么骗? 自然是感情上被欺骗! 能欺骗她感情的,除了袁少卓,还能有谁? 再联想到,穆昭朝刚刚随口提了一句‘觉得袁三公子如何’,简直不要太明显。 罗沁知道穆大小姐是看出了青茵对袁三公子的情意。 但她今日才是第二日见到袁三公子,也没同他说过几句话,为何会这么说? 是她太过聪明敏锐,还是知道些什么? 若她没有看出袁少卓品性有问题,肯定要认为穆昭朝心怀不轨。 但,她早就瞧出袁少卓不太对劲,穆昭朝这话,就让她有了迟疑。 沉吟片刻,她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道:“穆大小姐和青茵之间的友情让我钦佩,青茵既然喊我一声嫂子,我虽不敢托大,但还是会尽力照顾好她的。” 听到这话,穆昭朝便知道,罗沁听懂了,不仅听懂了,还很认同她。 也是,她这么聪明,估计已经看透了袁少卓,就算没看透,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穆昭朝盯着她看了会儿,笑了:“怪不得茵茵总说,哥哥给她娶了个特别好的嫂子。” 罗沁怔了下,青茵在外面都是这么夸她的么?想到这里,她有些激动,又有些羞涩,脸都泛起了红:“穆大小姐谬赞了。” 穆昭朝摇摇头:“这可都是茵茵说的,不过我确实也很喜欢少夫人。” 罗沁笑容顿了顿,脸更红了。 又激动,也有害羞。 更多的是激动。 入京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她的面,这么直白地夸她。 对她而言,不止是夸赞这么简单,更多的是肯定和认同。 进京以来,尤其是嫁进温家后,没人知道她过得多小心翼翼。 良久,她才轻轻道:“我也很钦佩穆大小姐。” 穆昭朝挑眉。 罗沁又道:“当然我也很喜欢穆大小姐。” 穆昭朝笑了,片刻后,罗沁也笑了。 “该准备吃午饭了,”穆昭朝看了看日头,对罗沁道:“少夫人若是还想赏桃花,等吃了饭再来如何?” 罗沁像是突然脱掉了身上无形的枷锁一般,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再跟穆昭朝说话,也自在不少:“好。” 朝外走的时候,穆昭朝想起什么,又道:“少夫人刚来庄子上的时候,有些拘谨,现在就好多了。” 罗沁笑了:“穆大小姐看出来了?” 穆昭朝点头:“当然。” 罗沁也没掩饰,笑着道:“第一次上门,总归要多谨慎些。” 穆昭朝便附和道:“谨慎是好事,都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肯定是有道理的,不过……太谨慎有时容易当局者迷。” 罗沁脚步微顿,抬头看向穆昭朝。 穆昭朝继续道:“我还是觉得温大少爷挺体贴的,少夫人若不信,不妨多多留意下呢?” 罗沁脸登时爆红,忙低下头,没说话。 过了会儿,才慌乱转移了个话题:“青茵说,穆大小姐庄子上的吃食非常好吃,不知中午能品尝到什么菜色?” 见她害羞了,穆昭朝也没在继续,罗沁足够聪慧,她点到为止即可,说太多太透,反倒没意思了。 “少夫人有没有想吃的?”她反问。 罗沁见她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整个人松了一口气:“都可以,客随主便,穆大小姐看着安排,就是今日劳烦穆大小姐了。” “这算什么麻烦,”穆昭朝笑笑:“少夫人天天来,我都不觉的麻烦,就怕少夫人不来。” 听出她是真心的,不是客套,罗沁更放松了些:“那说好了,我经常过来,到时穆大小姐可不要嫌烦?” 穆昭朝爽快应下。 刚从桃林出来,迎面就撞上穆初元温若滨几人。 见她们出来了,穆初元笑了:“正要去找你们呢,这就出来了?” 温若滨下意识看向妻子罗沁,刚刚她那一眼,他实在不放心。 罗沁刚好也想到穆昭朝刚刚才跟她说过的话,‘当局者迷’‘温若滨对她也很体贴’她几乎也是下意识朝他看过去。 两人视线猝不及防相接。 罗沁:“……” 温若滨:“……” 罗沁微怔。 但很快她就收回视线,假装不经意地低下头,但心绪却已经乱了…… 难不成穆大小姐说的是真的? 可她看夫君面色也很平静啊,跟平日里根本看不出什么区别来,穆大小姐又是如何发现的? 而且,穆大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姐,为何会这么敏锐地看出这些,还同她说了这番话? 想到这里,罗沁这才反应过来,不管是她和夫君,还是青茵和袁三公子,都是男女感情之事,穆大小姐怎么会…… 但很快她就想到了穆大小姐跟林家大少爷的事,她把这茬给忘了。 有这段经历,她看出什么也不奇怪。 所以,夫君是真的对她很体贴么? 这般想着,她又偷偷看了一眼。 见夫君正看着她,罗沁:“……”她一颗心彻底乱了。 “该准备午饭了,”穆昭朝看着哥哥,道:“要不大家讨论下,中午吃什么罢?” 温若滨自然不可能主动说想吃什么,一句客随主便便又交给穆昭朝做主。 温青茵这会儿正沉浸在和表哥放风筝的兴奋和激动中,再加上庄子上的东西,什么都好吃,她也说客随主便。 袁少卓原本想说什么的,见大家都这样,他只好也说了句客随主便。 “既然这样的话,”穆昭朝沉吟片刻:“那我就看着安排了。” 穆初元最捧妹妹的场:“可以,你说要准备什么,我来帮忙。” 穆昭朝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榆钱树:“榆钱可以吃了,摘点榆钱,等会儿蒸着吃罢?” 她话音刚落,穆初元已经朝她手指着的榆钱树走了过去,在众人没反应过来时,翻身上树:“拿筐来。” 穆初元一动,聂峋还有丹若桃枝也动了。 几人都合作熟了,压根不用交代,便有条不紊地开始忙活,合作。 “阿岭,去抓点虾,再逮条鱼。” “桃枝你带着人去菜地,拔几颗萝卜,砍两颗菘菜,再挖点小青菜和芫荽……” “丹若你去帮阿岭。” 不一会儿的功夫,众人便忙开了。 温青茵左右看了看,扯了扯表哥的衣袖:“咱们也去抓虾罢,很有意思的。” 袁少卓自诩矜贵之流,对抓虾摸鱼这种掉身份的行为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但表妹都开了口,他只得点头。 有穆昭朝刚刚的提醒,罗沁这次清楚地看到了袁三公子点头那一刻眼底的情绪有多不乐意,甚至还带着嫌恶。 这让罗沁对他顿时就十分不喜。 本就是件无关紧要,也无伤大雅的小事,不愿意就不愿意,点了头还这个样子,也太过虚伪。 收回视线时,恰好和穆大小姐对上视线。 显然,她也看到了刚刚袁少卓的反应。 罗沁又想到了她刚刚那句‘当局者迷’。 这话,不止是说她,也在说温青茵。 这一瞬间,罗沁对穆昭朝的敏锐感到震惊。 “少夫人有没有兴趣亲自摘菜?”穆昭朝笑了笑,问道。 见她跨个篮子,十分有趣的样子,罗沁也点了点头。 刚点完,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下意识看向夫君。 温若滨还是那张古波无澜的表情,只是在她看过来时,点了点头:“去罢。” 罗沁原本觉得自己平静死寂的心,突然狠狠跳了下。 她不敢同他对视,收回视线,便忙跟着穆昭朝走了。 等到了菜地,她心绪才平静下来。 菜地又经过了一轮扩张,种类更多了,也更水灵喜人了。 绿油油一片接一片,瞧着就让人心情大好。 “少夫人要不要试一下?”穆昭朝递给她工具。 罗沁接过,点头:“嗯。” 两人不过是体验,主要还是桃枝还有雨秋她们。 本也没多少人,又这么多人一起动手,很快食材就备齐了。 临走,穆昭朝又揪了一大捧鲜嫩的花椒叶,准备等会儿炸个花椒叶做配菜。 一回到院子,穆昭朝就让他们去亭子里喝茶自便,她要去安排下菜品。 除了刚刚准备的食材,庄子上还送来了豆腐猪肉还有一块牛肉。 穆昭朝看了看,便盘算好了做什么。 罗沁瞧着是个温柔似水的小娘子,但其实饮食上偏重口,成婚后,因着顾忌夫家,从来没说过,都是跟着温家一起饮食很是清淡。 穆昭朝便准备做个酸汤水饺,满足一下罗沁这些日子的寡淡饮食。 遗憾的是,辣椒还没找到,辣味便只能用茱萸花椒蒜还有藠头先调配着勉强替代一下。 除了酸汤水饺,再用这些替代做个辣口的水煮肉片,外加香菜拌牛肉,再用这些料汁调个酸辣萝卜,做小菜。 再做个水晶萝卜糕,蘸着酸辣料汁。 几道菜也算很顾着罗沁的口味了。 温若滨兄妹口味偏清淡,再做个虾仁豆腐,清蒸鱼,五香口的水煮肉片,外加蒸榆钱,白灼菜心。 凉菜再加个酸甜口的菠菜拌粉丝。 汤的话,清淡些为好,做个白菜鸡蛋虾仁汤,再打个鱼丸汤。 荤素搭配,也照顾到各人的口味,差不多了。 看着厨房的牛奶,穆昭朝又准备了个美龄粥和炸牛奶。 因着这种辣口桃枝还从未做过,她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料汁便是由穆昭朝亲手掌勺来调。 酸汤水饺的饺子跟平常的饺子一样,就让桃枝来准备,等会儿煮好饺子,她来底料就行。 香菜拌牛肉算是个爽口的开胃凉菜,做起来很简单。 茱萸蒜藠头还有花椒准备好备用,牛肉切薄片,水开后,放黄酒葱段姜片去腥,下牛肉片,牛肉薄片很好熟,沸水下锅煮两三滚便熟了,捞出后,放入准备好的茱萸藠头还有蒜末,淋一大勺热油,再加盐鸡粉酱油等调味,最后加白芝麻和洗干净切好的芫荽段,拌匀即可。 虽然不如辣椒的味道足,但茱萸和藠头还有蒜外加花椒的综合调和下,还是很香的,也有几分辣椒的神韵。 能做成这样,穆昭朝已经很满意了。 有了这个菜打头穆昭朝心里就有底了。 接着又依法炮制,做了麻辣口的水煮肉片。 辣味向来霸道,尤其是这种油泼后的辛辣,没多会儿便从厨房传出来,充斥了小院子。 温青茵来的次数最多,也最活泼些,闻着这股辛辣香味,毫不掩饰脸上的震惊:“阿棠这是在作什么?怎么这么香?” 穆初元早就坐不住了,这味道,闻着就知道很好吃,他朝厨房看了眼,也顾不得把客人丢在这失礼,直接道:“我去看看。” 温青茵本想说她也去看看,但看到坐在对面的表哥,还是矜持了些,没动,只是伸长了脖子朝小厨房看。 罗沁难得主动开口道:“穆大小姐还真是让人惊喜。” 温青茵像是找到了知己,凑到嫂子身旁笑着道:“是罢!我就说嫂子肯定会很喜欢阿棠的。” 话落,她看向对面的哥哥:“哥哥觉得呢?” 温若滨被辣味呛的轻轻蹙了蹙眉,但见妻子和妹妹都很喜欢的样子,他点了点头:“甚好。” 温青茵小声在嫂子耳边嘀咕:“甚好,说个话真是累。” 以往温青茵也这么同她说过,她每次都是但笑不语,从不迎合,但今日,不知怎地,突然就觉得很好笑,直接笑出了声。 温若滨抬眸看过来,眼底露出些许诧异,原来她也会这么笑的么? 罗沁倒是没注意他的反应,只是在回想着穆昭朝的话,抿着唇笑得开心。 这边小厨房,穆初元过来的时候,穆昭朝正在调酸汤水饺的汤底。 蒜、藠头和茱萸切碎放入碗中,再加入适量葱花、白芝麻,淋一勺热油,再加盐鸡粉酱油调味,混合均匀后,再放点切碎的芫荽,汤底便调好了。 这个汤底调的多,穆昭朝舀出来一些,等会儿做水晶萝卜糕的蘸料汁。 穆初元一脸惊讶:“妹妹,你这是做的什么啊?这么香?” 然后他就看到了案子上已经做好的香菜拌牛肉和水煮肉片,穆初元眼睛登时就黏在了上面。 ——看着好好吃的样子! 穆昭朝看他一眼,继续忙活:“你怎么过来了?” 穆初元笑笑:“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不用,”穆昭朝道:“出去罢,一会儿就做好了,小厨房油烟重。” “没关系,”穆初元笑着道:“怕你累着。” 穆昭朝顾不上理他,睡觉已经包好下锅了,等饺子煮好,穆昭朝直接舀了两勺沸腾的饺子汤,浇在了撑着汤底的大碗里,原汤化原食,汤一加,香味便更浓郁了。 煮熟的饺子直接捞进碗里,别说吃,看着都美味! 这几个菜,做完,穆昭朝便解下了围裙,其他的桃枝都能做好,便对穆初元道:“走罢,准备开饭了。” 穆初元点了点头,走出小厨房时,眼睛还黏在那盘香菜拌牛肉上。 丹若已经在收拾凉亭的桌子,准备吃午饭。 穆昭朝净了手过来,就看到袁少卓正盯着她。 真是讨厌,这么一直看着他,也吃不下饭啊? 看到桌子上众人杯子里的青汁,穆昭朝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坐过去后,便吩咐丹若准备上菜,这边则是继续磨大麦汁,又给大家都添了一圈。 到袁少卓的时候,多加了许多蜂蜜:“茵茵说袁三公子喜欢甜口,这个大麦汁多加蜂蜜味道很不错,袁三公子再尝尝?” 这个大麦汁,大家都喝了,穆昭朝一回来就单单给他多加蜂蜜,这让袁少卓很有优越感,便开心地喝了。 于是,穆昭朝又给他添了一杯,蜂蜜加倍。 这一幕有些眼熟,让聂峋想到了刚刚穆大小姐劝袁少卓喝奶茶。 可,大麦汁他也经常喝,并没有发现哪里有问题啊? 丹若她们来上菜的时候,穆昭朝特意指出:“这个虾是刚刚从池塘里捞上来的,肉质鲜嫩,豆腐是庄子上做出来的,更是滑嫩爽口,袁三公子初来乍到,尝尝我庄子上这道特色菜。” 丹若便把这道虾仁豆腐放到了袁少卓面前。 “少夫人尝尝这个酸汤水饺,”穆昭朝又道:“我特意给少夫人做的。” 罗沁刚刚还觉得穆昭朝对袁少卓的客气有些诡异,听到她说亲自给自己做了菜,颇惊讶。 “穆大小姐亲自下厨,这让我如何受得起?”罗沁忙道。 “不用这么客气,”穆昭朝又把香菜拌牛肉还有水煮肉片也都放的离罗沁比较近:“都是些家常菜,少夫人不嫌弃就好。” 各人面前的菜色都是依循各自的口味,除了聂峋,没人发觉她刚刚给袁少卓安排菜色有哪里不对劲。 尤其是一开始动筷后,众人都被这一桌瞧着不怎么起眼的家常菜给惊住了。 尤其是吃了一口酸汤水饺的罗沁。 又鲜又香,又辣,汤汁绝佳就算了,菘菜猪肉馅的水饺更是劲道鲜嫩。 饶是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温若滨,也在尝了一口最不起眼的白灼菜心后,也变了神色。 这菜心,未免太鲜嫩了。 还有这个菠菜拌粉丝,酸甜口,开胃不说,菠菜更是比平日里吃的都嫩…… 再尝了一口蒸榆钱,温若滨不淡定了。 他看了一眼吃得一点儿形象都没有的妹妹,总算明白她为什么总往这边跑了。 再看妻子,见她面前都是些重口的菜色,眉心微蹙,有些担心她吃不习惯,但紧接着,就看到她一口一口,虽然很矜持,但明显能看出,她很喜欢。 温若滨轻轻挑眉。 原来,她喜欢重口的菜色么? 沉吟片刻,他也夹了一筷子香菜拌牛肉。 香是很香,好吃也是很好吃,可……太辣了。 他忍了半天也没忍住,忍得脸都红了,最后还是喝了两碗白菜豆腐虾仁汤,才缓过这股辛辣。 等他缓过来后,才反应过来,手里的汤,是妻子端给他的。 看着手里的碗,又看了看正吃酸汤水饺吃的投入的妻子,温若滨:“……” 片刻,他被辣的通红的嘴角,轻轻勾了勾。 穆昭朝一边吃着酥酥麻麻的炸花椒叶,一边留意着快把一整盘虾仁豆腐吃完的袁少卓,心情非常好。 袁少卓正兴奋着穆昭朝对她的礼遇,吃着吃着,那股熟悉的疼痛再次传来,他眉头立马拧了起来。 不、不会罢? 原本以为是错觉,想忍一忍,但很快他就发现,忍不了。 于是在众人都在用饭时,袁少卓红着脸,头都不敢抬,上午已经有了一次,这次再这样,脸就彻底丢光了,他没敢说自己不舒服要离席,而是歉意地道:“穆大少爷,穆大小姐,袁某突然想起来,出来时,家母吩咐过,未时前必须回家,庄子上风景秀丽,一时间竟给忘了,这才想起来,众位慢慢吃,我得先告辞了,实在抱歉。” 温青茵正诧异,来的时候也没听表哥说啊,还想着等吃完了饭,让表哥在阿棠这里也定一份菜呢,这就要走了? 温青茵没瞧出袁少卓的窘迫,只关切道:“来的时候表哥不是说要在阿棠这里也定一份菜的么?” 这要走了,不就又要晚一天吃不上菜了么!太遗憾了! 袁少卓忍得直发毛,又听到表妹这话,忙掏出银票递过来:“对,确实是要定菜,这是银票,我先放这里,实在得走了。” 穆昭朝倒也没多说什么,免得等会儿搅合了她这一桌好席面。 “袁三公子既然有事,那就不留您了,慢走,丹若……” 袁少卓把银票交给丹若,行了一礼,便逃也是的快步离开院子。 聂峋看了看袁少卓,又看了看继续招呼众人吃菜的穆昭朝,嘴角轻轻抿起,眼底的笑几乎快要溢出来。 菜色实在出乎意料,即便袁少卓中途走了,也没搅了众人的兴致。 这一顿饭,众人吃的都很满足。 就连平日里克制自持的温若滨,都吃多了。 午饭后,又略略坐了会儿,温若滨便主动提出了告辞——做客就要有做客的样子,人家分明很忙,总不能一直打扰,要不下次就不好来了。 温青茵也担心表哥,便也跟着一块回去了。 把人送走后,穆昭朝也没歇着,庄子上要新建房屋,还有这么多新招回来的人要见,要安排事务,这一下午,穆昭朝都没得闲。 一直到日落西山,穆昭朝才终于能歇一歇。 和她一起忙了一下午的还有穆初元和聂峋。 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饭后,穆昭朝就赶他们赶紧回去歇着了。 聂峋有心想问她袁少卓是这么回事,但见她神色疲惫,还是没舍得打扰她休息。 满怀心思回到陈府,刚回住处,因为军中有要务,没能去庄子上观礼的陈觉便找上了门。 他也不客气,开门见山,直接问他今日在庄子上都吃了什么好吃的。 聂峋便一一告知。 陈觉越听越 ,这些他都想吃! “昭朝妹妹没给你带点吃的回来么?”陈觉不死心地问。 今天还真没带吃的,主要是穆昭朝太累了,忘记了。 见聂峋摇头,陈觉更绝望了,但他还是不死心,想了想,道:“那个奶茶,听你说的,好像很简单的样子,你不是看着昭朝妹妹做了么,应该学会了罢?也给我做一杯呗?” 聂峋刚想拒绝,突然想到什么,便点了点头:“可以。” 很快下人便送来小炉子,茶叶还有牛乳和白糖。 聂峋便学着穆昭朝的样子先放糖和茶叶炒出焦香,然后加牛乳,煮开后,闻着还真有那个味。 陈觉也抽了抽鼻子:“唔,不错!” “没有珍珠圆子,”聂峋道:“就先这样罢。” 陈觉根本不讲究这个,面前这碗,他已经很满意了。 连喝了两碗,陈觉这才放下碗,拍了拍聂峋的肩膀:“以往只觉得你学身法学的快,现在看,你还有别的天赋呢。” 聂峋剥了个橘子,不动声色递给他:“这个简单,所以学会了,旁的菜色,也不好学。” 陈觉一边吃着橘子,一边拍聂峋肩膀:“你要相信自己,多跟昭朝妹妹学学,一定能有所成!”至少回来能做给他吃啊!他不嫌弃的! 聂峋看了看他,继续剥橘子递橘子。 陈觉心情好,聂峋给他递过来,他就吃,不知不觉,吃了两个橘子。 就在他想让聂峋再给他煮一锅,他带回去给妹妹们尝尝时,陈觉脸色突然大变。 正打算剥第三个橘子的聂峋:“?” 陈觉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从凳子上弹起来:“我还有事,不和你说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跑没了影。 聂峋看着陈觉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手里的橘子,还有桌上的空碗,片刻后,突然把橘子往桌上一放,扶着桌角,笑出了声。 原来,真的是这样啊! 没想到,她还有这样一面。 聂峋又开心,又兴奋,因为这一面,只有他发现了,也只有他知道…… 就连睡觉时,他都抱着那张弓箭和箭筒咧着嘴角笑得像个得了糖孩子。 作者有话说: 小陈将军:你个老六!!!! 阿岭:只有我才知道的秘密,嘻嘻(#^.^#) ps:三天没出门了,昨天晚上出去逛了下,下雨了,然后就冻到了,今天昏昏沉沉了一天,吃了药晚上才好点,抱歉昂,更新晚啦 pps:又要降温啦,大家注意保暖,不要冻到了昂 感谢在2023-01-22 17:42:55~2023-01-23 23:3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桥亭 50瓶;夏利白 30瓶;醉酒 20瓶;炸鸡块、文、紫月蝶儿、嗷嗷酱、咕咕哒 5瓶;卿如绿萼 3瓶;翮靎龢鸖、你要不要来碗羊肉串、夏天的风、书虫5885、书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宠溺 ◎她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不一样了◎ 因着打算第二日去看外祖母, 想给外祖母带些吃的用的,临睡前, 穆昭朝吩咐桃枝泡了些糯米, 准备第二天一早,包些烧麦再炸点萝卜丸子带过去。 一夜的浸泡,糯米吸足了水分, 沥去水分,上蒸笼上用勺子舀一勺食用油, 稍稍拌一下, 直接蒸即可。 这样蒸的糯米晶莹剔透, 粒粒分明,米香更是浓郁, 别说包烧麦,就是什么配菜都没有,光吃这个糯米饭, 都十分美味。 穆初元披星戴月, 一大早赶过来,就看到妹妹正捧着个小碗吃得两只眼睛弯弯。 刚刚远远地就闻到从小院子飘出的米香,穆初元第一反应就是妹妹又在做好吃的了。 “今日做的什么好吃的?”他笑着走过来。 结果,就看到妹妹在吃的是一碗白饭。 穆初元:“?”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使劲眨了眨眼睛, 再看还是一碗白饭。 穆初元:“……” “正在做呢, ”穆昭朝用勺子又挖了一勺白米饭, 一口吞下,美滋滋地吃着, 心道, 可真香啊, 等看了外祖母回来,蒸点五谷饭吃,她一边吃,一边看了穆初元一眼:“蒸点烧麦,等会儿带过去给外祖母尝尝,糯米饭刚蒸好了,我闻着香,就先舀了一碗吃。” 穆初元:“……”竟然还真的是一碗白饭。 不过…… 他鼻尖抽了抽,兴奋道:“给我也来点。” 片刻后,丹若带着雨秋砍菜回来,就看到大小姐和大少爷并肩坐在廊下,一人捧个碗,正吃白饭吃得津津有味。 丹若愣了一会儿,最后忍着笑进了厨房帮忙。 灵泉不仅改善土质,还包括这片土地下的地下水,是以糯米虽然不是灵泉滋养长出来的,但糯米吸足的水是,再加上本就是精米,蒸出来自然香糯可口。 “好吃罢?”见哥哥一大碗很快就吃完了,穆昭朝笑着道:“我以前就可喜欢这样吃糯米饭了,就是不能经常吃。” 有时候一吃能吃一大碗,不过也不能多吃,吃多了不好消化,爸妈就不给她吃那么多。 正在点头说好吃的穆初元,听到后面这句‘不能经常吃’,点头的动作一顿,就连吃糯米饭的动作也顿住了。 他转头看着,正美滋滋一口一口十分满足地吃白米饭的妹妹,刚刚还满心欢喜,这一瞬间胸腔涌上难掩的悲痛。 虽然手里这碗白米饭是味道不错,很好吃,可、他从未听谁说过自己是喜欢吃白米饭的。 只有没吃过旁的好的,能吃到的最好的只有白米饭的人,才会这么说。 但凡吃到过别的好的,都不会说自己喜欢吃白米饭。 而且,妹妹连白米饭,都不能经常吃到…… 穆初元知道妹妹以前过得很苦,他行军在外,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也知道穷苦人家的日子有多苦。 但亲耳从妹妹口中听到,还是跟听别人说,和自己想象,是不一样的。 尤其妹妹言语间,没有丝毫怨怼,和遗憾,这话说出来,脸上都还是笑得灿烂,并且美滋滋继续吃着碗里的白米饭。 穆初元突然就难过地吃不下了。 穆昭朝心道她再吃最后一口就不吃了,免得吃撑住,要难受,并不知道穆初元因为她这一句话又脑补了什么。 不过,他以为的这些,并不是穆昭朝真实的过去,如果知道穆昭朝曾经过的,真实的生活,他怕是得当场哭出来吧? 别说白米饭,窝窝头能有的吃吃得饱,就算很不错了。 穆昭朝把碗里最后一口糯米饭吃完,见哥哥一动不动,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用胳膊肘轻轻怼了怼他:“怎么?吃不下了?吃不下就不要吃了,等会儿吃早饭。” 穆初元闷闷道:“没有,吃得下。” 话落,他默不作声一口一口把碗里的糯米饭吃完。 穆昭朝以为他是在想什么公务上的事,就没太在意,她得去厨房盯一下。 一蒸笼正好的糯米已经转移到了盆里,稍稍放凉些。 这边干香菇也已经泡发好了,桃枝正在切香菇丁,丹若则带着人剥豌豆。 “剥点虾仁,”穆昭朝看了看大盆里,昨日抓的没吃完的虾,道:“等会儿包点虾仁烧麦,味道也不错。” 要用的面桃枝一起来就先和好,这会儿也醒好了。 包烧麦比包饺子用的面皮要稍微硬一些,这样包出来的烧麦形状会比较好,口感也更好些。 腊肠、瘦肉丁、香菇丁、豌豆,还有一碗鲜虾仁…… 食材都备齐后,便开始炒烧麦馅。 肥肉煸出油,把油炸捞出,下腊肠继续煸炒出油,再加入瘦肉丁,继续煸炒,加入少许盐,给瘦肉丁打个底味。 等炒个差不多,再加入香菇丁、豌豆,继续翻炒。 稍微炒一下,就把蒸好的糯米饭倒入锅中,加盐、鸡粉、酱油还有泡香菇的水,所有材料翻炒均匀。 泡香菇的水是关键,既能提鲜,又能让糯米饭再次吸足水,这样包好的烧麦,上锅蒸后会更糯。 所有食材翻炒均匀后,就可以铲出来了,晾凉备用。 晾凉的功夫,开始擀烧麦皮。 比平时吃的饺子皮稍稍大一些,这样可以多包一些馅,自己吃肯定是怎么好吃怎么做。 皮擀好后,馅也晾得差不多,洗干净手后,把翻炒过的糯米和食材,抓一小把,放入鲜虾仁,而后团成圆饭团,然后用面皮把饭团包好,用虎口收口,收成福袋样就可,放到一旁,等会儿一起上锅蒸。 人多,再加上烧麦包起来也简单,很快就包了一篦子。 吸饱了香菇水的糯米饭,上锅再蒸,香味更加浓郁,整个小院子,都充斥着这股香味。 穆昭朝去小厨房后就一直忙着,没再管还在廊下坐着独自难过悲痛心疼的穆初元。 他独自坐了许久,直到香味从小厨房传出来,还有妹妹的笑声也从小厨房传出来。 他抬头,看向小厨房。 隐约能看到妹妹走来走去的身影,她笑得那么灿烂,一点儿都没有对过去的抱怨。 穆初元低落的情绪稍稍好转了些。 过去已经过去,已成既定事实,他没有办法让时光倒流去改变过去,妹妹吃过的那些苦,他就是再心疼也回天乏力,好在他回来了,就守在妹妹身边,好好守护她,让她以后的每一天都开开心心。 正这么想着,穆昭朝端了个小碟子出来,上面放着几个刚出锅热气腾腾的烧麦。 糯米都是蒸熟的,腊肠瘦肉丁也都炒了一下,再上锅蒸就很快,用不到一炷香便可以出锅。 “烧麦蒸好了,”穆昭朝总算忙完这一轮,想起还有个哥哥在廊下坐着,笑着走过来:“哥哥快来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见妹妹笑得这般灿烂,穆初元这才放下一直压在心底的遗憾,笑着点头:“好啊,闻着这么香,肯定很好吃。” 穆昭朝吃了一个,就把还满当当的碟子都塞给穆初元:“快趁热吃罢,糯得很。” 何止是糯? 还非常香。 腊肠和糯米完美融合,还有瘦肉丁,里面包的虾仁更是鲜嫩,还有清甜绵面的豌豆,配着香菇丁,一口咬下去,就没有不好吃的。 两个烧麦下肚,穆初元心情彻底好转,在加上妹妹在身边一直笑着跟他说什么,他整个人前所未有的满足,心情甚至比早上过来时还要好。 蒸了烧麦,就不用准备别的主食。 粥是煮出一层米油的白米粥,配上昨晚腌上的酸辣萝卜片,简单家常,却别样美味的一顿早饭便齐活了。 穆昭朝这碗白米粥,几乎都是米油——她最爱喝白米粥煮出的这层米油,爽滑醇香,口感绝佳。 再配着开胃爽脆的酸辣萝卜片,一顿简单的早饭吃得穆初元满足至极。 吃完早饭,穆昭朝又吩咐桃枝,炸了些萝卜丸子,她亲自去菜地,砍了些外祖母喜欢吃的青菜。 最后又让哥哥帮着抓了两条鱼,一篓虾,给外祖母带的东西便也差不多了。 从菜地回来时,看着那块薄荷田,穆昭朝想了想,让人找了四个花盆,挖了四棵最大最茂盛的薄荷,直接连着那块土都移栽到花盆里。 “这是做什么?”穆初元抓完鱼和虾回来,看到妹妹正在往盆里添土,里面是棵青翠的薄荷。 穆昭朝一边培土,一边道:“给外祖母带两棵,这样她想喝新鲜的薄荷叶泡的水,就可以随时揪两片叶子,放在室内还能凝神驱虫。” 她问过系统了,离开这片土地的土,能保持个一个月左右。 等过一个月她再给外祖母送几盆就是。 这样外祖母那里就有源源不断的新鲜薄荷叶可以泡水了。 闻着自己满手的鱼腥,听到这话,穆初元突然眼睛一亮。 唔! 还可以用花盆装走的么? 那他也要要! 这么想着,他期期艾艾凑过去,在妹妹身旁蹲下,笑着道:“妹妹……” 穆昭朝把最后一盆培好土,听到这声音,诧异地抬头看他一眼:“怎么了?” 穆初元笑得有些扭捏:“那个……这薄荷,也可以给哥哥两盆么?” 说着,他手指了指地里一小片盎然生机的薄荷,问道。 穆昭朝看了看地里的薄荷,又看了看他这扭捏的姿态,笑了:“当然可以啊。” 穆初元受宠若惊,满心欢喜:“真的么?” “这有什么真的假的,”穆昭朝说着就让人再去那两个盆来,她亲自下地挖了两棵最大的,扭头问他:“两盆够么?” 穆初元开心地不得了,听到这话,比得了一车金子还要开心:“够了够了!” 穆昭朝又亲自给他把土填好,培好,这才道:“庄子上的东西,哥哥喜欢什么,自己拿就行了,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穆初元:“……” 穆昭朝又道:“这么客气,不就见外了么?” 穆初元:“……好的!” 穆初元满心满足,一手抱一盆妹妹亲自给自己挖的,又亲自培了土的薄荷,笑得嘴角直咧到耳根。 这可是妹妹亲手给他弄的。 他要带去营里,羡慕死那帮人! 哦,不不不,是营里放一盆,书房放一盆,这样每天就都能看到了。 平日里他带去营里那些妹妹给他带的好吃的,那帮糙汉子眼睛都快瞪出来了,现在见到他都是又嫉妒又恨,但又不得不来讨好他,好让他心情好赏他们吃一口。 现在又有了这两盆薄荷,那帮人,肯定更羡慕他了。 一想到这里,穆初元就笑得不能自已。 去林府路途不近,穆昭朝茫然吩咐人收拾,也就没太注意到哥哥这会儿笑得分外诡异的表情。 还没把东西装上车,门房匆匆来报,说庄子外来了一群人。 一年份的青菜定出去了有二十来份,每日这些人家都会派人来庄子上取新鲜的青菜,穆昭朝以为门房是新招进来的,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正要让她不用慌,让丹若去处理就行——这些菜,已经砍好了,等会儿直接用板车晕过去就行。 她话还没开口,就听门房又道:“说是来订菜的,乌泱泱一群,瞧着人不少,急着来回话,也没细数,大小姐,这要怎么处理?” 新来的门房,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未曾处理过这样的事情,颇有些慌,只能过来找大小姐拿主意。 穆昭朝:“?”乌泱泱一大群? 穆昭朝想了想,许是前两日那波千金小姐回去又口口相传了。 她倒不意外。 不是她自夸,但凡吃过庄子上菜的人,都忘不了这个味道。 毕竟这可是系统提供的超出这个世界的东西,定然不是寻常之物可以媲美。 她只沉吟片刻,便对丹若道:“带着记录本还有条本,跟我过去。” 同时吩咐桃枝继续装给外祖母备的东西,装好车后,就直接出发去外祖母家,不耽误时间了。 丹若原本以为自己是给大小姐打下手的,正开心今日又有那么多笔进账,正开心着就听到大小姐对她说道:“以后这项就由你来负责,今日就当是练手罢,等会儿你来入账,分发条子。” 丹若喜气盈盈的脸,顿时僵住:“啊?” 穆昭朝看她,笑了:“啊什么?” 丹若忙摇头,摇完又点头,皱着眉头道:“大小姐、我我不行罢?” 她都只是帮着大小姐 打下手,连字都才认了不过两个月呢。 穆昭朝挑眉:“怎么不行了?就是做个记录,把条子分下去,收钱,又没有多麻烦。” 丹若:“……万一,弄错了呢?” 穆昭朝不在意道:“错了改正就好了啊,没什么好怕的。” 丹若还是有点怯,穆昭朝又道:“日后这份工作就由你来给我分担,你不去,那我自己去?” 丹若怔了下,马上摇头:“不不,我来,大小姐尽管吩咐,我……不会的我就学。” “这就对了,”穆昭朝笑着道:“不用怕,等会儿我就在一旁看着,你实在搞不清楚的,来问我就是,而且,就是一些青菜,就算错了,也没什么,你可以的。” 被鼓励的丹若,满心激动。 她不住点头,并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一定要不能给大小姐丢脸,一定要好好做,给大小姐分担,让大小姐不用受累。 因为这份鼓励,再加上大小姐就在一旁的安全感,信心满满的丹若很顺利的就把事情办了下来。 今日来了二十九家,只有一家因着不久后便要离京,定了一个月的份,其余二十八家都是定的一年份。 一下进账近万两,丹若一开始尚不觉得,等都记录在册,分好条子,最后数银票,统一交给大小姐时,才后知后觉,刚刚收了多少银子。 万两! 她、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多钱呢! 全都是她收上来的,虽然钱都是大小姐的,她不过是过个手,但也足够让她激动震惊的了。 “大、大小姐。”丹若嗓音都有点抖:“这是银票。” 穆昭朝点了一遍,收起来后,对丹若道:“带着所有人,去菜地收菜,速战速决,收完,带过来挨家分下去。” 原本还沉浸在万两银子震惊中的丹若,听到这话,马上回神,应了一声,就小跑着去安排——不能耽误了大小姐去林府探望老太君。 上次穆初元已经见识到了妹妹的挣钱能力,今日更是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就这么会儿的功夫,一万两银子到账,虽然是预付的一年,但只要不出差错,基本就全是进账。 穆初元看了看一脸淡定的妹妹,又看了看怀里抱的两盆薄荷,自豪极了。 之前定出去的菜,早就砍好装好,现下只需要再砍出二十九份即可。 砍菜也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正好也让新招进来的那些女孩子都熟悉一下工作流程,一二十个人一起,很快便装好了。 这些女孩子也是在此时,才知道,原来她们平日里吃的那些萝卜白菜,竟然卖的这么贵! 怪不得那么好吃,这么贵的菜别说吃,她们以前听都没听过。 震惊的同时又很庆幸,庆幸进了有家山庄,庆幸跟了穆大小姐。 别说这些女孩子们,就连古岚盈听说这些菜这么贵,也很是惊讶。 惊讶之余,则是对穆昭朝更加钦佩。 这么贵的菜,直接就给她们吃了,还没到处宣扬,只做是寻常,这是何等气度? 真是不知道那些传闻都是怎么传出来的。 穆昭朝还等着去看望外祖母,再加上生意算是步入了正轨,穆昭朝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交代了年妈妈一声后,就上了马车往林府而去。 穆昭朝当然不知道,今日庄子外的盛况,被今日来定菜的这些人回去一宣扬,隔日不管是凑热闹好奇,还是真心实意也想吃庄子上菜的人数直接翻了个倍。 她这会儿正满心欢喜地往林府去。 路上要一个多时辰,穆昭朝把账本翻看了一遍,心里有了个数后,便闲了下来。 这一闲下来,不自觉想到聂峋。 昨晚他走时,跟他说过了,她今日要去看外祖母,回庄子的时辰不会早,让他也不用那么匆忙赶过来。 若是太累了,就歇歇,若是得空就过来,不必着急。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平日里,营里都训练些什么? 穆昭朝突然很好奇,左右坐车无聊的紧,她便掀开车窗帘问骑马送她去外祖母家的哥哥。 穆初元把两盆薄荷放到马鞍的袋子里,一边一盆,护得十分小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那两边是装了两颗金蛋。 “平时都训练什么?”穆初元看着妹妹,沉吟片刻后道:“体能训练还有技巧训练,排兵布阵,身法骑射……都有安排。” 说着,他看了妹妹一眼,笑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穆昭朝:“好奇。” 穆初元点了点头:“你若感兴趣,哪天有时间,我带你去营里看看?” 穆昭朝登时来了兴致:“可以么?” 穆初元笑了:“当然可以。” 穆昭朝点头:“好,等我好好找个时间。” 她还没去军营呢,也有点好奇聂峋每日里都做些什么。 刚放下窗帘坐回去,穆昭朝又想起什么,再次掀开,对外面的哥哥道:“这个事先保密,不要说出去。” 穆初元挑眉。 穆昭朝知道他听到了,没等他回答便又坐了回去。 穆初元:“……” 保密? 这有什么可保密的? 不会只是对阿岭保密,不让他知道,好给他个惊喜? 想到这里,穆初元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有些酸。 妹妹可真是关心阿岭。 听明元说起来,阿岭确实是个可造之材,日后不说名垂千古,封个将军,领一方军马,是肯定的。 最主要,他又是个知恩图报的,妹妹对他好些,提携他,穆初元倒也不觉得哪里不好。 就连古岚盈,妹妹都救回来了,还十分惜才地安排她教庄子上的丫鬟们读书识字,更别说阿岭了。 穆初元今日还有公务,把妹妹送到林府,便带着妹妹给他装的烧麦、萝卜丸子,还有两盆宝贝薄荷,去了营里。 现在林府外祖母掌家,对外虽然说的是舅母在养病,但实际上是闭门思过。 当然,就算没有闭门思过,她现在也不会出门的。 脸都丢尽了,除非她想落个声名狼藉,一点儿体面都不要了,否则绝对不会再在这个时候为难妹妹。 让他放心的还有一点就是,他安排的四个人现在日日跟着妹妹,林府现在又在外祖母的掌控下,没有什么可惧的。 穆昭朝自然也是这么想。 别说林家舅母在闭门思过,她就是不闭门思过,还在做掌家主母,穆昭朝也不怕她。 但这次林家舅母里子面子都丢尽了,也成了京城的笑柄,别说她,就是林正清都要好些日子不会出门了。 对于他们这样面子大过天的人而言,也算是个不小的教训。 虽然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也算是小小替穆昭朝出了一口气。 这次再进林府,刚下马车,穆昭朝就感觉到了与之前的不同——门房都分外殷切。 进了林府更是,所到之处,但凡碰上的下人,都会停下来给她行礼,喊她一声表小姐。 穆昭朝倒是不在意这些虚礼,但这些虚礼背后说明的一些事情,她还是上了点心。 外祖母年轻时必然也是个手腕强硬的奇女子。 林家舅母掌家十几年,外祖母说接过来,就全盘接了过来。 正盘算着该怎么跟外祖母学学,秦妈妈便已经迎了过来。 “昭姐儿可算是到了,”秦妈妈笑着道:“老夫人都念叨了一早上了,刚刚还要亲自过来呢。” 这里离院子还有些距离,穆昭朝也没想到秦妈妈会出来这么远迎她。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 在往院子去的路上,秦妈妈小声跟她说了这几日府里的情况,还有外祖母的情绪。 外祖母这几日雷霆大发,又担心她,又觉得没保护好她,让她受了委屈,很是自责。 气大儿媳不成体统,更气自己。 “这两日老夫人都没睡好了,”秦妈妈小声道:“昭姐儿寻个机会好好宽解宽解老夫人罢。” 这事穆昭朝压根不知情,秦妈妈一向稳重,能让她特意迎出来这么远悄悄跟她说,可见外祖母这几日睡得有多不好,情绪有多不佳。 也是她大意了,到了今日才来看外祖母。 “我知道了,”询问过秦妈妈外祖母身子暂时无大碍后,心里稍稍放心了些,对秦妈妈道:“多谢秦妈妈告知。” 等到了院子,刚踏进院子,穆昭朝便冲里面喊了声:“外祖母!” 声音又大又嘹亮,还带着欢天喜地。 屋里又开心又担心自责的林老夫人听到这声‘外祖母’眼眶就是一热,忙从屋里出来。 伺候的人忙过来扶她。 看到外祖母出来,穆昭朝也不管什么礼仪,提着裙子就朝外祖母跑过来。 “哎哎慢着点慢着点,”林老夫人忙道:“别摔了!” 穆昭朝三两步跑到外祖母面前,扶着她,笑道:“这么点距离,又是在院子里,哪就会摔了?” 林老夫人上上下下打量她,见她都好好的,瞧着气色也好,脸上又养出了些肉,瞧着更漂亮了,这才放心:“好好好,快进来。” 穆昭朝扶着外祖母进来后,先让人把带的东西拿进来。 菜还有吃的,林老夫人都很喜欢,最后的几盆薄荷她更是喜欢。 薄荷一抱进来,屋里空气都清新不少。 看着这么乖巧懂事的外孙女,林老夫人历经岁月的双眼,有些酸。 “是外祖母对不住你。”林老夫人叹了口气,道。 穆昭朝笑着挽着外祖母的胳膊:“外祖母这是说的哪里话,舅母看我不顺眼,外祖母总不能强逼着舅母喜欢我罢?舅母有手有脚,还有人,她要去寻我,外祖母又能怎么拦呢?就算拦住了一次,也拦不住一世,外祖母可千万别这么说。” 听着这窝心的话,林老夫人对大儿媳妇的作为,更不满了。 “你放心好了,”她道:“这次外祖母一定给你做主。” 穆昭朝却笑了:“不用的,外祖母现在掌家,事务多,顾忌也多,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那日舅母去找我麻烦,我当天就给自己出气了……” 说着,她偷偷凑到外祖母耳边小声道:“我也没吃亏。” 林老夫人一怔。 她哑然片刻,颇有些哭笑不得。 “一码归一码,”她道:“作为长辈,行事如此没分寸,是要好好反思的。”免得日后惹出更大的祸端来! 这些年,大儿媳妇就是太不稳重了,没一点儿当家主母的样子。 “算了,”外孙女好不容易来一趟,林老夫人也不想总说这些让人不开心的事:“不说这个了,过来给外祖母看看……长高了,也更漂亮了。” “外祖母瞧着憔悴了,”穆昭朝没有把秦妈妈跟她说的那些话挑明,只是担心道:“是不是府上事务太多,没好好休息?” “没有,”林老夫人一口否决:“我挺好的。” “外祖母不用担心我,”穆昭朝又道:“外祖母只要好好的,开开心心的,我就放心了,等过段日子花圃的花开了,我来接外祖母去赏花,若是到时外祖母还这么憔悴,我就算来了,也不接外祖母过去。” 林老夫人愣了片刻,而后被外孙女‘无礼’的要挟给逗笑。 笑得十分开心,一边笑一边承诺一定好好的。 秦妈妈在一旁看着,见老夫人总算解了心结,开了怀,提了几天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看穆昭朝的眼神也更欣赏了——要她说,还是昭姐儿最像老太君,也不知小姐是怎么想的,这么乖巧懂事的闺女,生生往外推。 现在知道后悔了,可孩子的心伤了,可不是晚了么? 这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不论跟谁都没说过,更不会违背老夫人的话,私下跟穆昭朝说。 穆昭朝其实已经知道林月婵来找过外祖母了,但她并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精力。 后悔也好,不后悔也好,伯爵府里除了穆初元这个哥哥,她谁都不认。 在外孙女的陪伴下,林老夫人心情好了,瞧着精气神也恢复了不少,中午穆昭朝亲自下厨,用从庄子上带来的食材,给外祖母做了一桌子菜。 人是铁饭是钢,别说是老年人,就算是年轻人,一顿不吃身体都不会太舒服。 这几日林老夫人不止睡不好,吃也吃得很少。 现在心结解了,又吃到外孙女亲手做的菜,整个人都容光满面,和前两日比着,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穆昭朝到林府来,莫说林府,满京城都传遍了。 这几日满京城茶余饭后都是林正清还有,林夫人的‘光辉’事迹,与他们两人最相关的穆大小姐穆昭朝,自然也会被经常提及。 再加上这几日,有一些人在推崇穆昭朝庄子上的菜,今日一早庄子外的盛景,更是在小圈子里引起轰动。 是以,她来林府,关注度不低。 但那么多双眼睛盯了林府大半天,直到穆昭朝一脸如常出了林府,上了马车回庄子上,也没传出什么‘大事’来。 显然她今日在林府一切都很顺利。 没有事情发生,也是一个信号——林府现在真的是老夫人当家作主。 众人纷纷以看热闹的心态猜测,林夫人现在会是什么心情…… 这些穆昭朝都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在乎。 刚刚走的时候,外祖母还给她带了许多东西。 除了首饰,还有一车料子,让她做衣服。 她刚做了几身衣服,也不缺料子,而且她现在有钱,喜欢什么买就是了,但无论怎么说,外祖母都不同意,非要她收着。 怕外祖母多想,她便开开心心,都收下了。 外祖母给她介绍时,她也跟着看了看,有几匹料子颜色深,可以给哥哥做两身衣服。 说起来,她还没送过哥哥什么像样的东西呢,都是他给她送。 正盘算着是今日哥哥过来的时候就让裁缝来量尺寸,还是明日再量,马车到了庄子外,停下。 “大小姐,”丹若的嗓音把她从沉思中唤醒:“到了。” 穆昭朝朝外看了一眼,日头西斜,夕阳的余晖从后方洒在匾额上,不如清晨熠熠生辉,但也透着股子自在安宁。 下马车时,她心想,料子有多,给哥哥做衣服也用不完,她留着左右也没什么用,不如也给聂峋也做一套,那匹竹青色的料子很适合他。 正盘算着做个什么样式的好,一下车,眼风里就瞥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正是聂峋。 正牵着马,站在夕阳下,朝她这边看着。 穆昭朝微怔。 瞧他这样子,是来了挺久? 不是告诉他今日可以不用那么早过来的么? 就在她眉头刚刚蹙起时,突然看到他怀里抱着的东西,那是…… 穆昭朝脸色顿时就变了,连眼睛都瞪大了。 聂峋原本安安静静站在那儿等着,见她表情变了,知道她是看到了,也认出来了,便松开缰绳,快步朝她走过来。 没等他开口,穆昭朝便激动道:“你、你找到了?” 聂峋没想到她会这么激动,稍稍顿了下,点头:“嗯。” 说着把怀里的盆递过来:“幼苗比较小,我不太确定,是大小姐要找的番椒么?” 穆昭朝激动地脸都红了,一边笑一边点头:“是的!就是它!你从哪里找到的啊?也太厉害了!” 哥哥和小陈将军都没找到呢,聂峋倒是先找到了。 听她夸自己厉害,聂峋嘴角轻轻抿了下:“就多打听了下。” 穆昭朝看他一眼,一点儿都不信他的话。 多打听? 肯定是废了很大的功夫。 他没细说,穆昭朝就也没追问,免得问到些不该问的,伤了少年人敏感的自尊心。 终于找到辣椒了,穆昭朝惊喜指数倍增,庄子也不回了,就站在那儿爱不释手地上上下下打量手里的这株娇小的小幼苗。 见她这样开心,聂峋一身疲累,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嘴角也不自禁上扬。 平日里瞧着都挺稳重的,现在么……倒是像个小女孩。 再想到昨日发现她偷偷整袁少卓的那不为人知的一面,聂峋眼底笑意更浓,看着她的眼神更是不自觉温柔宠溺,犹如盛着万千星河。 穆昭朝欢天喜地打量了手里的宝贝辣椒苗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还没道谢,忙抬头,笑着道:“谢谢你!” 聂峋眸色微动,轻轻笑了声:“穆大小姐客气了。” 他笑起来实在太优越,好看的不像话,尤其是这双盛满繁星的双眼,更是绝美,但…… 穆昭朝眉心轻轻动了下,她怎么觉得,聂峋看她的眼神,和以往不太一样了? 错觉么? 作者有话说: 穆初元:听说我要有新衣服穿了,开心(*^▽^*) 阿岭[羞涩.jpg]:我也要有了呢(#^.^#) 感谢在2023-01-23 23:35:23~2023-01-24 17:5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艳 5瓶;风摇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满足 ◎已经足够让他沉沦欢喜◎ 疑惑地盯着他看了片刻。 还没分辨出到底是错觉还是什么, 就见他眉头轻轻动了动,眼中带着询问:“怎么了?番椒苗有问题么?” 刚刚那股感觉又没了, 穆昭朝抿了抿唇, 把刚刚的疑惑暂且压下,笑了笑道:“没有问题,就是这个番椒, 我只是太惊喜了。” 她真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 虽然只有一棵小幼苗, 但有一就会有二, 而且结出辣椒来, 有了种子,她自己就能育苗, 就是要再多花几个月时间罢了,她等的起。 听她这般说,聂峋眼底笑意更浓了些。 受了她这么多恩惠, 总算能帮她做一点事情, 他也由衷得开心。 尤其是看到她这么欢喜,聂峋整个人都充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走走走,”穆昭朝又宝贝地看了手里的辣椒幼苗好一会儿,过足了瘾, 那股强烈的兴奋惊喜稍稍平缓了些, 这才抬头对聂峋道:“跟我一块去把它种地里去。” 盆里空间有限, 营养也有限, 当然不如种在地里长得快。 而且,地里的土地是有灵泉滋养, 这样也能让辣椒幼苗更快速地生长, 早些结出辣椒, 扩大种植,早日实现辣椒自由。 从林家回来,外祖母给带了一大车吃的用的,穆昭朝让丹若和桃枝把车上的东西搬进屋里,规整好,她则带着聂峋去菜地种辣椒。 今日天气不错,黄昏时分的山庄,宁静中更添了几分温柔。 尤其是傍晚金色的阳光洒在田间地头,落在身上,拉出长长的身影,让人的心情都跟着平和下来。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穆昭朝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拉的长长,从脚下延伸到地里,可能是心情好,也可能是这会儿景色确实怡人,她只觉得有趣又平静,笑着看着旁边,因为落后自己三步远,连影子也落后自己一些的聂峋:“在庄子外等了许久罢?” “也没有很久,”聂峋能清楚地感受到她身上散发的欢喜和兴奋:“只等了一小会儿。” 穆昭朝想也不想,转身,直接拆穿他:“骗人!肯定来了许久!脚下那片地的长的草都被马儿吃光了,你都没发现么?” 聂峋一怔,显然是在回忆刚刚在庄子外站的地方。 穆昭朝一脸狡黠:“果然来了许久,还想骗我。” 聂峋:“……” 她这个表情,让他想起了她昨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动声色整袁少卓那一幕。 真的很聪明,也很机灵。 但现在这份聪明和机灵用到自己身上,让聂峋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好一会儿,他笑了下。 “还笑?”穆昭朝眉头蹙起:“昨晚不是跟你说了,今日庄子上也没什么事,你不用过来了,就算真的想要过来,也不用来这么早,好好歇歇……你来就来了,还在庄子外站着等,是不是傻?” 聂峋:“……” ‘是不是傻’四个字,戳中了聂峋那些屈辱的记忆。 过往的日子里,他可没少在被人欺辱时听到这句恶毒的嘲笑。 ‘你是不是傻’,有一段时间,是他最讨厌,也最厌恶听到的字眼。 后来习惯了麻木了,再听到时虽然不会有特别剧烈的情绪,但总归也不会很喜欢。 可现在,这话从穆大小姐嘴里说出来,他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厌恶,甚至还有些欢喜。 因为他听得出,她语气里并不是要欺辱嘲讽自己,而是关心。 她在关心他。 就这么点小事,她都要关心他? 这个认知不比寻到番椒幼苗给她送过来,看她欢天喜地的惊喜感低。 “嗯,”半晌,他笑着应了一声:“知道了。” 穆昭朝有些无奈,眉心也跟着拧了拧:“知道什么了?” 夕阳温柔且浪漫,因着背着光,光晕是在他头顶笼着,但面容却在这从背后投来的温柔光晕里,显得愈发俊逸柔和,犹如和山间美景融合在一起的山水画一般,好看得不得了。 “知道被发现了。”他笑着道。 穆昭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半晌,最后道:“不是让你认识到这个,是告诉你,以后不用这样子,该歇着就歇着。” 聂峋点头:“好。” 瞧他这样子,穆昭朝就知道,他这声‘好’,绝对只是说说。 无奈归无奈,也知道他的心思,穆昭朝想了想,只得道:“算了,若是日后来得早了,就在门房处歇着,别傻乎乎的又站在外面等了。” 聂峋顿了片刻,笑着点头:“好。” 看着他脸上的笑,还有清凌凌眸子里蕴着的笑意,穆昭朝眉头微挑。 不对劲。 他今日怎么这般高兴? 往日里虽然他在自己面前大多数时候,也都心情不错,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整个人状态都变了。 穆昭朝很确定她感知没有出错,他今日就是跟往日不太一样。 沉吟好一会儿,穆昭朝问道:“是有什么开心事么?今日心情这么好?” 若是有开心的事,那就说出来,大家一起开心开心。 聂峋看她一眼,没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什么?” “我说,今日是有什么开心的事么?”穆昭朝指了指他的嘴角和眼睛:“一直在笑。” 聂峋顿了顿,笑意更浓:“终于找到了穆大小姐想要的番椒,所以心情好。” 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她,是因为发现了她狡黠和小女孩的一面,好在也很好掩饰。 这话有几分可信度,但穆昭朝总觉得不止这一件。 肯定还有别的事,但他既然不说,那就算了。 开心总比整日里阴沉着脸好。 “谢谢你啦,”一提到辣椒,穆昭朝心情顿时又是另一番欢天喜地:“辛苦你了。” “大小姐真不用这么客气。”聂峋再次说道。 穆昭朝摆摆手:“你不知道,这小东西可好吃了。” 聂峋疑惑:“吃?” 穆昭朝点头:“是的,这小东西长大后会结果,就是我画的那些长长的果实,那个就叫番椒,也可以叫辣椒,乃人间第一美味。” 聂峋想象不出,那样的果子能有多好吃。 但她这么说,又让她这么惦记,见到幼苗都能这么开心,想必是很好吃的。 原来她对吃食这么上心。 还以为她并不是很在意这些,看来他对她的了解真的还不够多,日后要更加留意才是。 很快便到了菜地。 穆昭朝选了一块位置最佳的地方:“就种在这里。” 聂峋便拿着铲子下地里来挖土。 一棵小幼苗,压根不用挖多大个坑,一小铲子下去,坑就挖好了,穆昭朝小心翼翼把这棵独苗苗辣椒幼苗连土一块从小盆里挪出来,放进挖好的小坑里,用手填上土后,又接过聂峋舀来的水小心地给它浇水。 见她如此小心翼翼,聂峋意识到,自己可能还是低估了她对这个番椒的重视和喜欢。 既然这么喜欢,他一定要想办法,再帮她多寻一些来。 “等它长大了,”穆昭朝一边浇水,一边对聂峋道:“结了种子,再多种点,这一块地……全都种上,到时候我做好吃的给你吃,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人间美味。” 一大片? 聂峋顺着她手划的范围,眸色微微动了动。 这么大块的地都种上,看来他得抓紧时间多为她寻来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说的‘做好吃的给你吃’。 聂峋看着在夕阳下小心翼翼浇水培土的穆昭朝,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莫名的幸福和欢喜,看她的眼神都变得无比温柔。 好一会儿,他才沉沉应了一声:“好。” 不过穆昭朝这会儿注意力都在番椒幼苗上,并没有注意到聂峋的表情,而是头也不抬地吩咐他:“这一棵幼苗太少了,也太小了,别被谁当成野草踩了或给拔了,你去拿一些竹匹来,给它插个小篱笆,保护起来。” 聂峋便起身去拿竹匹。 刚回来,就见她手伸过来,要自己亲自插。 聂峋拿着竹匹的手直接躲开:“有毛刺,大小姐指挥,我来弄就行。” 这竹匹是用来编篮子的,虽然已经经过了一轮打磨,但有些上面还是残留一些毛刺,不小心就会扎到手,他当然不可能交给她,让她来插篱笆。 他直接用手把长竹匹折成差不多均匀的段,在穆昭朝的指挥下,给幼苗围了一个稍大一些的篱笆,把幼苗围在里面。 本就是个很简单的操作,没多会儿便弄好了。 穆昭朝蹲在那儿看着篱笆里的幼苗,忧心道:“不会被鸟给啄了罢?” 聂峋:“……” “要不,”他想了想,道:“在上面再扎一层,当着鸟来啄?” 穆昭朝沉思片刻:“还是算了,再扎一层,会挡着阳光,影响长大,就这样罢,庄子上那么多吃的,鸟估计也不会喜欢吃这个番椒。” 日头西沉,金色余晖也黯淡下来。 穆昭朝看了眼挂在山头,红彤彤,像个大咸蛋黄的落日,笑着道:“走罢,先回去,该吃晚饭了,这里先不管了。” 说完,她率先起身。 聂峋也跟着起身,从菜地里出来,刚走了没几步,聂峋便道:“大小姐不用如此担心,我现在也还在继续帮大小姐寻觅着,既然能找到一棵,肯定也能找到更多棵,一定会把大小姐那片地种满的。” 穆昭朝忽然停下转身看着他。 聂峋正盘算着怎么再多寻一些来,这样她就不用这么紧张了,因为正想着事,并没有注意到她突然停了下来,再加上两人本就只差了两三步的距离。 这一恍惚,直接一步跨到她面前。 还是察觉到不对,下意识停下来,但两人几乎面对面,就差了半步的距离。 太阳落山,夜幕就要来临,但还有余晖笼着大地,只是光线朦胧了些。 看着面前的人,尤其是她笑吟吟的双眼,直勾勾盯着自己,聂峋心跳倏地一顿。 就连呼吸都在这一瞬间窒住。 “提前跟你说声谢谢。” 她笑得眉眼弯弯,傍晚温柔的风吹起她的发丝,好看极了。 聂峋本就顿住的心跳,这一刻,像是被什么狠狠锤了下,而后剧烈狂跳。 他愣在那儿,一时没有言语。 穆昭朝却已转身继续往回走:“你这次真的帮了我一个大忙呢。” 看着她的背影,好半晌聂峋才心绪才平复些许,压着狂跳的心脏,快步跟上。 他张了张嘴,因为气息不稳,他没第一时间开口,而是默默吸气呼气,吸气呼气,等气息平稳后,这才佯装平静地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大小姐不用跟我说谢。” 最后一缕余晖消失在天地间,月色如水,朗照大地,风也更温柔了。 聂峋胸腔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满足感。 他总算有点明白,穆大小姐为什么会喜欢在庄子上种菜种花种田了。 这种成就感,虽然细微,却很幸福,让每一天都充满着细碎的希望和美好。 尤其是和喜欢的人一起,种下的不止是一颗菜,一株花草,更是一种美好。 虽然只是他单方面喜欢她,但这种感觉,这种令人满足的幸福,已经足够让他沉沦欢喜。 他总算明白那句,日子平平淡淡,但充满幸福和欢喜是什么意思了。 虽然不知道这份幸福和满足能延续多久,但至少现在他是欢喜的,他还能守在她身边。 于他而言,这便足够了。 因为找到辣椒,穆昭朝今日心情大好,既是庆祝,也是为了表达对聂峋的感谢,晚饭准备的极其丰盛。 做的全是聂峋爱吃的。 樱桃肉、糖醋小排、虾滑豆腐汤…… 还有白灼虾和香菜拌牛肉,以及油炸花椒叶。 原本以为哥哥晚上会过来吃晚饭,但等晚饭做好,也没见哥哥来,反而是来了个传话的小厮,说是哥哥今晚要留在营里做些部署,不能过来了,让她早些睡。 穆昭朝也没多想,穆初元一个将军,营里自然事务繁忙,她装了一些饭菜,让小厮带过去给穆初元。 “我们吃罢,”小厮带着食盒离开后,穆昭朝便对聂峋道:“都是你爱吃的,不用客气。” 听到这话,聂峋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怎么知道他爱吃什么? 毕竟她从未问过他喜欢吃什么,他也从未跟任何人说起过自己喜欢吃什么,她是如何知道的? 穆昭朝看了看站在那儿不动的聂峋,笑了:“快点吃罢,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穆初元没来,穆昭朝便让桃枝直接分餐,她坐一处,聂峋坐一处。 她下巴点点他身旁的案子,以眼神示意他快点坐下吃饭。 聂峋低头看了眼案子上菜色。 真的都是他爱吃的。 所以……她平日里都有留意着他喜欢吃什么么? 她那么忙,还留意这么小的事? 这一瞬间,万千情绪涌上心头,聂峋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只觉得胸膛都被充满了,堵得慌,也满足得紧,甚至眼眶都热得紧。 尤其是看到那盘油炸花椒叶,聂峋胸腔被充得更满了。 这是她昨日做过的菜,也是他第一次吃,他是觉得酥酥脆脆,还带着花椒特有的酥麻,味道很奇特,多吃了两片,她就注意到了? 她一直都很留意他?关心他? 越想,聂峋越激动,呼吸都开始不稳。 见他还是不动,穆昭朝诧异道:“怎么了?不喜欢么?” “没有,”聂峋深吸一口气后,忙压着激动雀跃,哑声道:“很喜欢。” 穆昭朝笑了:“那还傻站着,快吃罢,花椒叶刚炸出来热热的时候最好吃……” 聂峋嗯了一声,这才坐下。 两人饭刚吃到一半,门房来报,说是陈小公子来了,现在正在庄子外求见。 穆昭朝稍稍怔了下,很快想到什么,马山起身道:“我这就过去。” 聂峋也起身。 穆昭朝:“你不用过去了,继续吃罢。” 聂峋自然不肯,穆昭朝知道他的脾气,也没强逼着他,虽然觉得陈裴昂来的这个时间点不太巧。 但转念一想,择日不如撞日,倒也挺好。 到底入了夜,陈裴昂,并没有进庄子,十分君子的就在外面等着。 远远的,穆昭朝就看到清凉的月色下,一匹红棕色毛色顺滑地在月色下都闪着光的矫健良驹,她眼睛顿时就亮了。 果然是来给她送马了! 她虽然不懂马,但这匹马,瞧着就很不凡。 穆昭朝压抑不住心里的激动,提着裙摆就小跑着朝门口跑去。 看着她满脸欢喜,迫不及待朝陈小将军跑过去,本就对陈小将军十分警惕的聂峋:“……” 那满溢的幸福和满足,顿时像被堵在了心口,微微抽痛。 他上扬的嘴角缓缓下落,连眼底的笑都慢慢消散。 大小姐要和陈小公子说事情,哪怕心口堵得紧,他也十分识趣,没有往前凑,而是远远的站在一旁,候着。 但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往那边飘过去。 今晚月色甚美。 挂在树梢,笼着如同一对璧人的穆昭朝和陈小公子。 般配极了。 聂峋微微抿唇,眉心也轻轻拧了起来。 不般配。 从一开始他就清楚地知道,他和她之间的差距,犹如鸿沟。 原本这些天的相处,都让他有些淡忘了。 但现在,看着和她站一起,矜贵不凡的陈小公子,聂峋整个人都被堵得十分难受。 良久,他才在心里劝慰自己,他就没痴心妄想过什么。 能守护她,为她做他能做的一切,他就知足了。 只要她开心就好。 但,看着她冲陈小公子行了一礼,一脸欢喜地从陈小公子手中接过缰绳,牵过那匹宝马,聂峋心头还是隐隐地窒痛。 他自嘲地勾了下嘴角。 他也就能给她寻一寻番椒苗这样的东西了? 哪像陈小公子,一出手就是千里良驹。 马蹄声哒哒作响,越来越近。 知道她很快就到跟前了,他忙敛下情绪,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正常。 “阿岭,”穆昭朝牵着马,走到他面前,笑着问他:“这匹马怎么样?” 聂峋神色微顿,胸口又开始窒痛,但他还是由衷地道:“很好,是匹千里驹,颜色鲜亮,很适合大小姐。” 这马想必极难得,陈小公子肯定废了很大的功夫寻了来,送给她。 看来他很把大小姐放在心上。 但,他心里还是很难受。 “是罢?”穆昭朝笑得眉眼弯弯:“我也觉得,这匹马非常不错,肌肉发达,矫健又漂亮。” 聂峋:“………………嗯。” “不过,不是我来骑,”穆昭朝摸了摸马儿的鬓毛,笑着对聂峋道:“是送给你的,刚刚你也说了这马儿很不错,想必也很满意,喏……” 说着,她把手里的缰绳递到了聂峋面前。 正在暗自难过失落的聂峋:“……………………” 作者有话说: 穆初元:为什么我一件正式的礼物都没有?我要闹了╭(╯^╰)╮ 阿岭:她送我马儿,嘻嘻(#^.^#) 昨晚跟家人出去吃饭,冻到了,昏昏沉沉一天,写的十分不顺o(╯□╰)o 还有一更,会晚一点更,大家明天再看昂,么么(*  ̄3)(ε ̄ *) 感谢在2023-01-24 17:50:47~2023-01-25 21:5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5156003 2个;露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欣孤单单 40瓶;桥亭 11瓶;零零莫失、是橘橘橘橘子呀 10瓶;嗷嗷酱、歐洲猶長 5瓶;酉年酉时 3瓶;当我们…… 2瓶;08、May、云川见晚、步步人、书虫、Tomoe、阿槐呀、你要不要来碗羊肉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悸动 ◎穆昭朝:“喜欢么?”◎ 聂峋猛地抬头看着她, 有些震惊,也有些茫然。 这马, 不是陈小公子送给她的么? 还这么晚了送过来, 想必是一到手,为讨她开心,就赶紧送来了。 她怎么转手就送自己了? 因为太震惊, 他下意识把这话说出了口:“这是陈小公子送你的……” 他收了算什么? 而且,她也不是那种会把别人精心准备的礼物转手送人的人。 “什么送我的?”穆昭朝皱了皱眉头:“不是啊, 这是我托陈小公子, 帮我买的。” 聂峋:“?” 穆昭朝笑了笑, 道:“我不会挑马,也没有那么广的路子, 就托陈小公子,帮我寻觅一匹良驹,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 这才几日, 便寻觅到了。” 聂峋突然想起那日婴宁郡主带着小县主和小世子来庄子上,陈小公子单独和穆大小姐说话,难不成她是那会儿拜托的陈小公子? 这么一想,他又突然想到, 那日先是陈小公子冲她行了一个谢礼, 不知道说了什么后, 她也回了一礼。 当时他还以为…… 现在看, 那会儿是在拜托陈小公子罢? 他正心思百转怔怔看着面前笑吟吟看着自己的穆昭朝,就见她又把手腕他跟前递了递:“送你的。” 聂峋:“……………………” 见他不动, 就看着自己, 穆昭朝笑了:“怎么了?不喜欢么?” 聂峋看了看她, 又看了看她身旁那匹月色下骏如马王的马儿,摇头:“没有,没有不喜欢。” 穆昭朝笑眯着眼睛:“那就快牵着罢。” 聂峋还是没动。 见他如此,穆昭朝想了想,道:“怎么了?你是有什么顾虑么?” 聂峋迟疑片刻,轻声道:“我出身卑微,如何当得起大小姐如此厚爱……” 旁的就算了,这马儿实在太过贵重。 “怎么这么说,”穆昭朝不以为然道:“阿岭的天赋绝佳,哥哥和小陈将军都亲口证实过的。” 聂峋看她一眼,自嘲道:“我是怕大小姐一片厚爱付诸东流,到时会失望。” 穆昭朝笑了:“不可能。” 聂峋抬眼:“为何不可能,大小姐应该很清楚我的出身。” 就算她不去查,他不信穆大少爷不会告诉她。 原来是在顾虑这个么?穆昭朝看着他,笑了笑,道:“风起于青苹之末[1],阿岭又何必总纠结于过去无法改变的事实,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强大起来。” 聂峋怔在那儿。 他没说话,只是心绪复杂地看着她。 这话别人说,他定然不以为意,但从她口中说出,却像是裹挟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她就这么相信他么? 对上她坚定温柔以及带着鼓励的目光,聂峋胸腔的情绪更加汹涌澎湃。 他从未动摇过变强大报答她不负她期待的心,但此时此刻,这个念头更加坚定,深深植根到他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不为别的,哪怕是为了她的信任,他都决不会动摇退缩。 见他眼神变了,神色也变了,穆昭朝知道他想通了,笑得也更欣慰了些:“快牵着。” 聂峋这才伸手从她手中接过缰绳。 穆昭朝收回手,这才继续道:“原本弓箭是打算和马儿一起送你的,但我想着,早些送你,你也能早些用上训练,现在马儿也寻觅到了,总算齐了。” 缰绳还带着她掌心的温热,但对聂峋而言,这温热,却如烙铁般,印在他心上。 “谢谢穆大小姐。”他一字一句,认真道。 因为激动,语气都十分不稳。 “不用客气,”穆昭朝笑了笑:“你还帮我寻来了番椒苗呢,于你而言马儿弓箭更重要实用,于我而言,番椒苗更重要实用,我们这叫互帮互助。” 知道她是为了宽慰自己,虽然她这么说,他也不会把两者等同。 更别说她并不是因为今日的番椒苗才突发奇想送自己良驹的,这份为他打算的深恩,更是难得。 聂峋知道她没想过要他报恩,也不是很在意他的报恩,他也就没再多言,但他全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走罢,”穆昭朝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笑着道:“吃饭吃一半,这会儿都该凉了,快些回去把饭吃完。” 聂峋握紧缰绳,跟在她身后,轻轻嗯了一声。 等吃完饭,穆昭朝这才提出她刚刚就想提因着饭没吃完一直压在心底的念头:“走走走,我们去外面,你骑一下那匹马,让我看看。” 见她这个样子,聂峋嘴角轻轻翘起:“好。” 阿岭要试骑这匹千里驹,丹若和桃枝也都很好奇,收拾好后,也纷纷出来观看。 聂峋进营这么久,又有小陈将军亲自教习,身法甚是了得,一个翻身直接利落上马。 今晚月色极佳,视野也极好。 看着他利落翻身上马,宛若仙人的一幕,穆昭朝眼睛微微睁大,笑着鼓掌:“好!” 丹若和桃枝也跟着鼓掌,纷纷喝彩。 聂峋耳朵尖稍稍有些红。 穆昭朝没瞧出来,她这会儿只想看聂峋骑马,便对他道:“你骑一圈看看!” 聂峋点了点头,一抖缰绳,轻喝一声:“驾!” 只见月色下浑身折射着耀眼的红的马儿,嘶鸣一声,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疾驰而去。 穆昭朝眼睛又睁大了些。 她没想到,刚刚瞧着那么温顺的马儿,疾驰起来,竟这般惊人! 月色下,少年一骑绝尘,风姿烈烈,在田野疾驰,清澈带着少年意气的轻喝声在山野间回荡,看得人心潮澎湃。 也有些心痒痒。 唔! 穆昭朝瞧着他远去又折回的风采,心道,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这也太好看了,真是造物主的宠儿。 若是结局不那么惨烈就更好了。 这样的人物,作者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给他安排那样一个结局? 正在心里吐槽着那本大男主文的剧情设定,聂峋已经驾着马儿飞速驶回。 快到跟前时,聂峋一勒缰绳,马蹄高高扬起,而后又重重落下,一人一骑稳稳立在原地。 穆昭朝思绪被勾回,她兴奋地鼓掌:“好!” 聂峋从马背上跳下,不知道是因为得了良驹当坐骑,还是因为刚刚尽情地疾驰,还是因为被穆昭朝夸奖,脸上都还带着兴奋,眼底更是跳跃着亢奋的火苗。 “哥哥和小陈将军都说你有辕门射戟之才,”穆昭朝笑着对他道:“现在看,你马术也不逞多让,很厉害。” 聂峋耳朵尖又红了红,道:“大小姐谬赞了。” 穆昭朝突然冲他笑了笑:“喜欢么?” 聂峋:“……” 好一会儿,他才压住心头的悸动,点头:“喜欢。” 穆昭朝笑得更柔和了些:“喜欢就好,我也很喜欢你送我的番椒苗。” 聂峋知道她这么说,是为了减轻自己的心理负担,心里的悸动更浓烈了些。 见她似乎很喜欢那马儿,聂峋眸色一动,道:“大小姐要不要骑一骑?” 穆昭朝笑容顿了下:“我不会骑马。” 不会骑,不是不想骑。 聂峋笑着道:“这马儿很通灵性,大小姐坐上去,我牵着缰绳,不跑,就走一走,可要试一试?” 穆昭朝眼睛一亮:“这样也可以么?” 聂峋点头:“当然可以。” 穆昭朝跃跃越试:“那我就试一下。” 聂峋便把马牵到穆昭朝面前。 这马是为聂峋挑的,很是高大,穆昭朝看了眼,眉头就不自觉皱起——她上不去。 聂峋轻轻吹了声口哨,马儿居然在两只前蹄一弯,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可以了,”聂峋笑着道:“大小姐坐上后,抓好马鞍上的抓手就可。” 穆昭朝没动,而是惊奇地看着聂峋:“你会驯马?” 聂峋顿了顿:“大致通一点儿。”为了活下去,他以前还做过卑贱的马奴。 穆昭朝没追问太多,只一脸惊讶地点头:“很厉害!” 聂峋眸色轻轻闪了闪。 这段经历,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他也从来都不想再提起,但她说很厉害。 让他觉得这段经历,留下的,也不只有屈辱和难堪。 至少,得了她一句称赞。 穆昭朝一坐上去,便抓住马鞍的抓手,聂峋又吹了声口哨,马儿便站了起来。 视野越来越开阔,直至居高临下的穆昭朝:“——!” 好炫酷! “大小姐坐好了,”聂峋仰头看着她,笑着道:“要开始走了。” 虽然不能纵马疾驰,但穆昭朝也十分期待:“快、快走!” 不能疾驰,骑在马上,慢悠悠溜达也很好啊。 聂峋便在前面牵着马,慢慢在田野间走着。 稍微有一些晃,但对穆昭朝而言,骑马是一件新奇又好玩的体验,更别说这还是她第一次骑马。 骑了一会儿,她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聂峋抬头看她:“怎么了?” 穆昭朝笑着道:“很有意思,这还是我第一次骑马呢……” 聂峋:“……” 他突然很开心。 她第一次骑马,是他给牵的缰绳,虽然不值当什么,但他就是忍不住开心。 挂在头顶的弯月,在地上映出两人一马的影子,聂峋瞧着这影子,嘴角不住上翘。 骑了一会儿,穆昭朝道:“去菜地看看番椒罢,看看它有没有适应这里。” 风温柔地在山野间穿来穿去,拂在脸上,带着丝丝温凉,惬意的很。 听到她这么说,聂峋整个人温柔得不像话。 “好。”他道。 等到了地头,聂峋让马儿蹲下,穆昭朝从马背上下来,快步朝那个篱笆走过去,弯着腰盯着篱笆离已经舒展枝叶,正蓬勃生长的小幼苗,整个人都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开心。 聂峋也跟着过来。 “长大了一点欸!”穆昭朝惊叹道。 聂峋瞧着跟刚种下去也没多大区别,但她这么说了,他也附和道:“是更有生机了。” 看完了辣椒幼苗,两人再次折返。 和来时一样,还是聂峋在前面牵着缰绳,穆昭朝在马背上坐着。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话。 月色清朗,山野宁静,夜风温柔,两人就这么慢慢走着,哪怕不说话,聂峋就觉得非常好。 他甚至想,就这么一直这样走着,直到生命的尽头。 但,这也只是他这一瞬间的想法,很快两人就又回到了小院子。 穆昭朝依依不舍从马背上下来后,对聂峋道:“等我学会儿了骑马,咱们一块跑马罢。” 坐这么一会儿,一点儿都不尽兴,她突然想学骑马了! 纵马疾驰的感觉肯定更爽! 聂峋眼睛微亮:“好!” 时辰不早了,穆昭朝把从外祖母那带回来的好吃的还有今日一早做的烧麦和萝卜丸子,还有晚上做的糕点,都给他包了一些,这才把他送出去。 等聂峋走后,穆昭朝略坐了片刻,便从今日从外祖母那带回的料子里,翻出那两批竹青色的布料,抱着,踏着月色,亲自去找年妈妈。 天渐渐暖和了,早些做好,他也能早些穿上。 总不能天天穿那套那日在成衣铺买的衣服罢? 这一天可是忙碌得不行,等把料子送过去,又跟年妈妈交代好尺寸,再回来后,穆昭朝翻了几眼账本,就困得打哈欠,直接洗洗睡了。 因为那棵辣椒幼苗,穆昭朝这一夜睡得极香甜。 她当然不知道,聂峋回到住处后,就站在院子里,看着她送他的马,站到了大半夜。 要不是马儿困了,他都要看着它到天亮。 夜色幽静,他宝贝一样紧紧抱着弓箭和箭筒,直到后半夜,才睡过去。 第二日,聂峋训练完后,骑着这匹棕红马,来到有家山庄。 恰逢穆初元和小陈将军也一块过来。 三人一前一后,在庄子外下马。 陈觉第一眼就看到聂峋换了马,尤其这马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良驹,他下马后便笑着道:“阿岭哪里来的千里马啊?” 穆初元满脸欢喜,昨日在营里大出风头,今日一早过来的路上,又跟陈觉炫耀了一路妹妹给他的薄荷和吃食,到了这会儿也还得意洋洋。 听到陈觉的他也朝聂峋看了一眼。 这一眼,便露出几分惊艳,也夸赞了一声:“好马!” 他们两人都是武将,又都是世家少爷,很清楚这样的马,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还得有路子,有身份。 两人都是同样的心思,都觉得聂峋是有了奇遇。 聂峋点了点头,认真道:“我也觉得非常好。” 穆初元又赞了一句:“何止是非常好,有钱都难买。” 他走过来打量了一圈,又道:“像是西北刘原君培育的绝品赤马。” 陈觉也过来打量,十分赞同穆初元的说法。 聂峋没想到这马来头这么大。 陈觉笑着看着他:“还没说你哪里来的呢?” 聂峋:“是穆大小姐昨天送我的。” 陈觉:“……” 把两盆薄荷当宝贝的穆初元:“………………” 作者有话说: 阿岭:我要好好珍惜这匹马[握拳.jpg] 陈觉:酸 穆初元:很很很酸[○??`Д???? ○] [1]先秦 宋玉 《风赋》: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苹之末。 感谢在2023-01-25 21:53:01~2023-01-25 23:22: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甚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预感 ◎穆昭朝眼皮狂跳◎ 穆初元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 愣在当场。 莫说穆初元,就连陈觉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当然心里还是很感慨, 昭朝妹妹对阿岭可是真抬举。 送吃的、送衣物、送兵器, 现在还送了匹有钱都难买的千里良驹,这可真不是一般的抬举。 养儿子也不过如此。 陈觉一边在心里啧啧,一边观察好友穆初元的脸色。 见他整个人都愣在那儿, 不知道为什么,陈觉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来的路上, 他可是跟自己炫耀了一路, 又是吃的又是手套又是薄荷的, 结果呢? 要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想背过身去拍大腿使劲笑一场。 当然, 他并不是要嘲笑好友,看好友笑话,只是这一幕实在太好玩了, 他从未见好友露出过这般神色。 虽然觉得好玩, 但好友这么一脸惊愕地愣在那儿,也委实有些不太好,他想了想,用胳膊肘轻轻怼了怼好友, 提醒他快回过神来。 穆初元:“……” 在好友的提醒下回过神后, 穆初元眼底依然一片难以置信。 他看着聂峋眨了眨眼睛:“我妹妹, 送你的?” 聂峋原本有些茫然, 但很快就从穆大少爷的反应和神色明白了什么。 他点点头:“是的,穆大小姐见我每日里骑的都是小陈将军的马, 就送了我一匹, 让我好好跟着两位将军学骑射。” 之前送了弓箭就有说过, 他骑射有天赋,一定要好好练习。 陈觉和穆初元也都是惜才之人,他们也都知道穆昭朝原本就很看重聂峋,送了弓箭,再送马,本也合情合理。 只是这马委实太贵重了些。 聂峋其实昨日看到马也觉得贵重,只是兴奋和欢喜冲昏了头脑并没有想那么多,现在看穆大少爷和小陈将军的表情,眸色稍稍沉了沉。 “挺好的。”穆初元愣了一会儿,还是很快就稳住了情绪,他冲聂峋笑笑:“我妹妹的眼光果然不错,好好练。” 聂峋:“……” 陈觉也笑了笑道:“确实,昭朝妹妹就是大气,这么看得起我收下的兵,从今天起,我要对你更加严格要求了。” 聂峋:“…………” 他顿了片刻,点头:“我决不会辜负穆大小姐和两位将军厚爱。” 穆初元只是心里有些羡慕,他也想要妹妹送他多多的东西,只是想要妹妹的关注和关心还有这种用心,并不是羡慕聂峋得的这匹马。 现在门房这边把马厩整理了出来,三人的马都牵到了马厩里。 等到了小院子,被守着院子的雨桐告知,大小姐去了菜地里摘豌豆。 三人又去菜地。 菜地里不止穆昭朝,庄子上的小丫鬟们基本上都出来了,正热火朝天的摘豌豆,用稻草和泥给芹菜遮光…… 又忙碌生活气息又浓。 穆初元一眼就看到妹妹正在这边人少的一块田里,蹲在那儿在瞧着什么。 他快步走过来。 陈觉也聂峋也跟上。 陈觉面色如常,聂峋却稍稍有些惊讶,她真的好在意这棵番椒苗苗,也是真的喜欢这个番椒,等晚上回去,他再去催催那人,想办法看怎么着能再多弄些来。 “妹妹!”刚刚在庄子外对聂峋的羡慕,还有那点点儿失落,一看到妹妹人,便一扫而空,穆初元三两步走到妹妹身边,看清楚她面前小篱笆里的幼苗时,诧异了下:“你在看什么呢?这是什么?” 话刚出口,穆初元脸色便微微一变:“咦?” 这时陈觉也凑了过来,惊讶道:“这不是你让我们找的番椒么!” 穆初元也很震惊:“找到了?哪里找到的?” 那天妹妹把图文给他们后,他们就派了人去西北边关去寻了。 算算日日,派去的人应该已经到了,他们都还没收到确切的消息,妹妹这就……找到了? 她又是怎么找到的啊? 穆初元和陈觉两个人震惊极了。 他们派了那么多人去找,都还没音讯呢! “阿岭帮我找到的,”穆昭朝手里还拿着小瓢在浇水,听到他们的震惊和惊奇,笑眯眯抬头:“昨天刚给我送过来的,再次谢谢你啊,阿岭!” 穆初元和陈觉互相对视一眼,显然都有些挫败。 阿岭是什么出身他们最清楚,竟然会比他们先找到。 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都没有说话,没片刻便移开了视线,转头看了看站在那儿笑得一脸人畜无害说不客气都是他应该做的的阿岭。 怪不得呢,穆初元抿了抿唇,在心里唏嘘,怪不得妹妹送了他这样一匹宝马。 也是在感谢他罢。 穆初元心底里最后那点酸涩也没了。 不得不说,除了他,聂峋是真的很用心也很尽兴地在帮妹妹做事。 虽然是出于感恩,但这也足够难得。 如此想着,穆初元不禁又高看聂峋一眼。 有恩必报,说到做到,做了也不求什么,是条汉子。 等穆昭朝给辣椒幼苗浇完水,又兀自美滋滋地欣赏了会儿小幼苗的勃勃生机,这才去旁边芹菜田看众人忙活。 不稼不穑的两位大少爷——穆初元和陈觉都没看出来众人这是在忙什么。 用稻草沾满了泥巴,裹在芹菜外,这是在做什么? 穆初元正在盘算着等会儿找个机会好好同聂峋打听一下到底是从哪里找到的番椒苗——刚刚妹妹看番椒苗的神色,那么欢喜那么开心,他都有点懊恼自己的无能,妹妹从来不冲他开口,就这一次,他还没有做好,这个哥哥当的可真失败啊! 他虽和陈觉一样好奇,但因为注意力和精力都还在番椒幼苗上,倒是让陈觉先问出了口。 “昭朝妹妹,她们这是在做什么?”陈觉四下看了看,一大片芹菜地,已经被稻草裹了泥巴这样子,覆盖了一半了:“为什么要用稻草裹起来啊?” 还沾了这么多泥巴,这样菜不就脏了么? 虽然菜在吃之前都会重新清洗,但总归干干净净瞧着好看也有食欲不是? 穆昭朝随意抽查了几个看看做得如何,见都很规整,这才抬头看向发问的小陈将军:“遮光啊。” 小陈将军更茫然了:“遮光做什么?” 虽然他没种过地,也没种过菜,但无论庄家还是菜,都要种在阳光下,有阳光照射,才能长得好,他还是知道的。 穆昭朝拍了拍手上的土,从菜地出来,笑着道:“遮住光,这样长出来的芹菜会更嫩更脆,更好吃。” 说着,她指了指芹菜根茎处被稻草遮住的位置:“芹菜当然是越嫩越好吃。” 陈觉这下终于明白了,他今日来,有点小事情要求昭朝妹妹,当然这并不算本意,但中午肯定是要留饭的,若是方便,晚上他也想再蹭一顿,吃饱了再回去,自然得殷勤些。 是以,听明白后,他当即便撸了袖子,道:“我也来帮忙。” 穆昭朝没拦着他,也没跟他客气,告诉了他该怎么弄之后,便带着聂峋去豌豆田,准备摘豌豆荚。 穆初元看了看好友陈觉,又看了看妹妹,丝毫没有犹豫,直接跟着妹妹去了豌豆田。 不是孤零零却胜似孤零零的小陈将军:“……?” 看着他们三人提着个小筐,拿着小剪刀,有说有笑地在豌豆田里摘豌豆荚,再看看自己这一手的泥巴,小陈将军:“…………” 他倒不是怕脏怕累,他就是想跟昭朝妹妹多套套近乎,等会儿好开口。 而且,他在这边干活,都没人理他,都是些陌生面孔的小丫头,他只能自己默默干,这就罢了,那边还时不时传来穆初元的笑声。 陈觉突然有种自己被孤立的错觉。 特别不好受。 但,现在过去,又有点怕吃苦受累的嫌疑,只能埋头默默给芹菜们遮光。 穆昭朝倒是没留意到小陈将军那么多心思好想法,豌豆田里的豌豆长得极好,一根枝上结的满满当当都是豌豆荚。 “等会儿回去和腊肉炒一盘,”穆昭朝拿着个小剪刀,捡着长得最饱满最嫩的剪,笑着道:“再蒸点豌豆荚吃。” 她最喜欢在春日里吃蒸的嫩嫩的豌豆荚了。 面面的不说,豆荚还带着甜滋滋的清香,汁水吸一口,再配着里面的豌豆,简直就是春日恩赐。 穆初元倒是不挑吃什么,妹妹说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 豌豆荚不需要摘很多,摘了有一小筐后,穆昭朝便停了手,起身朝不远处的小山头看了眼。 庄子依山而建,那几十亩地的山头也是庄子的资产。 离得近的山头上种的都是竹子,葱葱绿绿,打从搬过来穆昭朝还未去那边逛过。 想着春日里正是吃春笋的好时节,穆昭朝开心道:“我们去挖春笋罢!” 今日春分,正好挖了春笋煮春汤,吃春菜、摊春卷! 一想到薄薄的春卷皮,卷着春菜还有鲜嫩的笋尖,穆昭朝就有些忍不住。 “回来煮春汤还可以爆炒后卷春卷吃!”穆昭朝又道。 穆初元登时来了兴致:“好啊。” 说去就去,聂峋把篮子提到地头,交代了人等会儿带回院子,便带着小锄头还有铲子背着背篓跟上了穆昭朝和穆初元两人。 正埋头苦干期待早日干完,好跟昭朝妹妹套套近乎的陈觉,抬头看到那三人不管他已经走了。 他登时就有些耐不住性子了,朝她们问道:“你们干什么去啊?” 怎么不管他了! 穆初元头也没回:“挖春笋去。” 陈觉:“……” 他只迟疑了一秒,便忙从芹菜地出来,随意拍了拍手上的泥巴,蹦跳着朝三人追来:“等等我!我也去!” 挖春笋多有意思啊,给芹菜遮光实在是太无聊了,就那么重复重复,还没人理他。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穆昭朝回头看了眼,就被满身泥巴,连脸侧都沾了不少泥巴的小陈将军给惊到了。 “你……” 穆昭朝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小陈将军这个形象。 陈觉倒是不太在意,见昭朝妹妹盯着他脸侧,他抬手用袖子蹭了蹭,不在意道:“是要挖春笋么?春笋好,我可爱吃春笋了。” 穆昭朝见他越蹭脸越脏,登时笑得不行。 就连聂峋都忍不住抿起了嘴角。 “别用袖子擦了,”穆初元一脸不忍睹视:“你袖子上都是泥巴。” 陈觉这才发现,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了一大块泥巴。 穆初元取出筐里的竹筒,示意他过来用水简单洗一下。 脸和手洗了,衣服上暂时没办法,陈觉也不在意,就这么‘邋里邋遢’地跟着三人一起往山林子走。 还没走进,就被竹林吹出的惬惬凉风拂上脸颊。 只凉,但一点儿都不冷,十分舒服。 风吹竹林的哗哗声,更是悦耳清幽。 到了竹林里,更有种清凉的穿堂风拂过的清新舒爽。 穆昭朝心情不错的在竹林里走了走,而后才在一片年长一些的母竹旁停下。 她看了看竹鞭还有母竹生长的方向,便拿了锄头在母竹前方开始挖。 穆初元和聂峋一看,也拿起工具开挖。 聂峋则是好奇地看了看穆昭朝,又看了看头顶的竹子,她刚刚抬头看,像是在辨认什么方向。 他想了想正要问,就见她已经挖出了竹笋,并抬头看了看盲目乱挖的穆大少爷和小陈将军:“你们不懂不要乱挖啊!会把竹根挖坏的!” “这样子……”穆昭朝把挖出来的竹笋掰掉,放到背篓里扒了扒竹子,示意他们看:“看这个母竹的生长方向,还是竹鞭……这里,这一小片,就是可能长竹笋的位置。” “选这种竹叶颜色深带着点黄的母竹,”穆昭朝又道:“幼年的母竹,就先不要挖它了。” 三人登时一脸恍然。 尤其是聂峋。 从未有人教过他这些。 他已经也有上山找过东西吃,但那大多都是靠运气,到处乱挖,而且有些笋尖冒了头,还是很好找的。 像这种,还在地下并没有露头,却能准备判断的法子,他并不知晓。 一边挖一边在心里感慨大小姐懂得真多,那边小陈将军用这个法子成功挖到一颗的小陈将军笑着朝他们示意:“我挖到了!昭朝妹妹可真厉害!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小陈将军话音刚落,聂峋便也挖到了一颗。 还很大。 他笑了笑,想跟她说声他也挖到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没有开口,只是埋头继续挖。 “这么快?”穆昭朝抬头朝小陈将军的方向看了眼,比了个大拇指:“厉害!” 小陈将军笑声爽朗:“那还是昭朝妹妹教得好啊……” 收回视线时,眼风里瞥到聂峋也挖到了一颗,还非常大,穆昭朝惊喜道:“阿岭也挖到了?还挖到这么大一颗,也很厉害!” 原本打算默默干活不说话的聂峋:“……” 他抬头看向穆昭朝,笑得稍稍有些腼腆:“大小姐教得好。” 穆昭朝笑了,也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聂峋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挖的特别快,一找一个准,一挖就是一颗大笋子,穆昭朝挖了一两颗后,就有些累了,把锄头放到一旁,一边享受竹林的静谧,一边看他们挖笋。 见聂峋很快就把他那个背篓装满,眼睛微微睁大,很是惊奇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他是熊猫么? 找得怎么这么准? 一锄头下去,就一定挖到一颗,堪比雷达定位。 就这么像看变戏法一样看了许久,他都没有一锄头挥空过。 穆昭朝在心里啧啧称奇,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受老天眷顾还是不受老天眷顾。 聂峋埋头挖了一会儿,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朝她看过来。 两人视线相接,穆昭朝笑了:“天赋异禀。” 聂峋被她这话逗笑。 这算什么天赋异禀,挖笋子天赋异禀么? 但能得到她一句赏识,哪怕是这样无伤大雅的小事情上的赏识,他也很开心,不自觉干劲也更足了。 穆昭朝又盯着他看了会儿,再次印证了他的‘天赋异禀’后,移开视线看了看小陈将军和哥哥。 这一看不得了,穆昭朝直接笑出了声。 小陈将军锄头舞得虽然没有聂峋好,但也挖到了好几颗笋子。 只有哥哥…… 锄头舞得最好,但一颗也没有挖到。 穆昭朝看着哥哥有挖了个空后,直起身茫然四顾的样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这个样子,让她突然想起一句诗来——拔剑四顾心茫然。 原本茫然苦恼的穆初元,见到妹妹笑成这样,脸上的茫然不解散去,露出一个憨憨的笑来:“笋子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穆昭朝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跟自己说话,她快笑得不行了。 聂峋和陈觉知道穆初元的情况后,也都没忍住笑了。 不一样的是,聂峋只是微微勾了勾嘴角,并没有笑出声,陈觉则是直接哈哈毫不留情的大笑嘲讽。 一时间竹林里除了哗哗的风声,还有几人或高或低的欢快笑声。 穆昭朝笑了一会儿,终于止住了笑,见哥哥还是一个都没挖到,便过来,准备帮帮他。 “你看,这是第一枝竹杈,往这个方向长……笋子基本就在这一片位置……” 说着,穆昭朝就一锄头下去,挖了两下,就挖到了笋子。 穆初元依葫芦画瓢,然而,还是挖了个空。 接连三次之后,穆初元自己都无语了:“竹笋可能真不喜欢我。” 穆昭朝一边笑一边点头:“可能吧。”可能哥哥才是熊猫,竹笋都躲着他长,不想让他吃掉。 两个背篓很快就满了,这些也够吃了,想吃的时候再来挖就是,还更新鲜。 但大家都有所获,只有穆初元什么都没挖到,还累出了一头的汗,穆昭朝便挖了一锄头,看到笋尖,这才冲穆初元招手:“你对着这里挖,肯定有。” 穆初元本来都放弃了,听妹妹这么说,知道她故意的,给他找台阶下,也看到她刚刚挖出了笋尖尖,但他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终于挖出了一颗。 个头虽然不大,但到底也算是挖到了一颗。 “差不多了,”穆昭朝看了看收获颇丰的背篓:“回去罢,准备吃饭了。” 因着刚刚一边挖笋子一边往竹林里慢慢挪动,这会儿已经进了林子深处,准备要走时,一抬头看到一块岩石上攀爬者一株藤蔓,叶子瞧着有点眼熟,藤蔓上还挂着零零散散风干的果实。 穆昭朝瞧着甚是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是什么,便提着裙摆走过去查看。 “等一下!”穆初元忙过来拦着她:“妹妹你要干什么去?” 穆昭朝指了指那快岩石和藤蔓:“我想看看那是什么?” 穆初元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出什么,但还是说道:“我走前面,你在后面。” 等到了跟前,穆昭朝终于看清楚是什么了! 这些果实…… 正是经过了一个寒冬风干了还没有没有掉落枝头的爱玉籽果实! 她就说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呢! “这是什么啊?”见妹妹突然一脸惊喜,穆初元诧异地问。 “爱玉籽,”穆昭朝一边摘风干的果子,一边对哥哥道:“这个可以做一种很独特的美食。” 穆初元忙拦着她:“你别动,我来摘。” 藤蔓交错,地处还不太平坦,别摔着。 两人过来时候,没带工具,穆初元便直接用衣摆兜着这些果子。 等摘完回来后,小陈将军问出了刚刚穆初元同样的疑问:“这又是什么啊?” “爱玉籽可以做吃的,”穆昭朝示意他们快点走:“别问了,赶紧回去准备午饭了,等会儿做好,就知道了。” 陈觉叹道:“昭朝妹妹懂的可真多。” 穆昭朝不以为意道:“以前在山里野惯了,都是听村里的老人说的。” 寒暑假放假跟着父母回乡下老家,老家后面就是连绵的山头,就经常往山里跑,也不用刻意学,耳濡目染就记住了一些。 没想到到这里倒有了大用。 她这话说的很随意,在场的三人,心里却各有各的想法。 穆初元一如既往心疼妹妹吃了太多苦,心里酸的厉害。 陈觉更加觉得昭朝妹妹豁达。 而聂峋则是顿悟。 过去无法改变,再屈辱再不堪,都改变不了,与其一直被阴霾笼着,不如坦然面对,笑着向前。 他确实应该多跟穆大小姐学一学这份心境。 穆昭朝满脑子都是等会儿把爱玉籽的籽抠出来后,搓了粉出来,是做冰粉好还是做果冻好,并没有注意到三人的表情。 这个小山头不算大,他们进的也不算深,很快就从竹林走出来,经过菜地时,看到坡下的几颗长了嫩枝丫的香椿树,穆昭朝直接折了过去。 “把这些香椿头都摘了!”她开心道:“中午做个拌香椿吃!” 春菜不是指某个具体的菜,而是春日里的时令菜。 比如荠菜、春笋、蕨菜,都能叫春菜,当然了,香椿更是春菜里必不会被落下的一个。 只因它的时令实在太短,就春分前后,过了这段时间,想再吃就得等明年。 香椿独特的香味,也是穆昭朝的最爱。 用开水焯一下,加盐麻油,简单拌拌,就鲜美十足。 或者和嫩豆腐一起凉拌,也可以和鸡蛋一起清炒,都能原汁原味地体现香椿的鲜美。 凉拌一下,卷春卷肯定也很好吃。 这么一想,穆昭朝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虽然只有一棵香椿树,但年头不短,枝丫多,也摘了不少。 “走罢,”穆昭朝看了看背篓里这么多好吃的,对午饭充满了期待:“回去准备午饭。” 她这么一脸欢喜,穆初元和陈觉也被她的情绪影响。 尤其是听她嘀嘀咕咕,什么春汤春卷春菜,又是爆炒又是凉拌的,还有什么果冻?两人更是期待。 聂峋背着一个满当当的背篓,手里又提着个满当当的筐,看了眼前面眉开眼笑的穆昭朝,也笑了笑。 越接触,越发现,她骨子里其实就是个小女孩。 很善良,也很纯粹。 都是他没有的。 前两日招了不少人,桃枝就轻松了多了。 不过今日穆昭朝兴致高,便在小厨房指点了一番。 摊春卷皮的面糊要醒发,先把面糊调好。 面粉加水,加少许盐,调成稍稍浓稠些的面糊后,再加少许油,增加一下面糊的顺滑度,然后放到一旁醒个两刻钟。 等面醒发的功夫,可以做别的。 春笋削了皮,切片,先在淡盐水里煮一炷香的时间,去去涩味和果酸,这样再做出来会更脆更好吃。 用茱萸藠头等,爆炒一份香辣笋片,再配着腊肉,炖个鲜笋腊肉汤。 香椿就更好做了,焯水后,切丁,和嫩豆腐加盐鸡粉香油凉拌,别的什么不用加,就已经足够鲜美,尤其是香椿独有的香味,闻着就心情大好。 因为要卷春卷,又炒了酸辣豆芽和京酱肉丝。 等配菜做个差不多,面糊也醒发好了,锅里刷油,用刷子在锅底刷一层薄薄的面糊,小火慢烙,因为面糊刷得薄,烙得很快,基本一刷好,略等片刻,面糊便透明,就烙好了。 今天的午饭相比着往日而言,算是简单的。 但美味却是一点儿都不逊色。 春卷皮晶莹透亮,弹性十足。 香辣笋片、酸辣豆芽、京酱肉丝还有拌香椿……随便卷哪个菜都好吃。 混合搭配,美味更是翻倍。 陈觉卷一个春卷,吃个甜滋滋的蒸豌豆荚,喝一口腊肉和鲜笋完美融鲜嫩至极的汤,叹一口气。 “一箸入口,三春不忘。”陈觉看着面前的菜色,感慨道:“不外如是!” 虽然都是很清淡的菜色,但中午,大家还是都吃撑了。 没别的,就是太鲜了,停下不来。 穆昭朝吃得也稍稍有些多,午饭后,在亭子里,煮了个解腻消食的苹果山楂薄荷茶。 等差不多消了食,便用煮开晾凉的山泉水搓爱玉籽——她决定还是做冰粉好了。 可以多加点配料:葡萄干、果粒、坚果碎蜂蜜等等。 众人见她把那干巴巴的果子扒开,取了里面的籽放到轻薄些的棉布里,两只手捏着在水里搓来搓去,很快搓出泡沫来都很是惊奇。 “这要怎么吃啊?”小陈将军一脸好奇。 他是真的觉得昭朝妹妹懂得超级多,很多他听都没听过的吃法,还有东西。 “就这样把种子里的东西搓出来,”穆昭朝一边搓一边:“然后放到井水里冰镇着,等凝固就可以吃了。” 其实就是把果胶搓出来,再低温冻胶。 也没什么技术含量。 听她说的这么轻松,陈觉却丝毫不觉得简单,再加上他又很感兴趣,便在一旁一瞬不瞬盯着看。 搓爱玉籽费了会儿功夫,不过还挺有趣,也算不上累。 搓好后,就放到井水里冰镇,半个时辰左右,就能凝成爱玉冻。 冰镇的时候,穆昭朝又在这边备等会儿的配料。 自己搓的爱玉冻切碎后容易化成水,最好是吃多少切多少,吃完再切。 等配料准备好,穆昭朝把冻好的爱玉冻取出来,用大勺子一勺勺舀到碗里,再用小勺子划几下,划成小块,加上葡萄干、蜂蜜、苹果丁,还有切碎的蜜饯,再撒一点桂花…… 家常简易版的冰粉就做好了。 “好了,”穆昭朝看了眼一个个好奇地盯着碗里透明又很弹的爱玉冻,笑着道:“快尝尝罢。” 话落,她自己先端了一碗,用小勺子一口口吃着。 虽然比不得工业化的冰粉粉做出的冻感足,但味道还是很不错的,自带清爽,还有股清香。 陈觉吃了一口,就瞪着眼睛看着穆昭朝,好一会儿才一脸讨好地凑过来:“昭朝妹妹,我以后可以经常来么?” 穆昭朝一边吃着自制冰粉,一边看他一眼:“可以啊,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陈觉由衷道:“我觉得日后昭朝妹妹的有家山庄一定会声名大噪,到时宾客如云,我怕我会没机会进来。” 穆昭朝笑了:“不会的。” 陈觉摇头,一脸肯定:“肯定会的,昭朝妹妹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大宝藏,好吃的实在是太多了,以后肯定会有更多人前赴后继要过来!” 穆昭朝笑容一顿,而后笑得更灿烂了些:“那就借小陈将军吉言,为着你这话,我给你个无限制手牌,只要拿着手牌,什么时候都可以过来。” 小陈将军这话,倒是提醒了她,日后还真可以以手牌作为会员信物开启会员制。 小陈将军这就叫svip。 话落她又看了聂峋一眼:“也给你一个。” 这样等会员制推行后,他们依然可以自由出入。 陈觉顿时一脸开心:“昭朝妹妹讲究,日后有什么只管吩咐,我一定竭尽全力。” 聂峋拿勺子的手微微顿了顿,片刻后,把眸底的情绪压回去,也在心里暗暗发已经发了无数次的誓言。 “不要这么谄媚了,”穆昭朝早瞧出了小陈将军的打算,笑着道:“说罢,到底什么事啊?” 被看穿了,陈觉也没有不好意思,而是笑着道:“昭朝妹妹果然聪明,一眼就看出来我有求,就是……你田里种的薄荷,能卖给我一盆么。” 穆昭朝看他一眼。 陈觉不好意思地道:“傍晚卿若就跟着姨母回京了,这路途劳顿,肯定多有不适,你庄子上种的薄荷,最是醒神,我想买一颗,就一颗,给表妹送去,消消路途的疲累。” 穆昭朝眉头微挑,一脸惊讶。 俞卿若这就要回来了? 她盘算了下,还真是这个时候回来。 看着小陈将军一脸掩饰不住的喜色,穆昭朝嘴角抿了抿,突然非常同情他。 虽然两人不会有好结局,鉴于他这一片深情,穆昭朝还是答应卖他一盆薄荷。 因为傍晚俞卿若就要进京,陈觉没有在庄子上多待,吃完冰粉,就赶紧走了——他要去城门口等表妹! 下午,穆昭朝在庄子上又让聂峋牵着马,她骑在上面溜达了几圈。 看到这一幕,穆初元更懊恼了,说好了带妹妹去骑马,这都几天了,还没去成,明日、不,明日妹妹要去温府,那就后日,后日一定带妹妹去骑马。 她给妹妹买的小马驹,明天晚上也能到京城了。 因为说好了第二日她要去温府看完温老夫人,跟哥哥还有阿岭都说了,可以不用过来了,好好歇歇。 但等傍晚,从温府回到庄子 ,没看到聂峋时,穆昭朝竟然有一点不适应,眼皮也跳得厉害。 没睡好么?她揉了揉眼睛,阻止眼皮继续跳。 心道,他没过来,想必今日很累,要么就是很忙。 穆昭朝兀自唏嘘了会儿,安慰自己明日就能见到了,正好几套衣服都做好了,明日一块给他。 但到了晚些时候,哥哥过来,穆昭朝不自觉又想起了聂峋,眼皮又开始跳。 他今日到底在忙什么了? 忍了许久,到哥哥要离开时,穆昭朝到底没忍住,还是笑着说了一句:“今日阿岭许是很忙。” 穆初元看着她,凝眉点头:“嗯,刚刚忘了跟你说了,他和明元天不亮就离京了。” 穆昭朝:“离京?做什么去了?怎么没听他说起?” 穆初元笑笑:“军务紧急,去河北白石山剿匪去了,顺利的话,估摸着不到十日就回来了。” 穆昭朝脑中突然闪过一个讯息,眼皮顿时狂跳,心头也有些发慌:“哪里剿匪?” 穆昭朝被她这个样子吓到,忙安慰她:“河北,白石山,没事的,有明元带兵,还都是精兵,几个山匪,不成气候,很快就回来了。” 穆昭朝手里给哥哥拿的吃食,哐当落地。 她就说今天眼皮怎么一直跳! 白石山一行,凶险至极! 天降文里,这段剧情,是个大剧情! 这些天各种书里的人物交集太多,她没想起来这茬。 这一行,小陈将军九死一生,会受重伤,然后表妹表明心意,身体受了重创的小陈将军,感情上来遭受重击,命悬一线,虽然最后痊愈了,但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颓废许久。 这是小陈将军命定的剧情,聂峋现在作为他的亲兵,定然和他形影不离,小陈将军武功高强,都会身受重伤,那聂峋呢? 他才进军营多久? 一个身法都还不熟的新兵,岂不是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穆昭朝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作者有话说: 小陈将军:啊,表妹终于回京啦(*^▽^*) 阿棠:怜爱你 阿岭:怜爱你 单身汉穆初元:怜爱你 感谢在2023-01-25 23:22:58~2023-01-26 21:0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卿如绿萼 5瓶;炉心融解 2瓶;你要不要来碗羊肉串、书虫、鳕鱼罐头、Tomo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误会 ◎郡主这语气怎么怪怪的?◎ 见妹妹脸色不太对, 穆初元吓坏了:“怎么了?” 太过突然,又因为担心心绪混乱, 穆昭朝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她没说话,只白着脸,站在那儿拧眉。 “妹妹?” “昭朝?” “你怎么了?” “别吓哥哥啊……” 穆昭朝好容易稳定了心神, 抬头看向脸比他还白的哥哥,眉头再次蹙了蹙:“我没事。” 听到妹妹开口, 穆初元脸色才终于好看些:“刚刚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了?” 想着妹妹可能是对‘剿匪’‘山匪’这样的字眼害怕, 穆初元忙又解释道:“没事的, 不用怕,说是山匪, 不过就是几个小毛贼,都怪我刚刚没有说清楚,吓到你了, 没事的没事的……” 穆昭朝深吸了一口气, 尽量稳住了气息,问道:“他们此行,带了多少人?” 穆初元:“一千精兵。” 话落他又道:“都是明元亲自带出的精兵,战力可抵三千人马, 放心好了。” 其实是六百精兵, 还有四百是新兵, 带着过去拉练的。 说是山匪, 其实真就只是几个毛贼,不成气候, 原本也用不到小陈将军出马, 只是这次这群毛贼吃了雄心豹子胆, 打劫了汝南王府三少爷爱妾前来京城投亲的表侄女,事情在王府闹得有些大。 汝南王府三少爷亲自去了陈府一趟,陈将军便把这份差事交给了儿子陈觉去办。 这样的小喽啰,自然不必陈将军亲自出马,便交给了儿子去办。 也算是给足了汝南王府面子。 虽只是个妾室的表侄女,但到底事关一个小女孩的名声,所以这事也没太声张,再加上汝南王府也不想因着大动军马引起非议,只说是那一块来投亲的同族弟弟丢了东西,要去找回来,顺便剿匪,为民除害。 昨天晚上收到的‘军令’一晚上修整,天不亮就出发了。 满京城知道内情的人也不多。 可能是因为知道剧情,也可能是这安排听着就不靠谱,哥哥把这事原原本本给她说了一遍,话都没说话,穆昭朝眉心就拧成了一团。 “太少了。”她道:“带的人太少了。” “剿匪和打仗不一样,”穆初元只当妹妹不晓得这样的事情,胆子小害怕,便轻声给她解释:“兵贵精不贵多,且本就是几个毛贼,有当地官兵协助,很快就能解决掉。” 穆昭朝想说,事情绝对不会是说的这么简单,要不然书里面这段剧情也不会篇幅那么大,但话到嘴边,她又突然反应过来。 若陈将军还有小陈将军以及哥哥,都认为不算什么事,几个用兵如神的将军,都觉得一千人足矣,陈将军肯定不会害自己的儿子,那说明方案是万无一失的,所以问题就不出在人数上了。 她想了想,认真道:“若是官匪勾结呢?” 穆初元笑了,抬手揉了揉妹妹发顶,语气温柔:“放心好了,这些都想到了,是调临县的兵。” 想不到妹妹还能想这么多,是他一直把她当小孩子看了。 这话说这么满,怎么听怎么像是在立旗子。 他越这个态度,穆昭朝心就越慌。 但她知道的讯息有限,虽然天降文里这一段是大剧情,但也是围绕剿匪受重伤回来后,跟女主的感情拉扯,并没有详细写剿匪的过程,尤其是一些细节,更是没有披露,她现在掌握的细枝末节,还不如穆初元多。 唯一比穆初元强的就是,她知道结果和大致剧情走向。 见妹妹眉头还是紧紧皱着,穆初元又笑了笑:“小陈将军用兵如神,放心好了,他们都不会有事的。” 穆昭朝想来想去,也想不到能合适的理由足够说服哥哥,最后只得道:“我就是觉得这趟,凶多吉少。” 就算聂峋没受剧情的牵连,毫发无伤,或者只是受一点儿轻微伤,但小陈将军呢? 到底喊了她这么久的‘昭朝妹妹’,她也确实把他当朋友来看,明知道他会受重伤,让她假装不知道坐以待毙,她做不到。 用‘反正小陈将军也不会死’也不能说服自己。 更别说,她根本就不确定聂峋会不会受到剧情的牵连,万一两人碰撞下,结果更糟糕呢? 穆初元倒是没有把妹妹的话当做玩笑来听,而是收敛神色,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而后认真道:“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穆昭朝看着他的眼睛:“直觉。” 穆初元:“……” 他突然想起来,之前妹妹让他去规劝小陈将军,尽量多与俞三小姐鸿雁传书,多交流沟通。 说是说了,但他并没有太在意。 但昨天夜里,明元出发前,让他帮着多留意和俞三小姐一道进京的,齐知州的侄子。 当时时间紧,他也没有多问,但看他 表情肯定是和俞三小姐有关,临行前,安稳人心最重要,他就直接应下,只等他回来再问细节。 现在一想,可不是正中了妹妹当时的担忧么。 当时她给他的解释就是‘直觉’。 他还调侃妹妹能掐会算,让她给自己掐算一下何时能碰到意中人。 这种事情,宁可过分谨慎,也不能掉以轻心,穆初元沉吟片刻后,道:“我回去再了解一下,亲自带人过去看看。” 听到这话,穆昭朝知道哥哥是听进去了,哥哥有男主光环,穆昭朝倒不是很担心,但□□凡躯受伤了总归要遭些罪,她叮嘱道:“多带几个罢,凡事性命为上,剿匪一次不成,总归能再来。” 穆初元听懂了妹妹话里的意思,他笑了笑:“好。” “妹妹怎么会突然有这种直觉?”穆初元还是又问了一句。 穆昭朝想了想:“解释不清,可能以前的生活环境练就的罢,总是对危险格外敏锐。” 穆初元:“……” 他又心疼得不行。 每每对妹妹多了解一分,他就更心疼一些。 还有要紧事处理,兄妹俩也没多耽搁,穆初元让她放心,必定不会有事,催她回去,刚翻身上马,穆昭朝脑海中突然升起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哥哥!” 她上前一步,喊了他一声。 穆初元勒住缰绳,居高临下看着她:“怎么?” “我刚刚突然想到,”穆昭朝一脸凝重道:“若是小陈将军带的精兵里,有奸细呢?” 穆初元觉得妹妹就是太过担心了。 陈家军治军以严格著称,又是小陈将军亲自带军,不可能出问题。 穆昭朝神色却很严肃,一点儿都不像开玩笑。 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是能让几个大将军都觉得万无一失的剿匪一事,出现意外。 若真有奸细,别说带一千人,就是两千人都不行! 越想穆昭朝觉得这个可能性越大,她甚至都不清楚为什么脑子里会突然冒出‘奸细’这个念头。 虽觉得可能性不大,穆初元还是把妹妹这话记在了心里:“我知道了。” 穆昭朝这下心又悬了起来。 见妹妹又担心了,穆初元笑了笑:“放心好了,哥哥会格外留意的。” “快回去罢,”他看了看天色:“夜深了,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 穆昭朝心思复杂地点头。 穆初元最是知道妹妹的脾气,他若不走,她指定不会回去,迟疑片刻,他便拨转马头,正准备走。 “哥哥!”穆昭朝再次上前,仰头看着他,一脸担心:“注意安全!” 明月高悬的夜,清朗如许,端坐马背的穆初元英武俊朗,听到妹妹的话,帅气一笑道:“知道了,等哥哥回来就带你去跑马!” “好,”穆昭朝又加了个条件:“不要受伤!” 穆初元冲她比了个记住了的手势,一夹马肚,于月色下疾驰而去。 哥哥一走,穆昭朝脸上的笑立马散了个干干净净。 眉头比刚刚拧得还要紧。 这一夜,她辗转反侧,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天不亮,又猛然被噩梦惊醒,这一夜睡得十分不安稳。 刚缓过这口气,丹若便过来说,哥哥让人带了话给她。 穆昭朝马上穿上衣服出来。 是哥哥身边的平顺,来送哥哥留给她的信。 信很短,说是以私事为由,带了是个亲卫过去,让她放心。 再怎么说,哥哥也是个男主,男主的亲卫还是信得过的,虽只有十个人,但哥哥过去,不是执行任务,主要是帮忙,关键时候保命的,又能掩人耳目,不至于太张扬,考虑得很周到。 穆昭朝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但总归心里压着事,一早上都心神不宁的。 丹若见大小姐精神不佳,劝她再睡会儿,她也不肯。 及至巳时,门房来报,婴宁郡主带着小世子和小县主上门了。 穆昭朝忙带着人去迎接。 还没走到门口,远儿念儿看到她,便迈着小短腿朝她跑过来,边跑边脆生生地喊: “昭朝姐姐!” “昭……朝……姐姐……” 看他俩这般,快到跟前时,穆昭朝忙停下,蹲下来长开怀,接住两人。 两人似乎吃胖了一些,小肉球一样,一前一后撞进穆昭朝怀里。 一撞进来,就咯咯咯笑个不停。 童稚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山野间,把穆昭朝这一夜的忧心阴霾一扫而空。 是啊,她这么担心也没什么用,大不了,她就祭出终极利器——灵泉。 就算小陈将军真的没办法躲过这一劫,她还有灵泉,总不至于让他被伤痛消磨了意志。 念儿远儿童真的笑脸,再加上这刚刚想通的最坏的接过,穆昭朝心情好了不少。 “你们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她搂了搂两个小家伙,笑着问。 念儿和远儿笑得如同复制粘贴般,脆生生道:“想昭朝姐姐了,早就想来了,母亲说昭朝姐姐庄子上忙,不让我们来打扰。” 婴宁郡主这会儿也走了过来,冲他们两人招手:“快别把穆大小姐撞倒了。” 两个小家伙立马退开了些,但也没退太远,依然巴巴地瞧着昭朝姐姐。 穆昭朝笑着起身,冲婴宁郡主行了个礼。 婴宁郡主忙道:“不必多礼。” 穆昭朝还是把礼行完了,笑了:“郡主今日来,有失远迎。” 婴宁郡主看她一眼:“我都没同你客气,不打招呼就上门,你若再同我这么客气,下次我就不来了。” 穆昭朝怔了片刻,笑了,点了点头:“好罢。” 婴宁郡主看着她这般,也笑了。 等到了院子,穆昭朝才知道,念儿和远儿两个小家伙,前两日就闹着想来了,不过穆昭朝庄子上忙,被婴宁郡主给拦住没让拦。 昨日两个小家伙,知道小舅舅送了昭朝姐姐一匹顶漂亮的马儿,两人今日就闹着非要来,不让来,嘴里还嘟囔,小舅舅都来了,他们怎么就不能来了。 婴宁郡主没办法,只能带着他们上门。 听完这个缘由,穆昭朝哭笑不得。 念儿凑到她耳边,小小声道:“昭朝姐姐,小舅舅也给我买个小马,等下我们一块去跑马罢。” 穆昭朝看了她一眼。 念儿却一脸认真地道:“我现在已经回自己上马了。” 还不会自己上马的穆昭朝:“……” 她顿了顿道:“我还不会骑马。” 念儿歪了歪小脑袋:“?” 坐在另一侧的婴宁郡主笑了笑:“穆大小姐不会骑马?” 穆昭朝笑着点头:“是,没学过,本来哥哥说这两日教我的,有事耽搁了。” 婴宁郡主点了点头,意有所指道:“这样啊。” 穆昭朝:“?” 郡主这语气怎么怪怪的? 就在她觉得奇怪时,就见婴宁郡主放下手里的茶杯,笑吟吟看着她。 穆昭朝:“???” 片刻后,察觉到什么的穆昭朝:“………………” 婴宁郡主不会是误会了什么罢! 那马是她摆脱陈小公子帮忙买的,不是陈小公子送她的啊! 婴宁郡主这一脸满意又别有深意的表情,真是……误会大发了! 作者有话说: 在前方拼死拼活的阿岭:郡主你不厚道,怎么能趁我不在帮你弟弟挖我墙角![○?`Д?? ○] 还有一更会晚一点,建议明天再看 抱歉昂,这两天有点忙,会尽量调整好,按时更新,么么(*  ̄3)(ε ̄ *) 感谢在2023-01-26 21:02:17~2023-01-27 21:2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酒酒 20瓶;于嗟鸠兮、沐梓、狸猫 10瓶;随心 6瓶;嗷嗷酱、咕咕哒、夏天的风 5瓶;明镜染秋霜 2瓶;May、你要不要来碗羊肉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猛药 ◎穆昭朝:“………………”◎ 穆昭朝懵了一会儿, 最后轻咳了一声,缓解现下只有她自己感觉到的尴尬, 笑呵呵道:“以前没条件, 也机会学骑马,所以也识别不出马儿的好与不好,但最近想买一匹马儿送人, 想着陈小公子武学世家,又热心肠, 就托陈小公子帮忙寻摸了一匹来。” 婴宁郡主面色微微一顿。 是托弟弟帮她买的么? 不是送的? 那他怎么不同她说清楚? 见穆大小姐一脸坦诚, 又特意这般解释, 肯定是刚刚察觉到了什么。 婴宁郡主登时有些说不出的感慨。 既没想到,她会这般敏锐, 又很欣赏她的坦诚大方。 这样心思敏捷,又大方率真的女孩子,可是不多了。 两人视线相接, 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出了彼此的想法。 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 片刻后,两人同时笑出了声。 婴宁郡主虽已为人母,但因为这个时代男女成婚都早,婴宁郡主现在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和穆昭朝真实年龄也差不多, 两人其实能算得上是同龄人。 再加上一些想法, 和处世的态度有些接近, 倒也能说一句志同道合。 这一笑,刚刚那股诡异, 又有些尴尬的气氛, 便散了。 婴宁郡主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 看得更开,更远一些。 原本,她以为弟弟对穆大小姐有意,不管是谁,只要弟弟喜欢,她都喜欢,是穆大小姐的话,她更喜欢也更开心。 但既然是一场未曾说出口的乌龙,她也不会太纠结。 缘分这种东西,是很玄妙的,既然不是,那她自然不会再提。 只不过穆大小姐这份豁达自若的态度,倒是让她更欣赏了。 “穆大小姐要是对骑马感兴趣的话,”婴宁郡主笑着道:“我在东郊有个马场,离庄子不远,穆大小姐可随时过去。” 穆昭朝笑着道谢:“多谢郡主美意,等过几日,哥哥回来,让哥哥陪我过去,免得我一个人马背都爬不上去……” “这有什么难的,”婴宁郡主道:“穆大小姐若是有意,派人去郡主府传个话,我可以陪穆大小姐练练。” 一个郡主,愿意陪自己练马,穆昭朝还是有些惊讶的。 “怎么?”见她面色迟疑,婴宁郡主笑了笑:“穆大小姐不愿意?” 穆昭朝笑了:“郡主喊我阿棠就行,总喊穆大小姐,怪生分的。” 婴宁郡主点点头:“阿棠?可以。 “等我学会儿了罢,”穆昭朝解释道:“学会后再找郡主讨教,免得在郡主面前出丑。” 婴宁郡主诧异地看她一眼:“我还以为阿棠不在意这些。” 穆昭朝一脸正色:“有时候还是会在意一点的,一些个人无法改变的事,只能不在意了。” 这个说法,让婴宁郡主沉思了会儿,而后点头:“阿棠说得有道理。” 她是真的有着不符合年龄的豁达和通透。 从她刚刚的反应来看,怕是对弟弟并无意,这么好的女孩子,弟弟没福气呢。 穆昭朝收回视线,看着正眼巴巴一脸期待看着她的念儿,笑着道:“念儿想去跑马了?” 念儿点头:“是的。” 穆昭朝又道:“我不会骑马,不过可以帮你牵着马,在山庄走一走,花圃里零零散散开了一些花,带你和远儿去看看?” 两个小家伙齐声说好,咕嘟咕嘟,三两口喝完自己杯子里的青汁,就催促着昭朝姐姐去跑马,看花圃的花。 被两个小家伙一搅合,穆昭朝心情确实好转不少,就连精神都恢复了大半,又有郡主坐镇,她都没那么焦虑了。 “郡主要不要一块过去看看?”起身时,穆昭朝看着婴宁郡主。 她觉得婴宁郡主可能没有陈小公子说得那么严重。 不过她拜托陈小公子的事,他都尽力还那么快地给办了,她当然也会尽心尽力,没等婴宁郡主开口,穆昭朝便道:“一块过去看看罢,郡主来了两次,都还没有在我的庄子上逛过呢。” 因为刚刚的误会,她这么盛情相邀,婴宁郡主倒是不好再拒绝,便点了头。 念儿继承了其父的英姿,小小年纪,不用人帮,自己就能翻身上马,且动作十分利落。 念儿的马是匹通体雪白的小马驹,穆昭朝瞧不出是什么品种,但毛色十分好看。 通体雪白就算了,在太阳底下还闪闪发光,神圣又梦幻,尤其念儿粉雕玉琢,可爱非常,活脱脱像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一般。 偶尔昂起小下巴,傲娇的模样,更是贵气十足 。 虽然她一再强调自己会骑,穆昭朝还是帮她牵住了缰绳,就让她坐在马背上优哉游哉往花圃那边走。 念儿也乖,哪怕再想跑马,见昭朝姐姐不让,她也没再坚持,就乖乖在马背上坐着,时不时笑咯咯接两句话。 经过段时间的打理,庄子的布置已经初见雏形,说是庄子,倒瞧着是个园子。 婴宁郡主看了眼主动帮姐姐牵缰绳,迈着小短腿走在前面的远儿,笑了笑:“阿棠这里确实很好,难怪这些天,不少人过来府上打听。” “打听?”穆昭朝没听懂:“打听什么啊?” 她这里有什么好打听的。 婴宁郡主看着她笑了笑:“宁远、哦,不,现在应该叫有家山庄,你的这个有家山庄,现在很是出名,有几个平日里有些往来的夫人,也想来庄子上看看,又苦于和你不太熟,想从我这里走走你的路子。” 穆昭朝笑了:“可以啊,凡是有人问到郡主跟前的,郡主让她们只管来就是。” 她这么爽快,婴宁郡主反倒多思量了一下:“不挑选一下?” 穆昭朝不在意道:“来了这边再挑选也是一样。” 婴宁郡主提醒道:“那样会得罪人。” 穆昭朝挑眉看过来:“有些人,或早或晚,总要得罪的。” 婴宁郡主:“……” 少顷,她轻轻笑出了声。 恰好远儿回头:“母亲,你和昭朝姐姐在说什么呢?笑得真好看。” 闻言,穆昭朝也笑出了声。 远儿又道:“昭朝姐姐笑得也好看。” 婴宁郡主难得逗了儿子一句:“我和你昭朝姐姐谁笑得好看啊?” 远儿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昭朝姐姐,小眉头皱起,认真思索了好一会儿,而后又一种很沉重的语气道:“都好看!” 穆昭朝和婴宁郡主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 许是刚刚那个误会和微妙的尴尬下,两人相视一笑拉近了距离。 也许是接触时间长了些,两人了解得更多了些,这一笑更是带上了几分默契,相处着也更觉轻松自在。 还没走到花圃,经过菜地时,看着几日不见就变了个样子的菜地,两个小家伙都来了兴致,念儿直接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利落落地后,就和弟弟手牵着手往菜地那边走。 穆昭朝陪着他们玩了会儿,一一解答他们对于各种菜的疑问,顺便教他们认菜,一抬头,就看到婴宁郡主正神色复杂地看着不远处的桃林出神。 穆昭朝想了想,示意了下乳母她们好生照顾两个小主子,便走回到婴宁郡主身旁。 听到脚步声,婴宁郡主转头看过来。 她眼底的悲伤都快具象化了,穆昭朝想忽视都难。 穆昭朝也有些不忍心,她想了想,道:“郡主想不想过去看看?” 婴宁郡主迟疑片刻,点头:“嗯。” 穆昭朝便在前面带路。 虽然瞧着挺近,但要上坡下坡,走过去还是需要段时间的。 婴宁郡主没有主动开口,穆昭朝倒不好在这个时候提什么,便静静陪着她。 过了片刻,婴宁郡主突然道:“阿棠昨日是不是没睡好,瞧着气色不是很好。” “哥哥离京了,”穆昭朝如实道:“有点担心他。” 婴宁郡主了然点头:“兄妹情深。” 穆昭朝也回道:“郡主和陈小公子也是如此,陈小公子也很关心郡主。” 婴宁郡主面色微怔,而后嘴角轻轻扯了扯。 穆昭朝猜,婴宁郡主故意已经猜到了,不过她不说破,她也不会主动提。 又走了几步,婴宁郡主又道:“穆将军是去河北了罢?” 婴宁郡主本就出身武将世家,夫君亦是军中威望极盛的武阳侯,虽然武阳侯已经离世多年,但极威仍在,汝南王府那事,瞒得了旁人,瞒不了故交遍布的陈家和郡主。 “是的,”穆昭朝也没打算在什么都知道的婴宁郡主面前遮掩什么,不过她还是多解释了一句:“哥哥担心小陈将军。” 满京城都知道穆初元和陈觉是至交好友。 这解释合情合理。 婴宁郡主思量片刻,又道:“裴昂昨日也去了河北,我修书一封,让他去穆将军那边看看,能帮忙就帮一把,也能给阿棠带些消息回来,就不用这么担心了。” 穆昭朝愣住。 婴宁郡主看她一眼:“怎么?” 穆昭朝忙道:“不、不用了,太麻烦郡主和陈小公子了,哥哥那边……我也只是有点担心。” 婴宁郡主轻轻笑了下:“不麻烦,裴昂本就在那一带去拜见一位曾经的故交,顺路的事,阿棠不用这么客气见外。” 婴宁郡主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她既然说顺路,穆昭朝便也没再拒绝。 陈家和武阳侯在军中的力量还是不容小觑的,虽然陈小公子现在并无什么实权,但在军中面子极大,有他在一旁帮衬着一些,再有哥哥和亲卫。 若是这样的阵容都不能让小陈将军免于这场祸事,那就是命定的,谁去了也不成。 “多谢郡主。”穆昭朝认真道谢:“等陈小公子回京,我再好好感谢他。” 她是真的很感激。 婴宁郡主不在意道:“不用这么客气。”裴昂在某些事情上,迟钝得紧,这也算是帮他创造一些机会了。 至于能不能抓住,看他的命了。 思绪刚撇开一些,抬头就看到了璀璨如烟的桃林。 桃花灼灼,花香怡人,婴宁郡主脚步不自觉停下,站在那儿怔怔瞧着面前这片桃林。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当年与他在桃林初遇的一幕。 那片桃林,远不如眼前这片桃林绚烂。 但却是她此生,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转眼已经六年。 她种了满院桃花,现在只剩她一个人,睹物思人。 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穆昭朝没有转头看,也没开口,只是安安静静地在一旁陪着她。 良久。 她才听到身旁被悲伤笼着的人,轻声道:“很美。” 她想告诉他,她发现了一片很漂亮的桃林,却不知道到哪里说,更不知道该怎么让他知道。 穆昭朝顿了片刻:“听闻郡主喜欢桃花,若是有时间,郡主可以随时来赏。” 婴宁郡主突然语气轻松道:“不用了。” 穆昭朝从她这语气里听出不一样的情绪,稍稍怔了下。 她不打算劝她放下悲痛,放下过去。 这么多年,肯定不少人劝过了,她若能听得进去,陈小公子也不至于求到她头上。 就在这时,念儿和远儿的喊声远远传来。 穆昭朝转头看了一眼,两个小家伙在菜地玩腻了,正迈着小短腿你追我赶地朝这边跑过来。 一边跑还一边喊人。 因为偏头看过来,眼角的余光能看到婴宁郡主脸上表情的变化。 很细微,但她确实捕捉到了。 她看了看念儿和远儿,沉吟片刻,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郡主知道没有父母的孩子在这个世界上活得有多苦多难么?” 婴宁郡主显然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话搞得有些懵,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穆昭朝却对着她笑了笑:“我知道。” 想到她曾经的经历,哪怕是被平昌伯府找回来,日子都没有过得很舒心,婴宁郡主:“……” 她眸色轻动,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穆昭朝却看出来了:“郡主是想说我有父母么?” 婴宁郡主嘴角抿了抿。 穆昭朝笑得十分坦荡:“其实我没有,不过这话我就偷偷跟郡主说。” 婴宁郡主:“………………” 念儿和远儿已经跑了过来,距离不算远了,都能清楚地看到两人咯咯笑时露出的亮晶晶的小乳牙。 穆昭朝看两个小家伙,又道:“没有父母的孩子,除了平安健康长大,什么都有可能在他们身上发生。” 这话犹如一记重锤,直接锤进婴宁郡主灵魂里。 若是旁人同她说,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这话从穆昭朝嘴里说出,她那些经历…… 这话,便震得她眼前都有些发晃。 她知道穆昭朝想跟她说什么,但她这几句话,又像是什么都没说,可细想之下,却又是什么都说话。 婴宁郡主怔在那儿,看着念儿和远儿欢快地朝她跑过来,脑袋都还在阵阵发昏。 穆昭朝想了想,又说了一句:“虽然会有别的亲人出现,但父母总归是与旁人不同,个中痛苦,非亲身经历不能理解。” 都这么多年了,婴宁郡主肯定什么道理都听过了,她也就不废话那么多,与其啰啰嗦嗦,不如直接上猛药,沉疴还需猛药治! 婴宁郡主:“………………” “母亲!” “母亲——” 穆昭朝话音刚落,念儿和远儿就朝她们扑了过来。 两个小家伙,一人抱着母亲一条腿,仰着头,把手里捉的蚂蚱给她看:“看,蚂蚱!” 好半天,婴宁郡主都没说一句话。 两个小家伙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并没有立马离开,而是歪着小脑袋,又喊了一声:“母亲?” 婴宁郡主眼眶突然有些热。 呼吸间的功夫,两眼便蓄满了泪,可能是太沉重了,也可能是太滚烫了,刚蓄满,便逃脱眼睫的束缚,掉下来,砸在两个小家伙脸上。 念儿和远儿吓坏了,忙丢了手里的蚂蚱,抓着母亲的衣服,要给她擦眼泪: “母亲,你怎么了?” “怎么哭了?” 两人一人一句,很快就带上了哭腔。 就连远儿小眼睛都红了。 婴宁郡主蹲下来,抱了抱他们,又笑了笑:“没事,母亲就是刚刚被风眯了眼睛。” 两人忙给她擦泪。 婴宁郡主笑着笑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两个小家伙心疼坏了,几乎要哭出来。 到底是将门虎女,婴宁郡主很快便调整好情绪,又笑着安慰两个小家伙:“没事的,没事,就是迷了眼睛,很快就好了。” 穆昭朝没有插话,见她情绪稍稍稳定些,默默给她递了个手帕。 婴宁郡主擦掉脸上的眼泪,好一会儿,才轻轻对穆昭朝道:“谢谢。” 穆昭朝只当没听懂,笑了笑道:“一个手帕而已,郡主不必这么客气。” 婴宁郡主一怔,而后也笑了。 这一笑,那阵悲痛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婴宁郡主眼底的神色,也更清亮了些。 “哎呀!”念儿最先反应过来,惊呼道:“刚刚抓的,给母亲看得蚂蚱,不见了!” 远儿也想起来了,也跟着道:“是啊,跑掉了!怎么办啊?” 穆昭朝原本要开口,但注意到婴宁郡主的神色又把话咽了回去。 “我陪你们重新抓罢,”婴宁郡主蹲下来,和两个孩子平视:“抓两只,赔你们一人一只?” 念儿和远儿顿时就很开心:“好啊!” “那我也要再抓一只送给母亲。”她笑眯起眼睛,鬼灵精道。 远儿也道:“我也要抓一只……唔,我要抓两只,送给母亲一只,再送给昭朝姐姐一只……” “对哦,”念儿恍然道:“我也得再抓一只送给昭朝姐姐。” 穆昭朝闻言,也笑了笑道:“那好罢,那我也抓两只送给你们。” 于是,两大一小,便在这个桃花满天的春日里,弯着腰在草地上寻宝一样抓现在还不怎么多,个头也尤其小的小蚂蚱。 好容易抓够了蚂蚱,也到了午饭时间。 一回到院子,婴宁郡主便修书一封,让人去给陈小公子送话。 可能是因为昨夜没睡好,今日又陪着念儿远儿玩了大半天,也可能是因为婴宁郡主给陈小公子传了话帮衬安了她的心,这一夜穆昭朝睡得极香。 第二天傍晚,知道她很担心,哥哥和陈小公子的信,就一前一后,送到了庄子上。 一封上写道:都好,勿念哥哥 一封上写道:穆将军一切顺利陈裴昂 穆昭朝这颗心总算落回到了实处。 虽然不那么担心了,但穆昭朝每日里还是不是太有心情玩乐,茵茵几次邀她,她都没出去。 第四日,给哥哥还有聂峋做的衣服都做好了,年妈妈亲自送了过来。 看着这几套衣服,穆昭朝突然有点恍惚,明明只有四日,却像是很久没见到哥哥还有聂峋了。 她甚至都有点怀念小陈将军在庄子上插科打诨,扭扭捏捏同她讨要东西送人的样子。 好在,第六日终于收到哥哥的信,说一切顺利,一日后就能回京。 这日一大早,穆昭朝就让庄子上忙碌起来,准备给他们接风。 直到傍晚,三人才一前一后,到了庄子上。 得到消息,穆昭朝急匆匆往庄子外去迎。 先看到的是哥哥。 哥哥精神不错,气色也好,只是有一些疲累,没有受伤,穆昭朝放心了些。 然后是小陈将军,唔,很难得,小陈将军竟然也活蹦乱跳的,并没有原书里‘重伤’‘九死一生’,甚至气色比哥哥还要好。 太好了! 穆昭朝在心里欢呼一声,看来提前部署还是能改变一些原本的命运的。 这不,小陈将军就逃过了这劫。 她嘴角刚刚扬起,欢喜劲还没全部上脸,就看到哥哥和小陈将军身后,脸色苍白,胳膊上裹着厚厚绑带从小臂缠到肩膀的聂峋。 穆昭朝:“………………” 她上扬的嘴角,几乎是瞬间便回落。 脸上笑意全无。 作者有话说: 阿岭:她在心疼我欸(#^.^#) 这两天实在太忙啦,明天开始调整,争取18:00按时更新,么么(*  ̄3)(ε ̄ *) 感谢在2023-01-27 21:23:46~2023-01-27 23:5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hantom C 2023瓶;旺仔 10瓶;进入闲者模式怎么破 6瓶;书虫588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真相 ◎穆昭朝:“——?!”◎ 这、这是怎么回事? 穆昭朝定在那儿, 没再往前走一步,震惊地看着胳膊被包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也看不出到底受了什么样的伤的聂峋。 聂峋也正好抬头看过来。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还是穆初元瞧出妹妹神色不对, 以为妹妹是被吓到了,忙解释道:“阿岭胳膊受了点伤,已经看过大夫了, 伤势现在趋于稳定,不严重, 就是面积大, 才包得严实些。” 说着, 他往侧边走了走,挡住妹妹的视线, 不让她看了——好不容易回来,急着见妹妹,忘了妹妹胆子比较小了。 聂峋迟疑片刻, 也往穆大少爷和小陈将军身后躲了躲。 穆昭朝:“……” 怎么还躲起来不让她看? 在合伙骗她? 她上前, 躲开哥哥和小陈将军,几乎是直视聂峋。 “怎么伤的这么重?”穆昭朝道:“怎么伤的?到底伤哪了?” 看着她沉着的脸,还有微蹙的眉心,聂峋眸色动了动, 轻声道:“就是一点儿刀伤, 没伤到骨头, 大夫说了, 养几日就好,不要紧。” 穆昭朝看着他白的没有血色的脸, 一点儿都不信他这个说辞。 “真的没有大碍, ”小陈将军挨了好友一胳膊肘之后, 忙道:“陈小公子请了齐老太医看过了,齐老太医的医术你该知道的罢,他老人家都说了不碍事,好生休养些日子就好了。” “一点儿刀伤包成这样?”穆昭朝还是不信:“什么样的刀伤需要包成这样?包成这样了,还说不碍事?” 小陈将军下意识看了穆初元一眼,而后又看了看聂峋。 三人的眼神交流,又怎么可能逃得过穆昭朝的眼。 在她眉头拧紧前,穆初元这才说道:“刀伤确实不重,就是又有些烧伤……不算严重,但需要包扎起来,所以瞧着骇人。” 烧伤? 穆昭朝脸色并没有变得多好看,反而更沉了。 “真的没事,”聂峋看着她的眼睛,一脸平静地道:“只是瞧着吓人,你看我活动都没有问题的……” 他说着胳膊就要活动给她看,穆昭朝脸色大变:“你别乱动!” 聂峋面色顿了下,而后抿唇笑笑:“好,我不乱动了。” 竟然还笑得出来? 穆昭朝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 聂峋稍稍一怔,嘴角的噙着的笑意却更浓了。 “没有大问题就好,”见他们神色都很轻松,聂峋除了脸色难看些,胳膊确实也能动,穆昭朝这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轻轻皱着眉头:“怎么烧伤了?” 不是去剿匪么? 放火烧山了? 穆初元和陈觉下意识看了聂峋一眼。 只见聂峋面不改色心不跳,一脸淡定地道:“都是我不小心。” 人都平安回来了,还受了伤,穆昭朝想了想,板着脸总归不太好,更别说指责了。 没人愿意受伤。 原本这趟就凶多吉少,能落得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老天保佑。 穆昭朝神色缓和了些,轻轻道:“不要说这种话,好好养伤最要紧,烧伤最不好养,平日里一定得多注意着,千万不能感染了。” 聂峋笑着点头:“好。” 其实他更想听她多骂自己几句,再多瞪自己几眼。 骂声还有冷脸里,都是她对自己的关心,他分得出,也很……喜欢。 从来都没有人这样子关心在意他。 穆昭朝从记忆力搜刮烧伤的养护,比如饮食还有日常护理,一一叮嘱他。 聂峋也不说话,就抿着唇笑着,安安静静听她说。 几日不见,她好像更温柔了,也好像脾气更大了? 不过都没关系,无论什么样子,都是她,依然那么好看…… 说着说着,穆昭朝突然想起来什么,她眉头拧起看向哥哥和小陈将军:“小陈将军刚刚说,陈小公子请了齐老太医看诊,还有谁受伤了?” 把齐老太医请来,绝不可能单单是给聂峋看诊。 更不用说,看他们神色言行,聂峋这伤肯定算不得多严重,那为何会连齐老太医都请来? 换句话说,若只有聂峋受伤,绝对不会去请齐老太医出山。 穆初元和陈觉互相对视一眼,显然都有些迟疑和惊讶,连嘴角的笑都顿住了。 神色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片刻后,小陈将军哈哈一笑道:“没有谁受伤,都是些小伤,这次任务还是挺顺利的,并没有多大伤亡,昭朝妹妹是不是又多想了啊?哈哈……” 陈觉笑到一半,见昭朝妹妹脸色越来越沉,他笑不下去了,把笑一收,乖乖站在那儿,不吭声了。 穆昭朝看了看小陈将军,又看了看哥哥,他们这个反应,摆明了有鬼。 当然就算不是这个反应,穆昭朝也绝对不会被小陈将军三两句话就给糊弄过去。 见他们没有开口的打算,穆昭朝道:“我去陈国公府,亲自问陈小公子。” 说着就要往外走,陈觉忙用胳膊肘撞了好友一下,示意他快点的,他扛不住了。 “哎……”穆初元上前挡住了妹妹的路,有点不好意思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我从马上摔下来,昏迷了一会儿,其实没什么事的,都是他们大惊小怪,非要齐老太医请过来。” 穆昭朝:“?” 从马上摔下来,昏迷了一会儿? 这话穆昭朝怎么听怎么不信,槽点太多,她实在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好,相比着吐槽她还是更关心哥哥的身体。 “现在感觉怎么样?”穆昭朝前前后后打量哥哥:“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别瞒着我,不舒服就要说出来……” “没事了,”穆初元拦住她,不让她转来转去,笑着道:“真的没事,都是他们大惊小怪,我自己的身体我还能不清楚,你瞧着我现在像有事的样子么?” 话落,就堆满笑看着她。 穆昭朝盯着他看了看又看,气色确实还行,刚刚回京,会有些疲累也属正常。 但她还是没放过他:“摔下马昏迷,是脑袋磕到哪里了么?” 要不然怎么会昏迷? 脑袋磕到这可不是小事。 说着,她伸手就要摸哥哥后脑勺。 穆初元下意识往后一躲。 穆昭朝:“……” 陈觉不禁深吸一口气,真真是绝了,昭朝妹妹怎么能猜得这么准,哪里是个种菜种花的千金小姐,分明就是个神探罢! 他以后在她面前可是要小心点,千万不能撒谎,要不然被揭穿了,就会像子帧现在这样子——尴尬。 对上妹妹疑问的双眼,穆初元干巴巴笑了下:“没、没有。” 穆昭朝转头看向小陈将军。 刚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默下定决心的陈觉:“……”怎么又盯上他了? 他愣在那儿片刻,最后在心里叹了口气。 罢了。 还是实话实说罢,昭朝妹妹明显聪明得很,糊弄她根本不行。 还不如老老实实交待,也免得这么煎熬。 “子帧被重物打中后脑,摔下马昏迷了两天一夜,”陈觉一边陈述事实,一边觉得,话就该说明白了,要不然昭朝妹妹肯定会胡思乱想更加担心:“原本昨日就该回京的,但子帧没醒,就耽搁了一天,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真的没事了,齐老太医亲自把的脉,你……” 见昭朝妹妹面色不太好看,陈觉马上又道:“你不信我,也得信阿岭罢?” 说着他把聂峋拉过来了些,让他直面穆昭朝。 “阿岭,你跟昭朝妹妹说,齐老太医是不是说,子帧没有大碍,只需要好好休养几日?” 穆昭朝视线也顺势移到聂峋身上,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 乍然被拉过来的聂峋:“……” 对视片刻,他认真地点了点头:“齐老太医确实说穆大少爷没有大碍。” 穆昭朝盯着他的眼睛,好一会儿才道:“行罢,这次就信你们了。” 把视线从聂峋身上移开,穆昭朝又看向哥哥:“打到哪里了?我看看。” 穆初元有些不好意思:“都好了。” 穆昭朝眉头一皱:“我看看!” 穆初元:“……好罢。” 他稍稍低头,好让妹妹能看得到自己的后脑勺。 知道他脑袋被重物打过,穆昭朝没再上手,而是垫着脚仔细看。 是后脑勺和耳后的位置,没破皮,就是还有一点点肿,瞧着倒是还好。 见妹妹神色缓和,穆初元笑着道:“都说了没事的。” 穆昭朝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走的时候,叮嘱你要小心些。” 穆初元点头:“嗯,是我大意了,都怪我,让妹妹担心了。” 陈觉看了看昭朝妹妹,又看了看好友,轻叹了一口气:“都怪我,子帧也是被我连累了。” 穆昭朝看了他一眼,心道,当然怪你。 不过她也没真的把责任都推到小陈将军身上,本就是被安排了。 现在这样也已经算很好了。 “是我大意了,”陈觉认真想了想,诚恳检讨:“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更没想到我手下的兵会……总之日后一定引以为戒。” 听哥哥解释了,穆昭朝才知道。 她竟然全都猜中了。 官匪勾结是一方面。 小陈将军带去的精兵里有奸细才是致命的。 也不能说是奸细。 真是奸细反倒会露出马脚,而是匪首在很多年前,救过这小兵一命。 小兵也是在冲上山,所有人抓住匪首后,才认出了当年的救命恩人。 匪首就让他放了自己。 小兵内心挣扎,匪首瞧准了他正义心强,以救命之恩‘恳求’,放了他一命,他不会再做坏事。 小兵被救命之恩裹挟,心软,便在夜里偷偷放了他。 匪首脱了困,就反击,杀了放他的人不说,还要杀了陈觉泄愤。 穆初元便是在替陈觉挡致命一击时,后脑勺被重物打中,摔下马。 穆昭朝听完经过也有些无语。 这剧情可真是太针对小陈将军了。 都圆满结束了,又跑出来个欠匪首救命之恩的小兵,她就说,以陈将军还有小陈将军的战术修养,怎么可能会载那么大的跟头。 果然有猫腻。 这种意外,还真是难防得紧。 陈觉脸上稍稍有些落寞,毕竟那个丧命的兵,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落得这个下场,他心情也很复杂。 但这次事件也给了他教训。 “日后一定更加谨慎。”他沉默了片刻,郑重道。 穆昭朝知道以小陈将军的战术修养,肯定会吸取教训,不过她还是多说了一句:“你们以后都要多加谨慎才是,领兵打仗,本就变数多,小心驶得万年船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陈觉反思地快,抽离地也快,听到她这话,笑了笑道:“昭朝妹妹说得对。” 穆昭朝看着他,又说道:“骄兵必败,引以为戒。” 陈觉一下就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郑重点了点头:“昭朝妹妹说得对。” 穆昭朝笑了:“我什么都不懂,就是从小养成的习惯,谨慎小心,总归不会出错。” 陈觉也笑了笑:“大智若愚,昭朝妹妹是有大智慧的。” “不要给我脸上贴金了,”穆昭朝这才道:“快进去罢,给你们预备了接风宴。” 陈觉马上一脸惊喜:“别的不说,我想昭朝妹妹这里的好吃的,可是想了好多天了,今天一定敞开了吃。” 穆昭朝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他们快些进去,转身的时候,又看了聂峋一眼:“真的没事么?” 聂峋摇摇头:“没事。” 穆昭朝有心说他不用强撑,但想了想,他这样的年纪就是要强,而且他自尊心还强,说这些也没用,不如待会儿过给他带些补品和药品。 正要往里走,聂峋突然道:“那个……我还带了东西给穆大小姐。” 穆初元和陈觉这才想起来,也纷纷道:“啊,差点忘了。” 三人里,就陈觉完好无损,没受一点儿伤,他主动跑到聂峋那匹赤马旁,从马鞍两边的袋子里抱出四个花盆。 看清楚陈觉抱出来的四盆都是辣椒,穆昭朝:“……” 哪里弄来这么多辣椒苗? 一盆里都有五六棵,四盆就是而是多棵。 穆昭朝又惊喜,又震惊。 而且刚刚小陈将军说了,都是聂峋给她带的。 他到底从哪里弄来的? 尤其是走过去,仔细查看后,每棵幼苗都长得极好,显然是被精心照料的。 穆昭朝看了看面前的几盆辣椒苗,又看了看聂峋,到底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哪里弄来这么多啊?” 聂峋笑得一脸云淡风轻:“就是这次剿匪,正好碰上了,便给穆大小姐寻了来。” 这话,让陈觉不自觉看了他一眼。 当然也就一眼,看完,陈觉在心里默默地对聂峋竖了个大拇指。 此次一行,他更加明白昭朝妹妹为什么这么抬举聂峋了。 是个人才。 能屈能伸,主要是他真能把命豁出去,是个不可多得的勇士。 当然也有谋略,就是…… 他视线在手里花盆的幼苗上打了几个转后,补充了一句:就是有时会意气用事。 当然,不是说他不好,陈觉是很佩服他的。 就为了这么几盆昭朝妹妹很在意很喜欢的番椒苗,孤身闯火海。 要不然,胳膊哪能会烧伤? 幸好没出事,烧得也不算严重。 这样的性格,也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双刃剑,端看怎么看待了。 因为哥哥和聂峋受伤的阴霾,被这几盆辣椒苗稍稍冲淡了些,穆昭朝脸上总算有了笑意。 “这么多,”她看了又看,主动结果一盆抱在手里打量:“阿岭真厉害。” 陈觉也觉得这件事上,阿岭是有些厉害的。 毕竟这份胆量和勇气,不是任何人都有的,他也点了点头道:“阿岭确实厉害。” 见她如此开心,聂峋只觉得胳膊上这点疼压根就不算什么。 穆初元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那几盆番椒苗,也嗯了一声:“我和明元找了这么久,都还没找回来一棵,阿岭凭一己之力,都找到了这么多,很厉害。” 话落,他又看向聂峋:“阿岭,你下次再准备找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 这样显得他很废。 妹妹统共就拜托他这一件事,他到现在都还没办成,妹妹对他还这么好,这么关心他,他惭愧得紧。 聂峋嘴角的笑顿了顿,而后点头:“好。” 穆大少爷是穆大小姐承认的家人,他既开了口,他当然无有不可。 不过这次这样的就算了,平和些的方式时,再同穆大少爷说。 他可以冒险,总不能拉着穆大少爷一起冒险。 这么会儿的功夫,他注意力又被穆大小姐脸上喜出望外的神色吸引,抬眼看过去。 就知道她会这么开心。 看了片刻,他勾了勾嘴角。 值了。 陈觉和穆初元交换了个眼神,显然都还记着过来时,聂峋对他俩的请求。 不让他们跟昭朝妹妹说他得到番椒苗的过程。 陈觉是有些不太能理解,但他都开了口,本就是他的事,自然会答应他。 “昭朝妹妹,还有个喜讯呢,”陈觉四下看了看,主动道:“阿岭这次立功了,升职了!” 穆昭朝从辣椒苗上抬头,一脸惊喜:“真的?” 陈觉点头:“当然是真的,这次剿匪,阿岭立了大功,一人一骑,成功取下匪首首级,还救了不少被掳走的百姓,有勇有谋,破格提拔为骁勇校尉。” 穆昭朝看着聂峋,笑了:“厉害!” 骁勇校尉虽只是武官刚入流的小官职,但至此也算是有官身了。 虽然有几方在提携,但到底还是他自己争气,这才进军营没多久,就立了大功,其资质可见一斑。 对上她夸奖的笑眼,聂峋苍白的脸,稍稍透出几分红晕:“都是穆大小姐厚爱,我才有这个机会。” 穆昭朝否认了他这个说法:“打铁还需自身硬,还是阿岭自己够努力,是金子,总归是会发光的,这不就发光了么?” 聂峋微怔,傍晚的余晖落在他清澈深邃的眼底,犹如跳动的火焰般。 她就这么相信他啊? 说不清是欢喜还是激动,总之心绪很复杂,心脏跳动地也有些剧烈。 怔怔看了她片刻,聂峋这才轻轻眨了眨眼睛,抿起嘴角笑了。 “走罢,”穆昭朝捧着手里的辣椒苗,在前面带路:“快点都进去歇歇,正好可以吃晚饭了。” 丹若和桃枝可是眼睁睁看着大小姐这几日心生不安宁,现在终于结束了,大小姐还这般开心,丹若笑着接了一句:“打从昨日收到大少爷的信,说今日回京,大小姐就开心地不行,今日一早就开始准备这顿饭了,就等着给大少爷小陈将军还有阿岭接风呢。” 穆昭朝笑着对丹若道:“现在要喊骁勇校尉。” 丹若正要喊,就听到聂峋道:“还是直接喊名字罢。” 喊官职,他不适应。 而且,在她面前,他永远都是最初的那个他。 不管是校尉也好,还是以后有可能的什么官职也好,他都是他。 穆昭朝看他一眼。 聂峋对她笑了笑:“在大小姐面前,我永远都是阿岭。” 穆昭朝心道,等你成了王爷肯定就不这么说了。 不过,既然你现在这么提了,那就还是喊阿岭好了,反正这个称呼也不会喊太久。 “那好罢,”她点点头:“那就还喊你阿岭。” 她也觉得喊阿岭更亲切些,哪怕只是短暂的亲切,也挺好。 回了小院子,把四盆番椒苗放好后,穆昭朝就过来亲自给他们煮茶,见聂峋在一旁站着,穆昭朝示意他:“阿岭也坐罢,你身上有伤,站着不方便。” 聂峋拒绝道:“我站着就好。” “坐罢,”穆昭朝又道:“要不然我把凳子搬你面前了?” 她说出口的话,向来做得到,聂峋只好依言入座。 今日一早起来就开始准备,饮食各项都备的很充足。 单是饮品,就准备了有大麦汁、豆浆、奶茶还有花茶还有龙井。 “这是前两日婴宁郡主带过来的明前龙井,”穆昭朝给哥哥和小陈将军冲泡了茶后,递到两人面前:“尝尝?” 给他们两人奉上茶后,递给了聂峋一杯大麦汁:“你身上有伤,饮食上要多注意些,这段时间以清淡为主,茶就别喝了,喝点大麦汁,或者豆浆罢。” 聂峋原本对喝什么并不在意,但她这么说,他心头就暖乎乎的,连手里的大麦汁都显得弥足珍贵。 “嗯。”他笑着应了一声,美滋滋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捏着茶杯喝大麦汁。 茶确实是好茶,婴宁郡主带过来的应当是宫里赏赐的贡品,打从武阳侯战死沙场,宫里便很照顾他们孤儿寡母,时不时便会有赏赐送到郡主府。 说是真的怜惜他们也好,说是收揽人心也罢,总归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穆初元和陈觉自然都喝出来了,好茶归好茶,虽然贵重,但真想喝,他们随时还是都能喝到的。 但有家山庄的大麦汁就不一样了,除了这里,他们在哪里都喝不到。 两人象征性地喝了一杯后,就纷纷要求要喝大麦汁——想这口都想这么多天了,茶随时都能喝,自然比不得清甜爽口又生津的大麦汁。 两人喝了大麦汁又喝豆浆,喝了豆浆又喝奶茶,一刻都没停下。 最后是穆昭朝看不下去了,拦下他们:“别喝了,喝这么多,还是混着喝,当心一会儿闹肚子。” 说到闹肚子,陈觉想起来上次的事,对穆昭朝道:“今日总算是喝到昭朝妹妹亲手煮的了!果然好喝!” 小陈将军当时首次喝,穆昭朝笑了:“小陈将军还在那里喝到过?” 陈觉不好意思笑笑道:“上次,就去剿匪前,阿岭来庄子上,说是昭朝妹妹给煮了奶茶,我那天军务急来不了,又十分想尝尝阿岭口中夸上天的奶茶,就让阿岭在家里给我试着煮了一锅。” 穆昭朝微微睁大眼睛,看了看小陈将军,又看了看聂峋。 聂峋喝大麦汁的动作微微顿了下,而后便装作若无其事,脸色平静地丝毫瞧不出任何异样。 “阿岭的手艺确实不错,”陈觉又道:“我喝着甚是好喝,就多喝了几杯,哪成想,就闹肚子了,当时还不太明白,听昭朝妹妹这么说,就是喝太多了,也是这奶茶太好喝,没忍住。” 穆昭朝眼皮轻轻跳了下,她下意识又看了看聂峋一眼。 聂峋刚好放下手里的杯子,正一脸浅笑地看着她。 穆昭朝收回视线,对上小陈将军还在继续的长吁短叹,哭笑不得:“水喝多了都难受,别说这么多饮品了,饮食要适量,要不然身体会很不舒服。” “昭朝妹妹说的对!”陈觉想了想,点头,神色认真地不得了,显然对于上次闹肚子心有余悸。 他这反应有点奇怪,穆昭朝没忍住多看了他一眼。 而后又看向哥哥,哥哥冲她眨了下眼睛,示意她不要问。 穆昭朝:“?” 陈觉像是在想什么事情,过了一会儿又道:“昭朝妹妹这些天有空么?” 穆昭朝看着他,笑了:“有啊,小陈将军有事要吩咐?” “吩咐谈不上,”陈觉笑着道:“过两日我带表妹来庄子上做客,不知道昭朝妹妹方不方便?” 天降文女主,俞三小姐俞卿若么? 穆昭朝沉吟片刻,点头:“自然是方便的,随时都欢迎。” 陈觉脸上的笑顿了一瞬,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双眼有些失神,听到这话,马上又扬起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穆昭朝又看了哥哥一眼。 穆初元便接过话:“过几日我要带妹妹去学骑马,你也带着你两个妹妹还有俞三小姐一块,人多也热闹些。” 陈觉神色顿了顿,而后:“好啊。” 他这反应着实反常,不过原本天降文男女主感情就是在这个阶段开始发生剧烈转变,小陈将军这个男二黯然伤神遗憾退场。 虽然小陈将军逃过了重伤这场劫,但男女主那条感情线,是不会变的,主剧情线,也不会因为小陈将军这个男二的一点点偏差发生变化。 估摸着,是在俞三小姐那边受到了什么打击。 瞧着都不欢脱了。 她想了想,主动提议道:“今日做了小陈将军喜欢吃的虾滑,还有松鼠桂鱼和东坡肉,小陈将军还有什么想吃的?今日有家山庄统统满足。” 陈觉兴致稍稍高了些:“香椿头还有么,上次吃了一次,至今念念不忘。” “有啊,”穆昭朝笑着道:“都准备好了,等会儿就开饭。” 陈觉又道:“我还想吃那个麻酱菘菜。” 穆昭朝点头:“等下就给你安排上。” 而后她又问哥哥,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在穆初元看来,只要是妹妹这边做出来的,他都喜欢吃:“你做什么我都喜欢吃,我不挑。” 陈觉直接拆穿他:“是谁回来的路上一直嘀嘀咕咕说想吃妹妹炸的鱼块和小酥肉了?” 穆初元面色一僵,转头看向陈觉。 陈觉佯装什么都没看到,自顾自继续喝大麦汁。 穆昭朝笑出了声:“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鱼和肉都是现成的,一会儿就炸好了。” 穆初元则是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外面的饭不好吃,好几日没吃到妹妹这边的饭菜了,想的慌,炸鱼块和小酥肉最方便携带,我才提了一嘴。” 穆昭朝点了点头:“这次主要是太急了,回头再有任务,提前说,提前给你们备好干粮。” 穆初元还没来得及开心,陈觉先一口应下:“昭朝妹妹讲究!以后有事情只管吩咐,我一定……” 穆初元捂住他的嘴,笑着对妹妹道:“也不用这么麻烦的。” 穆昭朝看了眼扒穆初元手要推开他的小陈将军,乐不可支道:“不麻烦,一会儿的事,哥哥还是先松开小陈将军罢。” 穆初元这才松手,陈觉立马扑过来要报仇。 穆昭朝没再看两人耍宝,而是看向聂峋,轻声问道:“阿岭有什么想吃的?” 聂峋正在小口小口喝杯子里的大麦汁,听到这话,抬头看过来。 穆昭朝笑吟吟看着他。 聂峋顿了片刻,勾起嘴角:“我都可以。” 穆昭朝想了想,道:“你现在身上有伤,还是最不好养的烧伤,饮食上要格外注意,那些重口的菜色,你最近就别吃了,多吃清淡些的,今天菜准备得多,清淡的菜色不少,不过……我再给你做个冬瓜肉丸汤罢。” 说着便起身要往厨房走。 聂峋也忙跟着起身:“不用了,大小姐刚刚说了菜色不少,我也不挑食,吃点就好。” 穆昭朝示意他坐回去:“没事,一会儿就做好了,就当是感谢你又给我寻了这么多番椒苗。” 聂峋更不能答应了:“本就是我该做的,大小姐这么说,我就无地自容了。” 穆昭朝笑了笑:“那就当,庆祝你立功升职。” 聂峋:“……” “坐着罢,”穆昭朝又冲他笑了下:“等会儿就做好了。” 身上有伤,恢复期,饮食既要清淡,也要营养充足。 今晚准备的菜色不少,不过汤的话不太适合聂峋喝,虽然喝别的也可以,但穆昭朝还是想单独给他做一碗汤,好好补补——脸色太白了。 挑了块里脊肉,打成肉丸,配上冬瓜做了个肉丸子冬瓜汤,肉馅还有剩,穆昭朝又顺手捏了几个小馄饨。 暮色四合,所有菜色准备好,便准备吃晚饭了。 收拾桌子时,穆昭朝看到小陈将军正在剥一个橘子,她眼皮猛地跳了下,上前把橘子从他手中拿走:“刚刚喝了那么多奶茶,就别吃橘子了。” 还好,她出来的及时,橘子汁刚剥开,还没来得及吃。 陈觉有些茫然:“为何?” “太酸了,”穆昭朝道:“你刚刚喝了那么多东西,再吃凉的容易闹肚子。” 陈觉恍然大悟道:“我就说呢!” 丹若和桃枝已经在把菜端了上来,穆昭朝这一边指挥着,让她们把合适的菜放到各人面前,听到这话,抬头看着小陈将军:“什么?” 陈觉一脸‘明白怎么回事了’的表情,认真道:“那天,我让阿岭给我煮奶茶尝尝,我就是喝了两大碗奶茶后,吃了个橘子,就闹肚子了。” 穆昭朝伸在半空中指挥布菜的手一顿,抬眼诧异地看着小陈将军:“吃了什么?” 陈觉:“吃了橘子。” 穆昭朝:“……” 她看了看小陈将军,又看了看为了方便上菜,起身站到一旁的聂峋。 聂峋正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穆昭朝:“?” 错觉么? 他不会……这么聪明吧? 连这点小动作都能看出来? 见聂峋一脸茫然,神色不似伪装,穆昭朝心道,应该是错觉,他总不能连这个都猜到了。 那日那么多人,她安排得那么缜密,难不成他一直盯着袁少卓。 但,就算一直盯着,也不应该能发觉,除非他成精了。 但看他这个表情,也不像成精的样子。 穆昭朝思量片刻,便冲她笑了笑:“准备吃饭罢,你坐这边,这些都是清淡些的,有助于伤口恢复。” 聂峋借着夜幕,成功蒙混过关,冲她笑笑:“好。” 这一笑,乖得很,像个乖乖甜甜的小奶猫。 穆昭朝特意把那碗小馄饨端给他:“给你做的,趁热吃。” 聂峋看了一圈,果然只有他有这碗小馄饨。 捏着勺子,低下头时,眼底的笑意几乎要飞扬出来。 嘴角更是上扬不止。 这顿晚饭所有人都吃得很开心,尤其是聂峋。 那碗冬瓜肉丸子汤,几乎被他喝光了。 吃完饭后,穆昭朝本想让他们休息会儿,聂峋却主动道:“番椒苗,不种上么?” 上次一找回来,她就迫不及待去地里种上了,还插了篱笆保护。 穆昭朝本想让他们好好休息下,等他们走了,再带着丹若和桃枝过去种上就好了,没想到聂峋会主动提及。 他一提,穆初元和陈觉便忙道:“要种上?我们去种罢!” 这多么天没来庄子上,今日还吃了这么多好吃的,合该做点什么。 这一推辞,最后变成一群人,一块去菜地,种那而是多棵番椒苗。 别说,二十多棵一种下去,还真有几分样子,瞧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种完回来,时辰已经不早了,聂峋和小陈将军一起走,临走前穆昭朝把前几日就做好的衣服拿出来给聂峋。 聂峋看着面前至少有三套衣服的包裹,整个人都愣住了。 “谢礼。”穆昭朝道:“这几日你好好休养,不要来庄子上了,骑马太颠簸。” 聂峋微微抿唇,而后道:“我可以坐马车。” 穆昭朝:“马车不颠簸么?” 聂峋:“会好一些。” 穆昭朝:“……” 她想了想,他可能是觉得自己一人待着也无趣,庄子上也清净,饮食也能多注意些,他想来就来罢……算了,明日让年妈妈看看,收拾出一间屋子,在庄子上住几日好了,伤那么大面积,来回跑,太影响伤口恢复了! “行罢,”她没把让他在庄子住的打算说出来,只是叮嘱道:“路上多注意。” 见她答应了,细碎光芒的笑意再次在聂峋眼底铺开:“嗯。” 送走聂峋和小陈将军,穆昭朝又把给哥哥做的两套衣服拿出来:“给你做的,应该是合身的,料子是那日外祖母给我的,我瞧着颜色趁你,就给你做了两套春装。” 穆初元:“……………………” 穆初元感动的差点哭了。 妹妹竟然给他做了两套衣服——虽然刚刚他很羡慕聂峋,但现在他不羡慕了。 “怎么了?”穆昭朝见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笑了:“不喜欢么?” “没有!”穆初元马上接过来抱在怀里:“我很喜欢!谢谢妹妹!” 穆昭朝笑笑:“你试试罢,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合适,我明日让裁缝改。” 穆初元立马摇头:“不用试,肯定合适。” 穆昭朝没说话,就看着他。 穆初元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好罢。” 等他试好出来,穆昭朝眼前一亮。 平日里他都穿的制服,要么是练功服,这样清浅的贵公子装束倒是不太多。 月白色尤其趁他。 矜贵中,又多了几分英气。 穆昭朝冲他笑笑:“好看!” 穆初元脸有点红,他低头看了看,也笑了:“我也觉得很好看,妹妹的眼光就是好!” 另外一套是一样的尺寸,这套合身,另外一套便不用试了。 穆初元转身却要去把衣服换下来,穆昭朝不解:“就穿着罢。” 穆初元:“待会儿要骑马,会皱的,我回头再穿。” 说完,人就进了屋。 片刻后出来,穿的还是来时那套,穆昭朝笑了一会儿,倒也没说什么。 衣服也试了,穆初元也得回了。 今天回来,他还没回伯爵府。 送哥哥往外走的时候,穆昭朝叮嘱他虽然没事,但也要好好休养几日。 穆初元抱着衣服,一边嗯一边点头,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终于被穆昭朝发现,诧异地看着他:“哥哥有话要跟我说?” 穆初元其实有些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说。 穆昭朝却瞧出了他心中所想,直接道:“哥哥就说罢,要不然我今天觉都睡不好。” 穆初元:“……那个,阿岭的伤。” 穆昭朝一听,脸色就变了:“很严重?你们今天合起伙来骗我的!” 穆初元忙道:“不是的!不严重,没有骗你。” 穆昭朝怀疑地看着他:“那是怎么回事?” 穆初元眼神有些闪烁,但话都起了头,也收不回来了,而且,他原本就有些纠结要不要帮阿岭保守这个秘密。 现在被妹妹追问,他想了想觉得,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阿岭的伤,”他沉吟片刻,说道:“是因为要冲进着火的仓库给你拿那几盆番椒苗,才被烧的。” 穆昭朝:“…………………………” 作者有话说: 阿岭:她亲手给我做了肉丸子汤欸(*^▽^*) 阿棠:竟然瞒着我这么多事……[○??`Д???? ○] 感谢在2023-01-27 23:50:02~2023-01-28 20:5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初筝 300瓶;戴着面具过日子~ 60瓶;雅蠛蝶 19瓶;他是凉人 8瓶;嗷嗷酱、咕咕哒 5瓶;旺仔 3瓶;May 2瓶;你要不要来碗羊肉串、翮靎龢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教训 ◎聂峋:“?”◎ 这趟剿匪之行, 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云淡风轻。 哪怕在出发前,都觉得十拿九稳, 但其实过程出奇的艰险。 若不是穆初元带了身手好的亲卫过去, 后面又有陈裴昂临时调动武阳侯旧部过去支援,小陈将军肯定凶多吉少。 饶是如此,也险象环生。 官匪勾结之下, 小陈将军形迹被暴露,山匪们早有准备, 原是想让小陈将军一行有去无回, 但穆初元悄无声息的支援, 打破了原本的局面,再有陈裴昂突然增援, 局势彻底逆转,呈一面倒碾压。 只是山匪到底有准备,见计划败露直接放火烧山, 想借机逃命, 火最先是从库房烧起来的,解救完被困的人质后,火势渐大,聂峋追击匪首时, 觑到库房里的番椒苗, 扯了个帐篷布往水缸里浸了水往身上一披就冲了进去。 他若只是冲进火里, 护得严实快点出来, 倒也没什么,但他要伸手从火里取东西, 胳膊就是这么被烧伤的。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 哥哥说的也很笼统, 但穆昭朝只要一想从熊熊大火中取这几盆番椒苗,就头皮发麻。 聂峋他……疯了罢? 不要命了吗! 见妹妹脸色凝重,穆初元想了想,挑了些好的说:“不过,不得不说,阿岭真的很英勇,一箭就把正在疾驰逃命的匪首射下了马,还迅速在火势大起来前,把番椒苗从大火里抱出来,有勇有谋,很有大将之风……” 穆昭朝抬头看了哥哥一眼。 穆初元脸上的笑僵了片刻,而后放缓了语气道:“虽然当时凶险,但好在没事,就是怕吓到你,回来的路上阿岭才恳求我和明元,不要同你说的。” 穆昭朝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好一会儿,她才拧着眉头沉声道:“就没人拦着他么?” 穆初元:“当时太混乱了,就算注意到了也没人拦得住。” 穆昭朝眉头拧得更紧了。 见妹妹明显有了心理负担,穆初元笑了笑道:“或许他当时是胸有成竹,看最后结果,即击落了匪首,又取出了番椒苗,显然出手时,心中就已经有了成算。再说了,入了军营哪有不受伤的,也是正常,军功也都是一刀一箭拼出来的。” 话是这么说,但穆昭朝心情还是有些沉重,这本就是不该冒的险。 “没这个必要,”穆昭朝脸色依然不是特别好看:“太鲁莽了,追敌就算了,水火无情,为了几盆……万一出事呢?这个险根本就没必要冒!” 越想穆昭朝心情越沉重,还有些后怕。 他那低到谷底的大反派气运,还敢冒这个险呢? 以前叮嘱他,不要冒冒失失去找林正清麻烦,他嘴上答应得好,也确实不去找林正清麻烦了,结果转头为了几盆不值当的辣椒苗,去拼命了。 穆昭朝气有些不顺,呼吸都开始不稳。 虽然和妹妹相处的时间还不长,但穆初元却是很清楚妹妹的性子,见她这般,他抬手在妹妹发顶轻轻揉了下,轻声安抚她:“他觉得值得。” 穆昭朝呼吸顿住。 穆初元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嘴角以及眼底的笑也温柔至极:“阿岭他觉得值得,回头好好跟他说下就是,别这么急。” 在各个轻声细语下,穆昭朝情绪被安抚下来。 末了她轻轻叹了口气:“我并不是怪他,也不是生气,就是……” 就是觉得没必要,若是为了救人还能理解,为了几盆番椒苗,这样把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实在让人很抓狂,也确实让人心理压力很大。 “我知道,”穆初元冲她笑笑:“阿岭应该也是知道的。” 穆昭朝抬眼,穆初元看着她的眼睛,笑吟吟道:“他应该也知道,你知道真相会生气,才会恳请我和明元不要告诉你。” 穆昭朝:“……” 算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聂峋这人,实在是太偏执了,明日见到他,一定要好好跟他谈谈。 明明已经有了渠道,只不过多多费些功夫多多费些时间,就能多寻来一些辣椒苗,非要冒这个险。 但哥哥这话,她也清楚。 她当然也明白聂峋为什么会这么做。 就是一时间没控制住情绪。 “你对他太好了,”穆初元想了想又道:“他自认无以为报,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你做他所能做的,哪怕是豁出性命,都在所不惜。” 听到这话,穆昭朝心绪彻底平静下来。 她一直都知道聂峋是这个心理。 所以才没阻止他日日那么辛苦地到庄子上来。 道德感高的人,不让他做些什么,他会很痛苦很煎熬。 与其一直背负着这么大的心理负担备受煎熬,倒不如让他去做些他力所能及的,有个宣泄口,他精神状态反而更积极些。 但,穆昭朝自己却也有心理负担。 她其实也没对他做什么。 不管是吃食也好,关心也好,或者旁的……都是顺手的事。 穆昭朝静默片刻,道:“我也没做什么。” 做不过是些吃的,还有几套衣服罢了。 也就那匹马还有弓箭贵重些,她花了些心思,但这点心思和花的那点钱,对现在的她也不过是松松手,聂峋倒好,为了几盆辣椒苗,命都豁出去了。 穆初元笑了笑:“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做的可比滴水之恩多多了。” 穆昭朝看着他,想了一会儿,而后也笑了。 见妹妹情绪总算好转了些,穆初元又道:“而且,你觉得不算什么的事,对阿岭来说都是雪中送炭,自然意义不同。” 话落,穆初元又道:“更别说,你还送了他一匹绝品赤马,你对亲哥哥都没这么好。” 穆昭朝怔了下,那马是绝品赤马?陈裴昂还真尽心,让他帮忙,他居然给她找来了绝品赤马。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笑着看着哥哥:“哥哥是在旁敲侧击,指责我对哥哥不够好么?” “没有!”穆初元一口否决:“绝对没有!” 穆昭朝眯着眼睛看他。 穆初元这才干巴巴笑了一声道:“是有一点点羡慕。” 穆昭朝也笑了:“那是因为哥哥什么都不缺啊,我也不知道能送哥哥些什么。” 不管是马儿还是兵器,穆初元一个成名的少年将军,自然有跟随自己多年用得顺手的兵器和坐骑。 再加上马儿又比较特殊,是有灵性的,跟随主人时间久了早就培养出了默契,轻易不会换马。 更别说,穆初元的马在强取豪夺文里都有极重的着墨,是个很重要的‘配’,穆昭朝当然不会动送他马的念头。 至于旁的不管是银钱还是衣物,穆初元都不缺。 也就是吃食上,算是比较特别一些,也是她唯一能朝哥哥拿得出手的了。 但只有吃食,难免显得单薄。 “不不不,”穆初元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穆昭朝挑眉。 穆初元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也不拘什么东西,只要妹妹送我的,我都很喜欢,很开心。” 穆昭朝沉吟片刻:“不太懂,送礼物不就是送对方需要,或者足够贵重的么?” 穆初元张了张嘴,又把话咽回去,很认真地思考了会儿,这才道:“你可以把‘送礼物’这个枷锁抛开,我是你亲哥哥,你是我亲妹妹,倒不用那么正式,那么拘礼,你想送我什么,不用考虑我是不是缺,是不是需要,就是你看到了,想到了,想要送我,就可以了,不拘是什么,都好。” 话落,他又道:“哪怕是,你走在林子里,瞧着哪棵野草顺眼,拔了送我,我都开心。” 穆昭朝:“………”谁送人野草啊! 穆初元想说的是,亲兄妹之间,不用那么拘束,非得有个什么名头才要送什么,就是日常生活中,很寻常的兄妹相处就是。 从前他与朝阳相处便是如此。 就连明元和家里两个妹妹相处,也差不多是这样子。 他不是在责怪妹妹什么,而是……他想和妹妹更亲近些。 当然了,他也清楚,他和妹妹从小不在一处长大,有些情分是打小培养的,他们现在虽然相处自在了许多,情分也培养出了一些,但肯定不如相处多年下培养的情分深厚。 穆昭朝不是很懂穆初元的意思,她是独生子女,不太明白兄妹间的相处是个什么样子,但她隐约也明白了点穆初元的意思。 他们之间还是太见外。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相处的时间有限。 不过,穆昭朝还是点了点头:“我懂了。” 看她神色认真,穆初元又有点担心道:“你不用有压力,我就是随口一说,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不送我,我也开心,只要你每天开开心心,我就很开心了。” 见他这急切,又带着小心的解释,穆昭朝哭笑不得道:“知道啦,快些回去歇着罢,好晚了,这些天你肯定也没休息好。” 听妹妹语气这般轻松,穆初元这才放心:“还好,都习惯了。” 穆昭朝朝他后脑勺看了看:“疼吗?” 穆初元一脸无所谓:“不疼。” 说着,嘴角飞速上扬,都快咧到耳朵根。 穆昭朝盯着他看了看又看,心道,他们几人气运都不咋地,过几日去请个平安符罢,安安心。 “别送了,”穆初元朝大门处看了眼,对妹妹道:“快回去歇着罢,你这几日才是没休息好的那一个,眼底都有血丝。” 穆昭朝迟疑了下。 穆初元一眼看出她有话说,笑着问:“怎么了?有什么是不能跟哥哥说的么?” 穆昭朝被他这么一打趣,笑了:“哥哥帮忙找些药效好些的金疮药罢。” 穆初元笑着点头:“放心好了,已经拿给他了。” 话落,他想起什么,又道:“不过,你可别跟阿岭说,这事是我告诉你的。” 毕竟他当时也是答应了的,这算是他毁诺。 “嗯,”穆昭朝点头:“知道了,不说是你说的,我就说我从别的亲兵那儿偶然听来的。” 穆初元这才放心:“也别太责怪他,好好跟他说下就好了。” 阿岭愿意豁出命来报妹妹的恩,某些方面来说,他是很乐见其成的。 当然这话他自然是不会同妹妹说,也不会跟别人说。 “知道了,”穆昭朝冲他挥了挥手:“路上注意安全。” 穆初元翻身上马,朝妹妹比了个手势:“快回罢。” 见妹妹转身回去,他这才拨转马头。 驾马离开时,穆初元耳边响起刚刚饭后和陈觉的谈话。 那会儿正往菜地里去种番椒苗,妹妹和聂峋走在前面,她正轻声细语地叮嘱聂峋。 他和陈觉在后面。 那会儿,实话实说,他确实有些羡慕聂峋。 晚饭,妹妹都亲自下厨特意给他做了两道菜,又这么事无巨细…… 陈觉笑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前面的妹妹和聂峋,直接在他耳边问:“羡慕了?” 穆初元倒是没对好友撒谎,大方地点头:“是有点。” 陈觉就开始嘲笑他。 两人落后些许,后面不笑了,他轻声问了陈觉:“我是哪里做得不好么?” 陈觉很认真地看着他:“没有,你做得很好。” 他当时就就更不解了:“那为什么妹妹对阿岭比对我好这么多?” 陈觉神色更严肃了些,他当时说—— “他拿昭朝妹妹当命一样护,自然是不一样的。” 他当时说了一句:“我也把妹妹当命护。” 陈觉则摇头,一句话点破了他:“你和昭朝是亲兄妹,哥哥护着妹妹理所应当,但阿岭不是,能一样么?” 那一刻,他释然了。 烈马疾驰,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穆初元嘴角微微扬起,陈觉说得对,是他狭隘了。 这世间,还有人,会拿命来护着妹妹,他该开心才是。 做人,就该像妹妹一样通透大度。 他已经完全想通了。 忧心忡忡这么多天,又忙了这一整日,穆昭朝躺倒床上却睡不着。 虽没有亲眼所见,但她满脑子都是自己脑补的,聂峋大火里取辣椒苗的样子。 一直循环往复。 越想越睡不着。 直到不知道多少次在心里下决心,明天见到他人,一定要把他这个不把自己命当回事的毛病给他纠正回来,这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穆昭朝不知道,让她又气又感动的聂峋,正皱眉头欢喜又苦恼地看着床上三套新衣服。 一路都揣着兴奋,好容易回到住处,兴致勃勃关上门,想试一试新衣服,却发现—— 他现在穿不了。 手上的绑带,缠得严实,又涂了药,他一只手不方便穿衣服换衣服。 可他又很想上身试一试——这可是穆大小姐特意给他做的,跟上次他下河救人衣服湿透,在成衣铺临时买的那套可不一样。 但因为今日齐老太医亲自看诊,重新上了一层药,这会儿试衣服非常不方便。 他在床边盯着这三套衣服看了许久,最后轻轻叹了口气,今日是试不了了,只能等明日换药的时候,提前换上了。 虽然试不成衣服,他也没有睡,更没有把衣服收起来,就站在那儿盯着看。 站累了,就坐到床上,继续看。 睡觉的时候,更是把三套衣服整整齐齐在里侧摆放整齐,又把弓箭和箭筒放到后面一些,床本就不大,放了这么多东西后,他睡得地方就只剩一点。 不过没关系,他对睡得地方从来都不挑,睡觉也安静,就贴在床边上侧躺着,借着月色,看着他放在床里侧的宝贝们。 哪怕睡着了,嘴角都还噙着笑。 虽不用去营里,但第二天一早,聂峋还是早早就醒了过来。 原本打算早上换药时把新衣服提前穿好,等到执行的时候,聂峋才发现一件事—— 药味太重,会把衣服熏得都是味道。 而且还要包起来,衣服也会皱。 他挣扎许久,还是放弃了今日穿新衣服的想法,只能继续穿那件旧的。 小陈将军今日要就这次任务做个汇报,一大早就走了,给他留了话,若是要去有家山庄,西小门给他留了马车,让他坐马车去。 马车速度自然没有骑马快,不过因为今日不用去营里出发的早,到庄子上时,太阳刚刚出来。 一片金光笼着静谧的山庄,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宁静。 连嘴角都不自觉翘起,眉眼间更是蕴着清浅的笑意,还有若有若无的欣喜和激动。 等到了小院子,刚进去就看到穆大小姐正在亭子下写着什么。 他面上一喜,但还是规规矩矩站在那儿行礼:“见过穆大小姐。” 听到声音,穆昭朝眉头立刻便蹙起。 她抬头看过来。 说不出有多开心的聂峋眼含星光,对上她微沉的视线,眸色微微一动,她怎么了? 穆昭朝眉头拧得更紧了,尤其是在看到他包得严实的胳膊时,眼神也跟着变了。 片刻,她冲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下:“你过来。” 聂峋:“?” 她语气,怎么怪怪的? 但瞧着她眼里的关切,聂峋原本上扬的心情再次荡起,眼睛里的笑意更是挡都挡不住,这一大早,她肯定有重要的话要跟他说! 作者有话说: 兴高采烈的阿岭:好昂\(^o^)/~ 一更,还有一更会晚一些,在十一点以后了,建议明天再看,昨天失眠到凌晨四点,今天昏昏成成,写得特别慢,正在努力调整更新时间中昂,尽快调整到18:00,么么(*  ̄3)(ε ̄ *) 感谢在2023-01-28 20:51:37~2023-01-29 20:55: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清水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水寻梦 88瓶;清水 57瓶;山灰 50瓶;Agar 15瓶;旺仔 12瓶;是瘦子吖 10瓶;浮生半梦 6瓶;咕咕哒、嗷嗷酱 5瓶;橘子真好吃 3瓶;你要不要来碗羊肉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惊愕 ◎是他很喜欢的那种纯粹的善良◎ 原本盘算了一晚上, 盘算出一肚子话要跟聂峋说的穆昭朝,在他走过来后, 看着他依然没甚血色的脸, 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你……”她眼睛在他脸上来回扫了扫,迟疑道:“早饭吃了么?” 虽然感觉到她想说的可能不是这个,但她一见面就关心自己, 还是让聂峋很开心。 “嗯,”他笑着点头:“吃了。” 笑起来更是有种破碎的凄美感, 穆昭朝视线不自觉又往他包扎严实的胳膊上扫了一眼, 道:“我让人再给你做点吃的。” 聂峋想说不用, 他已经吃过了,陈府的早餐还是可以的。 但他迟疑片刻, 还是点头:“好。” 穆昭朝却直接道:“知道你肯定吃过了,再吃一点儿罢,过来路上这么远呢, 你又在养伤, 营养要跟上。” 聂峋神色微顿,轻笑着道:“听大小姐的。” 一听他这么说,穆昭朝就来气。 听她的? 上次跟他说不要冒险,要注意自己的安危, 他怎么不听? 见穆大小姐突然瞪了自己一眼, 聂峋有点茫然, 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想问一下时, 她就去小厨房安排给他的加餐了。 聂峋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抿唇笑了。 “自己随便坐, ”穆昭朝回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就好。” 聂峋笑着应下,便在亭子的边上拉了张椅子,刚准备坐下,眼风里就瞥到她刚刚写写画画的册子背面记录的几个数据有点眼熟。 没等他看清楚,穆昭朝便吩咐完折回。 他忙起身朝她看过去。 “你坐着就是,”穆昭朝看了他一眼,坐回去后,把册子收起来,放到案子下的抽屉里,又拿出另一本翻看着,对聂峋道:“不用这么拘谨。” 聂峋视线下意识往她收起的那个册子上扫了一眼,但很快便收了回来:“嗯。” 穆昭朝本想和他说说昨天跟哥哥说过的那个问题,见他坐的笔直,一脸乖巧等吃饭的样子,穆昭朝只好把念头再次压回去。 罢了,等他吃完饭再说好了。 既是早上加餐,便也没有做得很丰盛。 用昨晚就泡好的准备中午炖猪蹄汤的黄豆,磨了豆浆。 早上蒸春饼的面还有,正好擀了薄薄的皮,用胡萝卜木耳,配着炒鸡蛋,调了个素馅,包了两碟小素包子。 聂峋现在饮食要清淡些,加的这餐虽然全素,但营养全面。 豆浆磨起来快,小素包子包的也快,很快加餐便做好了。 桃枝端着热气腾腾的豆浆和两碟小素包子过来,放到聂峋面前,笑着道:“校尉请。” 聂峋面色顿了顿,而后道:“还喊我阿岭就行。” 桃枝却笑着接道:“那可不行,现在是校尉,也许过不几日就是将军了,难不成到时也直呼将军名讳?还是现在先适应着。” 话落,又道:“还不知道校尉姓什么?该怎么喊呢。” 桃枝这话,倒也引起了穆昭朝的好奇。 对啊,她只知道他日后叫聂峋,阿岭明显是个小名,还不知道他现在是姓什么。 穆昭朝想到什么,轻轻眨了眨眼睛,对还要跟聂峋说什么的桃枝道:“今天要给那片橘子林还有柚子林传粉,你去古小姐那边看看,把时间安排好。” 之前让年妈妈去采买的橘子树还有柚子树都是五年以上的果树苗,栽下,当年就能开花挂果。 橘子和柚子基本是同期开花,比桃花稍晚一些,现在虽然还不正当季,但也开了不少,后面还有别的果蔬要育苗,还有花圃那边呢,肯定会很忙,穆昭朝便决定今日人工授粉,用橘子和柚子杂交,培育橙子。 因为不确定哪个品种的橘子和柚子杂交的橙子,只能分门别类,做正交试验,全都是对照组,等结出了果子,品尝一下就能确定种类。 但现在不确定的时候只能盲人摸象,工作量有些大。 “今日很忙?”听出她刚刚话里的意思,是要所有人一起出动,聂峋主动问道。 “还好,”穆昭朝把前两日做好的表格取出来,既要人工授粉,又要做好标签和数据记录,工作是真的大,但还好,只有两个变量,相对来说没那么复杂,她看了看满满一页的类别,笑着对聂峋道:“不算特别忙,吩咐下去照着做就行了。” 聂峋:“我……” 穆昭朝指了指他面前豆浆和两碟冒着热气的小素包子:“你吃饭,不用管。” 聂峋被她这不容置疑的命令惊了下,而后抿唇笑笑:“嗯。” 他在心里默默道,大多数时候都温温柔柔,真严肃起来,还是挺有威严的。 穆昭朝不知道聂峋心里在想什么,只静静翻看着册子上记录的各项事宜,翻着翻着,她鼻尖轻轻动了动。 黄豆经过一夜浸泡后,已经吸足了水,原本山泉水就极清甜,又经灵泉改善,水质更佳。 再由石磨磨成豆浆,地锅大火煮沸,那股特有的浓郁且厚重的味道,一直都是穆昭朝的最爱。 她早上吃了不少。 但这会儿,闻着这股直往鼻子里钻的豆浆浓郁厚重的香味,她翻册子的手停下,抬头朝聂峋看过来。 一直留意着她的聂峋,听到她动作停下,下意识抬头看过来。 穆昭朝最喜欢的就是石磨磨的豆浆,她向来不喜欢豆浆机打出的豆浆,总觉着比石磨磨再用地锅大火煮沸的豆浆少了股后味。 就是那么有点点涩,但很厚重的独属于豆浆的后味。 “穆大小姐?”见她看过来,也不说话,聂峋试着问了声。 穆昭朝抬眼,看了看他,笑着问:“豆浆味道如何?” 聂峋点头:“很好喝。” 话落,他又道:“小素包子也很好吃。” 说完,聂峋意识到什么,问道:“大小姐要不要尝一些?包子我都没碰。” “没碰你就知道好吃了?”穆昭朝打趣了他一句:“我不吃包子,喝碗豆浆就好了,你快吃罢,等会儿都凉了。” 聂峋要给她拿碗舀豆浆。 穆昭朝指了指他:“你坐好别动,我自己来就行。” 她神色严肃,聂峋只得不动了。 见她舀好豆浆,聂峋便把糖递过来给她。 穆昭朝摇头:“我不喝甜的。” 是的,她一直都喜欢原味豆浆,以前一块吃早饭,朋友们还会就此笑话她。 可,她就是觉得原味豆浆更好喝啊。 聂峋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捧着碗,一口口喝得十分满足的样子,他眉头轻轻动了动。 她喝豆浆不喜欢放糖,他记下了。 他看了看碗里刚刚加了一勺糖的豆浆,迟疑片刻后,以不太明显的迅速,飞快喝完,而后又舀了一碗。 这一碗,他也没放糖。 尝第一口时,他神色稍稍有些犹豫。 不放糖的味道,他形容不上来,但也不能说难喝。 于是他又喝了一口 。 这一口,便品出了几分豆浆原本的滋味来,也还不错。 又喝了几口后,他就有些明白,穆大小姐为何喜欢不放糖的豆浆了。 平平淡淡,但后味很足。 穆昭朝喝了半碗,瞥见他的行为,笑了:“怎么不放糖了?” 聂峋面不改色心不跳:“不放糖的更好喝一些。” 穆昭朝眼睛微微一亮:“是吧?英雄所见略同。” 终于有人跟她一样喜欢不放糖的豆浆了。 穆昭朝心情不错,她心情一好,聂峋心情也跟着大好。 原本她就吃过了早饭,这会儿时辰还早,一碗豆浆她都没喝完。 聂峋倒是把锅里的豆浆还有两笼屉小素包子都吃完了。 等他吃完,消了片刻食,瞧着脸上有了几分血色,穆昭朝这才问道:“伤口怎么样?夜里能睡安稳么?” 聂峋只以为穆大小姐是在关心他,满心欢喜地点头:“挺好的,齐老太医开了药,恢复得很好,夜里也能睡安稳。” 小陈将军既然说了会让人照顾好他,自然不会出岔子。 穆昭朝点了点头:“那就好,虽然这次伤势不算特别重,但以后这种事还是要坚决杜绝。” 聂峋下意识要点头,点了一半听出她话里意思有些不对,抬眼看着她,眼底露出几分茫然。 穆昭朝便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道:“几盆番椒苗而已,烧了就烧了,又不是别处寻不到了,你居然冒这么大的险,冲进大火里,去拿,以后这种事情,不能再做了。” 聂峋下意识想要否认,穆昭朝直接道:“我都知道了,你还想瞒着我?” 聂峋:“………………” 半晌,聂峋轻轻道:“嗯。” “嗯?”穆昭朝一听这个回应,就有些冒火:“上次跟你说,不要冒险,不要把自己陷入危险境地,安危才是第一位,你当时可是答应我了的。” 聂峋:“…………………………” 他眨了眨眼,想要再次嗯,但想到她刚刚对于自己‘嗯’的疑问,又把到嘴边的‘嗯’咽了回去。 “你想说你没忘是么?”穆昭朝又道。 聂峋没注意,又嗯了一声。 ‘嗯’完忙点了点头:“没有忘。” 穆昭朝差点要气笑了:“是,你没忘,不去招惹林正清了,你这次直接把性命都豁出去了。” 聂峋静默片刻,而后道:“我记住了。” 见他这样乖巧应下,清凌凌的眸子直勾勾看着她,穆昭朝突然又不忍心了,那刚刚因为着急窜上来的火气也跟着消散得干干净净。 心绪平静下来后,在他这直勾勾的眼神下,竟然生出几分愧疚——人家豁出去性命,也是为了她,为了报她的恩,不该对人家这么凶的。 穆昭朝脸颊微微有些羞红,她偏头轻轻咳了一声,再转过头时,目光温柔了不少,就连嗓音都柔和下来:“阿岭,我不是要指责你什么,是你总这样做的话,会让人很担心。” “我知道你是想报恩,”穆昭朝又道:“但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可以选择别的方式,像这次为了几盆番椒苗,把生死置之度外,胳膊烧成这样就极不可取。” 聂峋想了想,认真解释道:“我当时有判断,其实我是能全身而退的。”只是因为替穆大少爷挡了下刀,才会出了偏差。 穆昭朝指着他的胳膊:“但你还是被烧伤了。” 聂峋抿唇:“伤得不重,大小姐十分想要那些番椒苗,我觉得值得。” 穆昭朝心情有些复杂,她静了片刻,认真道:“我觉得不值得。” 聂峋微微一怔。 穆昭朝又道:“在番椒苗和你不受伤之间,我想要你不受伤。” 聂峋:“…………………………” 嗡一声。 聂峋只觉得一股血气从胸腔直接翻涌上头顶,他耳边甚至都开始嗡鸣,连眼睛也不会眨了,就直勾勾看着一脸心疼地看着他的穆昭朝。 “身外之物都是其次,”穆昭朝想了想他被找回王府后,会经历的事情,又道:“保全自己才是在这个世界生存的首要法则。” 她这话聂峋听到了,只不过因为翻涌的血气,让他无法及时给出回应。 好一会儿他才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但,如果是你有危险的话,他还是不顾一切冲过去的。 不过这话,他没有说出口,只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你这次的承诺我记下了,”瞧他是真的听进去了,穆昭朝这才笑了笑道:“若是再有下次,我就不再把你当朋友了。” 聂峋原本还在紧张她说的‘若是再有下次会如何’,结果听到她说—— 不再把他当朋友了? 那意思岂不是,现在是把他当朋友的? 这个认知,让聂峋那股刚刚回落的血气,再次翻涌上头。 他看着穆昭朝,有些不敢相信,想问,却又不敢问。 只愣愣看着她。 见他不说话,只呆呆地看着自己,穆昭朝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阿岭?” 聂峋这才猛然回神,神色紧张地看着她。 穆昭朝蹙眉:“你怎么了?” 聂峋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他抿着唇,摇了摇头:“没事。” 瞧他神色恍惚的样子,穆昭朝想了想又问了一句:“刚刚跟你说话的,记得了么?” 聂峋看她一眼,顿了片刻,才点头:“嗯。” 心脏还是跳得厉害。 穆昭朝迟疑片刻:“你怎么了?不舒服?” 聂峋忙道:“不是的。” 穆昭朝疑惑的看着他。 聂峋想了又想,还是没办法把那个念头压回去,最后,他还是问出了口:“你刚刚说,若是再有下次,以后就不再把我当朋友了……” 穆昭朝点头:“嗯。”她故意这么说的,免得他总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聂峋紧张地看了她一眼:“那,大小姐的意思是,现在是把我当朋友的?” 穆昭朝:“…………?” 他这会儿神色这么诡异,是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穆昭朝一时觉得好笑,但一想到他的经历和遭遇,能为了她这一句话,就激动成这样,她又说不出的心疼。 “当然了,”她扬起嘴角,笑着看着他:“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啊,还是你从来不把我当朋友?” 因为激动,聂峋耳朵尖有些红,见她这么笑着应下,他紧张的心情突然就放松下来。 她是把他当朋友的。 虽然…… 但这样也很好了。 好一会儿,他冲她笑着点点头。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毕竟他从来都没有把她当朋友,但又不好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只能这样点头回应。 见他这样,穆昭朝又不忍心了,她想了想,又道:“算了,我一直都会把你当朋友的,不吓唬你了,只是你若再这样做,我会很生气。” 看他激动成这样,很有可能她是他第一个‘朋友’,本就已经够凄惨够可怜了,还是别给他带这么重的枷锁了。 同是天涯沦落的炮灰,何必再互相为难。 听她又突然改口这么说,聂峋看了她好一会儿,而后抿唇笑了。 他发现了,她其实真的很容易心软。 当然也很善良。 是他很喜欢的那种纯粹的善良。 见他笑了,穆昭朝笑着瞪了他一眼:“我认真的,你以后再这样,我真的会很生气。” 聂峋摇头,认真道:“不会再这样了。” 若再有下次,决不会手下留情,直接一箭取了匪首的性命,不让他有放火的机会。 这次也是他大意了,一时心软,才会如此。 以后绝对不会如此。 见他目光坚定,不像是在敷衍自己,穆昭朝这才点了点头:“我要去菜地里看看昨日新种下的番椒苗,你要不要一块过去看看?毕竟都是你寻回来的。” 虽然对那些番椒苗不是很感兴趣,但她主动提出要不要一块,他自然应允。 “好。”他点头应下。 穆昭朝把手里的册子放回去,顺手把刚刚那本拿出来,正打算起身出去,丹若一脸古怪地从外面进来。 “大小姐,”她迟疑着道:“夫人和二小姐来了。” 穆昭朝一下没反应过来:“谁来了?” 丹若深吸一口气,低着头,又重复了一遍:“伯夫人,和二小姐来了,现在已经到庄子外了,年妈妈让我来问问大小姐,要不要请进来。” 穆昭朝:“……” 她脸上笑意微敛,淡淡道:“不见,请她们离开。” 丹若:“……是。” 丹若不敢劝,也不敢多言,应下后就赶紧出去传达大小姐的意思。 聂峋当然知道穆昭朝对平昌伯和伯夫人以及穆二小姐的态度。 不见也好,免得每次都被他们影响心情。 穆昭朝很快就收敛好了情绪,随手翻了翻手里的册子,对聂峋道:“走罢,去看番椒苗。” 聂峋视线恰好又扫过她手里的册子。 这次终于看清了刚刚扫了一眼觉得熟悉的一串数据。 是那日在成衣铺,掌柜的给他量的尺寸。 这是穆大小姐平日里记录一些重要事情的册子,看笔迹,那串数据也是她的字迹。 她把他的尺寸记了下来? 聂峋:“……………………” 等丹若再次回来传话,说夫人和二小姐不肯走,非要见大小姐一面,聂峋都还没从刚刚的惊愕中回过神来。 作者有话说: 阿岭:那就先从朋友做起罢(#^.^#)可是朋友真的会记对方的衣服尺寸么Σ(⊙▽⊙" 感谢在2023-01-28 20:55:54~2023-01-29 23:42: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清水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水寻梦 88瓶;清水 57瓶;山灰 50瓶;Agar 15瓶;旺仔 12瓶;陌上、是瘦子吖 10瓶;浮生半梦 6瓶;咕咕哒、嗷嗷酱 5瓶;橘子真好吃 3瓶;你要不要来碗羊肉串、Ma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清艳 ◎穆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肯走?”穆昭朝正在拿着小水瓢, 给番椒苗一棵棵浇水,听到丹若的话, 抬头看过来。 丹若一脸凝重地点头:“是的, 夫人还说,就在外面等着,不见到大小姐是不会走的。” 穆昭朝眉头蹙起, 满脸无语。 林月婵是不是以为这世间所有人都是穆存山,都要捧着她顺着她啊? 丹若看了看大小姐, 又看了看脚下的地, 神色也很不好看。 夫人怎么说也是大小姐的母亲, 她非不走,一直这样在庄子外, 对大小姐影响也不好啊? 这要传出去,外面不定又会怎么编排大小姐呢。 夫人也真是的,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提前打个招呼, 大小姐有个心理准备,愿意见了,她那边再过来不好么? 这样不打招呼直接上门就算了,说了不见, 还非不走, 在门口等着算怎么回事啊? 丹若也不傻, 尤其这段时间跟着大小姐还有年妈妈学了不少, 夫人这样做无非就是逼大小姐现身,逼大小姐就范, 让她进来。 虽然是大小姐的亲生母亲, 丹若心里对夫人也是很不满的。 大小姐都搬出来这么久了, 也没见伯爷和夫人有过关心,突然上门还这么逼迫大小姐,她看京城里其他人家,也没有几家父母是这样对自己亲生女儿的啊? 只不过,身为丫鬟,丹若也不好直言说什么。 “她既然喜欢在外面等,”穆昭朝淡漠地笑了声:“那就在外面等着好了,反正人来人往的,丢的是她伯爵府掌家主母的脸,与我有何干系?” 想用这一招逼她就范? 不可能的。 她这个人,软硬不吃,只看凭心情和道理。 丹若猜大小姐也是如此,听到这话应了一声就要再去传话,刚走出两步。 “等一下!”穆昭朝喊住丹若。 丹若疑惑地转身,大小姐不会心软了,又想见夫人和二小姐了罢? 穆昭朝吩咐道:“让门房把门关上,不准放任何一个不相干的人进庄子!” 尤其是林月婵和穆朝阳。 她一点儿都不想看到她们。 丹若应了一声,小跑着去传话,免得跑慢了门房扛不住把人放进来——当然现在门房都是大小姐的人,这种可能性极低,就怕夫人和二小姐硬闯。 丹若一走,穆昭朝又把注意力集中到浇辣椒苗上。 虽是昨晚刚种下,但经过一夜的滋养,辣椒苗明显生机蓬勃了不少。 等她浇完了水,穆昭朝刚把水瓢放下,聂峋便主动询问道:“要不要插篱笆?我去拿竹匹……” 说着就要过去,穆昭朝忙喊住他:“不用。” 聂峋有些诧异,不用么?上次那棵可是用篱笆围了个严严实实。 看出他心中的疑问,穆昭朝笑了笑:“上次围起来是因为就只有一颗,比较宝贝,怕万一被鸟啄了吃了,就没了,现在有这一小片了,不用那么宝贝了,没有篱笆,还更好打理一些。” 聂峋眸色轻动也笑了,难得主动打趣了一句:“多了就不宝贝了?” 穆昭朝被他这话逗笑,笑了一会儿,又道:“确实,人性就是如此,多了就不珍惜了。” 聂峋眼底露出几分讶异,可她面色如常,就连语气都很随意,不太像是影射平昌伯夫妇,但这话和刚刚的事情联系起来,又像是在说平昌伯夫妇。 女儿多了,就不珍惜她这个女儿了么? 聂峋思忖片刻,觉得她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若没有穆二小姐,她一个伯爵府千金大小姐,也不至于一个人孤零零搬到远离城区的庄子上住。 就在他盘算着有没有‘理所应当’的法子让穆二小姐离开伯爵府,就听到穆昭朝笑着问他:“发呆想什么呢?是不是累了?累了就歇着罢,本来就在养伤,还不注意些。” 聂峋把心里冒头的想法藏起来,轻轻笑了下,摇头:“我不累。” 见穆昭朝不信,他又着重强调了一遍:“真不累,其实也就是一点儿小伤,不碍事。” 话落,他四下看了看:“等会儿要做什么,要去橘子林了么?” 来的时候就听她说今日要去橘子林柚子林人工授粉,杂交培育果子来着。 之前有参与过桃林的授粉,聂峋觉得这活几乎没难度,虽然一只手伤着,他也可以帮忙。 “一会儿你就歇着罢,”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穆昭朝直接断了他的念想:“我都安排好了。” 聂峋正想说什么,桃枝已经带了所有人过来,准备开始干活。 就连古岚盈都来了。 看到她穆昭朝诧异了下,而后笑着道:“古小姐怎么也来了,平日里要作画,还要教这么多人识字写字,已经够累了。” 古岚盈诧异地看了聂峋一眼,尤其是他胳膊上包裹的伤。 不过她也就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也没有不识相的多问什么,只笑了笑,一派娴静道:“听桃枝姑娘说今日事情多,下午的课堂挪到了明日,我也没什么事,平日里都得穆大小姐照拂,理应过来帮帮忙。” 几日的功夫,古岚盈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气色好了不说,整个人也有了精气神,一改之前孱弱病怜的气场,眉眼间的愁绪也消散不见,从骨子里透着温柔坚定,还有让人觉得眼前一亮的自信。 怎么形容呢。 就是一个人突然有了奔头。 若真要细说,变化也算不上特别大,但穆昭朝一眼就看出来了。 见她现在真的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穆昭朝是最开心的那一个——这说明,命运也不是不能改变。 只需谨慎些,在关键节点上,做努力,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就像这次河北之行的小陈将军,也消解了灾祸——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哥哥和聂峋给他挡了灾,但总归整体来看,是好的。 “那好罢,”她笑了笑道:“有古小姐在,我就更放心了。” 这些天庄子上这些女孩子跟着古岚盈上课,读书识字,已经步入正轨,每日里每个人上课和当值都排好了表。 虽然是忙碌些,但也充实。 尤其是能读书识字,对女孩子来说本就不是易事,道理她们也都很清楚,哪怕要早起上课,也没有人抱怨,反倒都很积极。 精神面貌积极,自然整个庄子的氛围也特别好,每日里忙忙碌碌,但也欢声笑语不断。 穆昭朝看了一眼潮气蓬勃的女孩子们,心里很是满意。 这才是少年人该有的样子。 死气沉沉,或者怨天尤人,或者得过且过,不光自己日子过不好,还会影响身边人。 穆昭朝把前两日便做好的表格拿到古岚盈面前,告诉她应该怎么授粉,怎么标记,原本女孩子们上课当值的统筹表就是她做的,这点活让她统筹分派下去,也更顺利有条理。 她现在已经慢慢试着放手,把活都安排下去,算是培养人,也是她想偷个懒。 古岚盈还从未听说过要用橘子和柚子互相授粉培育新果子的,随意觉得奇怪,但穆大小姐既然这么吩咐自然有她的道理,她也没多问,只管把穆大小姐安排的工作做好。 她听明白后,就开始给众人分组,划定负责区域…… 看着她有条不紊安排下去,穆昭朝眼睛微微一亮。 原本她真的只是想拉古岚盈一把,后来觉得现成的人才跑了可惜,便让她教女孩子识字,也算是互利互惠,现在么……她一定要想办法,把人留下来,这幅气定神闲胸有成竹安排事的样子,太像个大管事了,她喜欢。 刚一一安排好,转头就见穆昭朝正盯着她,古岚盈稍稍愣了下,而后过来问道:“穆大小姐还有别的吩咐么?还是哪里有遗漏?” 穆昭朝冲她笑笑:“没有,你安排得很缜密,我都没你想得这么周到。”一看就是个管理型人才。 古岚盈脸颊微红:“穆大小姐说笑了,不过是有些拙才,穆大小姐瞧得起我罢了,经营这么大一个庄子,穆大小姐才是有大才,大智慧的。” 古岚盈是属于高岭之花挂的,五官都清艳,但笑起来,又很温婉,是很有特色和记忆点的大美人。 尤其是脸颊微红的羞涩样子,更是看得人心痒痒。 再加上又有真才实学,前两日给她画了幅丹青,寥寥几笔,神韵就跃然纸上,她可喜欢了,当天就挂在了卧房里。 还有她让年妈妈采购来的石头,她只跟古岚盈大致说了下在石头上作画的简单需求,她第二天就熬夜画了一块带给她看。 完成度出乎她的预料不说,还提了些新的思路,比她原本设想的以石头作画,来点缀庄子,做人工景点,还要细致惊喜——毕竟她的审美和这个时代的审美还是有些差异的,两相融合下,自然效果更佳。 但因为她对这个时代的审美还有喜好都不是很了解,尤其是文学素养这块,她更是比不上这里货真价实的闺秀,古岚盈则恰好弥补了她这块的缺失。 而且她笑起来,身上有股大姐姐的光芒,还这么美,让穆昭朝忍不住想同她多亲近。 这会儿又这么笑着夸她,穆昭朝便有一点飘飘然。 “唔,”她笑了笑道:“也没有什么,就是以前在山野长大,比较习惯田里的事罢。” 古岚盈笑得十分温柔:“不一样的,穆大小姐确实有大智慧。” 见女孩子们都准备好了,她便又道:“我去写标签了,穆大小姐有吩咐喊我一声就行。” 穆昭朝点头:“嗯,去罢。” 古岚盈往橘子林和柚子林那边去,穆昭朝看着她的背影,久久都没移开视线。 聂峋有点诧异,以为她是不放心,便主动道:“我陪大小姐过去看看?” 穆昭朝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笑得双眼眯起,摇头:“不用,我相信古小姐。” 聂峋点了点头,古岚盈的事他也知道,不过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他并不关注。 就在他思量着要不要让人去给穆大少爷传个话,把伯夫人劝走时,就听到穆昭朝突然小声对他说道:“古小姐也太美了!” 聂峋:“?” 穆昭朝还在回忆古岚盈刚刚红着脸冲她笑的那一幕,不自觉又问了聂峋一句:“你觉得呢?” 聂峋:“………………” 穆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阿岭:……我不敢觉得 [费解.gif][挠头.gif] 一更,还有一更会很晚,大家不要等,明天再看o(╯□╰)o 连着两天失眠,作息也打乱了,精神不太好,写的很慢,抱歉昂o(╯□╰)o 在努力调整状态了,么么(*  ̄3)(ε ̄ *) 感谢在2023-01-29 23:42:37~2023-01-30 21:1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姜锦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鬼、有匪君子 30瓶;KKKKaaa 20瓶;随心 10瓶;咕咕哒 5瓶;姜锦栀、你要不要来碗羊肉串、蓝莓团子、困兮兮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机会 ◎他还要继续往上爬,爬得越高越好◎ 聂峋疑惑地看着她, 没说话。 穆昭朝倒也没在意,她只是下意识想夸一夸古岚盈。 刚认识那会儿是让人怜惜的凄美, 现在则是发自内心的自信温婉美。 她看了眼一脸莫名也没有什么反应的聂峋, 心道,这孩子还没开窍,不懂欣赏。 不过, 最懂女人魅力的,本就是女人。 穆昭朝视线从古岚盈身上收回, 对聂峋道:“不累的话, 跟我进趟山罢。” 聂峋还在疑惑她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点头:“好, 现在就去?” 穆昭朝本想说回去拿把镰刀,转念想到什么:“匕首你身上带着么?” 聂峋点头,正要拿出来, 穆昭朝忙道:“不用拿出来, 等会儿用得到的话就用一下。” 庄子最南边都是山头,一大部分还是庄子的地界,山头也都不算高,每日里倒也不少人上山。 上次去的竹林那边, 今日想换个山头, 进去找点东西。 虽然山头不高, 穆昭朝还是打算再找个熟悉山上情况的佃户给带路, 不过没等她把佃户找来,去传话的丹若又气喘吁吁跑了回来。 “大小姐, ”庄子面积不算小, 丹若来回跑这几趟, 还是有些累的,她抹了把额头的汗,说道:“温小姐和温少爷他们来了,这会儿已经被带着先去了院子那边。” 温若滨和妹妹一块来,想必罗沁也来了。 这就表示…… 穆昭朝眉头一挑:“袁三公子来了么?” 丹若点头:“也来了。” 话落,丹若又道:“大小姐,还有件事情,温小姐刚刚悄悄跟我说,今日会有一些千金小姐们到庄子上来拜访,夫人和二小姐一直在庄子外的话,要紧么?” 若只有温小姐温少爷他们,碰上了就碰上了,倒也不妨事。 可,若一群千金小姐们上门,碰上这一幕,不管是平昌伯府还是大小姐,脸面上都不好看。 当然,丹若最担心的还是大小姐的名声。 大小姐虽然不在意,但总是被人编排,总归也不太好,她听着都替大小姐不甘心。 她也心疼大小姐总是因为这些事,被人指指点点。 再加上,这段时间,跟着大小姐耳濡目染,她也清楚大小姐是要做京城这些勋贵们的生意,若是名声毁了,以后生意不就难做了么? “那你就去如实跟她们说等会儿有许多勋贵家的小姐们会来庄子上,”穆昭朝不在意道:“她们若是不怕丢人,就继续在庄子外等着,丢不起这个人,就哪来的回哪去。” 以为她会因为这点子事情,就会妥协么? 这辈子都没可能。 知道大小姐是认真思量过了,丹若也没再多言,若是因着这个缘由,不得不让夫人和二小姐进庄子,她都替大小姐憋屈得慌。 “嗯。”她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了。” 就在她要再次跑过去把话带给夫人和二小姐时,穆昭朝又问道:“茵茵他们现在已经到小院子了么?” 丹若:“没有呢,估摸着到古井那了。” 穆昭朝点头:“直接把人带这边来罢。” 正好一块上山,人多,也更热闹有趣一些。 丹若应下后就赶紧去传话了。 等丹若一走,聂峋这才问道:“大小姐进山,是要找什么东西么?” 他现在已经能从她的神色里摸出一些规律了,温小姐来了也不回去,直接让人到这边来,想必是打算一起进山。 刚刚还问他有没有带匕首,肯定是要找什么东西。 “嗯,”穆昭朝笑了笑道:“哥哥快过生辰了,想看看能不能从山里找到点东西,亲手做个礼物送给哥哥。” 聂峋点了点头,眼底露出几分羡慕的情绪。 “是要找什么?”他把情绪压下去,问道:“等会儿进山了,我也好多留意着些。” 穆昭朝想了想:“不确定呢,等会儿看看能找到什么罢。” 她这个样子,肯定是有了一些想法,聂峋便笑着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拿个这个竹篓罢?”他挑了个轻便容量又大的竹篓,问道。 穆昭朝正在心里盘算,听到聂峋的话,低头看了眼,点了点头:“可以,你放那儿就行,别拿。” 免得不小心磕磕碰碰,碰到伤口。 聂峋却道:“没关系,我这只手还好好的,拿着竹篓不成问题。” 见他拿着确实很随意,穆昭朝便也只能由着他,见他把竹篓背在肩膀上,穆昭朝突然想起件事来,笑吟吟看着聂峋:“阿岭,你生辰是什么时候啊?” 刚刚背好竹篓正在调整肩带的聂峋,霎时抬眸看过来。 穆昭朝继续笑吟吟道:“我也提前给你准备生辰礼。” 聂峋:“……” 对上她满是笑意的眼睛,聂峋突然觉得嗓子眼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说不出话,但心跳却很快。 见他不说话,只看着自己,穆昭朝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又发呆?是不是累了?” 聂峋回过神,看着她,机械地摇头。 穆昭朝当然知道他的生辰是什么时候,不过在被找回王府前,他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她这个时候,也不应该知道。 “生辰,”她看着他,以眼神示意了下:“什么时候?” 聂峋想了片刻,认真道:“不用了,不能再让穆大小姐破费。” 虽然他真的很想要一个‘生辰礼’,长这么大,他还从未收到过什么生辰礼,更别说是她送的。 但…… 他受了她太多恩惠,不能再给她添麻烦了。 “朋友之间互相送生辰礼,”穆昭朝笑笑:“这很正常啊,我也不会送很贵重的,放心罢。” 知道他在介意什么,穆昭朝自然不会送他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只是刚刚想到了哥哥的生辰礼,顺便问一下聂峋,到时候,也可名正言顺送他点东西,虽然提前预告了就没有惊喜了,但送什么不事先说的话,惊喜感依然还保留一部分。 总不能一句话不问,就在那日突然送他礼物,若他现在的‘生辰’跟回王府后的生辰不一样呢? 不就很尴尬了么? 听到这声‘朋友’,聂峋心里头暖暖的,穆大小姐愿意把他当朋友看,是他的福气,他应该珍惜。 “你不说,”穆昭朝又道:“我自己去找人打听了?” 一听她要打听,聂峋心尖登时一颤,忙道:“九月十四。”不能让她去打听。 他以前那么多不堪的过往,她打听了,万一又不想跟他做朋友了怎么办? 九月十四? 生辰居然是对得上的,穆昭朝有点后悔刚刚问他了,早知道生辰就是准的,她就不问了,直接到了跟前把生辰礼送他,惊喜感更足一些。 她抿着唇,像是在想什么事情,聂峋看她这个表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主动问道:“穆大小姐呢?” 穆昭朝心道,算了,问都问了,问了也好,就不会在送省成立时显得突兀了,正思量着到时要送他什么好,听到他这声询问,诧异了下:“什么?” 聂峋神色稍稍有些不自在,也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问出了口:“穆大小姐的生辰呢,是什么时候?” 穆昭朝笑了:“十月二十一,阿岭也打算送我生辰礼么?” 听她这自然大方的语气,聂峋那股紧张不自在感稍稍消减了些,轻轻点头:“是的。” 穆昭朝提前给他打了个预防针:“不需要什么多贵重的,用心就好了,送我什么我都喜欢。” 聂峋刚想说不用给他省钱,现在距离十月还有日子,他肯定能攒出来钱的。 但话还没出口,就听她又说道:“礼轻情意重,我也不会送阿岭很贵重的,毕竟我也不太喜欢奢华。” 主要是怕他心理压力大。 再者,朋友之间人情往来,本就是量力而行,若成了负担,也就维持不了太久了。 知道她是为自己考虑才故意这么说,聂峋又感动,又有些不太自在。 倒也不能说是自卑,就是有些不甘心,不甘心,他连送她生辰礼都不能送她最好的。 还是自己现在能力不够。 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还远远不够,他还要继续往上爬,爬得越高越好。 最好是,以后她想要什么,他都能立马捧到她面前。 这么想着,他抓着背篓肩带的手,不自觉攥紧,就连嘴角都不自觉抿起。 穆昭朝正想再宽慰他一下不用有心理负担时,温青茵带着喜悦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阿棠!” 穆昭朝转头看过去。 就见温青茵正在冲她挥手,一脸兴奋,若不是田里地不太平整,她估计要直接跑过来。 前几日因为惦记哥哥他们此行的安危,穆昭朝兴致都不太高,温青茵几次邀请自己,都被她婉拒了,也亏得她不计较,今日还这般兴高采烈来庄子上找自己。 “这儿呢!”她也抬手冲温青茵挥了挥。 今日打算进山,既是因为哥哥,也是因为温青茵。 温青茵生辰跟哥哥同月,也快到了。 和哥哥一样,温青茵打小锦衣玉食,又是家里备受宠爱的幺女,自然什么都不缺,她现在也确实寻不来什么奇珍异宝,不如从心意出手。 得到穆昭朝的回应,温青茵明显更开心了。 罗沁在一旁看着小姑子如此,心里隐隐地有些羡慕。 备受宠爱的女孩子,原来可以活的这么肆意。 瞥见妻子的神色,温若滨以为她是顾及着教养形象,言行上不敢逾矩,略略思量片刻,便小声道:“你不要同穆大小姐打个招呼么?” 正在羡慕温青茵的罗沁:“?” 她抬头看了温若滨一眼,神色有些诧异。 跟穆大小姐打招呼? 是在提醒她不要失礼么? 但…… 她做不来像青茵这样肆意,大方。 因为她从来没有这样子过。 可夫君都提点了她,她犹豫片刻,还是学着青茵的样子,也冲穆大小姐打了个招呼:“……穆大小姐。” 直接喊阿棠似乎不太好,话到嘴边,她还是喊了穆大小姐,这样更尊重正式些。 穆昭朝倒是有些以为罗沁竟然会这般同自己打招呼,便也回了她一下:“温少夫人!” 山庄本就清幽,背后又有群山绵延,大喊声一出口,便会在山谷回荡。 一阵一阵的回声,在风和日丽,蓝天白云之下,颇有几分意趣。 听着自己的回声,还有穆昭朝那声‘温少夫人’的回声,罗沁突然体会到了温青茵的乐趣。 原本还有些不太自在不好意思的脸上,露出几分惊喜。 许是因着上次一块在庄子上放风筝,还有之后两人单独的交谈,一下让罗沁找回了点当日的感觉,再加上原本年纪就小,孩子气的一面一旦被激发,就有些难收回来。 罗沁眨了眨眼睛,清凌凌的眸子咕噜噜转了转,想到上次来时,穆大小姐跟她说的话,再次抬手朝她挥了挥: “阿棠!”她笑着又喊了声。 穆昭朝微微一怔。 没想到短短几日不见,温少夫人变化这么大,不顾形象地大声招手呼喊就算了,还喊了她阿棠。 可见上次的助攻,起了点左右。 她想了想,也再次回了她一声:“阿沁!” 罗沁小名叫宁宁,不过这个名字她基本上很少告诉别人,就连温若滨也是在两人打开心扉,相爱的一年后,才知道的。 想来想去,喊阿沁最合适。 孰料她这一声‘阿沁’喊得罗沁立刻俏脸爆红。 温青茵都愣了下,而后便笑着道:“嫂子,阿棠给你起了个小名,嗯……还挺好听的。” 就连温若滨都不自觉扬起嘴角,默默在唇齿间回味这个‘阿沁’。 他在府里都是喊她夫人,莫说小名,连她的名讳,他都不曾喊过。 确实如青茵所说,挺好听的。 不过她的名字本来就好听。 罗沁不好意思道:“还、还好罢。” 不过因着刚刚两声直舒心胸的呼喊,她这会儿也没那么拘谨了。 只是因为从没有人这么喊过她,有点不太适应。 再加上温若滨还在身旁,让他听着,她更觉得不好意思。 这个不好意思倒也不是不适应,就是有点羞涩。 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罗沁在心里思量着,过了一会儿抬头,偷偷朝温若滨看了一眼。 结果就见他正嘴角含笑,不知道在想什么。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转过头,直接对上她的双眼,笑意依然噙在嘴角。 阳光落在他如玉般的脸上,这般浅浅的笑意,更显得君子端方,贵不可言。 罗沁突然想到一句诗来——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还有一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简直就是为温若滨量身打造。 见妻子这么看着自己,也不说话,温若滨稍稍挑眉,轻声道:“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罗沁总觉得他这声询问出奇的温柔。 明明语气和平日里没什么差别,但这会儿他这么看她,她就是感觉到了。 “嫂子,”温青茵没有注意到哥哥和嫂子之间的互动,她这会儿只想快点去找阿棠,穆大少爷终于回来了,阿棠终于不那么担心了,她也可以好好和阿棠玩了,前些天阿棠可没精神了,她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过来找她玩:“我们走快点过去。” 思绪被温青茵打断,罗沁匆忙说了句没事,便收回了视线,心里有点没谱,便被温青茵拉着快步往穆昭朝那边去。 说是快步,其实也没快多少,毕竟田里跑起来也不太方便,万一把嫂子拉着摔倒了,哥哥又要骂她。 “你在做什么啊?”一到跟前,温青茵便打量着穆昭朝身上穿着的围裙一样的外衣,笑着问道。 “刚刚在浇水,”穆昭朝再次冲罗沁打了个招呼,这才回温青茵的话:“正打算进山里面看看,你们有没有兴趣?” 说着她指了指身后,不远的小山头:“就在那里。” 温青茵想也没想直接点头:“好啊。” 罗沁犹豫了下。 刚刚大喊就算了,进山里面的话,就太出格了…… 若是今日就她和青茵,她肯定不会犹豫,但夫君也来了,她就有些顾忌。 穆昭朝看着没说话但眼睛已经透露出她心里想法的罗沁,笑着问:“阿沁呢?” 罗沁愣了下,而后红着脸道:“我就不去了。” 温若滨和袁少卓,也不过是跟他们一前一后赶到。 刚刚的对话,他们也都听见了,听妻子居然拒绝了,温若滨便主动道:“想去的话就去,注意安全就是。” “安全就放心罢,”穆昭朝看着温若滨,认真道:“哥哥给我安排了人,一定护好温少夫人。” 罗沁:“?” 她看了穆昭朝一眼,总觉得,她这一本正经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 温若滨几乎是立刻就听出了穆昭朝的揶揄。 但他又不是十分肯定,因为穆昭朝表情太过认真严肃。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客气道:“穆大小姐思虑周到。” 罗沁这才道:“那好罢。” 穆昭朝想了想,又道:“温大少爷若是不放心的话,就陪着温少夫人罢,山头虽然不高,但也挺大的,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 温若滨正要说不用,就听温青茵道:“对啊 ,哥哥和表哥也一起罢,人多还热闹些,在外面等着也无趣。” 她一这么说,穆昭朝便和罗沁同一时间看向对方。 显然都看出了彼此的想法。 与其放任,温青茵和袁少卓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的地方野蛮发展,倒不如放到眼皮子底下,也能多了解一些,这样才更好应对。 穆昭朝想了想,人这么多,倒也无妨,便点了点头:“可以啊。” 说着,她抬头看向,站在稍稍后面一些的袁少卓,笑吟吟道:“袁少公子觉得如何?” 袁少卓正趁所有人不注意,肆意打量穆昭朝。 刚刚在庄子外碰上了平昌伯夫人和穆二小姐。 穆二小姐他见的次数不多,今日再见,比记忆中更绝色了些,通身的气度更是比之前又上了一个台阶。 虽然穆二小姐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但和穆昭朝比着,还是差了几分颜色。 原本没有明确的对比时,他是很赞成林正清的选择的。 毕竟美人空有貌,也是个木头美人,更别说名声还那么差。 但今日这番对比下,他突然就改变了想法。 林正清真是愚蠢,穆大小姐和穆二小姐都倾心于他,他大可以把两人都收了。 穆大小姐有貌,穆二小姐有才情,齐人之福都不会享,把平昌伯府两个女儿都收了,平昌伯府不是更会帮着他了么? 这么大好的机会,林正清居然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若是换了他,绝对不会闹成现在这样。 正在心里嘲讽林正清的愚蠢,乍然听到穆昭朝喊自己,他抬眼,就见她正笑吟吟看着自己。 虽只是这么浅浅一笑,就已倾国倾城,他登时愣了一下。 见他如此反应,什么男人,尤其是一直留意着穆昭朝身边一切异动的男人,聂峋一张脸登时冷了下来。 “袁三公子觉得如何?”穆昭朝压着心底的厌恶,又问了一边:“一块进山?” 袁少卓回神,敛去眼底的精光:“好啊。” “那走罢。”穆昭朝跟佃户说了几句,让他在前面带路。 带路的佃户走在最前面,然后后穆昭朝和温青茵,再后面是温若滨和罗沁,而后是袁少卓。 穆初元给妹妹安排的四个人则是两人在前,两人在后,更好地保护穆昭朝。 聂峋则走在最后面。 他沉沉的目光投向在他前面不远的袁少卓身上。 一块进来了也好,山里情况复杂,发生点什么,那可就再正常不过了。 作者有话说: ps:生物钟乱了,这几天调整得好煎熬,越着急,越调整不过来,写得还艰难,我觉得,躺平一下,慢慢调整,可能一放松很快就能调整过来了,今天更新的这两章内容可能稍微修改一下,么么(*  ̄3)(ε ̄ *) 感谢在2023-01-30 21:17:37~2023-01-30 23:57: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KKKaaa 20瓶;咕咕哒 10瓶;人生何处不清欢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暴露 ◎聂峋脸色极沉◎ 这个山头虽也有些竹子, 但不如之前去的那座满是竹子的山头,除了竹子, 这个山头最多的是灌木。 穆昭朝是想着看看能不能寻几株兰花, 这个季节兰花正盛开。 当然,她大可以拿钱去市面上收几株,只是买来的总归没有亲自上山找的心意足。 哥哥生辰, 她想送个有意义的礼物。 虽不是荒山,经常有人进进出出, 但进山偶尔还要攀爬, 到底没有平底的路好走。 穆昭朝打小就在外婆家后面的山上野, 对山其实是很亲近的。 她只是有些怕温青茵和罗沁会不适应,但观察了一会儿, 见两人眼神里都带着兴奋,神色更是充满好奇,显然也很喜欢这样偶尔的‘探险’和‘出格’。 至于温若滨。 穆昭朝本就不怎么考虑他会怎么想, 先婚后爱文男主, 哪怕现在对妻子还有特别深的感情,自然也是以她的意志为主。 但不经意瞥到他伸在罗沁身后,虚虚护着她,免得她摔倒或者被什么藤蔓绊住的手, 穆昭朝顿时露出一脸姨母笑。 男主就是男主, 无师自通, 上道得很。 刚刚她还想着要不要助攻一下, 现在看,完全没这个必要。 虽然让他们自己按着剧情发展会有些慢, 但作为旁观者近距离磕糖, 也很有意思。 事实上, 一向稳重自持的温若滨,确实对上山‘寻宝’很是好奇。 因为他平日里几乎不做这样的事。 是以,对后面的行程也充满了新奇,更别说妻子瞧着更是兴奋不加掩饰,这趟进山之行,就更有意义了。 寻不寻得到宝先不说,陪妻子在山里走一走,散散心,也是好的,免得她总是闷在家里,人都没了精气神。 罗沁一直都觉得夫君对自己不过是齐眉举案,只是因着他们成了婚是夫妻,对她并没有太多感情,虽然心底深处有一些对于情爱的期待,但理智上还是很清醒的,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也从未以此来要求温若滨。 温若滨能对她客客气气,互相尊重,就是她的福气了。 哪怕这些天,两人之间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小变化,她也不敢真的期待什么。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不可能。 也是因为,怕落空。 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难过,这是她长这么大,总结出的最深刻最有用的道理。 是以哪怕是和温若滨并肩跟在穆昭朝和温青茵身后一段距离,她也没有过多的期待着温若滨会为她做什么,山路不好走,她跟的很是小心翼翼。 因为没有做过期待,又怕摔了,注意力基本都在脚下,也没注意到温若滨护在她身后的手。 更没注意到,他时不时朝她投来的,关心。 还是在爬一个坡时,脚下突然踩到半截树枝,崴了下脚,下意识朝后倒,正正撞上他护在她身后的手上时,罗沁这才意识到,他手可能是一直在她身后护着的。 “小心。”扶住她后,温若滨低声在她耳边道。 那么及时扶住她,罗沁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可能是在她崴的那刻伸过来的手,因为来不及。 只能是原本就在她身后,这么护着。 才能这么及时扶住她。 这个认知让罗沁有些惊讶。 她抬眼看着温若滨,眼睛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惊讶。 温若滨则依然是君子端方波澜不惊的神色,把她扶好后,轻声道:“没事罢?” 罗沁还在惊讶中没有回神。 见她不说话,温若滨以为她崴到了脚,眉头轻轻动了动:“刚刚崴到脚了?” 罗沁又看了他一眼,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狂跳——他到底什么意思? 见她这样小心翼翼的眼神,温若滨原本轻动的眉头,蹙起。 在前面正四处‘寻宝’的穆昭朝和温青茵,注意到温若滨和罗沁突然停了下来,像是出了什么意外,都纷纷折回:“怎么了?” 听到第三个人的声音,罗沁这才回神,她忙摇头:“没事。” 温若滨却只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说。 旁的也就算了,脚崴了的话,可不是小事,硬扛着不仅疼,还会伤到根本,想到她一直以来小心翼翼的性子,温若滨主动解释道:“刚刚崴了一下。” “嫂子崴到脚了?”温青茵顿时紧张起来,忙围着她问长问短。 穆昭朝看了看温若滨,又看了看罗沁,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有一点暧.昧.气息在流转,但看两人的神色,又不像是挑破了什么。 “崴脚了么?”她想了想,还是先关心罗沁的身体,毕竟是在她的庄子上,真出了什么事,不太好:“我看看。” 罗沁忙道:“我真的没事,刚刚就是踩到一截树枝,吓了下,没有崴到。” 说着她示意了下给众人看:“脚好好的。” 温青茵也知道些她这个刚嫁进来的嫂子的性子,小小声道:“真的没事么?还是看看罢。” 穆昭朝已经顺势蹲下,伸手要碰罗沁的脚踝。 罗沁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好意思地解释:“真的没事,穆大小姐快起来罢。” 穆昭朝基本上能确定罗沁脚是没事的——真崴到了,强忍着走路也不会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但刚刚肯定发生了什么事,要不然罗沁不会是这个反应。 温若滨也不会如此担心。 她蹲在那儿,抬头看过来,就看到了温若滨拦着罗沁防止她摔倒的手。 穆昭朝:“……” 她明白了。 见罗沁正看着她,认真解释自己没事,穆昭朝冲她笑了笑:“还是让我看看,要不然别说温大少爷不放心,我也不放心啊。” 几人都看着她,罗沁没办法,只得把脚稍稍伸过去。 穆昭朝轻轻捏了几个地方,罗沁都没反应,她便起身道:“没事。” 说着,她笑吟吟看向温若滨:“温大少爷放心好了,温少夫人没伤着。” 温若滨:“?”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穆大小姐这笑有些诡异,让他莫名有些心虚。 但妻子没事,他也算是放下了心。 温青茵没听出什么,只舒了口气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阿棠,你好厉害啊,连这个都能看?” 穆昭朝笑笑:“以前经常往山上跑,跟村里的老人学的。” 靠山吃山的人群,多多少少都有些野外生存的技能。 “山里路不太好走,”穆昭朝四下看了看,又对罗沁和温若滨道:“要不,温大少爷和温少夫人先回院子里歇着呢?” 罗沁登时十分不好意思:“我真的没事,也没那么娇气,不用回的,继续罢。” 一是不好意思,再者就是,她也很喜欢这样轻松自由的氛围。 回了府里,下次不知道又要什么时候才能过来了。 “无妨,”温若滨自然瞧的出妻子有多想继续,便主动道:“是我太过紧张了,我的错,穆大小姐不用太在意。” 穆昭朝点了点头,收回视线时,冲罗沁眨了眨眼。 罗沁本就很不好意思,突然接收到穆昭朝这个眼神,整个就是一愣。 等她反应过来时,穆昭朝已经转身喊走了温青茵,两人又走在了前面。 看着穆昭朝的背影,在想着她刚刚揶揄的‘眨眼’,罗沁脸这才烧起来。 她在揶揄她和夫君么? 可明明不是她想的那样啊,温若滨他就是那样一个人,绅士风度,对谁都很君子,更别说她还是他妻子,他这般君子本就是…… 正在心里疯狂狡辩着,腰上突然一重。 是谁的胳膊,揽住了她。 罗沁整个人犹如石化一般,僵在当场。 温若滨……搂着她? 他在搂着她? 这么大庭广众……不不,虽不是大庭广众,可这也是外人众多,他居然就这么搂着她? 罗沁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想不明白温若滨此举的用意。 但搂着她的触感确实又是真实的。 哦,不对,不能说是搂着她,是虚虚揽着她,避免她在摔了崴了。 但只这一点儿,也足够罗沁震惊的。 人又多,她也不好做出太大的反应,再加上,他此举,她心里隐隐还有些兴奋,更不可能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来。 “走罢?”温若滨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凉自持。 听不出一丝起伏,罗沁被他这嗓音里的平静唤回些许理智,但他胳膊确确实实还在她背后揽着,这让她难免有些心猿意马。 “嗯。”过了一会儿,她才轻声回了句。 眼睛却是不敢乱看,甚至连身子都很僵硬,不似刚刚那般自然随意。 这一幕自然落在已经察觉的穆昭朝眼里,她想了想,胳膊肘轻轻怼了温青茵一下,示意她看。 温青茵见嫂子没事后,就一门心思准备‘寻宝’,被穆昭朝这么一提醒,她眼睛立刻瞪圆了。 在被温若滨和罗沁发现之前,穆昭朝直接上手,把温青茵的脑袋转了过来,并在她耳边小声叮嘱:“别乱看!” 罗沁本就脸皮薄,被发现他们看到了,她肯定特别不好意思。 温青茵当然明白,她马上嗯嗯着点头,虽然没再回头看,但脸上的笑却格外灿烂。 哥哥竟然和嫂子感情这么好。 嘻嘻,她也好开心啊。 这般想着,她回头朝走在最后面的表哥看了一眼。 见表哥正盯着她,温青茵脸上登时一红,露出少女的娇羞,眼睛里都是毫不掩饰的情意,冲他娇羞地笑了笑,见表哥也冲她笑了笑,忙收回视线,红着脸,没敢再回头,但心里却甜滋滋的——表哥一直在看她呢!被她发现了!表哥果然对她用情至深…… 等温青茵转过头,袁少卓嘴角的笑缓缓敛起,目光轻轻一转再次落到穆昭朝身上。 他一点儿都不喜欢什么山林探险寻宝,他实在想不明白,表哥为何会答应。 青茵年纪小爱玩爱闹就算了,表嫂竟然也会点头? 山子里又脏又乱,路还不好走,有什么好的? 他今日穿的可是新做的衣服,都弄脏了,有辱斯文不说,还累。 若不是穆昭朝还算赏心悦目,他真没什么心情。 反正他在最后面,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再加上青茵一直和穆昭朝走在一处,他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打量她,也没人会注意到。 就算注意到了,也只会觉得他在看表妹。 阳光透过树木间隙打下来,落在穆昭朝白皙颀长的颈侧,光影下,脸侧更是惊艳至极,袁少卓眼睛不自觉有些发直。 这趟山林之行,值了! 他发着愣,压根不知道,此时他在聂峋眼里,几乎和一个废人无异。 聂峋脸色极沉。 袁少卓能瞒过的别人,却根本瞒不过早就洞察他龌龊心思的聂峋。 原本聂峋就看他不顺眼,这趟山林之行,大小姐明显很开心,偏偏被袁少卓这颗老鼠屎煞了风景。 他一直在找合适的机会,把他赶走。 若是放到以往他会顾忌一些,但上次他来庄子上,大小姐都亲自出手,神不知鬼不觉把袁少卓赶出了庄子,今儿,他根本不需要顾忌太多。 由他出手,也免得脏了穆大小姐的手。 不过毕竟温若滨几人也在,不能太嚣张了,他正在寻找一个隐秘的机会,但这个袁少卓委实过分! 聂峋是一刻也忍不了了。 尤其看到他这个眼神,如果这会儿山林里只有他和袁少卓,他会毫不犹豫,把他两只眼睛挖下来! 他压着怒意,目光一抬,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碎银子,而后轻轻一弹。 咔嚓一声,碎石剥裂声在山林里在寻常不过,更不用说这会儿大家都在各自正忙着。 但紧接着…… “哎呦!” 袁少卓突然捂着眼眶,大声呼痛。 “什么东西!痛死我了!” 所有同时停下动作,转头朝袁少卓看过来。 袁少卓已经痛得蹲在了地上,一点儿形象也无的在那儿哎呦哎哟个不停。 众人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忙过来查看。 穆昭朝慢悠悠跟在温青茵身后,不远不近地看着。 看到袁少卓松开手后,露出的被山上落下的碎石打中后通红的眼角,在心里默默念了两个字:活该! 温青茵心疼坏了,不住询问。 袁少卓本就不喜欢这趟山林行,这会儿又被山上的碎石砸到了眼睛,登时就更不爽了。 “没什么事,”他皱着眉头,眉眼间略有些不耐烦:“真是倒霉,怎么就被碎石砸中了。” 人在心情极度糟糕时,心底真是的情绪是很难隐藏的。 当然若是历经沧桑,岁月沉淀过的长者,能做到不足为奇,但袁少卓明显还没那个定力。 他这不耐烦,不止是穆昭朝,就连温若滨和罗沁都看得很清楚。 只有关心则乱的温青茵丝毫没察觉,只在那儿担心地检查表哥的眼睛,还一边安慰他。 “没事了,”袁少卓挡开温青茵的手,一抬头看到所有人都正看着他,这才想起来什么,立马扬起一抹文雅的笑:“没事没事,让大家担心了,不过是被碎石砸了下,等会儿小心点就好了。” 装是真的会装,就是功力不太足,露了馅再装,就显得非常假。 虽然不是很想看到袁少卓,也对他跟过来有些影响到心情,但能让他露出一些马脚,让温若滨和罗沁都看清楚,也算值了。 是以,穆昭朝心情还算不错,十分客气地道:“都是我考虑不周,没想过山林里不安全因素多,让袁少公子遭难了。” 她这么说了,袁少卓再不满,也忙大度道:“是我不小心,与穆大小姐没关系。” “要不,今日就算了,”穆昭朝笑了笑又道:“这就回回罢,本来进山也没什么大事。” 刚刚都说了自己没事,袁少卓自然只能继续坚持到底来维持他善解人意,谦谦君子的气度:“真的没事,若因此扰了穆大小姐兴致,袁某可真是无地自容了。” 他都这么说了,穆昭朝便道:“既如此,那边继续罢,袁三公子多小心些。” 袁少卓拱了拱示意没事。 穆昭朝却连个眼神都没再给他,话落,便转过了身——怎么不掉个大石头把他腿压断呢!看他还敢不敢糟蹋比人家小姑娘! 一击没能达成目的,聂峋也没气馁,只是看袁少卓的眼神更加冰冷了。 既然这样不行,那就换个别的方式,总有法子,让他自己滚出林子!不再出现在穆大小姐的视野范围内! 正思量着,抬头就看到前面有个鸟窝…… 袁少卓皱着眉头轻柔眼角,一边在后面慢慢走着,一边在心里不住骂表哥脑子不好,非要答应进什么林子。 骂着骂着,他觉得脖颈处有些发寒,还有些凉凉的。 下雨了么? 他抬手摸了摸。 摸到一股奇怪的手感。 手摊到眼前一看。 袁少卓气息一滞,脸色更是直接白了个彻底。 这——鸟、鸟屎! 作者有话说: 阿岭:你滚不滚?不滚我上叉车了![○?`Д?? ○] 更晚了,实在抱歉,多给我两天时间调整,状态还是不太对o(╯□╰)o 还有一更,会晚一点,建议明天再看昂 感谢在2023-01-30 23:57:29~2023-01-31 22:14: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even---7 100瓶;天青色等烟雨 33瓶;50466143 10瓶;小七 5瓶;荷上丽人、白天睡觉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不配 ◎从未有过的,很诡异的亲密感◎ 向来以出身自傲, 以谦谦君子自诩的袁少卓,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直接气死过去。 看清楚手上摸到的是鸟屎的一瞬间, 他浑身就像是被洒了毒一样,直接炸了。 这只手更是,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 恶心和愤怒, 差点没把他憋炸了。 聂峋嘴角勾了勾,主动上前善意询问:“袁三公子, 请问您……” 处在崩溃边缘的袁少卓反应极快地把手一收, 佯装镇定道:“我没事!” 这三个字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聂峋眼底挂着凉凉的笑意, 既然他这么嘴硬,宁愿忍着也要维持自己矜贵公子的想象, 那他就帮他一把好了。 “您这里似乎……” 袁少卓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冲聂峋低吼:“我说了,我没事!” 让人知道他被鸟屎淋了一头,传出去, 他还有什么脸面? 林正清的前车之鉴还不够惊醒么? 虽然被鸟屎淋头, 和被人寻仇踹进茅厕兴致大不相同。 但他袁少卓也决不允许这种污点出现在自己身上。 他维持的那么好的不染纤尘的谪仙形象,怎么能被一泡鸟屎毁了! 所以这件事,不能让人知道。 哪怕这个什么亲兵,看到了, 还来问他, 只要他不承认, 谁都不能把这个污点按到他头上! 他和林正清不一样! 林正清是被人从茅坑里救上来的, 他就是想掩盖都掩盖不掉,但, 他现在不一样, 人少是一方面, 鸟屎不好瞧见也是一方面,他想掩盖,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是以,在这个野蛮的大头兵没有眼色地再次询问时,本就恼怒中的袁少卓更加恼火。 当兵的就是粗俗! 没听到他说了没事么! 有没有眼色? 瞎嚷嚷什么? 听到动静,穆昭朝转头朝这边看过来,见袁少卓似乎和聂峋起了冲突,她眉头动了动,大声问道:“怎么了?” 袁少卓略带威胁地瞪了聂峋一眼,而后忙对着穆昭朝的方向道:“没什么事!” 这话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就连温青茵都面带担心还有疑惑。 表哥怎么瞧着脸色不太好? 是不是被砸的地方还很疼啊? 她是不是太不关心表哥了? 这么想着,她正想过去,袁少卓便道:“这位小兄弟,关心我来着,我跟他说了没事,他不信,我真的没事。” 包括穆昭朝在内,温青茵以及温若滨夫妇都以为袁少卓口中说的没事,是指他刚刚眼睛被碎石砸一事。 听他这么说,紧张感解除。 温若滨和罗沁率先移开视线,没再关注袁少卓那边——当然也因为他们刚刚瞧出了袁少卓一些本性,对他有些微词。 见没那么多人再盯着自己,也把刚刚的事圆了过去,袁少卓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气还没松完,就见温青茵要过来,他忙道:“不用过来了,你和穆大小姐继续玩罢。” 温青茵微微一愣,她觉得表哥这语气似乎有点不悦。 怎么了? 是因为她一直陪着阿棠没有陪着他么? 可他们现在没名没分的,她也不好总赖在他身边罢?哥哥和嫂子都在呢,回去会骂死她的。 温青茵顿时有些委屈,眼睛也有些泛红。 袁少卓因为脖颈处还有手上那黏腻的鸟屎,全身上下包括神经,都紧绷着,见温青茵这般,在心里低骂了句麻烦,但面上还是冲她笑了笑,耐着性子维持他谦谦君子的形象:“听话。” 见表哥冲自己笑了,还这么温柔让她自己玩。 温青茵满心的委屈瞬间消散,她扬唇冲表哥笑笑,这才三两步跑到阿棠身边,红着脸回味刚刚表哥那声宠溺的‘听话’。 越想她脸越红,还忍不住笑出了声。 穆昭朝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见她这个神情,立刻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恋爱脑可真的是…… 她咬了咬唇,瞥向袁少卓的目光更冷了。 这个垃圾,她可真是一秒钟都不想看到他。 真是想不通那样一个人怎么就把温青茵给迷的五迷三道的! 收回视线时,恰好和正朝她看过来的罗沁对上。 虽然心里还是很震惊温若滨今日的行为,直到这会儿都不是很适应他揽在自己身后的手,但对于袁少卓,她已经有了全新的认识。 再加上上次穆昭朝已经隐晦的提醒过她。 这些天同袁少卓为数不算多的几次接触下,她多多留意之后,发现穆昭朝真的很神。 今日更是更加证实了他这个人,表里不一。 只是她不太确定该如何跟青茵提这个醒。 打从嫁过来那天起,她就知道,青茵喜欢袁少卓这个表少爷,两家又是至亲,她现在在府里根基都不稳,若是说错了话,岂不是落个挑拨两家关系的罪名?以后怕是更难立足了? 但让她眼睁睁看着青茵朝火坑跳,她又十分不忍。 这也是刚刚她在心里盘算的,她找不到出路,想朝穆昭朝请教一下…… 便正好和她对上了视线。 显然两人都瞧出了对方都对袁少卓的看法。 罗沁本来就聪明,又谨慎多思,就算没她的提醒,她也能发现,自己的提醒,不过是加速了她的发现。 穆昭朝神色微顿,而后收起眼底的情绪,冲她笑了笑。 罗沁稍稍怔了下,也回了个温柔的笑。 穆昭朝想到什么,问温青茵:“茵茵,袁三公子不是在青山学院读书么?怎么没有去啊?” 温青茵脸上的娇羞收敛几分,小声道:“表哥不去青山书院了,与我家有些交情的薛家大爷调任回京,薛家的家塾鼎鼎有名,父亲便同薛伯伯开了口,哥哥和表哥,过两日都去薛家家塾读书。” 薛家? 穆昭朝想了想,也没想出什么相关的剧情,便也没太在意,只点了点头:“这样啊。” 温青茵想起什么,双眼微亮:“薛家有个表少爷,都说才华斐然,在江南甚是出名,表哥过去后,即可以切磋,也可以集众家之所长,这样今年秋闱也就更有把握了。” 秋闱? 穆昭朝想起来了,林正清也是要参加今年秋闱的人。 他还摘了解元。 啧。 穆昭朝一想就有些无语,那样的人也能摘了解元? “温大少爷呢?”穆昭朝想起来什么,问道:“今年不参加科举么?” 温青茵惊讶地看了她一会儿,而后笑了:“我哥哥三年前就参加过了呀,不过因着年岁小,父亲就让他再多读了几年书,明年再参加春闱。” 穆昭朝这才想起来书里好像是这样设定的,温若滨是先中了举人,还是头名解元,而后成的婚,成婚第二年中的状元。 那就是说,林正清明年没有参加春闱。 她仔细想了想,林正清是后年开恩科中的状元。 啧。 真是晦气。 不过这是书里原本的设定,穆昭朝虽觉得晦气,也没那个精力专程为着这事去找林正清的茬。 他爱中什么中什么,跟她没有关系,她也不想在他身上浪费精力和时间,有这功夫,不如好好经营她的小山庄。 反正不管他中什么,都别想吃到她庄子上的东西! 温青茵还在为哥哥自豪着,想到什么,凑到穆昭朝耳边小小声道:“希望表哥也能和哥哥一样,在秋闱中摘得解元。”这样的话,表哥再和姑母来提亲,两家就是喜上加喜,还有面子。 穆昭朝看她一眼,心道,你还是别希望了,要不然我会很不开心。 她嘴角抽了抽,正要说是什么,就听温青茵又道:“前几日跟母亲去香合寺进香,我特意许了心愿,请了符保佑表哥秋闱顺利。” 想到秋闱是另一个更让她觉得晦气的人摘的解元,穆昭朝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该高兴。 真是…… 要不她跟系统祈愿,今年秋闱取消罢! 良久都没有冒头的系统,诈尸一般回了她一句:[重要剧情设定,不可删除。] 穆昭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搭理系统。 但对着温青茵这一脸期待的表情,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冲她笑了笑,一边在山林里寻望,一边转移话题:“中午想吃什么?” 其实温青茵并不是个口腹欲重的人,以往去别处,她也从未在吃上上过心。 但自从认识了阿棠,吃过她庄子上的东西之后,她现在对吃的——单单只有家山庄的吃的,特别感兴趣。 一听到阿棠问她中午吃什么,温青茵注意力一下就从表哥身上收回,开心道:“庄子上近来有什么好吃的啊?” 一句吃的就能转移了注意力,怎么这么单纯好骗? 也是,要是不够单纯,又怎么能被袁少卓那么拙劣的伪装给骗了? 看着她一脸天真单纯的笑,穆昭朝在心里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她得保住茵茵。 春日万物复苏,吃食委实不算少。 不过这几日香椿已经有些老了,但正是吃艾的好时节。 穆昭朝便跟温青茵说近日的吃食,着重提了青团。 温青茵并不挑吃什么,但无论什么吃的,从阿棠口中说出来,就是给人一种极好吃的感觉。 这边热火朝天的说着吃食。 但后面,袁少卓脸色却很是不好看。 他难受。 脖颈间的黏腻感虽然干掉了,但一想到……他就作呕。 他想沐浴! 可这是在穆昭朝的庄子上,显然不太可能。 就算可能,他也不会在这里沐浴,一沐浴不就被人知道他淋了一头鸟屎么? 手上更是恶心的无以复加。 只是因着上次他就半路找了借口离开,十分有损形象,这次再提前走,他矜贵谪仙的形象在穆昭朝面前就维持不住了。 说不定还会让她觉得他这个人没有教养。 他忍啊忍。 忍得脸色越来越白,胸腔里的郁气也越来越重。 那种作呕的反胃感更是不住翻涌。 他忍不下去了。 无论他怎么努力在心里默念金刚经都不能无视掉手上和脖颈间的恶心感。 聂峋冷冷注意着他,见他这次竟然这么能忍,意外的同时,更加嫌恶。 龌龊玩意,留下来恶心穆大小姐么? 想得美! 袁少卓深呼吸了好几次,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忍下去。 就在他要开口再次借口有事要离开时,突然觉得头发上有什么东西再爬。 他下意识摸了一把,摸到一个软软的又有些扎手的手感…… 袁少卓:“……啊啊啊啊!” 看清楚是个不住蠕动的毛喇子后,他立刻使劲甩手,一边甩一边大叫。 看着他像个跳脚猴一样,众人都很诧异。 袁少卓最怕这种长毛的虫子! 又恶心,蛰人又疼! 一下戳中他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和曾经的阴影,再加上刚刚的鸟屎本就一直气血翻涌,他这下直接炸了,再也伪装不了,整个人神经兮兮的,只觉得自己被鸟屎和毛喇子包围了,中邪了一般,两手不住在身周打来打去。 “走开!走开!” 他一边发神经地打来打去,一边崩溃地低吼:“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什么鬼地方!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温若滨眉头皱了皱,看清楚地上一只正在爬走的虫子后,虽然对表弟直接吐槽人家庄子是个什么鬼地方的言辞有些不满。 但还是上前,扶着他走到一旁:“这边来,没事了。” 而后向穆昭朝道歉:“表弟害怕虫子,并不是有意的,穆大小姐不要见怪。” 穆昭朝看着跟个疯子一样的袁少卓,她一点儿都不见怪,只觉得解气。 怎么不咬他呢? 那玩意咬人贼疼。 真是可惜了。 “表哥!”袁少卓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抓着温若滨的胳膊:“快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快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不要待在这里……” 虽然是因为害怕虫子,但这话也委实没分寸了些,温若滨刚刚就对他的表里不一很不满,听到这话,直接皱眉道:“你给我冷静点!” 可能是嗓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袁少卓被喝了一声,清醒了不少。 清醒过后,想到自己刚刚的言行,袁少卓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的形象…… 他维持那么多年,引以为傲的谪仙形象…… 袁少卓脸更白了。 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尤其是对上穆昭朝有些冷漠的眼神,袁少卓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他干巴巴道了个歉,而后道:“我、我身子不适,有失礼之处还望穆大小姐见谅,我先告辞了……” 穆昭朝倒也没责怪什么,更没挽留他,只淡淡笑了笑,对聂峋道:“阿岭,替我送送袁三公子。” 聂峋把冷笑收进眼底,应道:“好。” 袁少卓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虽然最后还在努力维持着他的形象,可步子快的像跑一样,实在很难和优雅扯上关系。 温青茵小跑着跟过去,想要关心一下,却被袁少卓躲开:“你别跟着我!” 都怪她! 非要缠着他,来什么有家山庄! 来两次,他丢两次人! 这次还丢了个大的! 颜面尽失! 他哪里还有心情照顾她的心情! 温青茵愣在那儿,不知道表哥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对她这么暴躁。 她明明只是去关心他的啊? “青茵,”罗沁有些看不过眼,走到温青茵身边,挽着她的胳膊道:“让表少爷自己冷静一下,没关系,等他缓过来就好了。” 温青茵委屈得都快哭了,听到嫂子这话,心情才稍稍好转些。 挽着温青茵往回走的时候,罗沁下意识看了温若滨一眼。 温若滨眉头皱着,显然也想到了妹妹和表弟的事。 见妻子看过来,读懂她眼里的意思后,温若滨稍稍一怔。 她、她也发现了? 而且似乎和自己想法相同。 从来都不与人商讨自己拿主意的温大少爷,心底突然升起些许不一样的感觉。 是那种从未有过的,很诡异的亲密感。 这边,已经快步跑出了林子的袁少卓,终于摆脱了那么多人,和那个‘鬼地方’他长长松了一口气。 原本还想再咒骂几句,但看到聂峋还跟着他,只得把话又咽了回去。 但往庄子外走的时候,脸色和眼神明显十分不善。 不用说出口都知道,他肯定在心里赌咒穆大小姐的庄子。 ‘这是什么鬼地方’? 一想到他这话,聂峋神色愈发冰冷。 这是他袁少卓不配踏足的地方! 不过温小姐对她这个表哥太上心,难保她下次不会再带他来。 不行,得让他打从心底里,不愿意再来才行! 这般想着,聂峋脚下轻轻踢了下。 一块土块不着痕迹滚到袁少卓刚落下的脚下,他本就走得匆匆忙忙,还冒冒失失,一脚踩中土块,脚下一滑,整个人山坡下歪去。 袁少卓的小厮下意识要去拦,聂峋适时踉跄了一下,挡了他一下。 这一挡,袁少卓便咕噜噜从山坡滚了下去。 一边滚一边叫…… 橘子林里,正在人工授粉的古岚盈和一众女孩子们,听到动静纷纷走出来查看情况。 然后就看到袁少卓,直接滚到了橘子林外。 古岚盈和女孩子们:“……” 袁少卓好容易缓过来晕头转向,狼狈地爬起来,一抬头就看到一双双眼睛正直勾勾看着他。 为首的还是、还是李洛川的老相好,曾经的古家小姐,古岚盈,袁少卓:“………………” 小厮终于连滚带爬赶了过来,忙把袁少卓扶起来。 袁少卓想死,更想杀人。 想把今天所有看到他丑态的人都杀光! 他实在气恼,起来后,抬手给了小厮一耳光:“混账东西!” 甩完,一整衣摆,转身就走。 这个鬼地方,他再也不要来了! 他跟这里八字不合! 再过来,他一世英名,必将毁于一旦! 咒骂了一路,他心里的气才稍稍消了些。 但没想到的是,一走出庄子,迎面就撞上了二十多个京城贵女诧异的目光。 这些人,大部分还都认识他。 袁少卓:“……………………………………” 作者有话说: 阿岭:不是想在京城大放异彩么?这下够了么?(#^.^#) 二更 最迟周日,我一定要把作息和状态调整回来o(╯□╰)o 大家晚安(*  ̄3)(ε ̄ *) 感谢在2023-01-31 22:14:28~2023-01-31 23:51: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rac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惊鸿 ◎聂峋:他要不要……也去合一下?◎ 庄子外一排排马车, 犹如上街参加集会一般热闹非常,众位千金小姐正好刚到没多会儿, 并不知道庄子上是什么情况。 再加上又是贸贸然前来, 怕失了礼节,虽不清楚状况,也都下了马车——来的人里有好友还有熟人, 就算不认识,互相也能攀扯上一些关系, 打招呼见礼也是必要的礼节。 刚到庄子外, 又是新奇, 又是各自见礼,好不热闹。 尤其还在庄子外看到了平昌伯府的马车, 看到了平昌伯夫人还有穆二小姐,众人不晓得是什么情况,只当平昌伯夫人和穆二小姐也是刚到不久, 虽然传言穆大小姐与府中不睦, 但到底人家也是一家人,今日本就唐突,怎么着也该给平昌伯府一些面子不是。 一部分人便也过来同平昌伯夫人还有穆二小姐打招呼,只有一小部分人在郡主府见识过穆大小姐和平昌伯府的生分程度, 没有过来。 当然这也不太明显, 也没几个人在意谁去打招呼了谁没打招呼, 实在是因为——太热闹了。 勋贵家的小姐出门, 没人少说也要带两个丫鬟,多的带了有三四个, 又都在一处互相见礼打招呼的声音, 打眼瞧过去, 闹哄哄的。 但这份喧嚣几乎是在袁少卓从庄子出来的那一刻,瞬间消散。 所有人都像看什么珍奇异兽般,上上下下打量满脸怨气一身狼狈的袁三公子。 谁不知道袁少公子最是翩然如玉,莫说是这么狼狈的样子,就是发丝稍稍乱些,衣摆稍稍皱些的情况都不曾有过。 更别说是现在这样的狼狈样了。 当然了,她们更多的还是好奇和惊讶他为什么会这么狼狈。 因为不清楚状况,第一时间看热闹看笑话的人几乎没有。 但她们惊愕的眼神,对于极要面子,极重自己形象的袁少卓而言,无疑是一个个响亮的耳光。 有句话叫,自己心里想什么,看别人就是什么。 他最在意脸面,觉得别人都会看他笑话,这些人惊讶的眼神,对他而言就是最扎心的剑。 有一人和他比较熟,一脸惊讶地问:“袁三公子这是怎么了?” 袁少卓已经彻底崩溃了,里子面子全都丢了个干干净净,他这会儿只觉得天旋地转,强撑着,拱了拱手,一句话也没说,快步上马车准备离开。 但…… 今日人实在是太多了。 庄子外地方再大,也架不住人多,马车全都紧凑在一起,袁少卓脸一阵白一阵红,在太阳底下硬生生又被当猴一样围观了好一会儿。 刚刚没来得及及时扶住他,让他在古岚盈还有那么多丫鬟面前,摔个脸朝地,现在又让他等这么久。 还嫌他的脸没丢尽么? 废物! 他一边在心里怒骂跟随的小厮,一边愤愤和有家山庄八字不合。 整个人都处在发疯边缘。 还好,那植根于骨子里的矜贵和骄傲让他稳住了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发疯。 但这些目光,还有窃窃私语,以及时不时的笑声,对他而言,都是锋利的剑。 她们,都在看他笑话! 都在嘲笑他! 好不容易小厮帮着车夫把马车赶出来,袁少卓几乎是手脚并用爬上的车。 这就罢了,还因为太过着急滑了一脚。 幸好这次小厮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但…… “哈哈哈哈……” 女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让袁少卓差点吐血昏死过去。 来的时候不觉得,离开的时候却没想到,这条路竟这么长,人竟是这么多。 走了好一会儿那些笑声都还在他耳边回荡。 此起彼伏全是对他的嘲笑。 因为太过崩溃,出现幻觉,隐约听到有谁大笑着说了句—— ‘他头上那是鸟屎罢!’ 急速离开的马车里,袁少卓硬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庄子外的众位贵女们见袁三公子如此仓惶离开,都觉得他行为有些滑稽,还有点好奇,再加上这会儿没得到穆大小姐的话,只能在门口等着,着实无聊,便对突然出现的袁少卓多关注了些。 笑也多是因为他的样子还有上马车的行为好笑,倒也没谁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就开始嘲笑。 只不过是被过分在意的袁少卓误解了。 当然也不算误解,因为等这些贵女们被穆昭朝请进庄子后,她们便从庄子里丫鬟们口中得知刚刚袁少卓为何会那个样子——因为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了下去,还当众摔了个脸着地。 这就罢了,顶多是走路不当心,但他铁青着脸甩了跟着的小厮一巴掌,就怒气冲冲走了,才是让人瞧不起的地方。 就算小厮反应不及,可路是自己走的,尤其这般喜怒无常,在外面都对伺候自己的人如此刻薄,可见不是个好相与的。 再加上他平日里在外面都是一幅矜贵公子,才华斐然的形象。 两相对比之下,反差太大,不少人心里都对他有了全新的看法。 这日之后,满京城关于袁三公子袁少卓喜怒无常,虐待下人,毫无君子之风的流言便在京城传开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袁少卓离开后,温青茵便有些心不在焉,穆昭朝又想起温青茵来时,说的等会会有许多贵女来庄子上。 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再加上兰花确实也找到了几株,虽然并不是十分满意,但总归也有了收获,同时还要照顾着不习惯山路的温若滨和罗沁,便提前终止了进山的行程,准备出去。 往外走的时候,捡了条最近最好走的路,走着走着穆昭朝注意到林子里,有几株两三指粗的藤蔓攀爬生长,茎秆透出几分暗紫色,冒出的嫩叶,椭圆形,瞧着十分眼熟。 穆昭朝想了片刻,便想起在哪里见过,便带着人过去。 走近了后,穆昭朝整个人都很惊喜。 皮质光滑,还有光泽,这种品质的鸡血藤可是极为难得的。 小心地采割了几根枝干后,穆昭朝这才一脸开心地离开。 “阿棠,这是什么啊?”温青茵凑过来,看了看,就是光滑些的藤枝,她也瞧不出什么来:“吃的么?” “不是吃的,”穆昭朝道:“是鸡血藤……” 话落,她想了想又改口道:“也可以说是吃的,不是不是当食物,而是根茎可以入药,不过枝干作用不大,我是想用这个亲手做点东西。” 一听不是吃的,温青茵便少了几分兴致:“这样啊,我还以为是吃的呢?” 穆昭朝笑了笑:“刚刚不是割了许多艾草么,等会儿回去,做青团吃。” 温青茵眼睛一亮,但想到表哥已经走了,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急事就那么匆匆忙忙离开,又尝不到阿棠这边这么好吃的东西了,真是可惜。 “好啊!”她开心道:“你刚刚说做法很简单,今天我来帮你做罢?” 穆昭朝看她一眼:“确定么?” 她在家都不下厨哪里来的这个兴致? 温青茵羞涩点头:“确定!” 说完,她又朝穆昭朝凑近了些,压低嗓音小小声道:“做好了,我能带几个回去给表哥尝尝么?” 林子里风呼啦啦吹动树叶和树枝,再加上走得有些零散,她这话,哥哥和嫂子都听不见,她原本也不太想表露的,但阿棠是她的好朋友,她又不好意思同旁人说,就连嫂子她都开不了口,只有和阿棠说,让她更自在些——一直闷在心里,怪难受的。 穆昭朝看着她。 温青茵桃花眼冲她眨了眨:“可以不可以啊?” 穆昭朝很想说不可以,但温青茵难得开次口,她只能点头。 温青茵马上挽着她:“阿棠最好了。” 穆昭朝欲言又止,最后隐晦的道:“你认真的啊?” 温青茵没听明白,还正在开心,听到这话茫然地看着她:“嗯?” 穆昭朝:“袁三公子,你对他,认真的啊?” 温青茵脸立刻红了个彻底。 阿棠居然看出来了! 虽然她是打算跟阿棠说表哥的事,但乍然被她主动说破,她还是十分害羞。 她扭捏了一会儿,又觉得阿棠都看出来了,自然是因为十分关心她。 她抬头看了看她,而后又低下头,最后羞涩地点头:“嗯。” 穆昭朝:“……”嗯个毛线。 那袁少卓除了脸勉强能看,一无是处,有什么好的? 温青茵现在正上头,她这么说不仅不能说服她,让她清醒,还有可能适得其反,她只得满脸复杂地点了点头:“作为朋友,我建议你还是多观察观察。” 温青茵疑惑地看着她。 她对袁少卓是盲目的崇拜和喜欢,不能说袁少卓不好,要不然她会更加抓着他不放。 她沉吟片刻说道:“多观察观察总是好的,毕竟你是想同他过一生,认真谨慎些,不好么?” 温青茵原本想说,表哥特别好,但转念想到嫂子也说过类似的话,婚姻大事,认真谨慎本就是应该的,阿棠也是关心她。 她笑得一脸羞涩幸福,点了点头:“嗯,我知道啦,我和表哥从小一起长大,表哥对我也很好的。” 说完,她又道:“阿棠以后就知道了。” 穆昭朝心道,我都不用以后,现在就能把他那层皮剥了。 算了,等她找到机会。 感情这种事,没有实质的证据,温青茵肯定不会死心的。 只希望这个机会快点到来,因为她实在不想再看到袁少卓了! 尤其不想再在她庄子里看到他。 也不想再给他吃她庄子上的东西了。 还有菜,赶紧得给他把单子退掉,他那种人,不配! 在心里默默骂了会儿袁少卓那个垃圾,很快就出了林子。 出了林子就是平坦的路,虽然不能和大路相比,但到底比山路好走不少,丫鬟们也没再跟太紧。 温青茵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脸红红的小声跟穆昭朝道:“阿棠……” 穆昭朝转头看着她:“什么?” 这个秘密温青茵藏在心里大半个月了,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可这个好消息不能跟人说,她实在憋得慌,便打算同阿棠说说。 但等阿棠转过头 看着她,她又有些犹豫。 “怎么了?”穆昭朝笑了。 看着她温暖的笑脸和双眼,温青茵鼓足了勇气,又开心又兴奋,挽着穆昭朝胳膊的手又收紧了些,身子也朝穆昭朝这边又凑近了不少,两人本就紧紧挨着,这下更是紧紧贴在一起。 “那个……”温青茵红着脸,小小声道:“前几天,我偷偷去合和表哥的八字了……” 穆昭朝:“???” 话出口,温青茵整个人都被幸福和激动还有兴奋笼着:“……是天作之合。” 穆昭朝:“……”哪个江湖骗子出来骗人小女孩钱! 胡说八道! 她神色复杂,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眼风里瞥到聂峋朝这边过来,抬头看过去。 ‘送’走袁少卓,折回的聂峋,正好听到温青茵那句自己偷偷去合了八字,合出个天作之合,正犹豫要不要退后些,抬眼就对上了穆昭朝的视线。 看着不经意抬头朝他看过来的惊鸿绝艳的穆昭朝。 他眼皮轻轻跳了跳,心里突然冒出个十分冒犯的念头—— 要不,他也去偷偷合一下? 作者有话说: 阿岭:多谢温小姐提醒(#^.^#) 一更 二更还是会晚一点昂,大家早点睡明天再看吧o(╯□╰)o感谢在2023-01-31 23:51:35~2023-02-01 20:5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静的天使 30瓶;吃瓜群众 20瓶;橘子真好吃 5瓶;五柒柒 4瓶;卿如绿萼 2瓶;阿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永远 ◎他就这么看着她,两人谁也没说话◎ “送袁三公子走了?”穆昭朝问道。 聂峋回神, 对上她的视线,稍稍有些心虚, 下意识挪开一些, 不和她直视:“嗯,送出了庄子。” 话落他又道:“庄子外来了很多人。” 穆昭朝看了温青茵一眼:“是你说的那些小姐们罢?” 温青茵也是这会儿才想起来这茬:“哎呀,我给忘了, 确实差不多该到了。” 穆昭朝倒没觉得哪里不好,原本就是她们贸然上门, 接待不及时, 也在她们的意料之中。 “带去花圃罢, ”穆昭朝道:“那边新建的几个亭子正好也能用了。” 二十多人,小院子可坐不下。 新的待客厅还在建, 也就花圃那边比较合适。 最主要的是,花圃那边景色好,既然来了, 那就顺势宣传一波, 为后面的生意开展铺路。 丹若看了聂峋一眼,而后又看向大小姐,凑过来小声道:“那……夫人和二小姐呢?” 要一块请进来么? 若一块请进来,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待。 若是把那么多千金小姐都请进来, 独独留着夫人和二小姐在外面, 不招待不搭理, 传出去, 怕是不太好啊! 一想到这里,丹若就拧着眉头, 替大小姐担心。 “还没走啊?”穆昭朝眉心也蹙起来:“我也没邀请她们来, 不想走, 就继续在外面等着罢。” 请她们进来? 门都没有! 以为这样就能拿捏她,逼她就范? 听穆昭朝要说家里的事了,温青茵非常识趣地道:“嫂子喊我了,我过去看看……” 说着,就赶紧跑去了一边。 穆昭朝倒是不在意会被温青茵听到。 反正也瞒不住。 等到了明日,不,不用到明日,今日满京城就会传她不孝了罢? 林月婵还真是‘爱女心切’。 生怕她日子太好过了。 丹若有点担心,看了大小姐一眼。 穆昭朝却对她笑笑:“没事,就这么去办罢,你家小姐还没这么脆弱。” 丹若在心里默默替大小姐更正‘是我家大小姐’,而后点头应下,快步跑去传话。 人这么多,得多喊些人来才行。 这般想着,便已经让雨烟去橘子林那边吩咐人过来了。 丹若一走,穆昭朝便看向聂峋:“袁三公子走的时候还好么?有没有说什么?” 刚刚在林子里,神经病一样突然发疯,或许会有什么有用的讯息。 鉴于前几次都被大小姐猜个正着,聂峋有些心虚,怕又被大小姐猜中,他刚刚偷偷搞事情,便主动托出:“似乎受了惊吓,出来后一路上都在嘟嘟囔囔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说完他偷偷观察了下大小姐的神色。 见她一脸平静,聂峋便也放心了些,没被袁少卓影响到心情就还挺好,要不然,就是拼着被大小姐训斥一顿,他也得让他长点教训。 穆昭朝顿了片刻,轻轻笑了下,但她没说话,只是看了聂峋一眼。 聂峋却很准确地接收到了她要表达的意思——不来正好。 这也让他有了些底气。 大小姐不方便出手,他教训他,也全是在替大小姐出气。 于是他便趁热打铁继续道:“袁三公子受惊了后,走路便踉踉跄跄,走到橘子林那边的山坡时,脚下打滑,直接从山坡滚了下去。” 穆昭朝:“……?” 她微微睁大眼睛看着聂峋。 聂峋再次敏锐地从她这细微的表情中读出她的真实情绪和想法。 现在,她想笑。 只是碍着场合不对,只能忍着。 他视线扫了眼不远处的温小姐还有温少爷和温少夫人,而后重新看向穆大小姐。 看着她因为要忍笑,而拼命睁大眼睛的样子,聂峋突然觉得非常可爱。 也很……好笑。 不是可笑的好笑,而是可爱的好笑。 他这可是又发现了她一面呢。 接触的越久,了解的越深,就越觉得她可爱。 而且…… 她这会儿连嘴角都抿了起来。 可见忍得有多艰难。 但这一幕落在聂峋眼里,只觉得可爱有趣。 越看越让人心头发痒。 他就这么看着她,两人谁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聂峋嘴角轻轻上扬。 虽然瞧不出特别明显的笑,但他眼神变了。 眼睛在笑。 他一笑,原本就靠跟她对视忍住笑的穆昭朝嘴角抿的更紧了,还用眼神警告他——不准笑。 聂峋:“……” 他神色微怔,而后眼睛忽闪忽闪飞速眨着。 以此回应他收到了警告。 他这个样子,十足的少年气,看得穆昭朝忍不住在他脸上多看了两眼。 传到完信息后,聂峋便把嘴角的笑意收起,佯装出一脸沉着严肃的样子,和穆昭朝对视。 穆昭朝:“……” 这次换穆昭朝忍不住了。 天啊,怎么可以这么好笑! 骄傲的四处开屏的大孔雀,咕噜噜滚下山…… 想想就好笑。 关键,聂峋这忍笑的样子也太可爱了。 原本她都快忍住了,被他这么一逗,差点破功。 好半天她才缓过来些,忍着笑,嗓音轻轻发着抖,低声问:“然后呢?” 摔下山坡,然后呢? 腿摔断了么? 不摔断一条腿,很难服众啊! 聂峋相对来说就平静很多,毕竟他刚刚已经亲眼看到了,只觉得还不够解气,并不是很想笑。 “然后,古小姐和橘子林其他人听到动静纷纷跑过来看热闹,”聂峋嗓音轻轻道:“袁三公子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摔了个狗……脸朝地。” 穆昭朝:“???” 穆昭朝:“………” 不行了! 她真的很想笑。 为了不被温青茵他们发现,穆昭朝稍稍侧了侧身子,忍笑忍得肩膀都在抖。 温青茵他们倒是很避嫌,离得有些远,再加上聂峋和穆昭朝声音本也不大,他们也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 只看到聂峋说了什么话,然后穆昭朝突然就不说话了,像是很震惊的样子,而后聂峋又说了什么话,穆昭朝便侧过身,难过地发抖。 她现在肯定是因为平昌伯夫人今日上门逼她就范的事难过。 温青茵眉头轻轻皱了皱,实话实话,她有点心疼穆昭朝。 父母喜欢养女胜过她,被迫从家里搬出来,现在好不容易凭借着自己的双手,把庄子打理的这样好,母亲和那个养妹妹,却非要上门让她不痛快。 她不想见罢,会被指指点点。 但让人进来,她心里又不舒服。 真是无论怎么做,都就退两难。 设身处地想一想,若是她在穆昭朝的位置上,怕是早就不想活了。 但她还是觉得,阿棠今日不让平昌伯夫人还有穆二小姐进庄子有些不妥,别人肯定会指指点点的! 流言的威力,她可是很清楚的。 阿棠要是名声毁了,以后在京城可怎么立足啊? 这般想着,温青茵看着穆昭朝的眼睛里都带着浓浓的担心,更不自觉地抓紧了嫂子的手。 罗沁作为一个幼时经历坎坷遭受过各种磨难洗礼的人,比温青茵看得更远更多。 穆大小姐若落个不孝的名头,日后婚事可就难了。 原本她在京城的名声就不太好,现在再这样…… 当然她是很欣赏穆大小姐的,也很敬佩她的心胸和魄力,以及经营庄子的手段。 但这世间,女子活着本就很累。 有父母兄弟庇佑,能顺遂一些,若无父母兄弟庇佑,每天简直都是在历劫。 她还是挺心疼穆昭朝的。 这样一个通透善良的女孩子,偏偏…… 若今日这事处理不好,真的会给她带来很不好的影响。 但…… 她心底里又很相信穆昭朝能处理好。 没有缘由,就是觉得她连之前那么难的时候都熬了过来,现在还活的这么开心,应该不会被眼前的事打倒。 希望她能一如既往,踏破世俗,活出最精彩的她。 温青茵很紧张,罗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温青茵转头看了嫂子一眼。 罗沁冲她笑笑,以此安慰她穆昭朝肯定能处理好。 在温青茵眼里,阿棠是她的朋友,嫂子能这样,温青茵心里是很感激的。 既感激嫂子关心她,也感激嫂子相信阿棠。 穆昭朝别开脸,抿着唇无声笑了好一会儿,总算把这股想笑的情绪发泄出来,这才再次看向聂峋:“然后呢?袁三公子没事罢?” 聂峋怕她又忍不住想笑,别像之前笑得肚子疼,斟酌了一下措辞,认真道:“袁三公子很不开心。” 穆昭朝:“……” 穆昭朝:“哈哈哈……” 她原本已经忍过去了的,但聂峋这个表情这个语气,还有这句话,真的特别戳她的笑点。 穆昭朝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正在担心她的温青茵:“……” 同样担心得不行的罗沁:“……”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显然都很不解。 但,饶是如此 ,也没有人上前去——许是提及了别的事,她没招呼他们,还是不要冒然过去比较好。 笑都笑出了声,穆昭朝干脆笑了个痛快,毕竟忍笑是件十分辛苦且煎熬的事情。 不过穆昭朝还记挂着温青茵他们,客人在,自己在一边笑个不停,实在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她匆匆笑了一会儿,就赶紧收了笑:“不开心是肯定的,人送走了就行。” 话落,瞥见聂峋闪烁的视线,她眉头微挑,先是以眼神询问,而后问道:“还有什么?” 聂峋发现了,不管他说什么,穆大小姐都会很想笑,便直白道:“袁三公子狼狈出了庄子,撞上了正好来庄子上的贵女们……” 穆昭朝:“???” 她嘴角再次勾起来,在要笑不笑的边缘。 “……许是觉得丢了面子,”聂峋继续道:“袁三公子上马车时,差点摔下来,贵女们哄堂大笑。”这些事情等会她一问,也会全部知道,不如他提前告诉她,免得又被她猜中。 穆昭朝:“………………” 太遗憾了。 实在是太遗憾了。 这样滑稽又好笑的场面,她竟然没有亲眼看到,实在是遗憾至极。 许是刚刚笑过了劲,这会儿也就嘴角勾了勾,又咬了咬嘴唇,穆昭朝便把笑给压了回去。 但眉梢眼角依然笑意明显:“嗯,我知道了。” 话落,她又瞧了聂峋一眼。 就见聂峋正看着她,眼底满是温柔的笑意。 穆昭朝挑眉,以眼神询问他在笑什么。 聂峋神色微顿,但很快便恢复正常,只有眼底的笑意更浓烈了些。 穆昭朝心道,就你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她猜,聂峋肯定看出了自己不待见袁少卓。 这不,上赶着来把袁少卓刚发生的丑事说给她听呢。 温青茵都还在呢,他就敢这么说出来。 不得不说,大反派就是又大反派的魄力。 各种细枝末节,透出他是个大反派的事实。 但若是和他站在一边,就感觉还挺好。 穆昭朝乜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笑了。 她不知道,她刚刚笑得厉害,脸上泛着笑太过的红,眉梢眼角也都是明艳的风情,这么乜一眼,聂峋胸膛像是挨了一记重击,连呼吸也一起窒住。 穆昭朝却已经收回了视线,转身朝温青茵他们走去。 虽然不清楚穆昭朝刚刚到底听到了什么,会笑得那样奇怪,但见她现在面色愉悦,脸上也带着寻常的笑意,并没有因为平昌伯夫人和穆二小姐的事不开心,温青茵还是很为她高兴的。 “阿棠!”不过,她还是快步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 穆昭朝反应过来她是想安慰自己,心里很暖,冲她笑了笑:“我没事。” 说完,冲温若滨和罗沁道了个歉,请他们一块回去。 回去的路上,温青茵一直担心地看着她。 实在是今日这事,不是很好解决。 要么阿棠就得受委屈。 要么阿棠就得受流言。 怎么选择都很让人不开心。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轻轻喊了她一声:“阿棠……” 她还是想劝劝她,不为别的,只为了她日后能更顺遂些。 有些委屈,要是不得不受,那干脆就忍一时之痛,换一世安生。 穆昭朝正在回忆刚刚聂峋给她说的那些画面,听到温青茵的声音抬眼:“嗯?” 温青茵看着她,欲言又止半晌,最后小小声道:“要不,你还是把平昌伯夫人和穆二小姐请进来罢。” 这话她说,其实很不和身份。 但她真的很担心她。 她会被千夫所指的! 穆昭朝眨了眨眼睛…… 温青茵马上道:“就这样拒之门外,对你的名声不好,外面会胡乱编排你的!” 穆昭朝冲她笑了笑:“茵茵,谢谢你啊。” 知道她是在担心她,虽然提议她并不会采纳,但她这份心,她收到了。 温青茵愣了下,而后不解道:“谢我什么啊?你……你快点把人请进来罢,要不然真的对你很不利的。” 穆昭朝却一脸平静,笑着道:“没关系,随便他们怎么指指点点怎么编排罢,我不在乎。” 温青茵登时愣住。 但很快,她便苦口婆心地劝她:“你千万不要这样子想,你不知道,京城就是瞧着繁华,但流言蜚语是能杀人的!万一你到时候被名声所累,又该怎么办呀?” 父母又不爱护你,到时候你可是真的无立足之地。 当然最后这句,她没有说出口,太直白了。 穆昭朝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当听不到就好了。” 反正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种出她庄子上的菜蔬,她底气足得很! 单看今日又这么多贵女上门,就很清楚了。 她之前的名声好么? 不好! 但也没妨碍她们主动找上她的门啊。 不过温青茵的担心她也能理解。 毕竟温青茵又不知道她的真实情况和底气。 “没事的,”穆昭朝一个被安慰的人反过来安慰她:“对我不会有什么影响。” 她这么自信,反倒让温青茵更担心了。 温青茵觉得她是从小在山村长大,不晓得京城的水深火热,太单纯了! 但……她都说了这么多,还是劝不住,温青茵有些着急,因为真的怕她会把自己逼上绝路,到时候就晚了啊! 既然是朋友,那就该为她以后考虑。 本着对她未来的担心,温青茵犹豫半晌,最后还是把她最担心的话说出了口:“阿棠你知道么,名声一旦狼藉,就很难寻到好人家了,到时候你的婚事会大受影响的,这关系到你一辈子的幸福啊……” 这话由她来说着实有些不太合适,但阿棠在京城也没旁的朋友了,就和她关系最好,她不规劝着些,她以后可怎么办啊? 穆昭朝倒是没想到温青茵会为她想这么多。 虽然她的这些担心,对她来说都不算事,但她还是很感激她有这份心。 “茵茵,”她笑了笑,道:“真的没关系的。” 温青茵有点急了:“怎么没关系了?你到时候找不到好人家怎么办!一辈子的幸福呢!” 穆昭朝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找不到好人家,就不找了。” 温青茵着急的情绪一顿诧异地看着她:“不找了是什么意思?” 穆昭朝笑笑:“就是不嫁人了啊,我觉得我在庄子上的生活还是很开心的。” 温青茵更不能理解了,怎么能不嫁人了呢? 穆昭朝笑了笑,又道:“我本来也没打算成婚嫁人。” 身法和内力飞速提升,以至于听力也异于常人的聂峋:“——!” 打从一穿过来,穆昭朝就有这个念头。怎么说呢,就是她还是对这个时代的一些观念无法认同,所以也不打算在这里找个人结婚生子。 这个世界男主众多,确实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主,但那都是男主啊,又不属于她,不是男主的话,估摸着很难有这么高的觉悟。 一想到可能会遇到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事,穆昭朝就歇了这个念头。 她就不给自己的人生增加难度了,一个人好好经营庄子,过着富足又有趣的田园生活,也很安乐的,等庄子步入正轨,她再养几只猫猫狗狗,岂不是神仙日子? 温青茵惊讶地看着她。 穆昭朝想了想,未免被温青茵当做异类,还是稍稍做了下修饰:“我的意思是说,若碰不到真心能接受我全部的那个人,我并不打算嫁人。” 虽然两人这样谈论婚嫁有些不妥,但小女孩家又有谁不跟好友讨论这个呢? 还好打从温青茵提到婚嫁,罗沁就和温若滨自觉地落后了些许,不听她们小女儿的心事。 但这话,却完完全全落在了聂峋耳朵里,尤其是在刚刚被那句‘没打算成婚嫁人’的晴天霹雳劈懵后,再听这句,只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他脚步稍稍一顿,几乎是瞬间抬头朝她看过去。 但很快,他又收回视线,微微垂眸,仔细品读她刚刚的话—— 真心愿意接受她全部的那个人么? 他当然是愿意的。 不管她是什么样,以后会成为什么样子,不管她有多少面。 在他眼里,她都是这世间最好的那个人。 永远,都是。 作者有话说: 阿岭[红着脸小心翼翼举手.jpg]:请、请问,我可以自荐么?o(*^▽^*)┛ 二合一 ps;评论都有看到,一些真诚的提议会采纳的,谢谢大家的厚爱 明后天应该能调整好状态和更新时间,爱你们(*  ̄3)(ε ̄ *)感谢在2023-02-01 20:57:21~2023-02-01 23:5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5180343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青团 ◎他垂眸:她喜欢这样的么?◎ 有父母疼爱, 兄长爱护,在家里千娇百贵宠着长大的温青茵, 并不是很能理解穆昭朝这话。 尤其是, 她从小到大接触的人,也从未听谁说过‘不嫁人’这种话。 就连阿棠说的‘真心能接受我全部的人’她也没听谁说过。 她们的生活里,从未有过这样的思量。 乍然听阿棠这么说, 虽然很惊喜很诧异,但细想之下, 又觉得, 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 温青茵微微拧着眉头看着穆昭朝, 没有说话,因为这会儿她自己心里也很混乱。 一方面觉得阿棠的话不对劲, 一方面又觉得又有些在理。 她自己理不清,干脆就没开口。 “好了,”见温青茵还是这么担心地看着自己, 穆昭朝笑了笑道:“这事我心里有数, 不要担心啦,等会儿给你炖个腊肉咸笋汤,鲜美得很,再炸点菌菇腿, 你肯定喜欢。” 刚刚进山里收获挺大的。 兰花寻到了几株, 虽然她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 不打算送哥哥兰花了, 但也算是一个收获。 除了兰花还有鸡血藤以及一些菌子,春笋也顺手挖了几棵。 艾草更是割了不少, 各种意义上的收获满满。 温青茵想了想, 她该说的已经说了, 阿棠也确实听进去了,既然她有自己的看法和主见,她尊重她就好了。 难为她还能如此平静,心情和生活也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温青茵突然就很佩服她。 她都这么乐观,她当然也要陪着她开心,愁眉苦脸不是影响她心情么? 这般想着,她把脸上的担忧收起,也冲她笑了笑:“好啊。” 话落她又道:“好几日没有吃你庄子上的饭菜了,想得紧。” 穆昭朝指了指竹篓里的艾草:“等会儿先给你做点青团垫垫,你喜欢吃什么馅的?枣泥?红豆沙?还是咸蛋黄?” 温青茵听得直吞口水,便彻底把平昌伯夫人和穆二小姐的事抛到了脑后:“都可以!做什么我就吃什么!我不挑的……” 穆昭朝被她这个神色逗笑:“骗你的!” 温青茵:“?” 她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好看的桃花眼里满是不解。 骗她的? 什么骗她的? 不给她做青团吃了啊? 她这个样子,实在是让人乐不可支,穆昭朝笑了一会儿才道:“不用选,几种馅都做,这样你都能尝尝,不就更能确定自己喜欢吃哪种馅的了么?” 温青茵长出了一口气:“吓我,还以为你不给我做青团吃了呢。” “怎么会,”想起庄子外的那些千金小姐们,穆昭朝问温青茵:“大概有多少人啊?” 人都走了那么远的路,到了庄子外,怎么也得请人进来喝杯茶。 她得盘算一下,等会儿用什么招待她们。 “有二……”温青茵眨了眨眼睛,显然也觉得人有些太多了,迟疑了下才道:“二十五六个罢,不知道有没有都过来,都来了的话,就有这么多,也不知道临时有没有人又过来。” 穆昭朝:“二十五六个?”这么多! 她还以为就跟上次似的十来个人呢。 温青茵不好意思地笑笑:“是不是太多了?” 那以后她就劝她们分开来好了,人太多了,阿棠这边招待起来,也需要人手的,分两拨或者三拨来也刚刚好的。 “没有没有,”穆昭朝笑道:“我就是惊讶竟然这么多人一块过来,不是嫌人多的意思,人多我就有更多的可能赚更多的钱,哪有做生意的会嫌人多?” 说着她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温青茵,认真道:“谢谢你啊。” 温青茵瞪她一眼:“谢什么啊,真要谢的话,不如多给我做点好吃的。” 穆昭朝笑着点头:“放心好了,一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温青茵一怔,而后大笑起来,穆昭朝拔腿就跑,温青茵便在后面笑着追她。 罗沁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那些担心,在穆昭朝眼里一点儿就不算什么。 她有些惊讶,当然更多的是羡慕和钦佩。 能活的这么自在随心,还能这么精彩,是她可望不可即的。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在面对和她一样的困境和磨难时,能这样轻轻松松走出来,说到底,还是她心性坚韧。 许是太过感慨,罗沁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真好……” 温若滨闻言看了她一眼。 又看了看正在草地上小跑着闹着笑着的穆大小姐和妹妹,以为她也想去和她们一块玩闹,沉吟片刻后,他道:“你若想,也可以的。” 罗沁一怔,抬头看过来。 温若滨想了想又道:“不用这么谨慎小心。” 罗沁:“?” 她也可以活的这么肆意?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自己理解错了,不是像穆大小姐那样活着,但可以同温青茵一样,不用那么小心翼翼。 不是谁都能像穆大小姐那样操刀必割,心性坚韧。 但能和温青茵一样,就已经非常幸福了。 哪怕她知道,别说穆昭朝,就是连温青茵她都成为不了,但有温若滨这句话,她已经足够开心。 两人对视片刻,她勾起嘴角,轻轻道:“谢谢。” 她五官本就柔美,这样莞尔一笑,更是美得如同一汪春水。 温若滨眸色轻轻闪了下,却依然保持着原本的神色,平静地道:“去罢。” 罗沁迟疑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这句‘去罢’是说她可以去和温青茵还有穆大小姐一起玩闹。 虽觉好笑,但看着两人在蓝天绿草的旷野下奔跑,笑闹,她还是有点意动。 看出她很想去,温若滨便又说了句:“去罢。” 罗沁这才抿着唇角,笑着点头:“嗯。” 话音落,便朝温青茵和穆昭朝走去,走了几步,觉得有些慢,便小跑着过去。 看到她这样子,温若滨突然勾起嘴角,也笑了笑。 对于罗沁的加入,穆昭朝一点儿都不意外,三人本就年龄相仿,又合得来,这一路回去还是很开心的。 至少对于从来循规蹈矩不敢出格半分的罗沁而言,是个很新奇也很兴奋的体验。 还没回到小院子,远远地就看到丹若领着一大群女孩子往这边走。 贵女们,再加上各自的丫鬟,人数不算少,瞧着颇有些眼花缭乱。 看到大小姐,丹若招手示意了下。 这么远的距离,喊也不一定能听清楚,再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声喊来喊去,委实有些不体面。 穆昭朝也抬手示意了下,让丹若直接带人去花圃那边的几个亭子下。 等她安排好了丹若,温青茵这才笑着对她说道:“阿棠,你都不知道你这里现在有多受欢迎,很多人都很想认识你呢,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也很难见到你。” 罗沁难得在这样的时候,主动应了句:“确实,前两日我跟着母亲去吉祥斋,碰到尚书府的路二小姐,还被询问,能不能介绍她跟你认识一下,不过当时还有旁的事,我也没同她说太多,也没直接应她。” 穆昭朝看了看她们,大方道:“可以的啊,有人问你们呢,你们就大方地介绍人来,招不招待,等来了,我自有安排,寻常的,自然是一视同仁。” 温青茵好奇道:“还有不寻常的?” 穆昭朝笑了:“有啊,比如跟我有仇的,我看不顺眼的,我就不会请人进来,也不会招待。” 这话一出,温青茵和罗沁先是一愣,而后都笑了。 温青茵笑得最开心,一边乐一边道:“对对对,就该这样子!有仇还招待,想得美!” 庄子上的菜那么好吃,就不卖给那些人!还有那么多好吃的,馋死他们! 罗沁则是轻轻一笑,又羡慕又唏嘘,当然主要还是觉得穆昭朝这个人,有趣。 爱憎分明,快意恩仇,多好! 山头虽然竟然有人进去,路也相对没那么难走,但在山里寻了那么久,身上多多少少有些污渍,穆昭朝便带着罗沁和温青茵先回小院子修整,各自换了套衣服,这才往花圃那边去。 穆初元不在,庄子上也没旁的男宾,温若滨不是很方便去那群贵女堆里凑热闹,穆昭朝便安排聂峋陪他在枣林喝茶吃点心。 聂峋其实不太想去,但也知道不能把温大少爷晾在这里,只能点头应下。 穆昭朝和温青茵还有罗沁一起过去,离花圃还有段距离,就听到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穆昭朝凝神听了下,几乎全是夸她的。 哦,不,是夸她的庄子的。 花圃里许多花都开了,没开的也开始吐花苞,含苞欲放,有时比盛开还要更有观赏性。 “这里的迎春花可真好看!我还没见哪家种一片迎春花的……” “之前在老家倒是见过这么大片的,但没这里开得好,一朵朵跟要成精了似的!” “这几株绿色的山茶花好漂亮!” “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的,种类又多,打理的又好……” 虽然预料到了会被夸,但真的听到这些夸赞时,穆昭朝心情还是不住上扬。 众人正三三两两做团站在花圃边上的青石板看台观赏花圃里的花,乍然听到一声—— “穆大小姐。” 热闹喧嚣立时安静下来,纷纷转身看过来。 人太多了,还都不太熟,穆昭朝本也没打算一个个打招呼,便统一招呼了一声:“不知道诸位今日回来我这个小山庄,没能远迎,诸位不要见怪。” 众人纷纷客气道,是她们冒昧前来打扰,穆大小姐不用这么客气。 其实今天来的这些贵女,一部分是上次就来过的,余下的大多是主动找上温青茵的,温青茵也有做过简单的筛选,尽量不让阿棠为难,也不会出现难以收场的场面。 是以,两方相见,氛围还是挺好的。 尤其是众人本就‘有求于人’自然也不会与穆昭朝为难。 人实在多,再加上穆昭朝大多不认识,穆昭朝便让人搬了两张桌子,在树荫下,做了个临时餐饮台——茶饮都备好,自助取用,不一一端到各人手上。 真论起来,倒也算不上失礼,因为不是穆昭朝邀请的她们上门。 再者,调子也不能起太高了,看今天这数量,往后面肯定会有更多人来庄子上,她总不能再招一波人,专门在庄子上随时准备端茶倒水罢? 可以是可以,但没那个必要。 既然自己要来她这里,那就守她的规矩。 觉得她待人失礼,以后可以不来。 正好先把基调定下,再稍稍做个筛选——事儿多的她不也伺候。 众人来的路上心里就很清楚,她们不请自来,都怕穆昭朝不肯定请她们进庄子,哪里会有别的要求。 尤其是穆昭朝这个自助餐饮台瞧着还挺有意思,都是些十几岁的小姑娘,心思单纯起来,也是很好相处的。 知道她们来就是为了庄子上的饮食,穆昭朝也没绕弯子,简单的寒暄后,便让人现场制作饮品。 茶水有龙井和花茶,这是备用,虽然知道她们的目的,但也难保有人突然只想喝点茶水。 饮品则是一直都很受欢迎,取材又方便做着还简单的大麦汁。 还有奶茶。 上次来的几个女孩子已经喝过了大麦汁,这些天,一直都想得紧,见穆大小姐这次依然这么大方,不禁对她更友善了。 一些听友人说过大麦汁的,也都对等会儿的茶饮充满了期待。 姚瑶年纪小一些,藏在一群人里,瞧着有些不太明显,她两只眼睛咕噜噜转了转,见大家都围在大麦汁那边,想了想,便到一旁来——穆大小姐大气得很,肯定每个人都能喝到,她上次已经喝过了,就让一些没喝过的姐姐们先尝尝好啦,她等一等不打紧的。 看到温小姐也在这边,她冲她笑着打了个招呼。 见姚瑶也到这边来等奶茶喝,温青茵笑着道:“你也喜欢喝奶茶啊?” 姚瑶没听明白,怔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反应过来,这边是做的是‘奶茶’,她平日里跟温青茵也有接触,还算熟,便朝她身边凑了凑,小声道:“这边是在做奶茶啊?是不是也非常好喝啊?” 温青茵这才想起来,姚瑶这是第二次来有家山庄,并没有喝过阿棠这边的奶茶,便冲她点头:“是的,很好喝。” 听温小姐话就知道她肯定已经喝过了,说不定还喝了很多次,姚瑶不禁一脸艳羡地看着她:“温小姐可真幸福!” 温青茵被她瞪的溜圆的大眼睛逗笑:“穆大小姐很好相处的,你要是有空也可以常来。” 姚瑶一脸兴奋:“真的么?” 温青茵想了想:“等会儿我帮你问问。” 姚瑶两只眼睛晶晶亮,激动地不住点头。 正点着头,瞧见穆大小姐伸手要够这边桌子上的一个小竹筐,距离有些远,要垫着脚,姚瑶马上快步过去,把小竹筐递过去。 穆昭朝接过小竹筐,抬眼看到是她,笑着道:“姚小姐是罢?谢谢啊。” 姚瑶忙红着脸摇头:“不客气,该是我要谢谢穆大小姐的款待。” “人手不多,”穆昭朝大大方方道:“招待不周,见谅啊。” 姚瑶脸更红了:“没有没有,是我们来的唐突,穆大小姐不嫌弃就好。” 她肤色本就白皙,又带着点婴儿肥,两只眼睛很大很有神,小脸瞧着圆圆的十分可爱,年虽不大,眼神也很干净清澈,尤其是这会儿因为害羞,小脸红彤彤,可爱的不得了。 要不是关系不熟,穆昭朝都想捏一捏她的脸蛋。 “姚小姐喜欢吃甜一点的是罢?”上次她过来,自己加糖的时候,她就比别人多加了一勺,穆昭朝有印象。 姚瑶有些受宠若惊:“穆大小姐还记得呀?” 穆昭朝点头,把清洗干净的薄荷叶放到小竹筐里,放在桌子的显眼处,亲自给她调了一杯双倍糖,外加一大勺珍珠的奶茶。 “这杯给你,”穆昭朝加了两片薄荷叶,把杯子递给姚瑶:“有点烫。” 姚瑶更受宠若惊了,差点愣在那儿没反应过来。 还是听到那边有人说了一句:“那边是什么啊,好香啊……” 她才回过神,郑重道了谢,这才从穆昭朝手里接过奶茶。 都还没入口,就已经问道浓郁的奶香和茶香,姚瑶两只眼睛都在放光。 尝了一口—— 茶香醇厚,奶香浓郁,入口还很丝滑,珍珠圆子也很弹很有嚼劲,再加上薄荷的清香,好喝得姚瑶差点哭了。 温青茵本来就是在等着喝奶茶,见她第一杯喝的是奶茶,一些与她相熟,最知道她性子的几人,马上反应过来,奶茶更好喝。 不过众人倒也都顾忌着形象,没有立刻一窝蜂围过来,而是慢慢笑着过来。 尤其是一些手里已经端了大麦汁的贵女,更不可能立刻过来了——因为大麦汁也好好喝。 瞧着穆大小姐不是个小气的人,肯定是都有的喝,倒也不用那么着急,好好品尝才是要紧。 姚瑶和温青茵是偏甜口,更喜欢喝奶茶一些。 有一部分也和她们一样。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更喜欢大麦汁的清甜。 比如罗沁,她就更喜欢大麦汁。 至于龙井还有花茶,几乎无人问津——这些在家里也能喝到,不稀罕。 不仅喝到了期盼已久的大麦汁,还有幸尝到了奶茶,众人自是喜出望外,看穆昭朝的眼神也更热切了些。 当然没有人这个时候往穆昭朝身边凑得太过殷切,显得动机不纯。 喝过了一轮大麦汁和奶茶后,便三三两两,同穆昭朝交谈起来。 本就不熟,能聊的,无外乎就是庄子上的东西。 比如眼前就是个活话题的花圃。 “穆大小姐这花圃肯定下了不少功夫,”齐灵韵笑着夸道:“不禁菜种的好吃,花也长得格外娇艳,穆大小姐真是深藏不露。” 进山一趟,也挺累人的,穆昭朝招呼着她们随意坐后,也在亭子里坐下,笑着道:“花草树木养起来都差不多,算不上深藏不露,唯手熟尔。” 她这话一出,众人都被逗笑了,连齐灵韵都笑了。 上次来就很欣赏穆昭朝,这次更甚。 上次来已经很冒昧了,这次过来,都是做了准备的,更别说穆大小姐还这么大方知道她们想喝大麦汁,一过来就给她们备上了,她们也不能太不懂事。 “几次来庄子上打扰穆大小姐静养,”齐灵韵笑着道:“我从家里带了一枝老山参,穆大小姐养身子许是能用得上。” 说着,丫鬟便把装着人参的锦盒捧了过来。 齐灵韵说完,看了看穆昭朝,又笑了笑:“不过这有家山庄钟灵毓秀,最是养人,但看穆大小姐的好气色就知道了。” 穆昭朝让丹若收下,笑着道:“多谢齐小姐关心,那我就不跟齐小姐客气,心意我就收下了。” 山参虽然贵重,但她也不算白收她的,这次还有上次,每次过来她都是以礼相待,虽说在她这庄子上,大麦汁和奶茶都不稀罕,可出了这庄子就很难喝到了。 更别说,她之前还给她们都送了一筐菜。 礼尚往来,社交礼节而已,她若不收,反而不太好。 用过灵泉,她的身体现在是最好的状态,虽然用不到这支山参,但可以给哥哥还有聂峋用啊。 尤其是聂峋,现在还在养着伤呢,以往身体的亏损也还没补回来,这支山参正当用。 齐灵韵一开了头,众人纷纷把自己带的拜访礼拿出来——又不熟,还是乍然上门,哪能空着手这么不懂礼节? 原本还是茶话会,转眼就变成了穆昭朝的个人收礼会。 一个接一个,有补品有饰品有绣品,还有文玩摆件……穆昭朝收得目不暇接。 姚瑶送的稍稍另类了一些,她送的是她亲手做的宣纸。 似是怕穆昭朝误会,她忙解释道:“我上次看穆大小姐用的笔有所不同,这个纸张略硬一些,穆大小姐可以试试,应该会好用一些。” 穆昭朝倒是有些惊讶,她小小年纪观察得这么仔细,连她用炭条做笔在宣纸上写字有些微不太顺畅都瞧出来了。 果然是国子监祭酒家的小姐,家学渊源深厚。 穆昭朝摸了摸这一沓纸,很厚,够她用好久的了:“姚小姐有心了,多谢啊。” 话落,冲她笑了笑。 姚瑶也回了她一个甜甜的笑。 她五官很好看,年纪小还有婴儿肥又很讨喜,笑起来格外招人喜欢。 最主要的是,还这么细心,上次穆昭朝就注意到她了,还挺喜欢她的。 小吃货的属性也可爱。 大家把拜访礼送上,见穆昭朝大方地收了,并且是真的很和善好相处,再吃吃喝喝,就没那么大的心理负担了,花圃这边的气氛也更愉悦松快。 穆昭朝原本也想着借此机会多宣传宣传自己的庄子,为后面的业务开展铺路,如今又收了这么多礼物,便顺势提出留众人用午饭。 这可是喜出望外,原本想着,过来能喝一杯大麦汁没定到菜的,定些菜,就已经十分满足,来了后不仅喝到了大麦汁,还喝到了奶茶新品,现在又能留下来吃午饭,众人自然欢喜。 纷纷冲穆昭朝道谢。 一群女孩子,又有礼貌又友好的时候,还是很有意思的。 更别说一个个还都是勋贵家的千金小姐,放下架子的时候,都挺招人喜欢。 大家也都很识趣,没有一个人提及刚刚在庄子外碰到平昌伯夫人和穆二小姐的事。 原本她们刚到的时候,看到平昌伯夫人和穆二小姐也在外面等着,以为穆大小姐没在庄子上,或者还在忙着没顾上。 但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就是拒之门外,不想见。 怎么说呢,稍稍有些不讲情面。 但,吃人家的最短,尤其她们还要留下来吃人家的午饭,就更不可能说什么了。 一个个聪明的很,权当在庄子外什么都没看到。 能主动来庄子上的,自然是对穆昭朝改观的那波人,现下又近距离接触,自然更不信流言和传闻,能让这般大方友善的穆大小姐做出这种不讲情面的事,孰是孰非,压根不用说。 “今天人多,”穆昭朝让丹若把东西都收起来后,笑着对众人道:“中午就吃锅子罢,庄子上的菜涮锅子还是很不错的。” 她们每家每日就只得一筐菜,人口少的就算了,人口多的,一日三餐可都分的十分谨慎,压根吃不到几口,有时家里若来了贵客,还要把这一筐菜留着招待贵客,那这一日就一口也吃不到了。 结果,穆大小姐说,中午涮锅子,就吃那些她们每天吃不上几口的菜! 这可是让不少人激动坏了,纷纷应喝:“客随主便,穆大小姐随意安排就好。” 别说还有旁的,啥也没有,就让她们吃青菜,她们都开心。 通过她们的反应,本就有底的穆昭朝心里更有底了。 “午饭还早,”她笑了笑道:“刚刚割了些艾草,这个时节正是吃艾的时候,我去吩咐一下,做些青团给大家尝尝,诸位先请自便。” 清明前后都有吃艾的习惯,但青团是什么? 用艾草做的么? 想到在有家山庄尝过的这几样为数不多的吃食都味道极佳,尤其是在大麦汁和奶茶的铺垫下,众人不禁 对青团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桃枝没做过青团,更不知道青团是什么,就得穆昭朝在一旁指点。 回小厨房的路上,丹若小声问大小姐:“夫人和二小姐还在外面,要不要再去说一声?”让她们离开,总在外面,也太别扭了。 穆昭朝不在意道:“不用管,她们爱待多久待多久。” 她倒要看看,林月婵和穆朝阳脸皮到底有多厚。 大小姐都这么说了,丹若便不再提。 回到小厨房,穆昭朝先让人把采割的艾草叶清洗干净,然后上锅煮软后捞出过凉水,把煮软的艾草捞出来,上石磨研磨成汁。 加入淀粉和白糖,搅拌均匀后,再加入糯米粉再次拌匀后,再加一点清淡些的菜籽油搅匀后,就可以上锅炒面皮。 小火慢炒,把糯米团慢慢烫炒熟,因为是用艾草汁和的糯米粉,炒的过程绿色会慢慢加深,直到炒成深碧色,便是炒好了。 这样炒熟的糯米团蒸过后,颜色依然会保持碧绿,不会变黑。 炒熟放凉后,青团就做成了。 既有糯米的香味软糯,又有艾草的清香,和面的时候已经加了糖,可以直接这样吃。 穆昭朝便是揪了一块先尝了尝,艾草清香十分怡人,又软糯。 她自己没忍住,多了两块,这才吩咐桃枝包馅。 馅有红豆沙馅、枣泥馅,还有鲜肉馅和咸蛋黄馅料——照顾到各个口味。 当然,也揪了一盘不包任何馅料的原味青团。 包好馅后,裹上一层熟黄豆粉,或者熟糯米粉,便做好了。 制作过程简单,人又多,做起来也快,很快就做好了。 做好后,穆昭朝便吩咐人端着到花圃那边去,去的时候,温青茵正好回来找她,看到白瓷盘子上一个个碧绿的团子,眼睛都冒光了。 “这就是青团?”她惊讶且惊喜地问道。 穆昭朝点头:“你可以先尝尝。” 温青茵便不客气地拿了一个。 又软又糯,还很香,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艾草竟然这么好吃。 见她吃得都顾不上跟自己说话,穆昭朝笑得不行:“慢点吃,别噎着。” 温青茵一边吃一边抽空夸了一句:“太好吃了!” 穆昭朝笑着摇了摇头,转头吩咐雨烟,各种馅料装一盘,给枣林的聂峋还有温大少爷送过去。 听阿棠居然还记着在枣林的兄长,温青茵心里自豪极了,哥哥能喝上这么好喝的大麦汁和奶茶,能吃上这么好吃的青团,那全都是托了她的福。 枣林虽然距离小院子有些距离,但也算不上特别远,艾草香味又霸道,炒青团的时候,香味便顺着风传到枣林。 闻到这股艾草香味,聂峋忍不住朝小院子的方向看了几眼,倒不是他重口腹欲。 而是好奇,她又在做什么。 温若滨倒是沉稳得紧,哪怕闻到了香味也面不改色。 只是聂峋不住抬头看,他也忍不住朝那边看了眼——也不知道阿沁适不适应。 她那么聪明,想来应该不会有问题。 香味越来越浓郁,尤其是看到穆大小姐从小院子出来,聂峋就更坐不住了。 温若滨很善解人意道:“校尉若是有事情,自行方便就是。” 聂峋想了想,正要过去,就见雨烟端着盘子朝这边过来了。 他沉吟片刻,轻轻点了点头,但并没有动。 很快雨烟便把手里的青团放到两人面前的案子上,笑着道:“青团做好了,大小姐让端来给温大少爷也尝尝。” 说着介绍了下各盘都是什么馅的。 雨烟得大小姐吩咐,特意把枣泥馅放到了聂峋面前。 花圃那边还有的忙,雨烟放下后,便走了。 聂峋看着离他最近的枣泥馅青团,有些疑惑——是巧合么? 他想了想,抬头朝穆昭朝的方向看过去。 她没有直接去花圃那边,而是让温青茵代她去招待众人,她还要吩咐午饭,人这么多,且都是些千金小姐,就算再简单,也不能太过失礼。 正吩咐桃枝准备食材,察觉到什么,抬头朝枣林这边看过来。 距离有些远,但穆昭朝就是知道,他是在朝她看。 不知想到什么,穆昭朝朝他笑了笑,便抬手示意他吃青团。 看着她的动作还有不甚明晰的笑,聂峋嘴角扬起,拿起手边他最喜欢的枣泥馅青团,冲穆昭朝示意了下,然后咬了一口。 唔! 软糯得,还很香。 哪怕知道她可能看不到,聂峋还是回了她一个笑。 也被青团吸引,拿了一个咬了一口的温若滨,看了看聂峋,又回头看了眼已经收回视线的穆大小姐,脸上现出几分疑惑。 他在对谁笑呢? 穆昭朝吩咐完桃枝午饭要准备的食材,正要去安排锅子——这么多人,至少得五个锅子。 刚要去库房,门房便过来回话。 “大少爷来了,”回话的是个小丫鬟:“已经把夫人和二小姐劝走了,大少爷还给大小姐留了话,让大小姐不用管外面的事,他都会处理好。” 穆昭朝本想着,林月婵和穆朝阳要是真一直在外面耗着,等吃了午饭,送这些贵女们出去的时候,她就往门口走一遭,再甩个冷脸表示一下态度。 不过既然哥哥来了,且已经劝走了,那就这样罢。 便宜她们了。 穆昭朝忙着准备这么多人的午饭,压根不知道,穆初元‘护送’母亲和穆朝阳回到平昌伯府后,平生第一次对母亲发了火。 也是他平生第一次如此盛怒。 涮锅子的菜其实准备起来也很简单,现在庄子上人手多,穆昭朝只需要吩咐下去就行。 菜地里的菜都是现成的,更是众人都喜欢的。 也就又准备了些肉片、豆腐还有各种菌子。 当然答应了温青茵要给她炖腊肉竹笋汤,便顺便炖了一大锅,等会儿每个桌子都上一份。 人多又不知道众人的口味,再加上庄子上也还没有准备鸳鸯锅,便统一炖的骨头汤做锅底。 小料上稍稍废了一些功夫。 调了清淡的麻酱料,还有用茱萸和藠头调的辣碟。 吃什么由她们自行选择。 女孩子们吃饭虽然矜持些,但这顿饭依然吃得热火朝天——原来青菜涮锅子会这么好吃! 相比着切的薄薄的羊肉片而言,反倒是青菜更受欢迎。 尤其是蘸了辣碟后,又辣又爽,说一句人间美味都不为过。 吃完后再喝一杯清甜的大麦汁,众人纷纷觉得,拜访礼带少了,如果有下次的话,就多带一些,免得穆大小姐总吃亏,不愿意招待她们了! 穆昭朝也跟着多吃了些。 午饭后,众人依然在花圃赏玩。 中间不知谁提了一嘴:“庄子上的花卖么?” 原本只打算做观赏的穆昭朝听到这话,立马就生出一条挣钱的路子:“卖啊,不过不卖整株,只卖花篮,诸位有意向的话,也可以从这边定,花和菜不一样,不会每天送,每十天送一次,一个月送三次,价格是十两一个月,可以月定,也可以年定。” 虽然不能买到花回去种,但有鲜花也是好的。 不过花和菜不一样,菜是谁都能吃,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花。 饶是如此,定的人还是不少。 有些人是真的喜欢,有些人则是想卖穆昭朝个好。 数量虽不算特别多,收益也很是可观。 穆昭朝丝毫不扭捏,就像之前定菜一样,现场记账发条子。 众人也更喜欢她这样大方的姿态,她这般大方随意,反而让她们也更放松些也更好开口些。 虽然还想继续多在庄子上多待会儿,但毕竟时辰也不早了,等定好了花,众人便提出了告辞。 姚瑶走的时候,特意凑到穆昭朝身边问她以后能不能常来。 穆昭朝挺喜欢她的:“当然可以,你来了直接让门房带你进来就行,不过我这边也没什么好玩的,来的次数多了,你可能会觉得无聊。” 姚瑶忙道:“不会的!我觉得这里哪哪都好!” 说完,她又红着脸看了穆昭朝一样:“穆大小姐人也好,还好看!” 说完,她道了声谢,一溜烟跑了。 林月婵和穆朝阳已经走了,穆昭朝便没把人送到庄子外,给每人带了四个上午做的青团做伴手礼,只略送了送,便回来了。 这些人一走,庄子一下安静下来。 温青茵也觉得叨扰了阿棠一天,而且这一天她还那么多事,该告辞让她好好歇歇了,再加上她有点担心表哥,便也提出了告辞。 温青茵与旁人不同,走的时候,穆昭朝不光给带了不少青团,还带了一篓新挖的春笋。 原本青团是罗沁手提着的,为表示对穆昭朝的感谢,没让丫鬟拿着。 走了没几步,温若滨便自然得从她手里把青团接了过来,由他拿着,还轻声询问了罗沁几句。 罗沁微红着脸轻轻摇头,温若滨便没再说什么,两人并肩往外走。 穆昭朝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一脸姨母笑。 聂峋在她侧旁的位置,看她笑得这样奇怪,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 只看到温大少爷和温少夫人的背影。 这有什么不一样的么? 见他也朝温若滨和罗沁看过去,穆昭朝笑着问他:“你有没有觉得,温大少爷很温柔。” 这话,让聂峋想起了上午她问他的那句——有没有觉得古小姐很美。 他没说话,但眉心却轻轻动了动。 古小姐倒没什么,可……她为何要如此盯着温大少爷? 还夸他很温柔,这又是什么意思? 想到什么聂峋眼神突然变了。 穆昭朝视线从他脸上收回,笑了笑又道:“这才是个好夫君该有的样子,温柔体贴,君子端方,清风霁月。”那什么袁少卓,就是一坨粑! 有兄长这样的例子在身边,茵茵到底是怎么看上袁少卓的? 聂峋:“………………” 他垂眸,眼睫微颤——她喜欢这样的么? 作者有话说: 穆初元:大胆!吃青团也不等我![○??`Д???? ○] 阿岭:唔,大舅哥,你个莽夫以后离我远点,我要向温大少爷看齐了(ΩДΩ) 这几天作息全乱了,失眠的次数多,偏头疼就犯了,今天有点难捱,疼到吐,实在在电脑前坐不住,更得晚了o(╥﹏╥)o 感谢在2023-02-01 23:56:56~2023-02-02 23:5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咕咕哒、6515600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出去玩吗 200瓶;家妻凝光 40瓶;木木橘 6瓶;指尖余温 5瓶;你要不要来碗羊肉串、困了就睡叭、NaN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心疼 ◎她果然,不会哭。◎ 那他和温大少爷之间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清风霁月、君子端方, 都与他无甚关系。 稍稍慌乱过后,他马上就平稳住了心绪。 这些都没关系, 他在心里暗暗道, 只要有个方向,他努力朝着目标提升,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 出身低微, 也不是他能选择的,没有温大少爷那样的家境, 他连活下去都已经拼尽全力, 又如何能像温大少爷那般霁月如风。 穆大小姐之前都还鼓励过他, 英雄不问出处,风起浮萍之末, 只要他以后能成为那样的人,不就好了? 这般想着,聂峋心绪更沉静了些, 还因着有了明确的目标和方向, 而心潮腾涌。 穆昭朝不过是因为温青茵的遭遇随口一句感慨,并没有想到聂峋会发散这么多。 虽然把人都送走了,她这会儿也并不得空闲,旁的零碎的事有丹若和桃枝去安排, 但账本还有接下来的规划安排, 都得她亲自处理。 尤其还有那些小姐们今日带来的礼物, 都得她过目后, 再做安排。 是以,别看人都走了, 她的忙碌才是刚刚开始。 但一想到是要数钱, 就算是累也是开心的累, 甚至还有些迫不及待。 看着背影都带着愉悦的穆昭朝,聂峋又沉吟了片刻,这才跟过去。 今日不仅推出了新项目——订花,还收了十来份年定青菜的单子,收的那些礼物不算在内,光这些纯收入都有快四千多两银子。 而她付出了什么呢? 一顿随便吃的锅子,外加一些茶饮和糕点。 而锅子吃掉最多的不过是菜地里源源不断的青菜——虽然青菜对外卖的贵,但于她而言却是没有太多成本的。 基本上都是赚的。 这账,穆昭朝越算越兴奋,越算,眼睛越亮…… 大小姐心情好,伺候的人自然也喜气洋洋。 跟别说今天还跟着吃了那么多好吃的青团,就连大麦汁和奶茶都是随便她们喝,山庄的气氛别提多喜庆了。 每个人心里都会时不时冒出一个念头来——能被大小姐买回来,跟着大小姐,真是老天眷顾! 和有家山庄的喜气洋洋相比,平昌伯府则是压抑又低沉。 从未见大少爷发过这样大的火的下人们,都小心翼翼屏住呼吸,就连走路都竭力放轻了脚步,生怕因为步子太重,而被迁怒。 本就因为被亲生女儿拒之门外,还被那么多贵女们围观,林月婵又心痛又因为颜面扫地而崩溃。 那么多人…… 她在庄子外生生等了那么久,以后她在京城还怎么抬头? 她怎么就那么狠心! 竟然真的一点儿母女情分都不顾。 这会儿再看着盛怒的儿子,她苍白的脸上更是一丝血色也无,甚至站都要站不稳,摇摇欲坠,要不是朝阳扶住她,她肯定直接倒下去。 她都这样了,儿子竟然还愤怒地看着,一脸冷漠,不上前来扶她不说,更是连问都不问一句,对她竟是一点儿关心也没有。 本就伤透了心的林月婵,只觉得心都在滴血。 看着母亲这样,穆初元心底也很痛,但他更生气。 为什么母亲非要逼昭朝? 她难道就不知道,这样突然去庄子上,又非要坚持等在外面会给昭朝带来什么样的伤害? 明明都知道,还要这么做,除了不在乎,他真的找不出理由解释母亲的行为。 穆朝阳扶着母亲,她这段时间本就过得很煎熬,今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和母亲一块去山庄上看大小姐,还丢了这么大的脸,回来后,哥哥还发了这么大的火,她难过得眼睛都红了。 母亲脸色实在难看,她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红着眼睛道:“哥哥,母亲这段时间身子不太好,有什么话,好好说,好不好?” 穆初元眉心拧得更紧了,他也很痛苦,但今日,他必须坚持住了。 “既然身子不舒服,为何非要去庄子上?”他压着怒火,没看穆朝阳,只是看着母亲。 林月婵哪里受得了被儿子这般质问,身子晃了晃,还是勉力解释道:“我只是想看看昭朝,想看看她最近过得如何。” 穆初元冷声道:“她过得好不好,母亲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林月婵一怔:“初元……” 穆初元很是失望:“她在家里住着的时候,母亲倒是能时时看着,可她过得好吗?” 林月婵脸更白了。 穆昭朝怕母亲出事,忙道:“哥哥!” 穆初元终于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极其复杂,半晌他才道:“朝阳,你今日为何非要跟母亲去庄子上?昭朝已经谢客,为何还要在庄子外一直不走?” 正在给母亲顺气的穆朝阳,手上动作一顿,白着一张脸,难过得看着哥哥:“我、我是陪母亲去的,哥哥,你是在怀疑我么?我真的没有要做什么,母亲想大小姐了,想去看看她……大小姐不愿意见我和母亲,母亲很难过,我就陪着母亲在外面……” “你们一直在外面不走,不知道会给昭朝带来多大的争议吗?”穆初元眉头死死拧着,就看着穆朝阳:“别说你们不知道!你们知道,但就是要用这个逼昭朝就范!想要用舆论裹挟她服软!还说没有做什么?” 说到最后,他越来越激动,嗓音也越来越大。 穆朝阳被哥哥这个样子吓傻了,她怔怔看着他,白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是伤心过了透,也许是缓过来了一些,又或者是爱女心切罢,林月婵恢复了些许精神,把穆朝阳护在身后:“你不要凶朝阳,今天是我要去庄子上的,也是我坚持要在外面等的,跟朝阳没关系,又不是她的错,你不要责怪她啊……” 穆初元简直要气笑了:“不是她的错?那是谁的错?难不成是我的错?还是你要说,是昭朝的错?” 林月婵被他问的一愣,而后喃喃道:“是我的错,我今日不该不打招呼就过去,不该在昭朝说了不想见后,还继续等着……” 这个语气,这个神色,哪里是知道错了的样子? 穆初元简直快气炸了。 “母亲,你为什么每次都避重就轻?你就只是因为今日去了庄子上才错了吗?” 林月婵神色微变。 穆初元直接道:“你错在,压根就不在乎昭朝,压根就不爱她!” 林月婵被吼懵了,回过神一脸着急的要解释,却被回来后听了这么多遍已经听腻的穆初元直接打断: “你要真的在乎她,真的爱她,会不顾及她的名声,当着满京城那么多贵女的面,简直等在庄子外,让所有人都知道昭朝不孝顺,连母亲上门都不出来迎接,还把母亲拒之门外?” “母亲出身林家,会不知道流言对一个女子的伤害有多大?会不知道那么僵持着会让昭朝有多难做?以后在京城有多抬不起头?母亲有为她考虑过吗?” “我刚刚不过是说了朝阳几句,你就百般维护,却亲手把昭朝推上风口浪尖,让她被满京城指点?母亲但凡有一点儿在乎昭朝,也不会做出今日这般事来罢?哪个母亲会亲手毁了自己女儿的名声?” 林月婵:“………………” 林月婵浑身不住发抖。 穆初元忍了这么久,实在忍无可忍。 “哦对,也不是母亲一个人的错,是母亲和父亲两人的错,你和父亲既然偏心朝阳,就大方承认,既然不会像爱朝阳一样爱昭朝,就别用朝阳的标准来要求昭朝,你们不爱她,她不想见你们,合情合理。” 见母亲几乎要昏过去了,穆初元到底还是把更愤怒的话咽了回去,语气也稍稍缓和了下,但说出的话,却依然冰冷刺心:“搬家里搬出去后,昭朝就没打算再回来,母亲和父亲若还想要昭朝这个女儿,就不要再去找她,不要去烦她,不要与她为难,更不要让她难做,也不要再奢求昭朝会承欢膝下,就这样维持着表面平和,这个家就还在。” 林月婵眼泪迸出,哭得伤心欲绝:“我、我和你父亲,明明对她那么好,明明那么心疼她……” 穆初元打断她:“母亲,我就问你一句,今日若庄子里的人是朝阳,你还非要在庄子外等那么久逼她出来见你吗?” 林月婵哭声和喊声,戛然而止。 穆初元又道:“街上的小乞儿,我每次遇到,都会给几个铜板,我对小乞儿够好了罢?是因为我把小乞儿当家人了吗?” 林月婵:“……” 到底都是骨肉至亲,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穆初元也很痛,也很折磨。 可话该说还是要说,不说清楚,今日的事情还会发生,说不定性质会比今日还要严重千百倍。 “母亲,”他看着母亲的双眼,愤怒散去,只剩悲痛:“别再去打扰昭朝了,真想关心她,派人去送些东西,哪怕是让我带过去都行,但不要对她的回应抱有期待。伤的最深的是她,她怎么做都是理所应当,若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可以当做没她这个女儿,我会照顾好她。” 话落,他又重复了刚刚的一句:“不要与她为难,不要让她为难,更别让我为难。” 林月婵浑身冰凉,她并没有不想要昭朝这个女儿,但初元的话……却又让她意识到,她和存山似乎真的做错了一些事。 可他们并没有想过要伤害她,一直在努力地想要让她融入进来,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连儿子都要与他们生疏了吗? 亲生女儿不愿意再见她了,儿子也对她这么失望,明明他们曾经是满京城都羡慕的一家啊…… 林月婵整个人崩溃至极。 穆初元叹了口气,又道:“父亲现在不在家中,等父亲回来,母亲把我的话传达给父亲罢。” 他这话一出,林月婵立马惊愕地抬头。 穆初元继续道:“这段时间我就住在营里,不回来了,父亲母亲也好好反思一下罢。” 本就悲痛欲绝的林月婵听到这话,直接站了起来,哽咽着道:“我们是一家人,你为什么也一定要这样,非要这个家散了么?” 穆初元一脸悲切,两只眼睛都是红的,就连呼吸也有些急促,显然他也很痛苦。 但他还是没有动摇决心。 但母亲这个样子,他还是又解释了一句: “父亲母亲永远都是我的家人,无论我再愤怒,做出再过分的事,父亲母亲也依然会爱我依然把我当家人,就算我一段时间不回来,再回家,父亲母亲依然会爱我接纳我,这是父亲母亲给我的底气,也是我们之间亲情的体现,我只是在外面住一段时间,并不是永远都不回来了。” 他顿了顿又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父亲母亲更疼爱朝阳,这没有什么问题,这是你们的选择,那认或不认父亲母亲回不回这个家都是昭朝的选择,昭朝不来伤害你们,你们自然也不能再去伤害她。母亲有父亲爱护,有朝阳敬重,昭朝身后谁也没有,我如果再不维护她,偏心她,她在这个世界上就真的孤苦无依了。” 这句‘昭朝身后谁也没有’“她在这个世界上就真的孤苦无依了”,犹如淬了毒的利剑,狠狠刺中林月婵心脏,还在心上狠狠绞了几下。 痛苦遍布全身,她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不想的啊! 她明明不想的! “母亲好好静养罢,”穆初元面色沉痛道:“我得去看昭朝了。” 话落,他转身就往外走。 见儿子真的就这样走了,林月婵正要喊住他,可刚往前走了一步,便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母亲——”穆朝阳惊慌大喊。 穆初元只犹豫片刻,便转身,直接把母亲抱上榻,并喊他一回府就吩咐好的大夫进来给母亲诊治。 幸好,只是急血攻心,外加伤心过度,没有大碍,好生休养几日就好。 听完大夫的话,穆初元放下心来。又嘱咐了大夫和玉茗几句,准备离开时,看着在床边不住流泪的穆朝阳,道:“照顾好母亲。” 话落,转身出了屋。 穆朝阳兀自哭了好一会儿。 玉茗和梅若在旁边一直小声劝她,夫人并没有大碍,不用这么担心。 可穆昭朝哭得并不是母亲昏倒了,玉茗和梅若也知道她不是在哭这个。 可…… 事关大小姐和大少爷,这些话,也不是她们做下人的能置喙的。 而且,这事本也理不清。 又哭了一会儿,穆朝阳突然想起来什么,一骨碌爬起来,就提着裙摆飞快往外跑。 她、她已经很久没见到哥哥了。 也已经很久没跟哥哥说过话了。 虽然哥哥刚刚很生气,也很痛心,可她还是想跟哥哥像以前一样说句话,哪怕就一句也行。 她真的,很想哥哥。 她跑得飞快。 穆初元担心妹妹,也走得很急。 直到快追到垂花门,穆朝阳才追上哥哥。 穆初元听到了穆朝阳的脚步声,但他没有停。 眼看哥哥就要抬脚迈出垂花门,穆朝阳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了一声:“哥哥!” 穆初元犹豫片刻,还是停了下来。 穆朝阳大喜,忙抹掉脸上的泪快步跑过来。 穆初元转身,淡漠这一张脸看着她:“有事?” 一句冷淡的‘有事’,瞬间让穆朝阳脸上的欢喜褪尽,但很快她便压下心酸,再次扬起笑脸:“我只是好久没见哥哥了,想问问哥哥这段时间累不累。” 穆初元点头,神色依然淡淡:“还好。” 这般冷淡,穆朝阳差点当场哭出来。 尤其想到她之前送去的鸡汤还有点心,都被哥哥分给了平顺他们,她就更难过了。 她忍着泪,让自己平静了一些,假装随意地寻找一些话题,想拉近一下两人已经生疏的关系,还硬逼着自己笑的自然些:“近来满京城都说大小姐种的青菜味道极佳,今日也看到很多人去庄子上,看着那么多人趋之若鹜,想必一定很好吃,哥哥经常过去,肯定也能经常吃到罢?是不是跟传闻中一样好吃啊?” 穆初元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是。” 穆朝阳脸上强撑的笑,差点没维持住,她移开视线,靠着四处看来把眼泪压回去:“果然如此,我就知道大小姐很厉害……” 穆初元打断她的话:“还有事么?” 穆朝阳难过地抽了下。 她偏着头,把难过缓过去,这才笑着看着哥哥:“倒也没什么事……对了,今日,母亲真的只是想去看看大小姐……” 没等她说完,穆初元便道:“不管出发点是什么,都打扰到了昭朝,给她带来了麻烦。” 穆朝阳再也撑不住,笑容散去,脸刷一下就白了。 穆初元又道:“昭朝不想看到你们。” 穆朝阳:“……” 她红着眼睛,眼里蓄满了泪,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好一会儿,她才泪眼朦胧的嗯了一声:“我、我知道了,我知道大小姐不想看到我,我也不会再去打扰大小姐。” 穆初元心情也很复杂,他又急着去看妹妹,便没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便要走。 “哥哥!”穆昭朝哽咽着急促喊了他一声。 穆初元没转身,只背对着她。 穆朝阳忍着泪,颤着嗓子,艰难地问:“那你呢,你、你也不想看到我了吗?” 穆初元没有回答。 但没有回答,便已经是种回答,穆朝阳一向聪慧,她早就知道哥哥不想再见她,她只是不死心,还抱着一丝幻想,非要亲自问一问。 哥哥的回答和她心底的答案一样,虽然在意料之中,可她还是好难过好难过,痛得喘不上来气,胸腔像是要炸开一般。 眼泪也再忍不住,哗啦啦掉了下来。 “为什么……”她太难过了,一边哭一边尝试补救:“我一定不会再出现在大小姐面前,不会再打扰她,哥哥就不能、就不能……真的就回不去了吗?哥哥以前明明很喜欢我,明明不是这样的……” 穆初元背对着她,平静且冷漠地道:“你也说了是以前,但昭朝回来了,她才是我的亲妹妹,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穆朝阳一怔,睁着一双茫然地泪眼看着哥哥坚毅且冰冷的背影。 穆初元又道:“昭朝已经回来,你就该退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人贵有自知之明,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要奢求不属于自己的,我本来……就不是你的亲哥哥,朝阳,你那么聪明,为什么偏偏在这件事上含糊不清,你敢说自己没有私心吗?” 穆朝阳眼泪不住往下掉,抽噎着解释:“我没有奢求过什么,也从来没想过跟大小姐争,我只是、只是很喜欢父亲母亲,很喜欢哥哥,我就在一边看着也行的,我没想过争的……” 穆初元平静且笃定地道:“你争了!” 穆朝阳话音和抽噎声戛然而止。 原本,穆初元觉得,朝阳父母已经离世,也是个可怜人,只要她自己能从他刚刚那番话里想明白,他不会过多说她什么,毕竟昭朝的委屈,大多都是他们父母造成的。 但朝阳非要自欺欺人,他也只好把话说的更透彻一些。 既已开了头,不如一次性说完,说清楚。 “你说你喜欢父亲母亲,喜欢我这个哥哥,想同我们亲近,说明你是个有良知的,这很好,但昭朝就不喜欢她的父亲母亲,不喜欢她的亲哥哥了吗?” 穆朝阳慌忙解释:“我没有不让大小姐喜欢,我……” 穆初元没给她解释的机会,转头看着她:“人的感情和精力都是有限的,给你多一些,自然给到昭朝就会少一些,你这么聪明,这个道理,还要我说透?” 穆朝阳眼泪都被他这个冷漠的眼神逼了回去。 “这么多年,我看着你长大,一直把你当亲妹妹,你也一直把我当亲哥哥,我们之间培养了兄妹情意,这是我们的缘分,但,在昭朝回来后,就变了,这份情意和血脉亲情不一样。从此昭朝回来,你的位置就是属于昭朝的……应该说,你在原本就是昭朝的位置上,享受了十几年本该属于昭朝的一切,她回来,你自然该把一切都还给她,你还贪恋着曾经在她的位置上享受到的那些,哪怕只是一丁点,都是在跟她争,因为那些原本就都是昭朝的。” “昭朝争不过你,她搬出去了,也没有同你索取过什么所谓的补偿,你却还觉得,你失去了很多,你是失去吗?” 穆朝阳已经说不出话了。 穆初元自问自答一般,继续道:“并不是,因为那些本就不是你的,你委屈了,父亲母亲会爱护你,宽慰你,昭朝委屈了,她在家里,有人宽慰她吗?她心里得有多痛?” 说到这里,穆初元眼睛又红了。 他回了京城,跟父亲母亲争执过,父亲母亲才收敛了一些,但做出的事还是这般……那他没回京前,父亲母亲岂不是更过分? 那会儿,妹妹该有多绝望,多痛苦啊? “不在其身不知其痛,”穆初元嗓音更冷了几分:“昭朝的痛苦,你永远理解不了。” 穆朝阳到底年纪也不大,她满心里都是哥哥,哥哥却给她说了这么多扎心窝子的话,她哪里受得了? “我知道大小姐是很不开心,可是……”她哑声道:“哥哥,我也好痛苦啊,看着父亲母亲这样,看着哥哥也……我心里也很痛啊……” 穆初元看了他一眼,眸色顿了顿,再出口的话更犀利:“你痛苦源于你不知足,妄图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得不到,才痛苦。你独占了这么久本该属于昭朝的一切,哪怕是无心的,但你终归是受益人,既享受了恩泽,那么现在及以后可能发生的责难,都是你该受的。” 话落,他又道:“原本,若你有自知之明,我也会把你当做世交家的小妹妹,或者表妹、堂妹,给你一定的爱护疼惜,但肯定不能再把你当亲妹妹,但,你却被欲望蒙蔽双眼,妄图想要更多,我做不了父亲母亲的主,但在我这里,永远只有昭朝一个妹妹。” 穆朝阳在这锥心的言语中,恍然明白了什么。 她、她是有些不甘心,可她没想要很多,她只想要一点点,一点点也不可以么? 见哥哥转身已经跨出了门,她忙道:“哥哥!你现在是不是很讨厌我?” 穆初元没有转身,也正面回答,只冷声道:“以后还是喊我大少爷罢。” 话落,不再停留,快步离开。 昭朝一个人,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她今天肯定气坏了,也肯定委屈坏了。 一想到当这么满京城那么多勋贵家的小姐的面,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拿捏住软肋,那样逼迫,他就心疼得不行。 身后传来穆朝阳崩溃的大哭。 穆初元脚步没停留一下,只是眼眶瞬间通红。 穆朝阳在父亲母亲的疼爱下没受什么委屈,都能痛哭成这样,那妹妹呢? 她会哭成什么样子? 穆初元眼前突然浮现妹妹坚韧灿烂的笑脸。 是啊,她不会哭。 因为她知道没有人会心疼她。 想到这里,刚翻身上马的穆初元,没忍住眼泪掉了下来。 平顺等人无措极了。 想劝,又不敢劝,只能默不作声在一旁低着头守着。 好片刻,穆初元才抹掉眼泪,压住哽咽:“在府里伺候好母亲,有事派人给我传话。” 话落,他已经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可能是马儿跑得太快了。 也可能是今日的风有些冷冽,割的他眼眶生疼,不得不靠眼泪滋润。 泪水掉落风中,再被风温柔打散…… 直到到了庄子,穆初元才不再继续掉泪。 只是眼睛很红的。 但凡长眼睛的,一眼就能看出他哭过的那种红。 他又急着见妹妹,只用水壶里的水匆匆洗了把脸,便顶着两只通红的眼睛跑进庄子。 结果,一跑进小院子,就看到妹妹正在亭子下,正满脸欢喜地数银子。 听到动静,穆昭朝抬头看过来。 她眉梢眼角,以及嘴角,都挂着笑,是以抬头看过来时,给穆初元的就是一脸灿烂的笑。 看到是他,她先是惊喜,而后稍稍一顿。 但很快她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并没有问他眼睛为什么这么红,只是笑着道:“哥哥,你来啦?” 穆初元一时间有些不敢过去。 穆昭朝猜到了什么,从亭子里出来,三两步走到他面前,笑吟吟道:“给你看,我今天赚的钱,有四千多两!” 他一直都很喜欢妹妹这样子笑,每每她这样笑,他心情也会跟着大好。 但今日,看着她脸上的笑,穆初元只觉得心疼。 她果然,不会哭。 放到任何一个人身上,妹妹无论碰到什么事都不会哭,每天都笑着面对,都是好事。 可,穆初元却很难过,因为只有他知道,妹妹为什么不哭。 想到这里,刚止住的泪,再次涌上来,穆初元别开头,嗓音哽咽着嗯了一声:“很厉害。” 听着这哽咽声,还有他哪怕别开了头,依然明显湿润的眼角,穆昭朝:“……” 午后的阳光温暖,风也温柔。 穆昭朝没再开口,温柔的风在沉默的兄妹两人身上拂来拂去,带着淡淡凉意,和浓浓的温暖。 过了好一会儿,穆昭朝才抿起嘴角,笑着道:“哥哥。” 穆初元泪水被压了回去,但怕被妹妹看到,又使劲冲着别处眨了眨眼睛:“嗯。” 穆昭朝嘴角的笑又浓了些,嗓音也更温柔了:“我今日做了好吃的青团,你要不要吃?” 穆初元转过头,通红的双眼对上妹妹笑吟吟的视线,半晌也扬起嘴角,笑着点头:“好。” 作者有话说: 站在阿棠身后的阿岭蹦起来挥手:大舅哥!看到了么!还有我!她身后还有我呢!我一直都会在的呢!(*^▽^*) 今天先更这么多哈,我要准备睡觉啦,把作息调整回来,大家也都注意身体,早睡早起哈(*  ̄3)(ε ̄ *) 感谢在2023-02-02 23:56:10~2023-02-03 22:01: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舒昀 20瓶;__淡然 5瓶;贝贝多多 2瓶;夏飘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箴言 ◎天煞孤星的命◎ 看着哥哥两眼红红, 鼻头红红,对着她时, 还笑得这么温柔, 穆昭朝心里十分感慨。 林月婵和穆朝阳今日过来,她大致能猜到她们的想法,哥哥后面过来把两人‘护送’回平昌伯府, 在她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原本哥哥把她们送回去, 她也没有想太多。 毕竟之前, 牵扯到平昌伯府的事, 她都是直接不理会。 也就是那日去郡主府参加生辰宴,碍着哥哥和外祖母的面子, 同她们待了一会儿,哥哥那么聪明肯定早就看出了她的打算,是以, 后面牵扯到平昌伯府, 都是哥哥出面,替她一应揽完了。 或许在外人看来,穆初元作为平昌伯府长子,又到了能撑家的年纪, 家里的事情本就该他来分担一部分。 再加上她同平昌伯府, 在外人看来, 毕竟是家事, 也只有穆初元出面最合适。 穆初元作为两边的缓和,还能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和平衡。 但穆昭朝其实很清楚, 哥哥是在保护她。 她若直面平昌伯府, 虽然不会从平昌伯府受到什么伤害, 来自外面的指点和异样目光肯定少不了,哪怕这些东西她不在乎,但到底是一种‘伤害’,哥哥不想她陷入那样的境地。 当然,哥哥肯定也有为伯府考虑,平昌伯府不是她的家,却是哥哥的家,她对林月婵和穆存山没感情,但他们毕竟哥哥敬爱的父亲母亲,这也是人之常情,她自然不会因为他这点私心就怪他什么。 相反,她很敬重哥哥。 也很感激他为她做的这一切。 原本,听丹若说,哥哥过来把林月婵和穆昭朝都‘送’了回去,她以为还会像以往一样,继续维持之前的那种平衡。 但哥哥过来后,看到他双眼通红明显哭过还哭得很伤心的样子后,穆昭朝确实很震惊。 能让哥哥这么难过的,只有家人。 林月婵?穆存山?穆朝阳? 或者,还有她? 不管是哪个,肯定是跟她有关系。 平日里,哥哥基本不在她面前提及平昌伯府的事,她也不提,两人心照不宣,本也相安无事。 他这个样子,只能是跟家里吵架了。 自然是因为她的事。 而且吵得很严重,要不然,他不会是这个样子。 其实他本不必如此,但能为她做到这个份上,她真的十分感动。 尤其是在她喊了他一声之后,他看着她,瞬间红了眼眶,别过头眨眼泪的时候。 她内心十分触动。 哥哥在心疼她…… 虽然知道他是在心疼亲妹妹穆昭朝,但她还是很感动。 也挺开心的。 一边是疼爱的亲生父母,一边是亲妹妹,他肯定也很为难。 他既然没有主动提,也不想让她看到他在哭,还故作若无其事,那她也就不问他了。 “……哥哥再尝尝这个,”穆昭朝假装没看到他刚刚想哭,也假装没看出来他哭过了,又拿了一个咸蛋黄的青团递给他:“这个是咸口的,里面包的是咸蛋黄,看看喜不喜欢?” 正在大口大口吃枣泥馅青团的穆初元,立马接过,嗯嗯着点头,唔唔哝哝道:“好吃!” 不是他要哄妹妹开心,是真的好吃。 软软糯糯,还很香,口感极佳。 里面的枣泥又绵又沙,淡淡的甜,吃着刚刚好,一点儿都不腻。 他非常喜欢,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尤其是这个艾草的香味,太独特了,简直欲罢不能。 又咬了一口蛋黄馅的,穆初元眼睛立马瞪圆了,塞了满嘴的青团,便急声道:“这个更好吃!” 蛋黄的咸香,还有青团的软糯,完美结合。 穆昭朝忙递了杯水给他:“慢点吃,别噎着。” 穆初元两个手里都拿着还没吃完的青团,正在想着把哪个手里的青团想放下好接妹妹递过来的水,茶杯便被递到了嘴边。 他一愣,抬眼看过来。 穆昭朝以眼神示意他,快喝。 穆初元又愣了片刻,这才低头,就着妹妹的手,喝了一口。 这下穆昭朝没再给他递青团,等他一个手腾出来,穆昭朝才又拿了个肉馅的给他:“尝尝这个,也是咸口的,里面包的是鲜肉。” 穆初元一听就道:“这个一定更好吃。” 鲜肉的,能不好吃的。 吃了一口后,他发红的双眼,冒出晶晶亮光:“果然很好吃!” 穆昭朝笑了:“好吃就多吃点,给哥哥留了好多呢。” 穆初元嗯嗯着点头,一边吃青团,一边喝水,还时不时冲妹妹笑笑。 看他这个样子,穆昭朝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样子,他连午饭都没吃。 习武之人,消耗大,饭量也大,一顿不吃,虽然算不得什么,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会很不舒服。 穆昭朝想了想,又道:“中午我们吃了锅子,哥哥没吃到,要不然,我给你做碗酸汤水饺罢?” 上次罗沁他们过来,她给罗沁做了许多酸辣口的菜,她看哥哥也吃了不少。 “不用,”穆初元冲她笑笑:“我吃这个就行。” 果然是没吃午饭。 不是她对平昌伯府有偏见,而是这个伯爵府,真的很不像样子。 她就算了,穆初元可是平昌伯府的少主子,饭都不给准备? 也太不像话了! “很快的,”穆昭朝笑笑:“中午打肉丸,还有许多肉馅,正好调个饺子馅,还有面,一会儿就做好了。” 穆初元本不想让妹妹太累,但他确实想吃妹妹做的酸汤水饺了。 辣辣的还带着点酸,非常好吃,那日之后,他就一直惦记着,只是不好意思朝妹妹开口,怕她太累。 “你先吃点青团垫垫,”没等他回应,穆昭朝便道:“我这就去给你做,马上就好。” 穆初元两只红彤彤的眼睛,弯起,笑着点头:“好。” 相比着酸汤水饺,他更想要的,是妹妹对他的关心。 说他不自信也好,说他太过小心翼翼也罢。 反正在妹妹面前,他很谨慎。 就怕妹妹不开心了,再也不理他。 就像小孩子在父母面前闹脾气,以此来试探确定父母是不是爱自己一样,通过妹妹的关心,他也能确定,妹妹心里是有他这个哥哥的。 这比什么都让他开心。 端着一叠青团,到亭子里坐下,心情好转了一些的穆初元看了坐在 另一旁的聂峋一眼:“伤怎么样了?” 聂峋对上他的视线,面上有些诧异。 穆初元瞪他一眼:“再看揍你。” 聂峋眸色动了动,而后一脸了然地收回视线,道:“还好,多谢穆大少爷关心。” 见聂峋不盯着自己看了,穆初元这才满意了:“今日庄子上都还好罢?” 聂峋也不傻,稍一联想就猜到了穆初元这个样子是怎么回事。 他原本也没想过看他笑话啊,只是他眼睛实在红得过分,让他有些惊讶而已。 大男人哭哭啼啼,哭都哭了,还怕人看笑话? 啧。 聂峋在心里唏嘘了声,但还是因着穆大少爷很护着穆大小姐这件事对他的敬重又多了几分。 “都好,”聂峋点点头:“虽然今日突然造访了众多小姐们,大小姐应对起来也很随意,没有人与大小姐为难,还都很喜欢大小姐和大小姐的庄子。” 穆初元点了点头,无不得意道:“那是自然,昭朝那么好,庄子景色那么美,东西又好吃,她们肯定都羡慕坏了。” 想起今日来的那些贵女们,有些不太会隐藏,在看到花圃,还有吃到庄子上的东西时的震惊表情……确实如穆大少爷所说。 想到这里,他没忍住,轻轻笑了笑:“确实是这样。” 穆初元也笑了:“我的妹妹,当然是最好的。” 聂峋跟着点头:“嗯。” 聂峋会这么向着自己妹妹,穆初元并没有多想。 换做是他,妹妹这么掏心掏肺地提携自己,帮助自己,他也会把命都给她的啊! 又吃了一个鲜肉青团后,穆初元问道:“袁三公子怎么回事啊?” 听到这个人,聂峋微垂的眼底闪过一抹寒意。 穆初元正在埋头吃鲜肉青团,一边吃一边在心里感慨,妹妹这里怎么有这么多好吃的,他以前从来没有吃过青团!艾草还可以这么吃的吗?可太好吃了! 一边吃着,一边又道:“从山坡上滚下来是怎么回事?那么着急离开……” 聂峋沉吟片刻:“袁三公子应当是不太喜欢这种田园生活,跟着大小姐还有温大少爷温小姐进山,他不是很开心罢,后面就找借口告辞,出来的时候走的急就从山坡摔了下来,被来庄子的那些小姐们撞见了。” 穆初元也十分不喜那个袁三公子,一身的骄矜做作,整日里吟诗作对,也没见有啥名作,就会装腔作势。 要不妹妹看重温小姐这个朋友,他才不想跟他一处吃饭喝茶。 听他说话文绉绉的就浑身不自在。 温若滨也是读书人啊,也没见他那么骄矜做作。 可见,不是读书人不行,是袁少卓不行。 “呵,”穆初元轻笑了一声:“走了好,不过他这下得小小出名一下了……” 京城瞧着大,但真论起来,也小。 尤其是勋贵们的圈子,更小。 袁少卓这个样子,被撞个正着,不出名才怪了。 到底是妹妹朋友的表哥,穆初元没说太多,免得到时候妹妹不高兴。 听出穆初元话里的意思,聂峋嘴角轻轻勾了勾。 原来大少爷也不喜欢袁三公子啊。 这样正好。 他思量片刻,又道:“袁三公子告辞后,大小姐似乎心情更好了一些。” 穆初元吃青团的动作一顿,抬眼看过来。 聂峋也抬眼看向穆初元。 两人视线相接,显然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都不喜欢那个袁少卓! 穆初元沉默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道:“别乱说。” 聂峋一脸平静地点了点头:“嗯。” 他当然不会乱说。 穆初元自然也知道聂峋是聪明人,连跟自己,都只是这么隐晦一提,肯定不会对外说什么,毕竟说出去,对妹妹影响不好。 不过,既然妹妹也不待见他的话,未免他再跑到庄子上来碍妹妹的眼,他倒是可以帮一帮这个袁三公子,在京城出出名——免得他处心积虑的想要出名还总是落空。 巧的是,聂峋想的也是这事。 他比任何人都讨厌袁少卓! 尤其是他看大小姐的眼神,他恨不能把他眼珠子都挖出来! 这件事暂时有难度,但让他少出现在大小姐面前,还是有办法能做到的,更别说还有今日的事做铺垫,那操作起来,可就更容易了。 脸面丢尽狼狈从庄子上逃走,发了一路的火,也憋了一肚子的怨气,忍着脖颈的不适,回到家就沐浴,连泡了七八桶水,才好容易消解掉一些鸟屎带来的阴影的袁少卓,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脖颈处更是凉飕飕的。 他只以为自己是在浴桶里泡太久,换了太多次水,着了凉,在心里不住大骂,压根不知道,也没猜到今日过后,自己会在京城‘声名大噪’。 穆昭朝做好酸汤水饺端上来,见两人都一脸沉思,不禁好笑道:“在聊什么呢?” 两人异口同声道:“聊青团。” 话落,聂峋和穆初元同时看向对方。 男人的直觉和默契,一瞬间展现。 不过很快两人便移开视线。 穆初元抽了抽鼻子,看着面前香气扑鼻,红汤的碗里还飘着一层芫荽和葱花的酸汤水饺,红绿相间,中间还浮着白白胖胖的元宝饺子,瞧着就让人食欲大发。 他眼睛一下就直了。 不过穆初元还是下意识看着妹妹:“我可以吃了吗?” 穆昭朝好笑道:“本来就是特意给你做的,当然可以吃啊!” 这话让还没吃上酸汤水饺的穆初元,心里美的不得了,他两眼弯弯,笑着道:“那我吃了啊,瞧着就很好吃,也就是在妹妹的,满京城也找不出这么好吃的饺子了……” 正说着,一个圆圆胖胖的元宝饺子,已经被他咬下了一大口。 香! 辣! 鲜! 总之就是好吃! 穆昭朝心道,别的我不敢说,论吃的,满京城还真没比我这里好吃的。 食材一骑绝尘,谁能跟她比? 见哥哥吃的香,穆昭朝嘴角也不自觉翘起。 收回视线时,一转头,就看到聂峋正直勾勾盯着哥哥……和他正在吃的酸汤水饺。 穆昭朝顿了顿,嘴角笑意更浓了。 辣味向来霸道,更别说还有视觉的刺激,聂峋是不自觉被吸引的,再加上,穆初元吃得实在是香,让人很难不注意。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盯着穆大少爷看。 还是察觉到穆大小姐的目光,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行为,有些失态了。 尤其是对上穆大小姐的眼睛后,他脸稍稍有些红。 瞧见他脸颊还有耳朵尖的红晕,穆昭朝却是很大方地笑了笑:“你胳膊的伤正在恢复阶段,不能吃辛辣刺激的,这个酸汤水饺你不能吃。” 被点破,聂峋耳朵更红了,他勉强不那么难为情地点了点头:“我中午吃了很多,还吃了不少青团,不饿的。” 听他这么说,穆昭朝笑了:“不过,刚刚给你用青团皮包了点汤圆,已经煮上了,等会儿就煮好了。” 聂峋一愣,而后忙道:“我中午真的吃了很多,并不饿,大小姐不用这么麻烦的……” 穆昭朝看他一眼,笑着道:“就当是下午加餐,正好,我也想吃点东西了。” 听她这么说,聂峋只好不再说什么。 专门给他也包了汤圆么? 他低着头,看着面前茶杯里只剩一点儿底的大麦汁,嘴角不自觉翘起——专门给他包的呢! 正在吃酸汤水饺的穆初元听到这话,抬头看过来:“还有汤圆?” 穆昭朝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他想说什么,直接开口安了他的心:“嗯,也给你煮了点。” 穆初元大喜:“那就好!” 话落,再次埋头继续吃酸汤水饺。 汤圆很好煮,很快便盛好端了上来。 因着照顾聂峋这个‘伤者’,并没有放米酒,只放了点蜜枣还有珍珠圆子。 因着是用青团皮包的,汤圆煮熟后,颜色更加碧绿,在白瓷碗的映衬下,犹如碧玉一般。 好不好吃先不说,颜值上已经赢了。 更别说还有珍珠圆子在旁边做陪衬,不说是汤圆,旁人还以为是一碗精心打磨的玉石。 尤其是,吃起来,还那么好吃! 穆初元吃了一大碗酸汤水饺,又吃了一碗汤圆,再加上刚刚还吃了不少青团,终于——吃撑了。 相对来说,聂峋就比较节制些,也比较收敛些——毕竟他从现在开始,就要向温大少爷学习了,内里只能慢慢来,外部更好学一些,自然要先学起来。 穆昭朝也不饿,只是在给聂峋包汤圆的时候,瞧着青团□□包的汤圆很好看,便也吃了一小碗。 吃过这顿‘下午茶’后,穆昭朝便兴致勃勃跟哥哥说起了自己今日的收获——四千多两银票,以及庄子下一步的打算和规划。 穆初元其实是一个很克制也很自律的人,平日里他决不会放任自己吃撑,只是今日情绪起伏太大,他需要一个宣泄口,再加上这都是妹妹特意给他准备的,他便多吃了些。 听到妹妹愿意跟他细说庄子上的事,穆初元登时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这里我打算修建一条赏花的步行道,”穆昭朝指了指案子上刚刚随手画的草图:“连通到荷塘那边,这样就可以一年四季都能欣赏的不同的花海。” “还有这里,移栽的竹子已经种上,旁边再建个小房子,竹林小筑,再建个小亭子,夏日里可以在这里纳凉,也可以在这里静心,当然了,单纯的赏竹子也很不错……” “这个地方,我打算用古小姐画好的石头做一个假山,增加一些趣味性……这一条路,建个车轨,装上轮子,安排一匹马在前面拉,这样就可以直接从这里,一直游览到这里……快捷省力,还有趣味……” 听着妹妹的规划,穆初元眼睛越来越亮。 他没想到,妹妹竟然有这么多奇思妙想,还考虑的这么周全。 “很好,”穆初元笑着道:“竹林小筑我给你安排人建好,这个车轨……你画个详细的图纸,我找人给你弄。” 穆昭朝本想说她自己就可以,但看哥哥眼睛还残存的红,点头道:“好啊,谢谢哥哥。” 穆初元笑着看她一眼:“跟哥哥还说什么谢?” 穆昭朝便从善如流道:“那我就安安心心等着哥哥把一切都给我安排妥了。” 穆初元满意地点头:“这样想就对了,都交给哥哥!” 看着他们两人的相处,聂峋一边为大小姐开心,一边又在心里感慨,他也想替她包揽这一切,但他能力实在有限。 还不够。 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还远远不够。 他垂在案子下的手,轻轻握成拳,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他要更强大! 不止是保护她,为了她做更多事,也是为了能有资格离她更近一些。 等跟哥哥说完了这些安排和规划,日头已经西沉,庄子傍晚的景致也极佳,更别说今日还有晚霞,想着哥哥还没有好好欣赏过由他参与的花圃,穆昭朝便提议,去庄子里走走,赏赏风,看看晚霞,再看看花。 聂峋作为修建花圃的参与者之一,自然也跟着一道过去。 落日映红了半边天,温柔的夕阳余晖笼着山庄,许是与今日发生的事情有关,穆昭朝只觉得更加宁静了,这份宁静来自内心深处。 穆初元悲伤的心绪,也被妹妹的笑脸还有眼前的美景治愈。 妹妹开心,他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好啦,”看着夕阳彻底隐没群山尽头,穆昭朝笑着道:“太阳落山啦,我们也该回去了。” 因为中午哥哥没有吃成锅子,晚饭,穆昭朝特意做了两个锅底的锅子。 反正他们人少,两个锅,一个清汤,一个辣锅,也放得下。 等吃了晚饭,繁星漫天,缺了一块的月亮也爬上树梢,穆昭朝特意装了两份满满当当的青团,哥哥和聂峋一人一份。 “一次性别吃太多,”穆昭朝叮嘱道:“不好消化,积食了会很难受。” 话落,她又对聂峋道:“你这几日不用去营里,让你好生歇着别过来了,你肯定不肯,今日已经让人收拾了一间屋子,还差一些没收尾,明日就能住了,等收拾好,明日你就住在庄子好了,免得来来回回跑着路上折腾,影响伤口恢复。” 听到这话,穆初元下意识看向妹妹——他也想住庄子上! 但他若住庄子上,妹妹肯定就会知道,他跟家里闹翻了,这样她会担心。 想了又想,他还是把这个念头压了回去。 算了,他就来回跑好了,要不然,让外人知道了,不定又要怎么编排他们家。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想是这么想,但私心里,他还是很羡慕聂峋可以住在庄子上。 聂峋很是惊讶,但见穆大少爷都没有说什么,他便压着激动,点头:“我虽然胳膊上有伤,但另一只手还好好的,能做不少事,大小姐有事只管吩咐。” 穆昭朝瞪他一眼:“先好好把伤养好罢!” 聂峋对上她的视线,笑了:“好。” 道过别后,和穆大少爷一起往庄子外走的时候,好不容易把激动平复下来的聂峋,注意到穆大少爷时不时盯他看一会儿。 他猜到了是因为刚刚穆大小姐的话,但…… 在穆大少爷再一次看过来时,聂峋转头,大方地看着他:“穆大少爷是有话要同我说么?” 只是处于羡慕的穆初元:“……没有。” 聂峋点了点头,也没点破。 过了会儿,穆初元又道:“你多留心点,妹妹收留了古小姐,我总觉得李洛川这么安静,有点反常。” 聂峋思量片刻,点头应下:“好。” 有他在也好,穆初元在心里道,至少多个帮手。 穆初元骑马,聂峋为了安穆大小姐的心则是坐马车,不过马车行驶也很快,两人几乎算是同行。 平日里离开庄子,很多时候也会和穆大少爷同行,这并不算稀奇。 聂峋正在心里盘算着袁三公子的事,既然有这个机会,就不能错过了,得今晚就行动,错过了今日,后面会不太好办。 还有就是李洛川。 除开那次在庄子外,他倒是跟着小陈将军又见过李洛川几次,虽然不觉得他有什么危险,但感觉性子有些偏执,还很疯,大少爷既然特意提了,他肯定会更加警惕…… 听着哒哒的马蹄声还有车轮碾过的声响,正在心里盘算着这些的聂峋,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拨开窗帘朝外看了一眼,就见本该早就和他们在上个路口分开的穆大少爷,居然还和他同路。 难不成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太多,走神了? 他想了想,喊了他一声:“穆大少爷,往平昌伯府不是朝这个方向,应该折回往西去桂花巷……” 正骑在马背上狂奔的穆初元听到,都也不回道:“我知道。” 聂峋本想问为什么,但转念一想,穆大少爷既然知道走的是哪条路,自然也不必他多嘴,许是有事。 还没等他放下车窗,就听到穆大少爷又道:“我去趟陈府,找小陈将军。” 这么晚了,找小陈将军? 公务么? 聂峋没多问,嗯了一声,便放下了车帘。 刚放下车帘没一会儿,聂峋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可能——穆大少爷不会与家里决裂了罢?所以才不回去? 但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 平昌伯府又不是一般的人家,再者,穆大少爷跟家里也没太大的矛盾,不至于因着穆大小姐就跟家里翻脸的这么彻底。 但闹闹脾气估计还是有可能的。 满伯爵府,也就穆大少爷还像个样子。 算了,这事也不是他能左右的,他还是尽快提升自己,赶紧强大起来才是要紧。 等他强大起来,就算没有穆大少爷庇佑,他也能护住大小姐! 正在心里盘算着,马儿的嘶鸣声传出,他从马车下来时,就看到穆大少爷已经翻身下了马进了陈府。 这是很急的事啊! 聂峋收回视线,装模作样地进了陈府回到自己住处——先回来,再翻墙出去。 夜不归宿容易被抓到把柄。 但动作要快一些,今晚任务有些重。 正想着,一回了房间,就翻窗子出来,不能浪费分毫,结果,一踏进他们这些人住的小院,就看到小陈将军正颓丧地坐在他房间门口,手里还提着一个酒坛子,地上更是歪歪扭扭滚了好几个空酒坛。 聂峋:“……” 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发生了什么事,陈觉便抬头,醉醺醺地看着他:“你怎么才回来?” 聂峋心道,往日里去庄子上,也都是这个时辰回来,今日还因为大小姐怕他休息不好,早回来了一些,但听出小陈将军心情很不好,还是缓和了一声道:“路上耽搁了。” 陈觉脸醉得通红,就连眼睛都半眯着,几乎要睁不开,但还是能瞧的出,他很难过。 聂峋有点疑惑,他难过啥? 刚立了这么个大功回来,俞三小姐也回京了,不该高兴么? 刚走近一些,就被冲天的酒气,熏得聂峋眉心微微皱了皱——小陈将军这是喝了多少? 陈觉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没人想搭理我!呵……” 聂峋:“?” 就在他想问发生什么事了时,来陈府找陈觉的穆初元已经被下人带路找到了这里。 “明元!” 穆初元的嗓音隔着院墙传过来。 听到好友的声音,陈觉臊眉耷眼满是颓丧的脸上,露出几分的光彩,大喊道:“我在这儿!” 穆初元本是来找好友喝酒顺便诉一诉心中的苦闷,结果一过来就听陈府的人说,他家小将军心情不好,喝多了。 找过来一看,竟然还醉成这个样子。 穆初元对好友再熟悉不过,他这个样子,只能是因为俞三姑娘。 脑子里突然浮现之前妹妹提醒过他的话,难不成,真的被妹妹料中了? “怎么喝这么多?”不管如何,见好友颓丧成这样,穆初元心疼之余,还有点无奈,他上前要把他拉起来:“别碰我!我不走!” 陈府的下人小声道:“已经劝过了,没用,就坐这儿,也不走。” 真是不知道小将军到底怎么了,坐在一个亲兵房间门口,还喝了这么多酒…… 穆初元拽不起来这个醉鬼,只能陪他坐着,抬手示意了下下人离开,这才问他:“到底怎么了?” 陈觉像是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好友穆初元,他看了看他,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说完,又看向聂峋:“从有家山庄回来了?穆大小姐给你带好吃的了吗?我难过,我想吃……” 聂峋:“……” 穆初元:“……” 穆初元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陈觉道:“我带了,给你吃,你没吃饭吗?” 陈觉一把推开穆初元的手,直勾勾盯着聂峋:“我吃你的。” 他又把穆初元当成府里来劝他吃饭不要喝酒了的下人了,眼里这会儿只认聂峋。 穆初元无奈地看着聂峋,示意他,给他给他。 聂峋十分不情愿地打开自己的包裹,把青团拿出来。 外面也地方放,他正犹豫了,陈觉便晃晃悠悠站起来道:“进去吃罢。” 聂峋:“………………”他今晚有事! 但没等他开口,也压根不用等他开口,陈觉已经转身朝门口走去,脚已经开始踢门了。 能在门口坐这么久,等他回来,可见小陈将军的执念之深。 聂峋只好认命地去开口。 等把灯点亮,就见小陈将军已经在桌子前坐好,耷拉着眉眼,酒醉后通红着脸,肩膀也耷拉着,瞧着十分可怜。 聂峋把青团放到他面前。 陈觉看了一眼,眼前都是重影,也看不清是什么,抓起来就吃。 一边吃一边呜呜囔囔:“好吃!” 穆初元怕他这样狼吞虎咽会噎着,忙倒了水给他。 等他吃了两个青团,穆初元这才再次问道:“到底怎么了?” 陈觉手一顿,不说话了,而是把刚刚带进来的酒坛提起来,又要喝酒。 穆初元一把夺下:“别喝了,你都醉成这样了!” 陈觉嗓音里带着哭腔道:“我没醉!” 聂峋不是很关心小陈将军到底怎么了,会借酒消愁成这样,他只关心他到底什么时候走,他还急着办事呢。 但眼下这情形,他只能乖乖坐着等。 原本来找好友喝酒诉说心事的穆初元,这会儿已经歇了这个心思,想了想,只得道:“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屋睡觉去!” 陈觉不干,又抓起一个青团往嘴里塞:“我不走,我饿了……” 穆初元想给他抢下来,又怕伤到他,只能不动他,看着他吃。 好不容易等他吃完,穆初元看了聂峋一眼。 聂峋点了点头,起身出去。 穆初元这才道:“明元,到底怎么了,是因为俞三姑娘么?” 听到‘俞三姑娘’这几个字,陈觉颓丧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许精神,但也更难过了。 痛彻心扉之下,酒也醒了几分。 看着如豆的灯火,陈觉满是悲痛的双眼眨了眨:“子帧,她说,她只是把我当哥哥,对我没有男女之情。” 穆初元:“……” 陈觉本就通红的双眼,这下更红了,在灯火下,像是要往下滴血一般。 “没有男女之情?”陈觉嗓音沉痛,因为太多悲痛,还有些嘶哑:“那、那……这些年,算什么啊?” 话落,他转头看着穆初元,眼睛里泛着泪光:“她不喜欢我。” 正是因为太清楚他对俞三姑娘的情意,穆初元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劝。 半晌只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太晚了,你累了,先回去睡觉罢,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陈觉却道:“她还说,她有心上人了。” 穆初元拍好友肩膀的手一顿。 陈觉狠狠抽噎了下,低声喃喃:“她有心上人了……那我怎么办啊?” 穆初元:“……” “子帧,你说,我怎么办啊?” 穆初元想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正想说,你要喝多少我陪你,结果肩膀一沉,陈觉已经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穆初元惊了下,试了试他的鼻息和脉搏,确认他只是睡着了,这才放心。 扛着人从屋里出来时,看到站在外面的聂峋,穆初元轻声叮嘱他:“听到了什么,别往外说。” 虽然和陈觉缘分尽了,但到底关系到一个女孩子的名誉。 聂峋自然不可能往外说什么,但听到这话,还是点头。 “早点休息。”临走,穆初元又叮嘱了他一声。 等穆初元扛着陈觉离开,聂峋又等了会儿,确认陈觉不会再次回来,他这才熄了灯,神不知鬼不觉翻窗出去。 出府后,在黑暗中隐秘身形快速往城南去的聂峋,在心里想,到底有多喜欢一个人,才会酩酊大醉难过成那样啊? 他也很喜欢穆大小姐。 但想一想,若穆大小姐不喜欢他……穆大小姐本来也不喜欢他,他也并不会难过。 他还是会拼尽全力守护他,直到她不需要他。 急速前行着,心底深处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若穆大小姐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他呢?他真的能一直心如止水么? 这个念头刚起,都不用思索,身体的本能反应就回答了他——这一瞬间,心脏狠狠抽痛了下。 但很快理智就归拢,他清楚地知道,穆大小姐不喜欢他的可能性非常大。 就算不喜欢,他也会一直把她放在心里,拿命守护她,护她一世平安顺遂。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等他去了城南废弃的庙宇,把帮袁三公子‘扬名立万’的事情使了银钱安排下去后,往陈府折返的路上,路过一半仙儿的草房子,犹豫片刻,还是敲响了他的房门。 一半仙儿是个年过古稀的老头,满京城都说他算命很准。 聂峋之前在街上混迹时,与他颇有些‘往来’,不过他并不信他。 因为某日他抓着他的手非要给他看相,看完非说他是大富大贵人中龙凤的手相,他就料定,他是个骗子! 但今日,他突然想来算一卦。 哦,不,是合个八字。 他没傻到跟一半仙儿说是他和穆大小姐的生辰八字,只说是两个朋友让他帮忙过来看一下。 但很快,他就后悔过来了。 这糟老头子果然就是个大骗子! 竟然说他和穆大小姐八字不合! 这就罢了,还说他和穆大小姐都是天煞孤星的命,两人不在一起就已十分凶险,在一起更是凶险至极,不是良配! 聂峋差点就破口大骂,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放下银子,就黑着脸走了。 他是天煞孤星也就罢了。 穆大小姐那么好的人,那样尊贵的出身,怎么可能也是天煞孤星? 糟老头子,就会骗人! 呸! 作者有话说: 阿岭: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穆初元:就是!坏得很! ps:这几天偏头疼发作有点频繁,实在没办法按约定时间更新o(╯□╰)o 感谢在2023-02-03 22:01:53~2023-02-04 23:4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清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出去玩吗 200瓶;蛋糕兔、夏利白 50瓶;ameng 30瓶;离落汐、酒窝、舒昀 20瓶;荷上丽人 15瓶;是一只小可爱吖 11瓶;20537125、咕咕哒 10瓶;小鱼 9瓶;__淡然 5瓶;贝贝多多 4瓶;一缕阳光、夏天的风、紫水芹、你要不要来碗羊肉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偷吃 ◎炸汤圆◎ 在穆初元愁绪满身, 陈觉醉得人事不省,聂峋愤愤难眠的这一夜, 有什么东西在春夜里生根发芽, 风一吹就满世界四散开来…… 第二日,天刚破晓,袁三公子被鸟屎淋了一头, 还在一群女孩子面前摔了个狗吃屎并被众小姐们撞上哄笑的事,就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 若只有一件事就罢了, 谁没个倒霉时候? 但三件事都撞在了一起, 袁三公子面对突发事情, 别说矜贵了,连基本的沉稳都没有做到。 所谓谪仙公子, 翩翩如玉的形象一夜之间就破碎了一大半。 再加上,原本就有人和袁少卓不太对付,更是添油加醋, 这种八卦谈资向来传得飞快, 都没倒一个上午,基本上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袁三公子昨日的‘光辉事迹’。 原本这也没什么,点儿背倒霉,谁也难免的事。 当事人大方向, 不要太关注太在意, 大方调侃一下, 这事也就过去了, 偏偏袁少卓本人,十分在意。 昨天从有家山庄回来他就暴跳如雷、大发雷霆、气急败坏……搞得身边伺候的人都战战兢兢, 自己更是因为在浴桶里泡太久, 而气血不畅, 还着了凉,第二天脑袋昏昏沉沉醒来,再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没气吐血。 既丢脸,又恼恨到底是谁把这事传了出去……几番怒火攻心下,原本只是一点儿不舒服,这下直接病了。 好巧不巧,袁家请大夫看诊的事又‘不小心’被人看到,还诊断出了个‘怒急攻心’的急症,看笑话的人更欢乐了。 与此同时,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还多了平昌伯夫人和穆二小姐。 两人去有家山庄,被穆大小姐拒之门外的,还不肯走,直到穆大少爷过去‘送’两人回府,这本就是高门大院的家事,再加上昨日在场的人基本都乘着穆昭朝的情,这事便没有太过大肆宣扬。 但到底,勋贵圈还是传遍了。 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怎么可能瞒得住呢? 更别说平昌伯府真假千金的事,这一年多来,一直都是京城的谈资和八卦热点。 贵圈虽然爱打听八卦,尤其这种家长里短的八卦,但‘不知全貌不予置评’的道理多多少少也都知道,众人一边觉得穆昭朝太过绝情,一边又觉得发生了这样的事平昌伯府就这么揭了过去肯定是理亏,要不然,谁家子女这般不受罚也得挨骂罢? 这般悄无声息,可见,平昌伯府有多理亏,又有多心虚。 这一发散,便又觉得穆昭朝定是受了大委屈,心疼她的人也又多了些。 再加上这些去过庄子上,和穆昭朝有过一些交集的贵女们对穆昭朝的正面肯定,便又有许多人肯定,是平昌伯府亏心在先。 一大清早,京城了便多了两件新鲜事,这就罢了。 更让人关注的则是被众多勋贵家小姐一起推崇的‘有家山庄’,就是穆大小姐的那个庄子。 菜好吃,所有在庄子上定过菜的人家都赞不绝口,这事在京城传了许久了,但今日让人关注的,并不是菜,而是庄子! 说是庄子被穆大小姐打理得宛若世外桃源一般,穆大小姐人又和善,还很好客,最重要的事,庄子上做的东西也好吃。 但凡去了,穆大小姐就会大方接待。 吃一些平时没吃过的美食,不仅如此,就算是平日里在别处吃过,以及一些寻常可见的食物,在庄子上都会尤为好吃。 重点是——好客! 那些在外面花钱都吃不到的东西,到了庄子上,穆大小姐全都大方待客。 清甜的大麦汁随便喝! 还有穆大小姐自己做的奶茶,醇香滑润! 还有用艾叶做的青团也是软糯绵密,还美如碧玉,好看又好吃…… 待客的锅子,涮的菜,都是平日定的十分昂贵的青菜。 大方得不得了。 最最最重要的是——东西是真的好吃! 穆昭朝其实有想过,口口相传之下,不说庄子,美食肯定会有点名气,但她低估了普罗大众对口腹欲的追求和看重,也低估了自己庄子上的美食。 她只是没有料到,会出名这么快。 尤其是昨日磨大麦汁还有煮奶茶都没有背着人,都是当着众人的面制作,制作方法十分简单,压根就不需要费多大心思,就能学会,回去后,众人还很贪恋大麦汁的清甜和奶茶的醇香,也自己在家做了来喝。 奶茶还好,白糖炒茶,炒出焦香再加牛乳,与庄子上口感差别并没有特别大,虽没有庄子上喝到的醇厚,但也说得过去。 大麦汁就不一样,自己在家做的,完全喝不下去,口感很涩,也不够清甜。 就算加了蜂蜜和糖,也完全跟庄子上喝到的没法比。 这便让众人对有家山庄更加充满了向往,没去的想去,去过的,还想再去…… 一天进账四千多两银子还得了许多礼的穆昭朝,这一夜睡得香甜又满足,第二日一早睁开眼,只觉神清气爽,随意一瞥,就看到晨曦的浅金色的微光打在窗户上,跳跃着钻进屋里,满溢又静好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穆昭朝躺在床上看了会儿,这才一脸微笑的起床。 庄子虽然慢慢步入了正轨,但还有很多处要继续开发改造,今日也有许多事情要做,自然不能赖床——她也赖不下去。 今日要把花圃的步行观赏小石子路铺出来,还要把贯穿庄子的‘车轨’实地规划,准备动工,她还打算翻翻书,画个用马拉的小火车的图,找木工完善一下给做出来,这样日后,不管是来庄子上的,还是她自己,想游览这偌大的庄子,坐在小火车上,让马儿拉着,就不用那么累了。 既省力,又能增加趣味性,还能增收,一箭多雕。 因着昨日割了艾叶,味道很不错,桃枝见大小姐也很喜欢,今日一早便也去割了些新鲜的艾草回来,用清洗干净的艾草叶煮了白米粥。 米香和艾草香完美融合,绵糯口感中又加了几分清香,甚是不错。 因着昨日又加了十来份的青菜订单,今日菜地里便忙碌些,穆昭朝便让大厨房那里也给她们都加了餐。 除了加餐还有偶尔的赏钱,自然还有别的。 月例银子是每个人都有的,另外穆昭朝还根据当值表,设立了奖赏,干得活越多,跟着古小姐学习功课越好,也都会额外的奖金。 是以这些女孩子们,不管是学习还是干活都十分卖力——更不用说庄子上的活本来也不重,就是比较精细些,比如做日在橘子林人工授粉,就是个很细致的活,砍菜装菜,虽然是个体力活,但因为庄子上的菜珍贵,定菜的又都是达官显贵,自然也要细致些。 当然,这些还真算不上多重的活。 小丫鬟们都是经历过生活艰辛的,也有听说一些人家的丫鬟有多难做,对于现在的差事,实在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这也就导致了,每天清晨,都是庄子上最生机勃勃的时候。 因着今日还要准备昨日定出去的十几份花篮,这是新开的项目,桃枝和丹若都不敢上手,穆昭朝用过早饭后,便亲自去花圃裁花枝。 花有百样,就和人一样,各花入各眼,真论起来,应该把客户的喜好记下来,高级定制,但今日时间紧任务重,再加上花圃虽大,但毕竟时间还不长,开出的花种类有限,穆昭朝便依着自己,怎么方便怎么来。 这个时节的山茶花最是艳丽,花朵又大,开得又漂亮。 准备的花篮,是类似于小孩子拎玩具玩的小篮子,竹子编的,刚好可以把花枝卡在里面,小竹篮里放一枝山茶花,就占了一小半空间,在随意妆点一些花盘的小的花比如迎春花、栀子花等作为点缀,再来几枝花枝,一个花篮便妆点好了。 穆昭朝其实插花技术一般般,她就随心而插,一边插,一边琢磨怎么插好看。 虽然都是她亲手插的,但每个花篮的风格都不一样。 若是有精通的,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在练手。 当然了,原本订花订花,订的是花,而非她的插花手艺。 当花足够娇艳,足够香的时候,但凡插花手艺过得去就已经足够。 穆昭朝只是随意插插,送过去后,那些千金小姐们自然会按着自己的喜好重新插,她提供的就是花枝。 等花篮准备好,穆昭朝想了想,又给没个花篮多加了几片薄荷叶子——算是送第一批定花的客户的礼品。 把花篮都妆点好,连同砍的青菜一起送去庄外给那些各家派来的下人,穆昭朝也没回去小院子歇着,而是在花圃里走了走,看看小石子路到底该怎么铺合适。 花圃很大,不过四季花海,夏秋冬的那几块都还没有花的影子,种上的花苗倒是生机盎然。 穆昭朝走了一圈还真有些累,心里有了大致盘算后,便随手揪了几片艾叶放在鼻尖闻着。 别说,这味道还真的挺好闻的,虽然和薄荷不太一样,但她闻着也有几分提神的功效。 正盘算着中午用鲜艾叶炒个鸡蛋,再炖个汤,趁着现在是吃艾的季节,多做些吃的,抬头就见哥哥过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小陈将军,和聂峋。 放在平日,他们三人一起出现再正常不过。 她原本扯起嘴角,想先远远地跟哥哥打声招呼的,视线落到哥哥身后小陈将军脸上,穆昭朝蓦然一怔。 臊眉耷眼就算了,怎么还那么沮丧? 打眼一瞧,更是一身的戾气和颓败之气。 穆昭朝心底的疑惑刚刚升起,便突然想到一件事来。 河北剿匪之行后,小陈将军重伤回京,放不下俞家三小姐去找她,却被俞家三小姐给了当头一棒,备受打击的小陈将军,至此重病在家,养了一年多,才养好一些。 就算没有重伤,但那本天降文男女主的感情线,到现在这个时候,自然也是按着剧情继续下去,有了新进展,小陈将军只是因着聂峋和穆初元还有陈裴昂的支援,躲过了一劫,但并不表示能撼动男女主感情线。 所以,俞三小姐跟他说开了? 瞧他这样,肯定是了。 等哥哥他们三人走近了,穆昭朝看了哥哥一眼,以眼神询问他小陈将军的事,哥哥冲她轻轻摇了摇头,让她先不要问。 穆昭朝悄悄伸出三个手指,以此询问哥哥是不是俞家三小姐的事,哥哥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穆昭朝再看向小陈将军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以及…… 旁的不说,小陈将军对俞三小姐可以说是一往情深,深情指数高达五颗星。 任何真心都不该被嘲笑。 更别说,小陈将军和俞三小姐确实能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只是,竹马再好,也抵不过天降。 穆初元原本也不想这个时候带陈觉来妹妹的庄子上,免得他突然发疯吓到妹妹,但留在府上他就非要喝酒。 穆初元也是没办法,只能带他出来。 现下也就妹妹庄子上的美食能让他转移下注意力——再喝酒人就喝废了。 而且,他也不想看到他喝得醉醺醺不省人事的样子。 喝醉了又如何?当时不省人事,不痛苦了,酒醒了还不是要继续难过,难不成要喝一辈子的酒,天天都醉醺醺的? 转移下注意力,想开了就好了。 虽然很难,但这坎总不能因为难就不过了罢? 带他出来清醒清醒,还能早点想开了走出来。 “哥哥今日不用去营里么?”穆昭朝把视线从小陈将军身上收回,看了聂峋一眼,有点奇怪他的脸色怎么也不太好看后,先问了哥哥一句。 穆初元四下看了看:“今日告假,你在做什么?是准备铺路了么?” 昨日妹妹和他说了花圃的规划,见妹妹一大早就在这里,必然是要准备开工了。 “嗯,”穆昭朝点点头,而后看向聂峋:“阿岭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没休息好,还是伤又加重了?请大夫看过了么?” 聂峋心情不太好,他还以为自己是被一半仙儿气的,外加一夜没睡,胸内郁郁,并不知道自己脸色也不好看,还被穆大小姐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神色稍稍一怔,见穆大小姐正看着他,忙道:“没有,挺好的,伤口恢复的也好,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穆昭朝本想问他为什么没睡好,但在闻到酒气以及接收到哥哥的眼神后,她就明白了。 酒聂峋肯定不会喝,那就只能是小陈将军喝的,瞧着今日这样,虽颓丧,但明显清醒着,只能是昨天晚上喝的。 估摸着是小陈将军喝多了没个消停。 她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小陈将军依然低着头,颓丧地像个被霜打了的茄子,不说话就算了,连头都不抬一下。 穆昭朝又气又同情他。 不过这会儿,还是让他自己先静着好了,想到什么,她随口问道:“早饭都吃了么?” 现场有一瞬间的安静。 像是连呼吸都屏住了一般。 穆昭朝马上就明白了,没吃。 这都日上三竿了,早饭都还没吃? 穆昭朝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看了哥哥一眼,又看了看脸色不是很好的聂峋。 两人都些心虚,但又有些期待。 穆昭朝无奈道:“行罢,我让人给你们准备点吃的。” 穆初元心里也不好受,今日之所以到这里来,想带陈觉出来转移一下注意力是一方面,还有就是他自己也想过来,在妹妹这里,他才能心情平静些。 都这个点了,大肆准备早饭也不太合适,穆昭朝便吩咐桃枝去做些清淡些的,给他们煮了汤圆,又烙了几张鸡蛋饼。鉴于小陈将军宿醉醒来不久,穆昭朝又特意吩咐桃枝,给他用艾叶煮了鸡蛋汤,解解酒。 这些都很简单,做起来也快,很快就做好端了上来。 闻到饭菜的香味,陈觉才恢复些许生气。 他眼珠动了动,看了看面前香气扑鼻的艾叶鸡蛋汤,抬头看了看穆昭朝。 察觉到他的视线,穆昭朝也转头看过来。 陈觉愣了一会儿,才呐呐道:“昭朝妹妹。” 嗓音都嘶哑地不行。 穆昭朝在心里叹了口气,冲他笑笑,道:“饿了罢?刚煮好,有些烫,慢点吃。” 陈觉眼珠再次转了转,喉咙也滚了几滚,像是有话要跟穆昭朝说,但最后还是把话又咽了回去,只点了点头:“好。” 这个样子,委实可怜,穆昭朝在他手边放了杯刚调好的蜂蜜薄荷水:“中午给你做好吃的。”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陈觉又哽咽了下,他没再抬头,也没再出声,只是点了点头无声回应。 因着照顾小陈将军宿醉,以及他的心情,先做的就是他的艾草鸡蛋汤,做好就给他端了上来。 他喝了小半碗的时候,穆初元和聂峋的早饭也做好端了上来。 青团皮包的碧玉一样的汤圆,还有煎的焦香金黄的鸡蛋饼。 瞧着就十分有食欲。 正在喝艾草鸡蛋汤的陈觉,原本还觉得昭朝妹妹照顾他,让他先吃,结果一抬头看到聂峋和穆初元的早饭这么丰盛,主要还这么香,他眉头立时皱了起来。 昨天晚上他就没有吃饭了。 哦,不,是昨天中午他就没怎么。 又喝了一下去加一晚上酒,肚子里空得很。 人是铁饭是钢,他血肉之躯,自然也会饿,只是因为太难过太悲痛,压过了饿的感觉,但被昭朝妹妹这里的美食一勾,饿劲就上来了。 他看着聂峋和穆初元面前的金灿灿还冒着油的鸡蛋饼,咽了咽口水。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人给他也上一盘,陈觉下意识看了昭朝妹妹一眼。 穆昭朝正蹙着眉头写写画画,没有看他。 陈觉:“……” 他低头继续喝他的艾草鸡蛋汤。 虽然艾草鸡蛋汤也很好喝,可比着焦香的鸡蛋饼还有汤圆,还是差了很多。 主要是,喝汤也不管饱,越喝越饿。 又等了一会儿,也没见谁主动问他,他便喊了好友一声:“子帧。” 照顾醉鬼,外加心里有事,一夜没能好眠,早上起来又折腾一通,早饭也没吃的穆初元,这会儿已经饿坏了,正大口大口吃着鸡蛋饼,听到声音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陈觉在喊他。 他把嘴里的鸡蛋饼咽下去,抬头看过来:“怎么了?” 陈觉示意了他一下:“鸡蛋饼给我吃点。” 穆初元:“……” 他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陈觉是肯主动吃东西了,瞧着眼睛里也有了些神采,他一边欣慰,一边又觉得好笑——来妹妹这里果然来对了。 妹妹之前跟他说过,说美食是治愈人心的利器。 他当时还不太理解,现在看,果然如此。 虽然陈觉眼睛里还是填着悲痛,但到底有了精神。 就在他要把鸡蛋饼端给他时…… 正在写写画画的穆昭朝抬头:“哥哥不要给小陈将军吃鸡蛋饼。” 穆初元手一顿,正准备吃鸡蛋饼的陈觉神色也是一顿。 两人一起转头看向穆昭朝。 穆昭朝画了个大概,该写的都写上了,该标注的也都标注好了,等会儿拿给年妈妈,让她去采购,去找工匠,把笔放下后,一脸坦然地看着小陈将军和哥哥。 穆初元以为妹妹是在气陈觉烂醉还耽误他们吃早饭,故意不给他鸡蛋饼吃,迟疑了片刻,还是给可怜巴巴的好友求了个情:“他昨晚就没吃饭,还是给他吃一点罢。” 大不了,他少吃点。 “先把艾草鸡蛋汤喝完,”穆昭朝下巴点了点小陈将军面前的汤:“宿醉后,喝点汤汤水水先缓缓,等会儿再吃别的。” 穆初元和陈觉这才恍然,他们误会她了。 陈觉眨了眨眼,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宿醉还不甚清醒,看着有些呆,但还是点了点头,乖乖喝艾草鸡蛋汤。 穆昭朝看了看哥哥,见哥哥不好意思地对她笑笑。 反应过来后,穆昭朝也笑了。 等小陈将军喝了大半碗艾草鸡蛋汤后,穆昭朝让桃枝给他做的稍稍清淡些的鸡蛋饼便端了上来。 和穆初元还有聂峋吃的没太大差别,就是油放得少了些——免得太腻了刺激肠胃。 两张鸡蛋饼下去,陈觉有种焕然新生的感觉。 虽然心里还是很难过,但身体上好像没有那么痛了。 昭朝妹妹是对的,再怎么样,人总是要吃饭的。 不吃饭能解决问题吗? 不能。 只会让自己更难受。 吃了一会儿鸡蛋饼,他视线突然瞟到穆初元碗里碧玉一般的汤圆。 只犹豫了片刻,他便道:“我可以吃一碗汤圆么?” 瞧着很好吃的样子。 穆初元没再自作主张,下意识看向了妹妹。 穆昭朝想了想道:“可以是可以,但原本想着你宿醉会不太舒服,汤圆不好消化,就没做你的份,锅里没有了。” 陈觉:“……” 穆初元:“……” 穆初元只犹豫了片刻,便把自己的碗推到好友面前:“你吃罢。” 吃他的剩饭也不算什么,行军打仗的时候,粮草跟不上时,他们还一块啃一个干馒头呢。 陈觉便把碗端过来,直接吃起来。 碗里只剩了两个汤圆,眨眼的功夫,陈觉就吃完了。 瞧他压根没吃够的样子,穆昭朝想了想,又安排桃枝,再包点汤圆好了——瞧着哥哥也没吃饱的样子,多包一些,都煮上,让他们吃个够。 这一下,别说穆初元和陈觉,就连一向很内敛的聂峋都很开心,因为他也很喜欢吃这个青团包的汤圆。 但再喜欢吃,前面已经吃了那么多东西,又是汤又是鸡蛋饼,这又包了这么多汤圆,怎么也吃不完了。 穆昭朝跟着吃了小半碗,她早上吃的多,这会儿也不饿,见哥哥和聂峋竟然有咬牙也要把这些汤圆煮了都吃下去的意思,忙被她拦住了。 “吃不下就别吃了,”她起身道:“把汤圆煮了炸一炸好了,正好我也想吃了。” 煮的汤圆她现在不太吃得下,但炸汤圆,当零食吃,她还是能吃下的。 一听她说要炸汤圆,聂峋和穆初元都齐齐放下了手里的碗。 炸汤圆? 听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虽然还是汤圆,但炸汤圆也算是一种新吃食,庄子上的女孩子们今日忙了这么久,穆昭朝想着昨晚给她们加了一餐煮汤圆,今日既然要炸,那就多炸点,每个人都尝一尝,算是对她们这些天积极读书识字认真干活的鼓励。 这样一来就得再包点汤圆,好在人多,庄子上材料也齐全,包起来也不算费事。 炸汤圆需要面包糠,没有面包糠的炸汤圆是没有灵魂的。 但庄子上也没面包糠,临时搭个烤箱,现烤面包出来烘面包糠更不现实,穆昭朝在小厨房看了看,找了个面包糠的替代品——馒头。 用馒头做面包糠替代品,馒头皮是不能用的。 把馒头皮揭下来,馒头先切片,再切成条,而后中间再切一切,尽量切小一些,然后放到锅里,什么都不放,小火慢炒。 其实就是炕干。 面包糠就是把面包烤干碾碎的颗粒,其实原理都差不多。 炒得过程会有一些慢,但要一直看着,不停地翻面,否则容易糊。 馒头碎炒至微微黄,手一捏便能碎成沫,便是炒好了,铲出,晾凉后,用擀面杖擀碎后,再过一遍筛,筛子选孔径稍微大一点的,筛出的稍大一点的颗粒,再用擀面杖擀一擀,继续过筛,不浪费。 既然都让桃枝她们多包点汤圆了,除了黑芝麻馅的,又多加了桂花馅和桃花馅的,多几种口味,能都尝尝,也有选择的余地。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照顾小陈将军的心情,让他能多开心一些。 馒头糠准备好后,这边汤圆也包好了一些,下锅煮熟后,捞出,直接过凉水,而后把打散的鸡蛋液浇在煮熟过凉水的汤圆表面,全部沾上鸡蛋液后,再放进馒头糠里,均匀裹上馒头糠,再重复一遍沾鸡蛋液,裹馒头糠的流程,裹两边馒头糠炸出来更酥脆,口感也更好。 第二遍馒头糠裹好后,六成左右油温下锅炸。 汤圆是煮熟了的,所以并不需要炸太久,炸至两面金黄便可,用笊篱捞出来就可以吃了。 炸汤圆桃枝之前没做过,穆昭朝在小厨房指导过一遍后,桃枝现在学东西极快,后面桃枝就可以自己上手,穆昭朝端着刚炸好的炸汤圆出来。 竹篓里,一个个炸得金黄,馒头糠已经足够酥脆,透着里面碧绿色的汤“圆,瞧着就很有食欲,边上还放了薄荷叶做衬,不仅好吃,还很好看。 一端过来,穆初元眼神就变了,毫不掩饰,在自己妹妹面前也不用掩饰,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就差把“想吃”刻在脑门上了。 就连在穆昭朝面前一直都很内敛的聂峋,神色也稍稍变了变。 虽不至于像穆初元那么明显,但一直都很了解他的穆昭朝一眼就看出来了。 察觉到穆大小姐的目光,聂峋抬头,两人视线相接,穆昭朝没忍住,勾起唇角笑了笑。 聂峋微微怔了下,旋即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样子被穆大小姐看到,她在笑自己。 他耳朵尖稍稍红了红,但转念一想,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便也抿起嘴角笑了下。 这一笑,犹如春风拂面,温柔又羞涩,少年感十足,穆昭朝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穆初元没注意到那么多,还以为聂峋是和他一样,在看炸汤圆,不禁乐道:“可以吃了吗?好香啊……” 穆昭朝把竹篓放到案子上,点头:“可以了。” 她话音一落,就像一声令下,穆初元还有小陈将军都动了。 看小陈将军这样,比刚刚过来时,情绪好了不少,穆昭朝心里稍稍放心了些——毕竟那本天降文里,小陈将军颓丧的那一年多,差点把命丢了,哪怕最后康复,都不再像以往那般康健,身体上的伤好养,心理、精神上的伤痛难治。 这样也好,虽然会有种深情男二崩人设的微妙感,但总会于他自身有益。 穆初元虽然大部分注意力都被妹妹手中的炸汤圆吸引,但还是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好友的情绪,见好友这个反应,他稍稍讶异下,很快就转为惊喜。 他下意识看了妹妹一眼,兄妹二人对视的瞬间,显然都知道对方也发现了。 未免小陈将军好容易刚刚恢复了些生气的情绪再被影响,两人都只当什么都没看到。 穆昭朝也只是很自然随意地把竹篓往小陈将军的方向多放了放,方便他一伸手就能拿到。 刚出锅的炸汤圆,外皮酥脆,尤其是最外面裹着的一层馒头糠,炸得金黄金黄,还在往下掉着渣,咬一口酥脆异常,里面也是软软糯糯的汤圆皮,而最里面则是流淌的甜滋滋的汤圆馅料,层层递进,每一层都有每一层的特色,混合在一起后,又酥又脆又软又糯,还甜滋滋的…… 穆初元吃的是个桂花糖馅,满口桂花香,尤其汤圆皮还是青团包的,又有艾草香,几种口感香味混合,好吃的他第一时间都没说出话,只冲妹妹竖大拇指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陈觉拿的是颗桃花馅的,和桂花馅相比着,桃花香味要浅淡很多,但有家山庄开出的桃花也比别处花香浓郁,是以这味道还是很明显的。 陈觉在满口桃花香时,就愣了下。 他想到了表妹。 想到了前段时间,他让人快马加鞭送去宜阳的桃花香露。 明明她那会儿给他的回信,还表达了对桃花香露的喜欢。 他也跟表妹回信,等她回来,就带她来穆昭朝的庄子上玩,吃很多很多很多好吃的。 他还没有带她来。 她就告诉他,她喜欢上了别人。 陈觉混混沌沌的脑袋清醒不少,一边难过地想着表妹,一边慢吞吞吃着昭朝妹妹刚炸好的炸汤圆,在心里遗憾,这里真的有很多好吃的,他都没有带表妹来品尝呢,这个炸汤圆她肯定喜欢…… 见小陈将军只低着头吃也不说话,穆昭朝想了想,还是觉得拉他一下比较好,便语气随意自然地问道:“小陈将军觉得味道如何?” “挺好的,”陈觉下意识到:“很好吃,表妹肯定会喜欢……” 他这话一出,亭子里就是一静。 穆初元嚼炸汤圆的动作都停了,连聂峋都忍不住朝穆昭朝看了一眼。 穆昭朝面上没有丝毫变化,很自然地笑笑:“是么?那有时间可以请俞三小姐来庄子上品尝一下。” 陈觉也是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他抬头看过来时昭朝妹妹正在跟哥哥分享黑芝麻馅的炸汤圆,并没有过分关注他。 这一瞬间,他心绪突然平静下来。 他当然知道昭朝妹妹是故意的,但她这种故意,反而让他感觉很暖心。 好一会儿他道:“好。” 穆昭朝把黑芝麻馅的炸汤圆也递了一个给小陈将军,抬头笑着看着他:“尝尝这个馅,我觉得也很好吃。” 对上她笑的这一刻,陈觉突然有种很想哭,但又很宁静的感觉。 他接过,点点头:“好。” 穆昭朝并没有过分盯着他看,递给他后,便收回了视线,同时用眼神提醒哥哥,不用太刻意去照顾他的情绪,这样只会一直提醒他那件让他痛苦的事,正常一点就跟平常一样,反而能更快带他走出来。 穆初元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情绪——妹妹明明年纪不大,她怎么懂这么多? 但转念他就想明白了,肯定是因为林正清。 她自己经历过,所以很清楚该怎么安慰人。 陈觉有他照顾安慰,现在还有妹妹这么帮着他,那妹妹呢? 她那个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他本就因为昨天的事,难受着,再一想到这里,他更心疼了。 家里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父亲母亲总不至于连这么明白的话都听不懂。 昨晚没有让人去陈府找他,也说明他们在反思了。 他原本不想再跟林正清多说什么,但现在,他觉得,这口气,他还是得去帮妹妹出了。 妹妹不在乎,不愿意再搭理他,只想过自己的新生活,他这个做哥哥的不能就这么算了! 就在他在心里盘算哪天去外祖家去见林正清和舅母时,就听到妹妹温柔的嗓音—— “阿岭,你身上伤还没好,炸汤圆还是有些油腻的,不要吃太多。” 聂峋刚把手里那颗吃完,正打算伸手再拿一颗,听到这话,十分乖顺地把手收了回来,点头:“好。” 穆初元心道,阿岭可真听妹妹的话。 换做他这么好吃的炸汤圆,就吃这么两颗可不行…… 不过他还是幸灾乐祸地看着聂峋让他看着自己吃。 聂峋:“?” 见穆大少爷确实是在馋自己,聂峋稍稍有些惊讶。 就在这时,小厨房里竹意跑过来回话,穆昭朝想了想:“我去看看罢。” 说着便起身往小厨房走。 刚刚穆昭朝盯着做的馒头糠用完了,桃枝又让人做了一些,但拿捏不太准炒成什么样。 穆昭朝过来看了一眼,又解说了一遍。 不过来都来了,穆昭朝也没立刻出去,又看了看她们别的食材的准备情况。 庄子上人多,准备的也多,要不不够吃。正好一锅刚出锅,穆昭朝便让丹若又盛了一竹篓,端去亭子那边。 刚从小厨房出来,一抬头就看到聂峋正背着她偷偷拿了一颗炸汤圆,要趁她不注意,偷吃。 穆昭朝:“……” 她想了想,还是没喊他。 多吃一颗两颗也不妨事,难得见他这么喜欢什么。 她在小厨房门口站了会儿,意外的是,他真的只吃了一颗就不吃了。 哪怕丹若刚端过去一篓刚出锅的,他也没再伸手。 穆昭朝不知道,聂峋之所以会不听她的叮嘱,背着她偷吃了一颗,是因为,他想记住,记住她刚刚递给自己的那颗黑芝麻馅的炸汤圆的味道。 刚刚吃的什么心脏狂跳,连脑袋都在发昏,等回过神,那颗汤圆就已经吃完了,他还没好好品尝到底是什么味道。 虽然现在再吃的已经不是刚刚她递给他的那颗。 但也可以弥补一下遗憾。 就当做,这颗也是她递给自己的。 慢慢品尝着嘴里这颗黑芝麻馅炸汤圆,聂峋眼睛和嘴角都不自觉上扬。 确实很好吃。 品尝着品尝着,他突然察觉到什么,下意识转头,就见穆大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小厨房出来了,正看着他。 他一愣,正要找个借口解释一下,就见她突然冲自己笑了笑,压根没有要提他不听她话偷吃的事情,反而像是在安抚自己,吃了就吃了,不妨事。 聂峋:“……” 穆昭朝确实没太放在心上,刚刚没过来只是怕聂峋会不好意思。 进了亭子,刚坐下,门房便匆匆来报,说,外面来了好多人。 穆昭朝一想就明白了,肯定跟前两次一样,又是过来订菜顺便来庄子转转的贵女们。 她神色如常:“有多少人啊?” 门房今日来传话的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女孩,她一脸震惊道:“好多人!” 穆昭朝不解地看着她,语气很耐心地又问了一遍:“好多人是多少人?” 小女孩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回的话有问题忙解释道:“没数清,人太多了,星星姐姐正在数,奴婢是先过来回话的。” 后面的话穆昭朝没太在意,但这个没数清,和正在数,让穆昭朝眉头微微蹙起。 她朝哥哥看了一眼,显然哥哥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穆初元直接起身道:“我过去看看。” 穆昭朝想了想,也起了身:“我也过去看看罢。” 他们两人都去,聂峋自然也要跟着,最后所有人一起到了庄子门口。 看着门口乌泱乌泱,一眼看不到头的马车还有人头攒动的贵女们,穆昭朝:“………………” 作者有话说: 美滋滋吃着炸汤圆的阿棠,携偷吃被发现的家属(阿岭)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感谢在2023-02-04 23:46:48~2023-02-05 18:2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咕咕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舒昀、芋泥小甜儿 8瓶;阿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夺目 ◎聂峋:她更耀眼了。◎ 刚刚小丫头的传话, 穆昭朝猜到今日来庄子上的千金小姐们人数会不少,她也是有心理准备的, 毕竟这两次众贵女们到庄子上来, 从她们当天的反应来看,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有家山庄,越来越多的人愿意过来, 是板上钉钉的。 只是穆昭朝没料到,她不过才刚刚接待了两拨自发前来庄子的千金小姐们, 而且有一拨是昨天刚接待的, 今天竟然就来了这么多人! 原本她还以为是小丫鬟年纪小, 看到人多,又都是勋贵家的小姐, 一起出现,会有些紧张,潜意识里觉得都是大人物, 才会那么惊慌, 用‘很多人’来形容。 现下一看,穆昭朝才知道,她确实是紧张了,但不是因为她年纪小, 而是人真的多。 马车一辆接一辆, 再加上庄子依山而建, 庄子外的路也是曲折的盘山路, 和平坦的大路不一样,这样的山路, 视线容易受阻, 一眼看过去, 穆昭朝还真没看到马车的尽头。 不过都依着路边停着,瞧着倒也很有秩序。 贵女们已经都下了车,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正在小声说着话。 她们每个人说话声音都不大,毕竟出门在外,尤其现在这么多人,也算是大庭广众之下,多多少少还是要注意着个人形象的,不大声宣扬,是基本的礼节。 但人太多了,饶是每个人都很注意地控制着音量,也还是很吵。 是的,就是吵。 就像学校开学时的校大会一般。 没有人大声嚷嚷,但一进操场,只有一个感觉,吵。 穆昭朝眉心轻轻动了动,略显震惊的目光先是扫了一圈一眼看不到头的马车,而是才转移到了‘人头攒动’的贵女们身上。 一眼看过去,人确实很多。 但稍稍留意一下,一眼大概也能瞧出来来了多少人。 五六十的样子,之所以人头攒动,是因为随身伺候的丫鬟们更多。 每个贵女带两个丫鬟,人数就暴增了两倍,更别说,有的人还带了不止两个丫鬟,这就导致人数更多了。 门房这边已经把人数统计出来了,看到大小姐过来,忙过来汇报。 五十三人。 哪怕有心理准备,又看到了庄子外的盛况,穆昭朝听到汇报的数字也还是很惊讶。 五十三人? 相当于两个班级了。 她们是怎么聚集到一起,过来的啊? 这么长的车队,从京城过来,会引起轰动的罢? 当然,这不是她目前该操心的问题,她当下最该关心的是,她该拿这些千金小姐们怎么办。 人实在太多了! 别说是她,就是动辄就是带上万兵马的穆初元和陈觉,看到这么多贵女,也稍稍有些惊讶。 倒不是招待不起,就是突然间一下子来这么多人,有点超出预期。 众人看到穆昭朝出来,几乎是一瞬间,便停下了交谈,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看向穆昭朝。 虽然‘有家山庄’和山庄的主人‘穆大小姐’进来在京城声名大噪,而且是和以往‘狼藉’截然不同,但没见穆昭朝本人的,也还有很多人。 见过穆昭朝的就不说了,没见过穆昭朝的,原本就因着这一年多各种传闻而对穆昭朝有许多猜测和好奇的贵女们,看到穆昭朝,满脸都是惊讶。 旁的不说,单单是容貌和气度,满京城贵女里也找不出几个来,原本心里还有些怀疑的贵女,心里也对这些天刚刚听到的一些传言打消了疑虑。 不过,不管众人心里都有怎样的小心思,再看到穆昭朝在看到她们这么多人时,脸上露出的震惊时,都稍稍有些不太好意思。 没有提前打招呼就过来,还成群结队这么多人,确实有些……过了。 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过来砸场子的呢。 齐灵韵昨日忙着,没有过来,回府后听说了昨日有家山庄,不仅给大家提供了好喝的大麦汁,还有新饮品——奶茶,这就罢了,还正好撞上了穆大小姐正在做青团吃,穆大小姐大方,还请众人品尝了青团。 初次之外,更让人羡慕的是,穆大小姐还留众人在庄子上吃午饭了! 请吃的,是那些买都不好买,每日里都限量的青菜,随便吃! 齐灵韵今日毫不犹豫就过来了,别说今日人多,就是下刀子,她也要来——据说,青团非常好吃,奶茶味道也极佳。 但她也没想到,会来了这么多人。 尤其是在和穆大小姐对上视线后,齐灵韵脸微微红了红,眼睛里的不好意思也更明显了。 穆昭朝确实惊讶,但也并没有慌。 来的人多,且大多数穆昭朝都不认识,也就齐灵韵她还熟一点,看到她有些尴尬的神色,穆昭朝稍稍怔了下,而后扬起嘴角冲她笑了笑。 齐灵韵被这个笑惊艳到了。 上次来就被她惊艳过,本就是有心理准备的人,没想到一个淡淡的笑又再次把她给惊艳了。 齐灵韵在心里唏嘘,林大少爷可真是眼瞎心盲的。 穆大小姐的善意,齐灵韵立刻便感知到,她也顾不上在心里唏嘘林正清,忙见了个礼,歉意道:“没提前打招呼,便擅自打扰,给穆大小姐添麻烦了。” 第一次来就罢了,人到底不算多。 这次,委实给人家添了不小的麻烦。 话落看到穆大少爷还有小陈将军,齐灵韵又道:“穆大小姐若不方便,不用在意的,我们再回去就是,这一路的春景很漂亮,赏了一路,也很满足了。” 其实今日她们小姐妹组团也不过十几人,但没料到还有别人也组团过来,三四个组团,就这么巧碰到了一起,这才这么多人。 穆昭朝却笑了笑道:“无妨,只是稍稍有些惊讶,诸位竟是赶在一起来了。” “来者是客,”穆昭朝声音稍稍提高了些道:“路途远,快请进罢。” 穆昭朝这话一出,原本不少人心里也觉得今日人太多怕是进庄子无望要折回,立马一脸惊喜。 当然,惊喜归惊喜,心里也更承穆昭朝的情。 也幸好这些贵女们都很矜持,人虽多,也没出现什么混乱的场面,陆陆续续进庄子,倒是让穆昭朝有种带旅行团的错觉。 小陈将军心情不佳,现下这么多人,穆昭朝怕更影响他心情,便示意哥哥,先带小陈将军去小院子里坐着,或者去枣林赏风。 穆初元哪里放心让妹妹一个人应对这么多人。 万一谁突然对妹妹不利,为难妹妹呢? 但陈觉的情况,确实不太乐观,穆初元便交代聂峋,让他带陈觉先过去。 聂峋:“……” 他也担心啊! 而且小陈将军,一个成名的少年将军,又什么受不得的?就那么脆弱? 但他没立场拒绝,也没旁人能把这个差事推出去的,只能认命地带着小陈将军先走一步。 唯一庆幸的是,现下留下的是穆大少爷,穆大少爷肯定能保护好大小姐,换了旁人,他是万万不会答应。 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小陈将军,俞卿若和小陈将军的事,也有一些人知道,不过并不知道这几日刚刚发生的事,只知道俞卿若终于从宜阳奔丧回京,小陈将军也刚得了奖赏,这样双喜临门的事情,小陈将军怎么瞧着那么颓丧? 不该很开心么? 不过今日来的重点是为着穆大小姐还有有家山庄的,寥寥几人心里奇怪一下,也就没再放在心上,更没有过分关注。 是以小陈将军带着亲兵先走一步,也没引起什么注意,众人注意力大多还是在穆大小姐和山庄的景致上。 哦,对了,还有穆大少爷。 昨日平昌伯夫人和穆二小姐来庄子的事,勋贵圈都知道了,旁的不说,单单穆大少爷拼尽全力维护妹妹的情意,也让很多人羡慕。 都说在家从父,但若兄弟真正爱护足够维护,于女孩子自身而言,也是一份很充足的底气。 虽然平昌伯夫妇更偏心穆二小姐一些,就连林家也都是认穆二小姐这个儿媳妇,但穆大少爷作为一个少年有为的将军,还是平昌伯府唯一的嫡子,不出爵位以后定然是穆大少爷的,有一个有爵位且有将才的哥哥撑腰,就算没有父母疼爱,穆大小姐的日子也定然好过。 更别说,穆大小姐自己都这么优秀,居然建出了一个这么不同寻常的庄子。 论前程,已经有人在心里偏向了穆昭朝。 人太多了,穆昭朝直接领着人去了花圃——这边场地大。 刚刚去庄子外时,就已经提前让人准备好了桌椅,这会儿过来,坐席已经安排好,就是茶饮还没来得及准备。 桃枝领着竹意竹风她们在忙活,看到大小姐领着那么一大群千金小姐过来,不禁也愣了下。 怎么这么多人啊! 她们知道大小姐的庄子受欢迎,知道大小姐庄子上的东西好吃,却也没料到会一下来这么多人! 大家面面相觑,忙又去准备了些备用的桌椅还有茶具——幸好前两日大小姐安排下去一波采购,要不然喝茶的杯子都不够。 这么多人,穆昭朝也顾不上什么矜持不矜持,优雅不优雅,她直接招呼众人随意入座。 “准备仓促,”穆昭朝直白道:“山庄素来简朴,招待不周之处,还请众位见谅。” 本就是冒昧前来,众人纷纷道穆大小姐不用这么客气,本就是她们冒昧。 能主动找来庄子上的,自然都是不拘小节的性子,别说招待不周,就是今日人家把她们拒之门外,都是理所应当。 虽然知道她们是为了她庄子上的吃食来的,若是前两次也就罢了,人不多,怎么都好说,做起来也方便。 但现在…… 她想了想,主动笑着问道:“诸位今日来,我也不太知道诸位的喜好,不知道大家都喜欢喝什么?” 众人自然纷纷道:“客随主便,喝什么都可以。” 穆昭朝便顺势问道:“目前庄子上能提供的也就是大麦汁和奶茶,大家都想喝什么啊?” 来过的倒是表现得还好一些,没来过庄子的贵女们则是十分惊喜,居然还可以自己选么? 于是众人又纷纷道:“都可以都可以。” 穆昭朝则很随意地道:“来都来了,招待不周,我都这么随意了,大家也不要跟我客气,随意一些,都不那么拘谨,也更舒服些不是,想喝什么,都可以说,不用跟我客气。” 她这么说了,但到底大家跟她也不是很熟,并不晓得她是真的随意,还是就客气客气。 当然就算穆大小姐真的不介意,让她们随意就是,她们也不好意思真的那么不客气啊。 是以,也没人主动提什么。 第三次跟着大家一块来的姚瑶,听到这话,四处看了看,又看了看穆大小姐,嘴巴轻轻抿起来,婴儿肥的脸上透出几分沉思。 她是真的觉得穆大小姐是想让她们随意些,这么多人,大家随意些,她招待起来也更方便随意些。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提的时候,就看到穆大小姐正好也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看到姚瑶,穆昭朝一点儿都不意外,见她认真思考的样子很可爱,冲她笑了笑。 姚瑶愣了下,也回了个笑。 穆昭朝想了想,冲她眨了眨眼,示意她随意些就是。 姚瑶:“……” 得到鼓励,姚瑶不再犹豫,主动道:“穆大小姐,我想和奶茶,可以么?” 穆昭朝笑容更浓了些:“当然可以啦。” 看到她脸上的笑,姚瑶更开心了:“昨日回去,我自己也试着煮了奶茶,但怎么煮都没有穆大小姐这里的好喝!” 听她这么说,好几个贵女也纷纷应喝。 穆昭朝没有解释是因为庄子上的水、草等都和外面的不一样,只道:“姚小姐回去自己煮奶茶了啊?看来是真的很喜欢,有多少人想喝奶茶啊,我让人去煮……” 有姚瑶开头,这下所有人都放开了些,纷纷表示自己也想喝。 当然也有人说自己想喝大麦汁的。 还有人‘大胆’表示:“都想喝!” 穆昭朝看向那个第一个敢于说都想喝的女孩子,笑着道:“想喝什么都可以,等会儿都准备好,大家随意饮用。” 本来大麦汁还有奶茶都已经吩咐了桃枝去做了,她这么问,不过是活跃下气氛,免得这么多人,都不说话,或者客套客套,也怪没意思的。 她话音落,桃枝便已经带着人把饮品的一应物什也都准备好了。 众人一看这架势,再联想刚刚穆昭朝的话,便都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一时间都笑了。 气氛便也随意了不少。 “庄子不是很大,”穆昭朝看了眼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给众人上茶饮的竹意她们,笑着道:“还有许多地方还没来得及修整,大家等会可自行观赏,若有疑问,问庄子里的丫鬟们便是,等会儿她们会给大家带路,若对菜地有兴趣,也可一观,有不认识的菜,也可以问她们,她们会给大家解答的。” 第一拨先被奉上茶饮的贵女们,已经喝上了大麦汁和奶茶。 有人沉浸美味中,有人一边惊叹唏嘘,一边对庄子更充满了好奇,大胆提问:“穆大小姐,庄子上是哪里都可以参观么?” “私人区域不开放,”穆昭朝笑着道:“其他地方都可以。” 话落她又道:“菜地和花田不可踩踏,只能在田间地头远观哦。” 众人又是一阵欢快的笑。 也都知道了穆昭朝的意思。 纷纷迎头应喝,自然不可能往菜地和花田里踩踏,只是远远观赏。 不过没等她们应喝结束,穆昭朝便又道:“不过今日承大家厚爱,远道而来我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菜地就临时开放一日,若有哪位小姐有意愿,对青菜比较有意向,想体验下下地亲自砍青菜,庄子上会提供砍菜的工具和竹筐,喜欢什么都可以砍什么,走的时候,可以原价带走,十个名额。” 这话一出,几个心思活泛的贵女立马起身表示,她们有意愿。 正在喝奶茶的姚瑶一时间没有听太懂,但一听到只有十个名额,她马上也站了起来,表示自己也有意愿——穆大小姐的场,她当然要捧啦,谁让她那么喜欢她呢。 其他人还在分析穆昭朝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时…… 穆昭朝打眼一扫,便道:“十个名额已经够了,等会儿几位有时间,便找我的丫鬟要工具,她们也会一直在旁边讲解该怎么砍菜,大家不用跟我客气,想砍多少砍多少,只要一筐能装得下,走的时候都给带走。” 直到这个时候,其他人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错过了什么! 一筐!随便装的青菜! 那些青菜可是平日里都限量供应,想多买都买不到的啊! 今日,竟然可以自己砍,装一筐!还是自己喜欢什么就砍什么! 尤其一些家里人口众多,平日里就吃不到几口,又非常喜欢吃有家山庄青菜的贵女们,错过了这个机会,只觉得手里的奶茶都不香甜了,只想大哭…… 一开始就反应过来穆昭朝是什么意思,但没好意思站起来的齐灵韵:“……”好亏! 她真的后悔极了。 为什么脸皮突然那么薄,没有第一时间站起来? 现在错过了,才后悔莫及,齐灵韵只觉得心脏都好痛。 祖父尤其喜欢有家山庄的青菜,若是她刚刚站起来了,今天就能给祖父加餐了! 她真的好后悔。 然而,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她自然也不好意跟穆昭朝提,能不能再加几个名额。 穆昭朝也瞧出有好多人一脸懊悔,她笑了笑,道:“这样的机会,以后也会有的,大家以后抓住机会就好啦。” 这句话透出两个意思: 一是,以后还有这样可以自己砍青菜,随便装的机会。 二是,她们还可以来庄子上! 相比着第一个而言,第二个才更令人惊喜——因为很多人刚刚都以为穆昭朝会因为今日这么多人给吓到,以后再不让人进庄子了! 现下这个最大的顾虑解除,也不过就错过了一次机会而已,以后反应快点就好了,还会有机会的,这般自我安慰下,众人心中的懊恼便也没那么重了。 看着众人的反应,穆昭朝脸上的笑也更浓了些。 原本她还打算等再过段日子,再开始限制庄子的接待量,以及亲身体验项目,现在看,都可以实行了。 今日算是亲身体验项目的试行。 名额也不能太多了,十个就已足够,反正主要的大头都在后面的水果上,蔬菜只是个添头。 不过限制庄子的接待量,她心里盘算了下,可以用后世常见的会员制。 交会费,类似于入场费,获得‘会员卡’,凭卡入园。 穆昭朝仔细想了想,越想越觉得可行。 庄子毕竟是她的私人地界,也是她居住的地方,来的人肯定不能太杂乱,有了会员制,至少能筛选一波能进来的人,安全性会大大提高。 还有就是,能限制一下客流量。 庄子是大,但接待量有限。 人太多了,就太吵了,她不喜欢。 每日…… 她抬头看了看,就控制在五十个人好了。 五十个人不算太多,也不会特别吵。 还有一点很重要:物以稀为贵。 想来就来,时间久了,兴趣就淡了,也不会再来。 在心里有了盘算后,穆昭朝便吩咐丹若去做了个通知牌。 以后庄子开不开放,就提前在通知牌上挂出来。 心里有了思量,也有了打算,穆昭朝四下看了看,这些都是她的头批客户,日后还有可能发展成大客户,自然要以礼相待。 单喝茶饮未免单薄。 “庄子上近日也没太准备别的,”穆昭朝道:“昨日招待众人的青团,今日倒是可以再做一些,希望各位不要嫌弃。” 她话音一落,人群里发出近乎喜悦的回应:“不嫌弃的!” 就差直接说——我们就是为青团来的!快点上青团罢!期待好久啦! 昨日只有二十多人还好一些,能做好了,一起端上来。 今日人实在太多,只能一边做一边端上来。 好在众人也都心知肚明,是她们不请自来,没有一个人觉得穆昭朝招待不周。 更别说,还有好喝的大麦汁和奶茶不限量供应着。 幸而,经过昨日的洗礼,桃枝她们做起青团来也更顺手了些,倒也勉强能供得上。 人多,量大,自然不能像昨日那样,各种口味随意吃,今日暂时只做了豆沙馅。 饶是如此,也已经足够让人惊喜。 青团香香糯糯,清甜滑腻,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气氛越来越欢快,众人一边吃,一边不吝赞美之词,倒也挺有意思。 穆昭朝去厨房看了看,就算再随意,也不能出了太大的岔子,总要注意些的,回来的时候,就听到众人三三两两在小声讨论,青团是怎么做的,颜色竟这般好看,还这般软糯香甜…… 见到她回来,有人壮着胆子小声询问,青团卖不卖。 穆昭朝笑着道:“不卖的。” 在几人面色遗憾时,穆昭朝又道:“不过青团做起来也不麻烦,诸位若是实在想吃,在家里也可以做的,正好现在是吃艾的季节。” 说着,没等众人问,她便把青团的制作方法给大家说了。 这下,众贵女们才是真的被震惊到了。 这不该是秘方么? 穆大小姐就这么告诉了她们? 这么好吃的点心,放到京城里任何一家酒楼或者糕点铺子,都能成为招牌的罢? 就算不卖点心,卖方子也不少钱呢,穆大小姐居然就这么告诉她们了! 尤其是家里有经营这一类铺子的贵女们,看穆昭朝眼神更震惊。 当然除了震惊外,还有钦佩。 再联想到她的经历,还有之前京城关于她的传闻,经历了这么坎坷和磨难,还能这么大度,这气度和格局,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能这般大大方方,就把这等秘方毫无保留公布出来,满京城怕也找不出几个人来。 是以,众人看穆昭朝的眼神,除了钦佩和震惊,更是多了几分欣赏。 不少人更是生出了结交的心思。 聂峋挂心着这边,安置好小陈将军后,便往这边来,一过来,就听到她在笑着同众人大大方方分享做青团的方法。 阳光温暖,落在她带着浅笑的脸上。 众人钦佩和欣赏的目光更是衬的她明艳照人。 聂峋停在那儿,静静盯着她看了会儿。 片刻后,轻轻眨了眨眼睛。 她更耀眼了。 聂峋眸色微敛,他也得更努力才行。 要不然,怎么有资格继续守护她? 作者有话说: 阿岭:努力变强娶媳妇昂[冲啊.gif] 穆初元:妹妹又挣钱了,开心(*^▽^*) ps:精神不太好,今天写得不多,这两天会把字数补上的,么么哒(*  ̄3)(ε ̄ *) 感谢在2023-02-05 18:27:24~2023-02-06 23:5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莜 66瓶;Yune 20瓶;咕咕哒 10瓶;素青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邀请 ◎他抬眼,对上她带着浅笑的双眸◎ 原本今日来庄子上的众贵女, 都是对穆昭朝改观了的一拨。 尤其是接触后,众人态度也更加友善。 现在又听她这般大方把做点心的秘方坦诚相告, 钦佩是一方面, 打从心底里的尊重更甚。 原本就想同穆昭朝结交的人,结交的念头也更浓烈。 而一开始没这个想法的人,现在也生出了念头。 尤其是在穆昭朝把炸汤圆端上来后。 所有都只有一个想法——穆大小姐这个朋友, 交定了! 众人美滋滋喝着大麦汁、奶茶,吃着软糯的青团, 酥脆绵香的炸汤圆, 赏着繁花灿烂一眼看不到头的花田, 吹着山野温柔的风,只觉得惬意极了。 怪不得今日会有这么多人不约而同找上了门。 尤其是第一次来的众人, 心里更是庆幸,今天真是来对了。 别的不说,单单这茶饮和糕点小食, 在澄江楼, 没有三五两银子都拿不下来,穆大小姐可没收她们钱,而且还是随便吃,尽管吃。 更别说景色还这样别致。 还有亲自下菜地砍自己喜欢吃的青菜的项目, 好吃好看还好玩。 穆昭朝正在心里盘算着, 这么多人午饭该怎么办, 人来都来了, 她也请了进来,路途这么远, 不管午饭, 未免太不近人情。 但真要准备起来, 又着实有些麻烦。 正盘算着要不然吃自助好了,只用准备一个餐饮台,爱吃什么,就自己用公筷,自己夹,种类能多些,又省去了一一照顾众人口味的麻烦,更不用为着各种细节操心费事……一抬头,就看到聂峋正往这边来。 穆昭朝冲他笑了下,正要问他怎么过来了,聂峋便主动道:“我来帮忙。” 话落,他看了下四周,又道:“大小姐只管吩咐。” “还好,”穆昭朝道:“你陪着小陈将军好了,还能歇歇,这边没什么要忙的。” 人虽多,但她本也没想走奢华贵族路线,走的就是田园农家乐风,怎么舒服怎么来,压根不需要讲究那么多,活自然也没那么多。 聂峋当然不肯走,在他看来小陈将军那边才是真的没什么事,今日人这么多,怎么可能没什么要忙的? 见他执意不走,穆昭朝只得道:“那就去塘里抓三四条鱼,再逮点虾好了。” 想来想去,还是吃自助最方便,这样鱼和虾只分别做一大份就好。 被分派了活,聂峋眼睛里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好!” 穆昭朝被他这个样子逗笑:“怎么让干活还这么开心?” 尤其是一条胳膊上还有伤,歇着不好么? 聂峋却笑得一脸真挚:“能被大小姐使唤,是我的福气。” 穆昭朝笑容顿了下,没等她觉出这话里的暧.昧.来,聂峋已经绕路往池塘那边走了。 贵女中自然不乏有认出聂峋的,小陈将军同穆大少爷交好,经常出入有家山庄,聂峋作为小陈将军的亲兵,出现在庄子上,也属正常。 桃枝过来询问午饭的安排,打断了穆昭朝的思绪,她看了聂峋已经远去的背影一眼 ,疑惑了下,但很快那点很细微没有捕捉到的情绪便散了。 “凉菜六道热菜十六道,”注意力收回后,穆昭朝便吩咐桃枝先去准备:“主食,煮面罢,先把面和上,等会儿做葱油拌面。” 说完又道:“菜的分量大一些,面就分批下锅,这样能保证不浪费,也能保证一直都有热面吃。” 桃枝得了吩咐,马上回小厨房准备一应食材。 穆昭朝则是让丹若把筐和砍菜的工具都备好,这个准备午饭的时间挺长,带着去砍砍青菜,也当时一项消遣了。 她刚吩咐下去,齐灵韵便和几个好友走了过来,把今日来带的拜访礼拿了出来。 见齐灵韵她们已经拿了出来,其他人也纷纷示意随身丫鬟,要么是本就带在自己身上,也忙过来,要把带的拜访礼送上。 穆昭朝看了一眼,惊讶片刻,便摆手道:“诸位太客气了,但这些也贵重了,心意领了,但礼我就不收了。” 明明前两次众人多来,送了礼穆大小姐都有收,这样一来她们也自在些,下次也有脸再来,这礼也不收,还要招待她们吃吃喝喝,但凡体面些的,都会不好意思啊。 穆昭朝则再次解释道:“来者是客,前两次收了,是怕大家不好意思,再收这么贵重之物,我也要不好意思了,大家随意些就好,不用有这么大的心理负担。” 她把话说这么直白了,众人反倒更不好意思了:“本就叨扰穆大小姐,十分歉疚,不过是略表一下心意,穆大小姐就收下罢。” 众人纷纷应喝。 礼贵不贵重不重要,重要的是,前两次都收,偏偏这次不收,是怕下次来的人更多,干脆拒绝,以后不让人来了么? 而且做客就该有做客的样子,哪里去别人家做客打算留下吃饭,还空着手的? 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穆昭朝已经打定了主意,自然不会收。 齐灵韵略略猜到些穆昭朝的心思,笑着道:“穆大小姐不收,那我们下次可就不好意思上门了。” 这是打趣,也是实话。 真不收,她们还真不好意思再上门白吃白喝。 偏偏,她们又想能时常过来,若穆大小姐收下礼物,她们还能大大方方的过来,若不收,不就是侧面在表达不欢迎她们来么? 众人还真挺怕以后不能再来。 穆昭朝也听出了齐灵韵的弦外之音:“那倒不至于,诸位要得闲,想来也可以过来,原本我就有接待诸位来庄子上赏玩业务的打算,只不过近来事情太多,还没来得及实行,大家又这么热情,那就提前实行好了。” 马上有人问道:“是怎样的业务啊?”这次可不能再像刚刚亲自下菜地砍喜欢吃的青菜一样错过了!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一人,刚刚的前车之鉴的懊恼犹然在心,不少人摩拳擦掌准备抢名额。 穆昭朝笑着道:“报名存档即可。” 摩拳擦掌准备抢破头的众人:“?”这么简单! 穆昭朝又道:“不过每次接待量仅限五十位,只限提前一天预约,当次预约不上,可等下次在约……” 见众人一脸‘五十位那么少岂不是永远约不上了’的表情。 穆昭朝又道:“大家放心,一个月开放日至少十天,应该都能约的上的。” 一个月至少十天,也就是说,每三天就有一天,虽然不是天天都能来,但也很不错了,总不能一月十天里,一次都约不上罢? 这么一想,众人脸色便好看了不少,也对后面的预约接待充满了期待。 “怎么报名预约啊?”又有人问。 穆昭朝想了想道:“鉴于庄子承载量有限,又是个人居住的庄子,采取实名会员制,就是一个会员,一个月的会员费是十两银子,一年会员费一百两,有了会员留名,才能再每次开放前一天预约。” 见众人在思索,穆昭朝又道:“会员预约成功进了庄子,会免费提供茶饮和午饭,走的时候还会有庄子上当日的特色伴手礼,当然若是庄子上当日有别的项目,有意愿参与会额外收费,没有意愿参与,不会额外收取费用。” 这话一出,众人马上就来了兴致。 免费的茶饮和午饭! 单单刚刚吃的喝的,再加上等会儿的午饭,一次都得个十两银子左右了,每个月十两那什么会员费就有十次的机会进来,这可太划算了! 有心思转圜快一些的忙又提出疑问:“若是人太多,会不会一次都预约不上啊!” 会员费白搭是小事,主要是怕进不了庄子,这可就太让人伤心了。 穆昭朝登时便乐了:“不会,会员每个月有三次机会,不用预约就可以进庄子。” 这话一出,犹如滴水入油锅,哗一下就沸腾开来。 三次想来就来,不用打招呼,什么都不用顾忌的机会! 这不正合她们心意么! 别说三次,一次她们就完全回本了啊! 别的不说,要是每次都备着礼物,一次礼物也不少费心思和银钱呢,哪有这般来得痛快? 见大家都很开心,穆昭朝又道:“我也知道诸位都有家人朋友,一个会员名额,一次可以带两人进庄子,主要是方便大家与亲朋好友相约游玩。” 这一下才是真的炸了,众人纷纷提出现在就要报名。 穆昭朝便让花林去取了册子和前两日让年妈妈去做好的小对牌拿过来,由丹若执笔,记录以及分发会员对牌,自然也包括收费。 穆昭朝则是在一旁看了看,见丹若游刃有余,便没再关注。 不算多大的事,丹若自己就能做好,她正好试着开始放手,也乐得清闲自在。 人多,一个一个来,也颇费些时候,所以众人也没有一窝蜂都围过去,而是一边留意着这边的情况,一边继续吃吃喝喝赏花赏风。 穆初元见妹妹能应对,便放心了些,聂峋去抓鱼了,他便给妹妹示意了一下,去枣林看落单的陈觉,免得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陈觉又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 姚瑶看了看这边报名的人群,又看了看坐在那儿喝茶的穆大小姐,想了想,抿着嘴巴凑过来。 “穆大小姐……” 穆昭朝抬眼就看到一双圆溜溜,灵动又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眼睛。 她正抿着嘴巴,显得带着婴儿肥的脸蛋,越发圆润,十分可爱。 穆昭朝笑了:“姚小姐。” 姚瑶不好意思道:“穆大小姐喊我瑶瑶就行。” 穆昭朝点点头,看着她可爱的小圆脸,从善如流:“瑶瑶,什么事啊?” 姚瑶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册子样的东西递过来:“穆大小姐似乎很喜欢我做的宣纸,这是我用宣纸亲自做的本子,带过来送给穆大小姐的。” 穆昭朝一怔,迟疑的那刻,就听到姚瑶忙不迭解释道:“不值钱的!是我自己做的!穆大小姐不嫌弃的话就收着罢!” 穆昭朝低头看了眼,外面的皮是用防水的牛皮纸做的,边侧是用针线钉成的册,很规整,也很精致。 看着她红彤彤的小脸,穆昭朝笑着接过来,打开看了眼,里面的纸张竟还嵌了花瓣。 有桃花,还有迎春花。 穆昭朝微微讶异。 姚瑶便红着小脸解释道:“花瓣是我自己放进去的,我觉得加上去会好看一些……” 穆昭朝笑了笑:“是很好看。” 姚瑶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漏出惊喜:“穆大小姐喜欢?” 穆昭朝点头:“喜欢,姚小姐……瑶瑶如此用心,我就收下了。” 姚瑶开心地点头:“喜欢就好,我还在做别的花式,等做好了,也拿来送给穆大小姐。” 穆昭朝点头:“好啊,我很期待。” 姚瑶更开心了,喜欢的事情被肯定被期待,这种幸福感是用语言也无法形容的。 瞧着亮晶晶的双眼,还有无法言喻的欢喜,穆昭朝也被她感染不自觉笑起来。 看她不住往丹若的方向看,想要过去保命,穆昭朝冲她招了招手。 姚瑶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然后飞快凑过来,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她。 如此近距离之下,穆昭朝在心里唏嘘了声——这眼睫毛可真优越! 又长又翘,忽闪忽闪的,跟夏日里蝴蝶的翅膀一般。 她年岁不大,性子又是那种肉眼可见的单纯,十分招人喜欢,反正穆昭朝很喜欢她。 “我上次不是给了你一个条子么?”穆昭朝轻声道:“你不用去那边报名领对牌,用那个条子,随时都可以来庄子上,也不拘哪一天,只要我在庄子上,你都可以来。” 姚瑶听完,愣了下,而后忙不迭摇头:“这么能行!这不行的!” 这不就白白占穆大小姐便宜了么! 她可不干! 穆昭朝也没劝她,只是平心静气道:“用条子不用受会员名额限制,你要是记录在了名册上,那条子可就没用了,你一个月能来几次,就看你能抢到几次了,要是抢不到的话,顶多就只能过来三次了哦。” 姚瑶:“……” 她顿时十分纠结。 怎么办? 她既想时时能来庄子上,又不想占穆大小姐的便宜…… 姚瑶一时间十分苦恼。 穆昭朝又道:“我很喜欢你做的宣纸,每次来的时候,给我多带几张就好啦,做宣纸尤其是这种还夹了花瓣的本子,肯定很费功夫,你若不答应,我也不好意思收你的纸和本子了。” 姚瑶犹豫了一会儿,只得点头——那她就多给穆大小姐做一些她喜欢的宣纸和本子! 心里惴惴的同时,还很雀跃。 穆大小姐这是在对她区别对待么? 她抿着嘴巴暗暗开心了会儿,小小声道:“穆大小姐,我很喜欢你。” 穆昭朝抬眼。 就在她抬眼的功夫,姚瑶就忙羞涩地往后退开,准备跑开。 可能是她太过羞涩,跑得也十分慌忙,后退了几步后,拔腿就准备跑…… 许是年虽不大身量不够高,视线受阻,也许是太过慌乱,这一转身,直接撞到了穆初元身上。 她跑得快,穆初元又是个习武的,这一下,姚瑶直接被撞得跌坐在地。 穆昭朝看到了哥哥往这边来,也看到哥哥在瞧见姚瑶后退时,就已经停了下来 ,并侧了侧身子,万万没想到,她跑路的时候,竟然连头都不抬。 这一下撞得委实不轻。 穆昭朝忙过来扶她:“没事罢?” 穆初元本也想过来查看一下,但想到不太合适,便没动,只站在那儿,也追问了一句。 姚瑶抬起因为痛而泛红的眼睛,顶着通红的额头:“没事没事。” 穆昭朝把她扶起来,查看了一番,确定没有哪里受伤,只是额头撞得有些红这才放心:“头晕么?” 姚瑶摇头:“不晕。” 见穆大少爷也在一旁看着她,满眼歉疚,姚瑶忙冲他歉意地笑笑:“刚刚都是我不好,没看路,撞到穆大少爷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穆初元摆摆手:“是我没注意避让,姚小姐没事就好。” 虽说是姚小姐没看路撞上来的,但到底这会儿‘伤’了的是人家小女孩,穆初元十分君子地主动把错揽到了自己身上。 姚瑶不好意思极了,穆昭朝便十分善解人意地对哥哥道:“哥哥去看看阿岭鱼抓好了没,怕他一只手不好抓。” 穆初元看了眼脸红的跟秋日里的苹果似的姚瑶,笑了笑道:“嗯。” 等穆初元一走,姚瑶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把头抬起来。 见穆大小姐正盯着自己,姚瑶小小声道:“太丢脸了。” “这有什么,”穆昭朝笑笑:“你又不是故意的。” 话落,穆昭朝又道:“瑶瑶今年多大啊?” 姚瑶慢慢缓和了些,笑着道:“我十二了,穆大小姐呢?” 十二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瞧她的言行还有心性,就知道在家里肯定是十分受宠的。 “比你大两岁,”穆昭朝:“我十四。” 姚瑶点了点头:“和我三姐姐一般大,我是家里最小的。” 穆昭朝点了点头:“挺好。” 见她似有话想说,又不好意思说的样子,穆昭朝笑了:“有话直说就行。” 姚瑶这才道:“我到时候,可以带三姐姐一块来么?” 穆昭朝还以为什么事呢,点头:“当然可以。” 姚瑶又道:“我可以给我三姐姐报名的,就是受次数的限制……” “不用,”穆昭朝道:“你的那个条子,带多少人来都可以,和那边……那个对牌,不一样,不受控制。” 姚瑶一脸惊讶。 穆昭朝道:“这是我给朋友的特权。” 姚瑶眼睛瞪得更圆了:“我、我也是穆大小姐的朋友么?” 她想都不敢想! “姚瑶不把我当朋友?”穆昭朝反问。 姚瑶不好意思摇头:“不是的,我是、是太惊讶了。” 穆昭朝看着她婴儿肥的脸颊,忍住了想要捏一捏的冲动:“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等会儿安排厨房做。” 姚瑶更不好意思了:“都可以的,我不挑。” 她确实不挑。 主要也是穆大小姐这里什么都好吃。 就在这时,桃枝过来回话,姚瑶便识趣地离开:“穆大小姐先忙罢,我去那边和大家一块玩。” 穆昭朝点头,听桃枝来回厨房的食材,还有今日打算做的菜色。 凉菜有:芹菜花生、凉拌木耳、麻酱白菜、小葱拌豆腐、香菜拌牛肉、菠菜拌粉丝额外又加了一份大拌菜。 热菜则是红烧豆腐、虾仁蒸蛋、白灼虾、清蒸鱼、糖醋鱼、水煮肉片、蒜炒菠菜、菌子老鸭汤、春笋腊肉汤等既好做又能大量出锅的菜色。 旨在食材鲜美,不追求厨艺多高超,最大限度体现食材原本的味道即可。 除此之外,还另外加了炸鱼块、炸丸子、青团还有炸汤圆,做点心和小食。 没有直接用上次为了开花圃用的大铁锅煮大锅饭,已经十分讲究了。 就这么安排下去后,很快这边就飘来了小厨房的饭香。 再加上不断有人来来回回背着从菜地砍的青菜回去准备做饭,众人心思纷纷飘到了饭菜上——中午会吃什么啊? 昨日,吃的是青菜管够的涮锅子。 今日这么多人,庄子上估摸着锅子不大够用罢? 那会吃什么啊? 这什么味道,好香! 大家花也没心思赏了,只想坐着等吃饭。 干等着吃饭,越等越急躁,穆昭朝见众人会员都已记录完毕,便提议现在就去砍青菜好了,免得等会儿吃完了饭,懒怠动。 话里的打趣成分,都听明白了,众人登时笑出了声。 庄子上又是饭菜香,又是欢声笑语,好一派生机勃勃。 独自在枣林坐着喝奶茶,吃青团和炸汤圆的陈觉,先是被不住往鼻子里钻的香味把他从回忆中勾回,又被不远处的欢声笑语吸引。 他抬头看过去,就见昭朝妹妹走在最前面,身后跟了一大群女孩子,像是往菜地那边去了。 边走边笑。 离得这么远,他都能瞧见昭朝妹妹脸上灿烂的笑。 他眉心动了动,原本,他也打算这几日带卿若来庄子上的,若她也在,现在就该是他在一旁给她介绍昭朝妹妹庄子的不同之处。 想到这里,他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似感慨,似伤怀。 收回视线时,他心道,昭朝妹妹活的可真精彩。 这才多久,就逆转了当初一片狼藉的声名。 这般想着,他又吃了一个炸汤圆——搁置太久,都不酥脆了。 兀自伤感着,熟悉的辛辣香味飘来,陈觉抬头朝小厨房看了一眼,今天吃水煮肉片么? 他想了想,又把手里的炸汤圆放下了,甚至连奶茶都不喝了,只等着等会儿吃水煮肉片——昭朝妹妹说得对,饭总归还是要吃的。 花圃离菜地不算远,很快穆昭朝便带着众人到了菜地这边。 菜地里还有丫鬟在砍中午的食材,穆昭朝也没多废话,直接让人把工具发下去,就让她们下地砍。 千金小姐们哪里砍过菜?又哪里下过地? 十人拿着工具,甚是茫然,只面面相觑,穆昭朝看了看,笑着拿过一把镰刀率先进了菜地。 “这一片是菘菜,这些都是已经成熟可以砍的……这边是芹菜,这是韭菜,韭菜要这样割……” 穆昭朝一边介绍,一边给众人示范怎么砍怎么割怎么挖。 她许久没有下过菜地了,这样活动一下,只觉浑身舒畅。 转头就看到这十个幸运儿,既兴奋又害羞地笨拙地在菜地砍菜……而在边上看着的众人更是乐不可支。 虽然失去了亲自下菜地随便砍随便装的机会,但能这般近距离围观砍菜,也挺有意思。 尤其是一群十指不沾阳春的大小姐在田里忙来忙去,就更有意思了,不少人心里都更加坚定了,下次有机会,一定要把握住,既好玩又能得那么一大筐自己爱吃的青菜,物超所值! 穆昭朝只是简单示范下,很快就从菜地里出来,只留了两个丫鬟在菜地里指导。 有人想起什么,问道:“穆大小姐,之前庄子上很出名的古蒂,现在还有么?”不白吃,想买一些回去尝尝,传得神乎其神,既然来了,怎么不得想办法尝一尝啊? “古蒂啊?”穆昭朝朝桃林那边看了一眼道:“现在已经没有,吃古蒂就那几天,现在已经老了,不能吃了。” 人群里发出一声遗憾的整齐划一的:“啊——” 穆昭朝笑了笑:“明年罢,等明年吃古蒂的时候,提前通知大家。” 人群里又小小欢呼起来。 就在这时,聂峋和穆初元拎着抓好的鱼虾从桃林出来,听到这边的欢呼,不禁都笑了。 有贵女同穆初元比较熟,看到他手里拎着的鱼,壮着胆子大声问道:“穆大少爷那是你亲自抓的鱼么?” 都知道穆初元身旁是小陈将军的亲兵,众人便也顺便夸了夸聂峋。 聂峋哪里得到过这么大的关注,尤其是还是这么多千金小姐,不仅盯着他,还在夸他。 他略略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看向穆大小姐。 穆昭朝原本正在留心着菜地的情况,毕竟是千金小姐,伤了碰了会麻烦,听到众人的声音,才抬头朝聂峋和哥哥看过去。 结果一抬头,就看到聂峋在众人的目光和夸赞声中正朝她看过来。 穆昭朝:“……” 面对这么多目光的关注和夸赞,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心性很坚韧。 确实有几分大反派的样子。 一想到他在那本大男主文的遭遇和结局,穆昭朝眉心轻轻动了动。 见她朝自己看过来,聂峋原本淡漠的一张脸,突然扬起嘴角,冲她笑了笑。 穆昭朝怔了下,而后也勾起嘴角,笑了。 姚瑶正在菜地最边上着迷得看众人砍菜装菜,听到动静也抬头看了看,但她太靠里,再加上身高有限,只看到了穆大少爷模糊的身影走过去。 想到刚刚不小心撞到穆大少爷的事,她脸稍稍红了红——真丢人啊! 等这十人把菜砍好装好,午饭也快准备好了,穆昭朝便又带着众人回去:“午饭比较简单,大家不要嫌弃。” 有了刚刚亲自砍菜的互动,大家都互相熟络了不少,听到穆昭朝这话,有性格比较开朗的直接笑着道:“穆大小姐准备什么,我们就吃什么,本就是吃的白食,我们才不挑剔呢……” 还有人附和,就是就是,有家山庄的菜生吃都好吃…… 等回到花圃旁的亭子时,就看到已经摆好大半的餐饮台。 三张桌子拼成的一张大桌子,上面按着冷菜热菜和汤,摆放了一圈已经做好的美食。 色香味俱全,瞧着十分诱人。 奇怪的是,大桌子前并未摆放椅子,筷子数量也明显不够,另一边却是另外摆放好了桌椅,桌子上只放了洗干净的空盘子空碗。 什么意思? 众人有些懵? 难不成是,穆大小姐和穆大少爷吃着,让她们看着? 也不能罢,这么一大桌子,他们也吃不完啊!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时,穆昭朝解释道:“人太多了,怕照顾不过来,大家自助取餐罢,饭菜都做好了,喜欢吃什么,就自己来餐饮台前夹,再端回位子上吃,这样大家都能吃到自己喜欢的,又便利。” 还未尝试过这种吃法的众位贵女们,脸上露出新奇和跃跃欲试的表情来。 原本菜色就足够诱人,又有这般新鲜的吃法,午饭的气氛出奇得好,持续地时间也比较长一些。 但主客双方都很便捷。 穆昭朝原本准备好了单独一份送到枣林那边,让哥哥和小陈将军还有聂峋一起去吃,但没等她开口,陈觉自己就闻着味找来了。 “这是什么吃法?”陈觉看了一眼,主动朝昭朝妹妹询问。 穆昭朝见他打起了精神,便没再提让他们单独在枣林吃的话,而是笑着道:“自助取餐,小陈将军想吃什么,那边有餐盘,自己取了过来吃罢。” 贵女们这边净了手后,已经三三两两结伴来取餐了,陈觉看了片刻道:“唔,我等会儿再取。” 人有点多。 穆昭朝也没催他什么,而是示意哥哥:“要不要试一下?” 穆初元欣然道:“好啊!” 说着便拿着餐盘和妹妹一块朝餐饮台走去,一边走一边心里嘀咕,妹妹真会变通,满京城也找不出几个妹妹这般聪慧的女孩子了。 陈觉看了片刻,眼见着子帧取了好多他喜欢吃的芫荽拌牛肉,他也有点忍不住了,拿了个盘子,也过去学着昭朝妹妹的样子取餐。 见小陈将军自己过来了,穆昭朝下意识和哥哥互相对视了一眼。 显然都很欣慰他这么快就打起了精神。 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去看小陈将军,就像寻常一样,该怎样怎样,让他尽快回归到正常生活里。 穆昭朝夹的菜不多,舀了一碗春笋汤后,就先回去吃了,只留下穆初元默默陪着陈觉,继续取餐。 一回来,就看到聂峋还在边上站着,并没有要吃饭的打算,她稍稍一怔:“阿岭,你怎么不去取餐啊?” 聂峋看了看她:“我等会儿再吃。” 想到他怕是还在介意着身份,想等大家都吃完了再吃,穆昭朝没挑破,只笑着递给他一个盘子:“等会儿就凉了,去取罢。” 聂峋接过,但没动。 穆昭朝突然道:“忘了取蒸蛋了。” 说着拿起一个碗,道:“走罢,一块过去取餐。” 原本打定主意等大家都吃完了他再吃的聂峋,听到这话,顿时就坚定不起来了。 他抬眼,对上她带着浅笑的双眸。 心脏蓦然重重跳了下。 片刻后,他点头:“嗯。” 穆昭朝笑着走在前面,怕他不自在,穆昭朝把他往哥哥和小陈将军便领,和他们在一起,他应该能放开了。 穆初元看到妹妹和聂峋过来了,稍稍往旁边让了让。 这一让,就不小心撞到了,正挪到跟前取白灼虾的姚瑶。 姚瑶手一抖,刚夹起的虾,便掉到了桌子上,她小小啊了一声。 穆初元马上转头看过来。 看到是姚瑶,还有被他碰掉的虾,歉意道:“不好意思。” 姚瑶脸红了红,忙低下头:“没关系,我再夹就好了。” 话落,飞快夹了几个虾,便一溜烟跑了回去。 直到把盘子里刚夹的虾吃完,她脸上的热意才消退…… 虽然各自落座,但这顿饭,聂峋吃得前所未有的满足。 因为他面前这碗虾仁蛋羹,是刚刚穆大小姐自己舀的时候,顺手也给他舀的一碗。 他都不舍得吃。 但这顿饭最后,他还是吃了,因为不能揣怀里带走,只能吃掉,虽然有些凉了,但跟预想中一样好吃,又嫩又香,心里还有点甜滋滋的。 午饭算是吃玩结合,时间花费比较久,等众人吃完了午饭,也到了该告辞的时候。 今日穆昭朝就没再亲自送她们出庄子,而是让丹若代她去送。 人太多,穆昭朝也没太注意,等她注意到时,齐灵韵已经到了她跟前。 齐灵韵的祖父就是京城鼎鼎有名的齐老太医,也是上次被请过去给聂峋和哥哥诊脉的太医,穆昭朝对她还是很客气的。 “齐小姐是有事要同我说么?”穆昭朝主动问道。 齐灵韵笑着点头:“多次来打扰穆大小姐,实在过意不去,三日后在府上设宴,想邀请穆大小姐,不知穆大小姐可有空闲?” 穆昭朝虽然有灵泉做底气,但和医学世家结交,益处多多,再者,她对齐灵韵印象不错,便点头应下:“好啊。” 齐灵韵笑着道:“那我就静等穆大小姐光临。” 说着掏出一个香囊:“这是我自己做的香囊,驱虫蚁的,穆大小姐不会连这个小玩意也不收罢?” 穆昭朝笑了:“那我就收下啦,谢谢齐小姐。” 齐灵韵这才离开,穆昭朝抬头目送时,看到姚瑶正朝她这边张望,见她看过去,冲她笑着挥手道别。 穆昭朝也抬手冲她挥了挥。 姚瑶笑眯了眼睛,这才开心地离开。 今日不仅喝到了大麦汁和奶茶,还吃到了青团和炸汤圆,尤其是又吃了一顿丰盛又新奇的午饭,走的时候,穆大小姐还给她们每人带了一小包青团做伴手礼,可谓是收获极丰。 出去的一路,众人欢声笑语交谈着,但等出了庄子,看到庄子外新添的通知牌。 众人的欢声笑语,霎时一静。 上面写着的是:明日休整,暂时谢客。 果然是她们今日太唐突了,也是,一下来了这么多人,换谁都会慌乱一下。 不过穆大小姐倒也没有嫌弃她们。 还留她们吃了午饭,让她们第一批入了庄子的会员。 就是次数太少了。 一个月才十次,这样的体验,莫说一个月十次,二十次都不多! 众人又羞愧,又兴奋又对下次充满期待地离开。 压根不知道,她们心里嫌弃次数少的会员名额,会因为不久之后截止入会,而成为满京城勋贵圈的香饽饽。 不少入不了会员的勋贵,为了蹭她们能带两人进庄子的名额,花样百出…… 作者有话说: 阿岭:四舍五入,就是阿棠在喂我吃饭了昂(#^.^#) 肩膀痛,今天没有补成字数,等我明天继续努力昂 感谢在2023-02-06 23:52:31~2023-02-07 23:52: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木橘 15瓶;睡睡瑾、dorothea 10瓶;咕咕哒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争宠 ◎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 等众千金小姐们离开, 山庄几乎是一瞬间便重新归于宁静。 虽然众人在的时候穆昭朝也没太忙碌,但到底要一直操着心, 还是有些累的。 不过她只略略休息了会儿, 便让丹若把记账本还有会员名册拿过来,一边翻阅,一边让丹若去把礼物抽屉里那几个特制的对牌拿过来。 因着有会员费的入账, 今天的收入比昨天还要多上不少。 除却两位贵女家里过不几个月便要离京,只交了三个月的会员费, 余下五十位贵女全都交的一年。 单单这一项就进账五千两银子, 更不用说还有几份定菜和十多份订花的进账, 加起来连穆初元都有些咋舌。 倒不是他羡慕妹妹入账的这些钱,而是有些震惊妹妹短短几日时间就能做到这么多入账, 这赚钱能力,属实强了些。 “……也还好罢,”穆昭朝看了看哥哥, 笑了笑道:“这些会员费都是一次性的, 还有许多年定的入账,相当于提前预支了后面一年的进账,也不是天天都会有这么多,摊到每天, 其实也没多少。” 她这么一说, 穆初元盘算了下, 也确实如此。 旁的不说, 单单会员费那一项,细算下来, 妹妹完全不赚钱。 每月三次不用预约就能进庄子, 按最低频率一个月三次来算, 来了后茶饮随便喝,还有糕点供应,这就罢了,还提供一顿午饭,走的时候还有当天的特色伴手礼,这些东西加起来,一个月的会员费十两银子可是赚大了。 这笔账可不止穆初元会算,但凡心里明白的都算得清楚,是以,今日来庄子的这些千金小姐们,除了两位是家里已经确定要在接下来的两三个月内搬离京城,其他人都直接大方交了一年的会员费——教得多赚得多,更别说一年一百两,摊下来,一个月还不到十两银子,就更赚了。 “可以时不时开展新的项目,”穆初元沉吟片刻后,道:“不就有新的进项了?” 穆昭朝从账本里抬头,看了哥哥一眼,她没说话,只是冲他眨眨眼笑笑。 穆初元一下就明白了妹妹的意思——她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他也笑了,一边笑一边得意,亲兄妹就是默契! 坐在一旁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聂峋,听完后,微微垂眸,笑了。 他就说,她那么聪慧,不可能做赔本买卖的啊。 果然还有别的打算。 那些人喜欢庄子上美食茶饮,穆大小姐也能挣钱,属于互利互惠,倒也不算是坑她们,毕竟认真算起来,还是她们占了大便宜。 依他看,大小姐今日提出的会员入场规则,会员费该收贵一点才是,那么多糕点茶饮还有丰盛的午饭,在京城,随便哪个像样的酒楼不得十两银子啊? 更别说庄子上景致还这么好,青菜都比外面好吃千百倍。 不过大小姐是这么决定的,肯定有他的理由,他只是为大小姐觉得亏了,毕竟前前后后,大小姐也忙得很,少不得疲累,让她们多出点钱本就是应该的……大小姐开心就行。 穆昭朝把账本翻阅完,心里大致有了数。 定菜的收入估摸着不会有很多了,满京城勋贵差不多有一半已经定了,余下的,有一些她不想给他们定——比如平昌伯府,比如林府,还有林家舅母的母家以及穆朝阳的那么好友们,当然一些富户,还没有涉猎,但她也不想往外定那么多了,毕竟菜地的菜,产量也是有限的。 她仔细盘算了下,再定出去个三四十份,就不定了,这样一来也能显出庄子上的菜难得,否则,谁拿着前都能来定,不就不稀罕了么?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救命之物,就是生活的锦上添花,少了也不会对生活有什么致命影响。 会员的话,也要限制总名额。 总要让人晓得,她的有家山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心里盘算好,穆昭朝便吩咐给现在负责这些事情的丹若,让她后面留意着些。 丹若一应都听大小姐的,大小姐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把大小姐的吩咐都记在心上后,不解地问道:“大小姐寻这个对牌来,要做什么啊?”有什么事吩咐她就行,她现在已经学会了许多事,可以帮大小姐分担了。 “把那把圆刀拿来,”穆昭朝翻了翻案子下的抽屉,只知道了平刀,头也不抬地对丹若道:“我做几个特殊的对牌。” 丹若很快把圆刀和三角刀都拿了过来,见大小姐已经在一个对牌上描画图样,便没再打扰,而是去隔壁安排明日一早的砍菜事宜。 虽然特制的对牌,但也不过是跟普通的柳木做出区分的桃木,只是做工更精巧些,刻坏了也不用心疼,穆昭朝处理起来倒也随意。 穆初元好奇地看了一眼,就见妹妹手里的那个对牌上,写的似乎是,唔,就是陈觉。 他眼睛一亮,嘴角便不自觉翘了起来——是给他们这些亲近之人的么! 穆初元突然充满了欢喜和期待。 其他人的对牌他知道,都是丹若带着那些丫鬟们做的,而现在这些,可是妹妹亲手做的! 稍稍动动脑子就知道重视程度不一样。 穆昭朝先把小陈将军的对牌刻出来,反正都是朋友,也需要多精致,她亲手刻,为的就是一份心意。 还不错,擦掉上面的碎屑后,穆昭朝盯着上面的字看了看,虽然瞧着线条不是很顺滑,但也还好。 “小陈将军,”穆昭朝用干净的布浸了水,把对牌擦干净后,递过去:“送你的。” 低着头满怀心思喝奶茶的陈觉听到这话,抬头,就看到昭朝妹妹递给自己一块刻着自己名字的对牌。 他第一时间没有接,而是疑惑地看着昭朝妹妹。 穆昭朝冲他示意了下,笑着道:“拿着就可以随时来庄子上了,不受任何限制,作为有家山庄的主人,我,穆昭朝的朋友的特权。” 陈觉想了想,认真道:“我给你钱。” “不要你的钱,”穆昭朝笑道:“给钱这个特制对牌就不给你了。” 陈觉还在犹豫,穆初元便用胳膊肘怼了怼他:“快拿着,墨迹什么!” 陈觉接过看了看,认真道:“谢谢昭朝妹妹。” 穆昭朝收回视线,继续刻第二个对牌,不在意道:“不用这么客气,本来有没有对牌,小陈将军都是可以随时来庄子上的,对牌不过是个仪式感的东西罢了。” 陈觉看了看手里刻着自己名字的对牌,又看了看又埋头继续刻下一个对牌的昭朝妹妹,心道,若是前几日,他肯定会使劲浑身解数,央求昭朝妹妹,能送表妹一个这样不受限制的对牌。 但现在…… 他开不了,也没这个立场再开口。 算了。 他把对牌装进荷包里放好,这边有了第一次惊艳的昭朝妹妹,已经飞快把第二个对牌也做好了。 “阿岭!”穆昭朝笑着冲坐得稍远一些的聂峋道:“你的,接住了啊!” 说着,便抬手把手里的对牌抛了过去。 压根没想过自己也会拥有一对穆大小姐亲手做的对牌的聂峋,稍稍一怔,就看到她已经把对牌朝他抛过来,完全没有反应的他,本能地伸手,对牌便稳稳落在了他的掌心。 穆昭朝笑着夸道:“反应很快啊,不愧有神射手之名。” 上次剿匪,一箭把匪首射落马下,还救了小陈将军,聂峋在军中小小出名了一把,哥哥跟她提了一嘴,她就记住了。 聂峋握着还带着余温的对牌,听到这话,耳朵尖稍稍有些红:“都是他们乱传的。” “怎么可能,”穆昭朝笑笑:“军营才是最看重真本事的地方,你看怎么没有人夸小陈将军是神射手,还不是被你的实力征服的么!” 说完,她又安抚了下,正好抬头看过来的小陈将军:“没有说小陈将军不够优秀的意思,就是说射箭上,阿岭更胜一筹。” 陈觉被她这东一句西一句,给逗乐了,但还是肯定地道:“阿岭确实配的上神射手的赞誉。” 说着又道:“上次还得多谢阿岭。” 而后又道:“还有子帧。” 穆初元和聂峋都道不用谢,本就是应该的。 穆昭朝继续刻第三个对牌,一边刻一边接着他们的话道:“上了战场,背后就交给了军中的兄弟,你保护我,我保护你,所谓过命的交情,不外如是,让人羡慕,也令人钦佩。” 若是个行伍出身,或者有家学渊源的,这般说,本书寻常,但从穆昭朝嘴里说出来,就带了点别样的神圣感。 三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当然,聂峋并没有和穆初元还有陈觉‘做兄弟’的念头,只是在这一瞬间,想起那日火光冲天的山林,有些触动。 但也只是一瞬,很快他就收回了视线,直勾勾盯着手里的对牌。 对牌只有两个字: 阿岭 穆大小姐刚刚亲手写的,而后又用刀子一刀一刀刻的,他拇指轻轻在自己的名字上摩挲了下,有点砂砾的触感,这触感他非常喜欢,忍不住又摩挲了几下,有点微微的,酥麻从指腹传来。 他欢喜地扬起了嘴角,低着头,一眨不眨盯着掌心的对牌。 穆初元和陈觉也被穆昭朝刚刚的话触动到,两人打小就混迹于军营里,更清楚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至少对于这个时刻的陈觉来说,让他灵台稍稍清明了些,不再那么悲痛颓丧。 相比着而言,穆初元反应比他们两人就小多了,因为他全部心思都放到了妹妹手里正在刻的对牌上。 阿岭和明元都有了,第三个是不是就该给他了? 他美滋滋地想着,然后就看到妹妹手里的对牌上刻得似乎是个温。 温小姐? 穆初元稍稍一怔,但很快就安抚自己,温小姐是妹妹最好的朋友,这个给她也是应该的。 他不着急,可以等。 然后眼看着温小姐的对牌刻好,妹妹又刻了第四个,第四个是‘罗沁’,啊……这是温少夫人。 嗯……妹妹和温少夫人关系也不错,又是温小姐的嫂子,给她一个也是应该的。 等温少夫人的对牌也刻好后,妹妹又拿了两个继续刻。 在他期许的目光下,就看到了‘念儿’‘远儿’两个名字。 穆初元稍稍有些惊讶,怎么还没有轮到他? 就在他要继续等时,就看到妹妹放下了手里的雕刻刀,把这四个对牌清理掉碎屑,吩咐丹若道:“分别装两份糕点盒子,每份一碟青团,一碟炸汤圆,和这四个对牌一起,这是送去温府,这是送去郡主府的,现在就去罢……哦,对了,春笋也分别送去五六棵。” 丹若已经识字了,看清楚对牌上的名字后,马上应下装好了去找桃枝分装点心还有春笋。 做完这些,穆昭朝把案子上的碎屑拂下,心道,又有好些天没去看外祖母了,虽然每日她都有让人给外祖母送菜送鱼虾还有新做的各式点心,外祖母也会让人带话给她,但总归不是亲眼看到,还是要记挂。 正好花圃的花开了,等赏花小路铺好,就可以去接外祖母过来赏花了。 小火车的车轨得赶紧开始动工,到时候外祖母就可以坐在车里,让马儿拉着走,就不用那么累了。 小火车到时候也可以收费,到时候竹林小筑做几个观赏台,进去也要收费……增收项目这不就来了么? 穆昭朝美滋滋地盘算着,压根没注意到哥哥正满脸着急地盯着自己。 眼看着妹妹把雕刻刀也收了起来,穆初元是真的急了。 他还有没有对牌的啊! 妹妹怎么不刻了? 把他给忘了么? “妹妹,”他犹豫再三,主动道:“明日庄子上谢客的话,哥哥带你去骑马罢?” 穆昭朝眼睛一亮:“好啊!” 原本好久之前哥哥就说带自己去骑马,因为各种事情耽搁到了现在。 不过也还好,现在更暖和了些,也适合骑马。 穆初元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她手边那些没用完的对牌,想要以此提醒妹妹,他还没有自己的特制对牌。 穆昭朝正在想着明日去骑马她穿哪套衣服合适,并没有注意到哥哥的表情。 反倒是听到要骑马,第一时间把目光从掌心的对牌上撕开抬眼看过来的聂峋,发现了。 他看了看穆大少爷又看了看穆大小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穆大少爷这么在意一个对牌啊? 不过确实,他握着掌心的对牌,满心欢喜地想,穆大小姐亲手做的,总归意义不一样,谁不想要呢? 还好,穆大小姐第二个就想到了他。 见妹妹还是没有反应,穆初元又急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继续找话题:“明元,明日你也带着陈家妹妹一块去罢,昭朝还不会骑马,有陈家妹妹在,她也学得更快一些。”主要是能多几个女孩子可以陪着妹妹。 陈觉原本想说他明日懒怠动,但看着手里昭朝妹妹亲手给他做的对牌还是点了头:“好。” 穆初元随意地道:“我看看你的对牌。” 这话题转的委实有些突兀,若是平时,陈觉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好友的心思,但他现在情绪低落,思绪也有些涣散,并没有听出来,还哦了一声,主动把对牌递过去给好友看。 穆初元接过对牌,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才夸道:“好看!” 说着又偷偷瞄了妹妹一眼,见妹妹还在沉思,并没有察觉出少了他的,他便又对聂峋道:“阿岭,你的呢,拿来我看看。” 聂峋:“……” 他顿了片刻,道:“我也想去骑马。” 穆初元这会儿关注点都在对牌上,直接一口应下:“可以。” 聂峋便把自己的对牌递给了穆大少爷。 穆初元爱不释手的对着两块对牌看啊看,看啊看…… 穆昭朝想来想去,她的衣服都不太适合骑马穿,现在临时做骑装也来不及了,不如把那套羽白色套装的袖口和裙摆改一下,不耽误明日出行。 说做就做,在穆初元幽深的目光中,穆昭朝喊住要出去的月照,让她把那套衣服拿去找裁缝修改。 吩咐完,在一转头,就对上哥哥略有些幽怨的眼神。 穆昭朝怔了片刻,乐了:“哥哥怎么了?” 穆初元把手里的对牌还给陈觉和聂峋,幽幽道:“妹妹还没给我做对牌。” 穆昭朝神色很明显的一愣,而后笑了:“哥哥要对牌做什么?你来庄子上刷脸就行,根本用不到对牌的啊!” 穆初元还是觉得有对牌是件神圣的事:“若门房一时没认出来我呢?” “怎么可能,”穆昭朝哭笑不得:“你是我哥哥,他们怎么会认不出来你!” 话落,她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笑着把抽屉打开,取出雕刻刀,又道:“既然哥哥喜欢,那就给哥哥也做一个。” 穆初元本想说,刻他的字就好,比名字好刻一些。 但很快他就从妹妹在对牌上写的比划看出了她要刻的是什么字! 妹妹刻的是——哥哥! 穆初元刚刚心底的那点点失落瞬间化为乌有。 穆昭朝把给哥哥的对牌做好后,清理干净递给他:“喏,这下就不会有门房认不出你来了。” 穆初元开心地接过来。 穆昭朝又道:“对牌是给朋友用的,哥哥是家人,虽然给了对牌,就算不拿也可以进来的。” 言外之意,哥哥和刚刚那些送了对牌的朋友不一样! 穆初元心脏瞬间被击中。 他刚刚还以为妹妹是把他给忘了。 原来是这样子。 穆初元心绪分外激动。 尤其是想到昨日跟家里闹翻的事情,穆初元心绪就更加复杂了。 穆昭朝还以为哥哥是为着这个对牌这么激动,又好笑,又有点自责,她是对哥哥忽视太多了么? 怎么一个普通的对牌都能让他这么激动啊? 瞧着哥哥泛红的眼睛,穆昭朝在心里唏嘘了下,哥哥这心思,分明还是个敏感的小孩子心态,那她日后就再多多关注他一些,精神上给他‘富养’,免得日后碰到那个敌国公主,人家三两句话就把他给俘获了,还因为一时的激动,被人家设圈套给强取豪夺了。 就在她要把雕刻刀再次收回去时,突然想到什么,又拿了一个对牌,过来刻。 给姚小姐也刻一个好了,都许诺了人家可以随意进出,多个对牌也更郑重些。 刻好后,她直接收进案子下的抽屉里放着,姚小姐今日来过了,就不单独派人去送了,等她下次过来直接给她就是。 正五味杂陈盯着自己对牌的穆初元,眼风里瞥到妹妹把刚刻好的对牌收了起来,好奇道:“怎么收起来了?” 刚刚的几个不都送出去了么? “给姚小姐的,”穆昭朝随口道:“等她下次来直接给她就好了。” 姚小姐? 穆初元想了想,就是白日里跑太快撞到他身上还跌坐在地的那个小女孩? 想到她撞到自己身后,被弹地直接摔坐在地上的样子,穆初元没忍住笑了下:“哦,是那个小孩啊。” 穆昭朝看了哥哥一眼,也笑了:“你还笑,都是你把人家撞地那么狼狈。” 穆初元一脸无辜:“我都停下来了,是她自己不小心撞上来的。” 穆昭朝没再跟他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示意了下哥哥看小陈将军。 陈觉拿回对牌后,就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沉默。 “小陈将军,”穆昭朝想了想,道:“这会儿刚好没事,一块去菜地里帮忙包菘菜罢,等会儿给你……你们做个新点心。” “什么点心啊?”陈觉抬眼,好奇地问。 穆昭朝心道,找到安慰他的法子了,早知道吃的这么管用,就不说什么包菘菜了。 “炸个奶油罢,”穆昭朝随口道:“就是等会儿需要小陈将军的帮忙。” 虽然知道穆大小姐是为了转移小陈将军的注意力,才会事事都请小陈将军来帮忙,请他参与,聂峋还是有些微的酸。 要不他也表现的低沉一些,这样穆大小姐是不是就能多关注关注他了? 可他要怎么低沉? 也没什么事可供他发挥的啊! 因为胳膊? 他看着自己被包扎得整整齐齐的胳膊,陷入了沉思。 没等他想好该怎么发挥,就听到穆大小姐喊了他的名字:“阿岭想不想尝尝?” 聂峋抬头:“什么?” “炸奶油,”穆昭朝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想不想尝尝,刚刚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聂峋心道,在想怎么让你更关注我,关心我。 当然,他面上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心中所想,一脸沉着地点头:“好啊,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我也可以的。” “不用,”穆昭朝笑了笑道:“你坐着就好,让小陈将军和哥哥帮忙就好了。” 单单使唤小陈将军一个人,有些太明显,把哥哥一块带上,就显得自然随意多了。 但这样一来,三个人里,就聂峋无所事事。 “走罢,”穆初元第一个站起来:“先去菜地包菘菜。” 菜地里新长出来的菘菜,可以包芯了,趁着天色还早,赶紧包玩,不耽误回来迟晚饭,吃点心。 穆昭朝本想说包菘菜就算了,让丹若安排人过去就好了,她直接安排小陈将军做他最感兴趣的美食相关就好。 结果她话还没出口,就见小陈将军也站了起来,一脸唏嘘地道:“好久没下地了呢。” 穆昭朝那句‘不用了’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行罢,既然他想去,那就过去,多消耗点精力,也能更快走出来。 她刚起身,就见聂峋也站了起来:“我也去帮忙。” 穆昭朝抬眼看着他:“你不用去,你胳膊……” “这个胳膊没事,”聂峋抬起他另一只完好的胳膊:“我可以的。” 他坚持,穆昭朝也只能带着他一块去菜地。 “……菘菜不是会自己包芯么?”穆初元想起之前妹妹跟他说过菘菜会自己包芯的事,怎么还要亲自下地包? “嗯,”穆昭朝跨进菜地,把脚边的菘菜叶子归拢好包起来,捡了快土块压在最顶上,解释道:“它是可以,但自己包的能力有限,也很慢,人为帮它包一包,会更快长成一颗圆润的菘菜……” 话落,就看到三人也已经进了菜地学着她的样子在笨拙地归拢菘菜叶子,捡土块压在上头。 看哥哥和小陈将军,虽然手法还不娴熟,但也不成什么问题,视线移到聂峋那边是,她眉头轻轻动了动。 “欸,阿岭!”她喊了一声试图用膝盖压住刚归拢好的菘菜叶子,再费力的用那只完好的手去地上够土块压上去的聂峋。 听到她的声音,聂峋有些慌,这一晃,膝盖便没压住,刚归拢好的菘菜又散开了些。 他抬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 刚想解释他一只手也可以的,只是会慢一点儿,就听到穆大小姐道:“我又要拢菜叶子,又要捡土块,比较慢,你来帮我捡土块压土块罢。” 他那么要强,不让他干了,让他去地头坐着,他肯定会很别扭。 那不如就帮着捡土块好了,配合着干,她也能省点力气。 原本还有些窘迫的聂峋,听到这话,胸腔顿时涌起一股激动,他点头:“好。” 话落,便已经快步走了过来。 山庄午后的阳光温暖极了,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像是要把人融化一般。 聂峋手里拿着土块,看着眼前正在包菘菜叶,等她一包好,他便既是把土块压上去,她则是接着拢下一个……两人配合起来得心应手,很快一排排包好的菘菜,就在两人身后出现。 聂峋看着这些菘菜,又看了看第一次一块合作的穆大小姐,心里美滋滋,连眼睛都弯了起来。 原本穆昭朝提出来菜地,就是为了帮小陈将军转移注意力,倒也没有一定要他们都把地里的菘菜包完。 是以,包了一会儿,累了,便顺势歇歇。 穆昭朝去歇着,聂峋一点儿也不累,也不好意思歇着,便去帮穆大少爷。 穆昭朝歇了一会儿看了看,见小陈将军一个人很快就落后哥哥和聂峋许多,便主动朝他走过去。 他包,她帮他用土块压。 速度一下就提升了上来。 陈觉再迟钝也回过味了,再又包好一个菘菜等昭朝妹妹把土块压上来时,他抬头看着她,认真地道:“谢谢昭朝妹妹。” 穆昭朝笑了,弯腰捡了一个土块,随意道:“谢我什么?” 陈觉却没有拢下一棵,而是认真地看着她:“谢谢你如此费心地开解我。” 穆昭朝则道:“我并没有做什么,原本就是小陈将军自己看开了,这种事,旁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无用,还是要当事人自己想开想通想明白,才能真的被开解。” 自我内心的自洽,外力无用,还在自己内心。 陈觉则是很轻地笑了下:“话是这么说,但就像这些菘菜一样……” 他指了指身后包好的一排排菘菜,淡淡道:“昭朝妹妹也说了,它们本也能自己把自己包起来,但能力有限,自己包的也慢,外力帮助的话,能更快一些……所以,昭朝妹妹也是这样的,不是么?” 居然还想了这么多? 穆昭朝提议来包菘菜并没有要表达这层意思的想法,没想到小陈将军会自己发散这么多,不过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嗯,”她点头:“小陈将军这么说,也很对。” 陈觉嘴角的笑更深了些:“所以,还是要谢谢昭朝妹妹。” 穆昭朝沉吟片刻,道:“既然小陈将军这么郑重的道谢了,那我就多说一句。” 陈觉挑眉,示意她说,他洗耳恭听。 “已经发生的事,”穆昭朝认真想了想,说道:“便是既定事实,若是不甘心,那就努力去补救转圜,如若不然,就放下,继续向前,日子总归还是要过的。 话落,她又道:“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这世间也没有过不去的坎。” “当然,”穆昭朝又道:“血肉之躯,难过了自然会伤心,伤心伤神可以,但总归还是要有个度,太过沉溺于悲痛中,也改变不了什么,只会让自己更痛苦不是?” 这话若是旁人说,陈觉肯定十分不屑一顾,觉得对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可出自昭朝妹妹之口,就自带信服感。 因为她的经历,就是最鲜明的例子。 和她相比,他的这点悲痛,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 被昭朝妹妹这么笑吟吟看着,陈觉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点矫情。 可一想到表妹,他心口还是很痛。 “难过伤心了就表达出来,”穆昭朝又道:“不要憋在心里,要不然关心你的人,也会担心。” 说完,看到他有些不太自然的表情,穆昭朝笑了笑:“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每个人在意点不一样,悲伤难过程度也不一样,这是很正常的,排解了就好了,朋友不就是这个时候最能体现价值的么?” 陈觉看着她,颇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身心都轻盈了不少。 好半晌,他笑了笑,而后重复了一遍昭朝妹妹刚刚的话: “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 是呢,没有他,表妹似乎更开心了,那种小女儿姿态,她从未在他面前表现过。 不甘心么? 确实不甘心。 但他也心知肚明,这是他此生都无法改变也无法转圜的事了。 罢了。 既然卿若现在更开心,他也就不再纠结了。 一直盯着这边,见穆大小姐配合着小陈将军包了一排又一排菘菜的聂峋,嘴角轻轻抿起。 虽然知道穆大小姐是想借此机会开解小陈将军,他还是有些酸酸的。 不过他还是识趣地没有凑过去,生怕打断了她的盘算。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见小陈将军神色比着过来时轻松了不少,嘴角也有了笑,一脸看破世俗的样子,聂峋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焦灼。 他要怎么才能合理地过去和小陈将军换一换呢?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时,就听到穆大少爷道:“歇歇罢,我也歇会儿去。” 聂峋马上道:“我不累,我去那边看看,帮帮忙。” 穆初元也注意着妹妹和陈觉那边呢,见好友神色变了,就知道妹妹的话起作用了,他便点了点头:“嗯。” 不过他还是叮嘱了聂峋一句:“累了就歇歇,你胳膊的伤还没好呢,不用这么拼的。” 聂峋一边快步往穆大小姐那边走,一边回他:“我没事的,一点儿都不累!” 和穆大小姐配合干活,怎么会累呢? 不累! 这辈子都不会累! 刚走到跟前,就听到穆大小姐在劝小陈将军:“小陈将军也去歇歇罢,哥哥在喊你呢。” 日落西山,阳光越发温柔,山野的风也更温柔了,裹着细碎的阳光吹到人脸上,暖洋洋的。 陈觉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声,而后又轻轻说了一遍:“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呵……昭朝妹妹说的对!” 听到这话,聂峋脚步微顿。 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 穆大小姐说的么? 他轻轻眨了眨眼睛,沉思片刻,在心里回了一句:我不认同。 见小陈将军还不走,聂峋想了想,关心道:“小陈将军累了这么久,也该歇歇了,这边交给我就行。” 说着他便自然地走过去,弯腰就勤快地开始归拢菘菜叶子。 因为太过自然太过正常,莫说陈觉,就连穆昭朝也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聂峋现在只有一只手能用,穆昭朝便自然地走过去,帮他压土块。 陈觉转身,快走到菜地时,才猛然察觉到什么。 他回头看了眼,正包菘菜叶子包的不亦乐乎地聂峋,眉心皱了皱。 想到他之前说的话,陈觉又把目光收回。 算了,他自己都是个失败者,哪里有立场指点别人。 正因为又跟穆大小姐配合着干活,而心里美滋滋的聂峋,并不知道陈觉刚刚发现了他的小心思,也不知道陈觉心里想了什么,当然,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意。 他现在只觉得,包菘菜是这世间,最开心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小陈将军[震声.jpg][铿锵有力.gif]: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 乐颠颠包大白菜的阿岭:有昂有昂,我就是昂,离了阿棠我也不活啦(⊙︿⊙) 感谢在2023-02-07 23:52:13~2023-02-08 23:53: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请叫我小透明 20瓶;舒昀 10瓶;零零莫失 8瓶;咕咕哒 5瓶;夏飘雪、虎氏丹丹、阿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警醒 ◎他只是……很心疼◎ 但他再开心, 再沉醉,菘菜总有包完的时候。 就算包不完, 人力也有限, 总归会累。 “好了,”包完这一排的菘菜后,穆昭朝直起身, 拍了拍上手上沾的土屑,对正打算继续包另一排菘菜的聂峋道:“先包这些, 剩下的交给她们明日再包好了, 歇一歇。” 聂峋满心亢奋, 精神也处在高度活跃的状态下,下意识想说‘我不累’, 但抬头对上她略略有些泛红的脸,这才反应过来——他不累,可穆大小姐会累啊! “嗯, ”见她还在拍手上的土屑, 马上起身,用受伤不怎么动的手,取了干净的帕子递给她:“大小姐用这个擦罢。” “哎!” 他受伤的胳膊一动,穆昭朝马上喊出声制止。 但已经晚了。 聂峋把干净的帕子递给她, 笑得一脸阳光:“胳膊真的没事了, 你看……” 说着他要当场给穆昭朝演示一个‘已经没事了’。 穆昭朝脸色大变, 瞪着她怒道:“你快住手!” 见她是真的紧张, 聂峋这才忙停下来,继续解释道:“真的没事了, 我刚刚就是想让大小姐看看, 别总把我当个病人, 我都快好了……” 穆昭朝撩起眼皮,又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当心着些!” 嗓音里都还带着怒火。 “还演示?”穆昭朝眉头皱起,没忍住又斥责了他一句:“真都好了,你刚刚自己一个人包菘菜怎么不成啊?还要我来配合着你?” 聂峋一怔,而后抿起嘴角,笑了。 她面上看着是很凶,但字里行间连同眼睛里,都是对他的关心,聂峋并没有惊慌,反倒很开心,也真的笑了出来。 穆昭朝一边接过帕子擦手,一边没好气道:“你还笑?” 聂峋一边抿唇轻笑一边点头应诺:“知道了,我会多注意的。” 瞧他这个样子,穆昭朝幽幽道:“我就是白操心。” “没有白操心!”聂峋马上正色,一脸认真地看着她:“我都记着的,穆大小姐对我的好我也全都记得!” 穆昭朝不过是想让他对自己的身体多上点心,多注意着自己的身体健康,也没要把他怎么样,他突然这么认真,像是在发誓一样,反而让穆昭朝有些自我怀疑——她刚刚是不是太严厉了些? 瞧着少爷绷起的嘴角,穆昭朝神色缓和了些道:“记得就好,走罢,回去歇歇,一会儿做个好吃的点心给你尝尝。” 聂峋迟疑片刻,这才又笑了:“好。” 因为要转身朝地头走,聂峋是跟着穆昭朝一块侧身的,这垂眸一笑,恰好就在转身的那一刻。 金色的傍晚余晖,落在少年白皙青涩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虽看不清眸色,但挺翘的眼睫还有眼角的弧度,透出的温柔和美好,已经足够惊艳。 穆昭朝在心里啧啧了两声,这一幕没让古小姐看到真是太亏了。 她看到,以她的画工,肯定能画出来这一幕的惊艳来。 可就算古小姐真的看到了这一幕,她去请求她帮忙画下来,岂不是怪怪的?哪怕她解释,只是因为欣赏美好,也会被怀疑出发点的罢? 算了算了,穆昭朝自己在心里先打消了这个念头。 真想画,等清闲下来,去跟古小姐学学工笔,到时候自己画好了,要是没这个天赋学不会,那就不画了,碰到他的时候,多欣赏一番,也成。 不过,明年这个时候,他就该被王府找回去了,到时候,想见他一面,估计都难了。 这般想着,穆昭朝又朝他看了一眼——趁着有的看,就多看两眼。 察觉到她的目光,聂峋抬头看过来,眉头微微挑起,笑得似皓月似清风:“大小姐还有吩咐?” 穆昭朝淡定地收回视线,一本正经道:“身体是自个的,平时好好照顾自己,别仗着年轻就不在乎,老了你会后悔的……” 她还没来得及吐槽自己现在怎么也这么絮絮叨叨,便先想到了另一件事。 他不会有老了后悔的那天。 因为那本大男主文里,他根本就活不到老了的那天。 穆昭朝眼皮狠狠抽了下,连带着心尖也有些微酸涩。 到时候看罢,多提醒他小心着些,以古小姐的事情来看,也不是不能逆天改命。 就是,古小姐和聂峋的情况还不太一样。 古小姐之所以能那么顺利,是因为她在那本火葬场文里,对主线剧情的参与度不高,开场就死了,后面就全是男女主两人的爱恨纠葛。 聂峋则是差不多贯穿了全文,后期大半剧情都是大男主和他这个大反派的龙争虎斗。 可以说,他也算是活到了那本书的最后时刻。 打败了他这个大反派,大男主才算完成了终极使命。 和古小姐,甚至和小陈将军,都是截然不同的情况。 想到这里,穆昭朝又有些头大。 注意到她眉头皱了起来,聂峋也下意识皱眉,以为她还是在担心他不听她的劝告,复又认真解释了一遍:“大小姐的话,我都有听,也都牢牢记在了心里,大小姐放心就是。” 同时在心里默默道,以后还是不要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了,免得让她担心。 可是……她在担心他欸! 这么一想,聂峋嘴角又止不住上扬,在到底要不要惹她担心和还想看她担心自己之间来回摇摆。 最后理智占据了上风——还是不要担心了,看她皱眉,他会心疼。 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穆昭朝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她偏头又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灼灼,清澈如泉,轻轻笑了下:“那就好。” 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再看。 聂峋也笑了笑,觑到她手中擦了手后的脏帕子,下意识伸手接过。 穆昭朝也没多想,便把刚刚他递过来给她擦手的帕子顺势给了他。 恰逢穆初元转头和桃枝说话,问她最近都跟着妹妹学会了哪些菜式,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但陈觉看到了。 他看了看聂峋,又看了看昭朝妹妹,最后还是把自己的想法压了回去。 聂峋是个聪明的。 昭朝妹妹更是聪慧过人,只有他蠢到表妹都有心上人了也没看出来,还是被表妹直接把话说破才知道,他就不多言了。 聂峋怀揣着激动故作镇定地把帕子收起来,一抬头就看到小陈将军,似乎在往这边看,等他凝神要查探时,小陈将军已经移开了目光,在跟穆大少爷说话。 聂峋微微挑眉,是错觉么? 他总觉得,小陈将军刚刚那个眼神别有深意。 “昭朝妹妹刚刚说的要给我们做的炸奶油,是这就要回去做了么?”见昭朝妹妹和聂峋走近,陈觉想了想,今天让昭朝妹妹费了不少心神,主动开口道:“有什么要做的,只管吩咐,我一身力气,可比一只胳膊无法使力的阿岭,好使唤多了。” 难得他肯主动,穆昭朝也没跟他客气,直接道:“还真有一事,非得小陈将军帮忙不可。” 陈觉原本颓丧的眼睛,微微亮了亮:“哦?是什么啊?只要能帮,我一定不会说一个不字。” 穆昭朝则幽幽道:“放心好了,小陈将军肯定能行的。” 穆初元也在一旁道:“明元可以,我自然也可以,妹妹是到底有什么事要做啊?” 穆昭朝走在前面,吩咐桃枝回去煮红豆,顺便把鸡蛋放到井水里先镇着,听到哥哥的话,笑着道:“也行啊,哥哥一块肯定会更迅速。” 聂峋刚要说他也可以,就被穆昭朝一个眼神制止:“先把你胳膊的伤养好再说!” 聂峋便把那句‘我也可以’咽了回去:“哦。” 回到小院子,跟着桃枝学的最快,也最机灵的竹意已经完全能上手了,见到大小姐众人回来,便利落地奉上了茶饮和糕点。 不止有大麦汁和奶茶,还煮好了珍珠放在白瓷碗里,大小姐等人若是想在奶茶里放珍珠,可以自行添加,这就罢了,还煮了一壶花果茶以供选择。 糕点更是除了青团和炸汤圆还有桃花酥和燕窝糕。 穆昭朝听桃枝说了,竹意聪明学的快,看到她端上来的这些茶饮糕点,夸了她一句:“怪不得桃枝也夸你聪明伶俐,这些都是你做的罢?” 竹意年岁不大,听到大小姐的夸奖,红着脸点头:“都是跟着桃枝姐姐学的。” “挺好的,”穆昭朝冲她笑笑:“去忙罢。” 桃枝日后也是要挑大梁的,等庄子运营起来,人多了,桃枝就得顾着大局面,不能再在这些茶饮糕点上关注那么多了,到时候就让竹意来负责好了。 瞧着是个聪明上进还很有责任心的小姑娘。 她其实对竹意印象不太深,还是桃枝跟她提了几次,她才多注意了些,倒也不是她目中无人,实在是庄子上太忙了,竹意她们这群小姑娘又是同一时间进的庄子,将近三十个人,除了年纪最小的月照和花林,其他人她都还没认全呢。 穆初元和陈觉两人喝了杯料加的足足的珍珠奶茶,又吃了几个炸汤圆和青团后,就撸着袖子问穆昭朝:“开始罢,要做什么啊?” 穆昭朝让丹若把盆和筷子拿过来,还有刚刚让她在井水里冰镇着的鸡蛋也拿过来。 穆初元看了看:“是要打鸡蛋么?” 这么多鸡蛋,做蛋羹? 虽然和想象中有些出入,但蛋羹也好吃!每次妹妹这边做的虾仁蒸蛋他都要吃上一大碗! “嗯,”穆昭朝给了哥哥一个肯定的眼神:“打鸡蛋,不过也不能算是传统意义上的打鸡蛋,说是打发蛋清更确切些。” “打发蛋清?”穆初元和陈觉同时发出疑惑。 打蛋就打蛋,只打蛋清,那看来不是蒸蛋羹了。 穆昭朝用湿帕子擦了手,从盆里取了两个鸡蛋,磕破皮后,把蛋清倒进干净的盆里,蛋黄则放进一边的碗里。 如此循环操作,打大概是个鸡蛋后,穆昭朝便停了手。 接下来就是打发蛋清,这么关键又艰巨的任务自然交给了小陈将军:“这样……” 她拿着筷子示意了下后,便把盆和筷子都递给了小陈将军:“就这样一直打一直打,沿着一个方向打,更把蛋清打发后,我让你停你就停。” 小陈将军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十分顺从地接过了盆和筷子——不就是打蛋清么,能难得到他? 而后穆昭朝又打了是个蛋清,交给了哥哥,让哥哥也像刚刚那样,打发蛋清。 穆初元看好友接过后那么轻松地用筷子打啊打,早就跃跃欲试了,终于轮到自己,他迫不及待接过来就开始展示他刚刚围观学的手法,打得飞快。 “不用打这么快,”穆昭朝道:“要打好久呢,这是个慢工细活,慢慢来,要不然容易后继无力。” 穆初元听完觉得妹妹话里有话:“要打多久?” 穆昭朝盘算了下:“两炷香的样子罢。” 陈觉和穆初元齐齐抬头看过来:“要打这么久么?” 虽抬头看过来,但手上动作依然没听,啪嗒啪嗒的筷子撞击瓷盆的声音,叮叮当当作响。 穆昭朝幸灾乐祸道:“怎么啦?后悔啦?” 陈觉笑了下:“那倒没有。” 穆初元也笑着道:“就是觉得,做法这么复杂,做出来肯定特别好吃!” 穆昭朝见他们如此上道便点了点头:“确实,口感非常独特。” 小陈将军下意识问了一句:“什么口感,昭朝妹妹先给形容一下?” 穆昭朝买了个关子:“等做好你就知道啦,先打罢,蛋清打不好,就没得吃了。” 换做是让她自己来打发的话,她宁远不吃,也不会打发蛋清的! 听她这么说,陈觉立马明了:“肯定很好吃!” 穆初元则不乐意了:“我妹妹做出来的东西,又不好吃的么?” 陈觉认真想了想,十分捧场道:“那当然没有。” 神色语气和上午来庄子上时,天差地别,仿佛又变回了曾经那个幽默风趣又靠得住的小陈将军。 但穆昭朝很清楚,不一样了。 因为他眼神再没了初认识时的少年青涩感。 人总归是要长大的么,也不算坏事。 穆昭朝就坐在一边吃着松子,看着两人叮叮哐当打蛋清,眉梢眼底都是笑意,就连嘴角都不自觉上扬。 聂峋原本在穆大小姐演示时也跟着学了下,很快就发现,这个活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便也放松了起来,跟着穆大小姐一起盯着。 她盯着穆大小姐和小陈将军两人。 他则假装盯着他们两人,实则偷偷注意着她的神色。 看着看着,他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穆大小姐似乎在等着看笑话。 亭子里就他们几人,整个庄子,除了那些女孩子们,也就他们几人,穆大小姐只能是看穆大少爷和小陈将军的笑话。 可…… 聂峋视线在穆大少爷和小陈将军身上来回扫了两圈,也没看出来,专心打发蛋清的两人会有什么笑话可以看。 如此他又疑惑地看了穆大小姐一眼。 她脸上看笑话的神色更明显了。 那就是他还没发现,他视线下移,落到两人手中正在快速打动的盆里。 蛋清有问题? 两人没问题的话,那就只能是现在正在干的活有问题了。 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聂峋还是充满了期待——能让穆大小姐这么兴致盎然,必然是很有趣的事情。 打发蛋清是一件看着简单实则很费力的事情。 要一直重复着一个动作,快速搅拌,十分考验臂力和耐心。 穆昭朝又不用打发,她自然优哉得很,中间还吩咐桃枝去配了个待会要用的淀粉和面粉二比一配比的粉。 还让竹意用小石磨,磨了些糖粉等会儿要用。 至于红豆沙馅,之前就做过,不用她多说什么,桃枝便都处理好了,也都团成了穆昭朝要求的红豆沙小圆球。 等着一切都安排好,穆初元和陈觉脸上终于冒出了细密的汗。 累也不是很累,就是胳膊有些酸。 两人可是习武之人,说句力能扛鼎徒手打老虎都不为过,竟然在这件小事情上,胳膊发酸? 多多少少感到些许丢人。 陈觉没吭声,主要是,他也觉得能忍,从小习武,又是武将世家,这点苦还吃不了了? 更何况,和那些相比,这也算不得什么。 穆初元也没觉得累,就是觉得有些磨人,忍不住问妹妹:“还要打多久啊?” 穆昭朝看了看两人盆里已经开始发泡发白的蛋清,笑着道:“快啦,再坚持会儿罢。” 话落,她笑着揶揄道:“怎么啦?撑不住啦?” 听出她话里的揶揄,穆初元没忍住笑出了声:“撑不住倒是不至于,不过……妹妹,你是不是就等着看哥哥笑话呢?” 穆昭朝笑着摇头:“当然没有!我是真的在关心哥哥和小陈将军。” 陈觉也听出来了,抬头看了她一眼:“当谁傻呢。” 穆昭朝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见她兴致勃勃这么久,就是为了看这一刻的笑话,聂峋嘴角也弯了起来——她可真可爱啊! 就为了看穆大少爷和小陈将军,出这个丑,兴致勃勃了这么久? 想到她刚刚盯着两人的表情,聂峋一时不查,也笑出了声。 陈觉和穆初元同时朝他看过来:“别笑了,等你胳膊好了,这活你也得干!” 聂峋还没说话,穆昭朝便道:“你们累了,就不知道休息一下么?” 陈觉和穆初元眸色一转,又看向她:“可以歇?” 穆昭朝乐不可支:“当然可以,稍稍歇一时片刻,也不影响的。” 陈觉马上放下筷子活动了一下肩膀:“现在才说,就是为了看我和你哥哥出丑的罢,啧啧,子帧,咱家妹妹不得了欸。” 穆初元也乐不可支,难得妹妹开心,就逗逗她好了,于是也道:“就是,还好这里没外人,要不然被别人瞧见了,我和小陈将军的一世英名可就毁于一旦了。” 穆昭朝笑得不行,等他们歇了片刻,再次开始打蛋清的时候,她才敛了笑说道:“好啦,等会儿让你们多吃几个。” 陈觉这才笑着道:“这还差不多……” 穆昭朝兀自又乐了会儿,一抬头就看到聂峋正盯着他笑。 穆昭朝挑挑眉,以眼神询问他笑什么。 聂峋嘴角的笑停了片刻,而后则垂下眼眸,继续抿着唇角无声地笑。 穆昭朝心道,看不出来,阿岭也这么腹黑呢…… 正想问他,桃枝说糖粉磨好了,还要不要准备别的。 穆昭朝在盘子里放了淀粉,把红豆沙馅球都放进去,滚了几滚,让馅料球表面都沾上一层淀粉,再看哥哥和小陈将军这边,蛋清已经打发好了,便喊他们停下:“我看看……” 雪绵豆沙还是她第一次做,桃枝并不懂,得她先做一遍,桃枝学会儿,以后再由她来做。 穆昭朝走过去,用筷子试了下,筷子可以在打发的蛋清里立住,便道:“可以了,不用再打了。” 不光是穆初元和陈觉,就连桃枝和丹若她们看着盆里打发好后,犹如厚厚的白云一般绵软又雪白的东西,脸上都是毫不掩饰的惊讶。 “蛋清居然可以打成这样!”桃枝厨艺最佳,也是最惊讶的那一个。 “世间万物都很是很奇妙的,”穆昭朝把刚刚已经按二比一的比例调好,也过一遍细筛的淀粉和面粉倒进打发的蛋清里,继续搅拌:“多尝试尝试,说不定就会发现不一样的美食。” 桃枝眼睛一亮,她突然受到了巨大的启发,又有大小姐的鼓励,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多试试各种做法了——兴许她就自创了个美食吃法呢? 穆昭朝这会儿也没有想到她的一句话,会让桃枝在厨艺上打通任督二脉,她正在把粉和打发的蛋清搅均,调成均匀的,有些像奶油一样的糊状后,便停了手。 陈觉在一旁问道:“不用打了么?我还有力气,还可以继续的……”他以为昭朝妹妹是怕他们真的累到,才喊了停。 “不用了,”穆昭朝又去调另一盆,说道:“再打,蛋清就硬了,这样做出来的口感会不好,这样子刚刚好。” 桃枝默默把这些小技巧记下。 等把糊调好,穆昭朝便让桃枝去烧油。 “炸雪绵豆沙最好用猪油,”穆昭朝道:“这样炸出来会更香,色泽也更白。” 更像棉花,当然了,也可以说更像云朵。 穆初元看着盆里果然像是一盆绵绵的雪一样的东西,期待道:“妹妹下午说的炸奶油是什么?” “也是这个,”穆昭朝道:“换个叫法罢了。” 穆初元笑着道:“妹妹懂的可真多。” 穆昭朝笑容微顿,但只有一瞬,很快便笑着解释道:“村子里日子过得都清苦,吃不到什么好的,就可着家里仅有的食材琢磨着做出些不一样的吃食,给清苦的生活增添点颜色。” 穆初元笑容顿住。 穆昭朝又道:“这就是我自己摸索出来的……”当然不是,这不过是她生活的世界里很常见的一种做法,但未免日后被人发现什么,干脆揽到自己身上,说是自己琢磨的,谁还不需她动脑子么? 这般想着,穆昭朝笑得更得意了些,看着哥哥:“我厉害罢!” 穆初元顿住的脸,在接到妹妹求夸奖的得意小表情时,努力扯起嘴角笑着点头:“厉害,妹妹是最棒的。” 陈觉则是看了还有一眼,他很确定,他刚刚并没有看错,子帧笑容顿住的那一刻,他眼睛红了。 想到今日家中下人和他说,子帧是昨天晚上戌时后去府上找他的,这么晚了,他去找自己什么事? 再想到昨日平昌伯夫人和穆二小姐来了庄子上的事,一直沉浸在自己情伤中的陈觉,后知后觉意识到,子帧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不用问他也能猜到一些儿,肯定是跟昭朝妹妹有关。 当着昭朝妹妹的面他也不好问什么,等会儿走的时候再找机会问他好了。 穆初元和陈觉到底是两个勋贵出身,锦衣玉食长大的矜贵公子,都没觉出穆昭朝这话里的不对劲,但同样活得清苦艰难的聂峋,却觉察到了。 穷苦人家,日子过得艰难,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哪里会有多余的食物,供自己琢磨出新花样呢? 别看这蛋清打发起来这么简单,就是一个不住搅打的动作,但要琢磨出来,必然十分不易。 尤其鸡蛋还那么贵,穷苦人家里有一个鸡蛋都珍贵得不得了,哪里舍得拿出来这么琢磨? 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平昌伯府的时候,她自己琢磨出来的。 只有像平昌伯府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才能这般。 那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啊? 为什么要骗穆大少爷? 怕他难过心疼,不让他知道,她之前在平昌伯府遭遇的事么? 聂峋嘴角原本一直挂的笑,满满收敛,直至消失…… 他看着正低头笑得比着春日的夕阳还要温柔的穆大小姐,眉心轻轻蹙起。 眼底更是涌上心疼——她之前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啊? 不是好奇,只是单纯的心疼她。 “好了,”穆昭朝把红豆沙馅球随手扔进打发的蛋白里,抱着盆就往小厨房走:“可以开始炸了。” 这会儿油的温度估摸也刚刚好了。 “炸雪绵豆沙油温不宜过高,”穆昭朝一边走,一边对桃枝道:“小火慢炸就好。” 等她要收回视线时,就看到哥哥和小陈将军全都跟了过来,不禁乐道:“你们跟着做什么?” 穆初元笑笑:“好奇,就想看看这样怎么做,也想着知道炸出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陈觉也道:“嗯,十分好奇。” 穆昭朝颇有些无语,然后就看到聂峋也跟在了两人身后,她无奈地笑了笑:“那好罢,等会儿都离得远一些,小心热油溅到你们身上。” 得了她的首肯,三人纷纷点头。 穆初元和陈觉面上带着好奇和期待,聂峋神色却十分复杂。 他并非不期待她等会儿要亲手给他们炸的雪绵豆沙,他只是……很心疼。 哪个千金大小姐,又会下地种菜,又能下厨做这么多吃食? 还那么多旁人不晓得的吃法。 小厨房空间本就不大,穆昭朝外加桃枝,还有烧火打杂的两个女孩子,外加穆初元陈觉还有聂峋三人一进来,登时显得十分拥挤。 还好他们三人也识趣,就在门口的位置远远的看着,没往前凑给她们添麻烦。 油已经热了,穆昭朝拿了个铁勺,对着盆里的红豆沙馅球,手腕一歪,连同红豆沙球还有打发的蛋白,就舀了满满一勺,还冒着尖尖。 众人便看她很随意地把勺子里的东西往油锅里一放,一个圆墩墩又饱满的云朵,便飘在了油锅里。 众人:“——!” 然后,就看到她一舀一放,又是一朵,一舀一放再一朵……很快油锅里便飘满了白生生胖墩墩云朵一样的东西。 穆昭朝舀了一勺热油,淋在锅里那一朵朵上面:“淋热油可以帮助快速定型,一定不能再刚入锅时就淋热油,这个时候表面都还没有定型,一淋热油就开花了……像现在这样,一淋上,热油就滑了下来,刚刚好。” 淋了一遍热油后,穆昭朝又用勺子给它们翻面:“炸得时候注意勤翻面,不要炸老了……这样子,微微黄就是有些老了,不过若是用菜籽油炸的话,是会有点发黄,用猪油就会更白一些……微微黄倒也不妨事,但不能太黄,太黄就是炸过了。” 话音刚落,她便换了笊篱,把锅里的一朵朵全都捞了上来,控油的时候,抬眼看向门口的三人,笑着道:“再撒上糖粉就可以吃了,可以出去了。” 穆昭朝把这一盘刚炸好的放到盘子里,让已经看了一遍学的差不多的桃枝继续炸剩下的,撒上一层糖粉,端着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三人还在那儿站着,穆昭朝抬眼,哭笑不得:“还不走啊?喜欢看炸东西啊?那你们继续看,我自己去吃了……” 说着就要绕过他们。 穆初元和陈觉回神,忙一边让路,一边道:“没有没有,这就出去……这就炸好了!真好看!” 确实很好看。 尤其是撒上一层糖粉后,就更好看了。 “雪绵豆沙……”陈觉轻声琢磨了遍这几个字,道:“名字也好听。” 穆初元吞了吞口水,无不得意道:“那可不,我妹妹做出来的,自然是最棒最好的。” 穆昭朝打断了他们对她的夸赞:“快吃罢,有些烫,注意别烫到。” 穆初元和陈觉便一人拿了一个,外皮摸着就酥酥的,咬一口,两人脸色直接就变了。 外皮薄薄的一层,极酥脆,但内里却是绵软极了! 真的像是在吃云朵一般——虽然他们并没有吃过云朵,连摸都没摸到过,但这种感觉,真的很附和他们对云朵的想象。 见他们这样,穆昭朝笑着捏了一个,也小口小口吃着。 许久没做过了,今日做的还挺成功。 味道也很不错。 刚吃了两口,抬眼就看到聂峋微微蹙着眉头,并没有吃,而是直勾勾看着她。 穆昭朝怔了一下,以为他是觉得这东西做起来费事,不好意思事,便冲他笑了笑:“阿岭,你还站着干什么,快过来吃啊,还挺好吃的。” 陈觉已经吃完了一大半,在旁边唏嘘道:“何止是还挺好吃啊,简直是人间极品!” 说着他把手里的那点儿吃完,又拿了一个。 见聂峋还不动,穆昭朝冲他招了招手,还用眼神示意他快点吃。 聂峋这才心思复杂地拿了一个。 摸着就知道很好吃,又酥又软。 尝了一口,确实和想象中,哦不,比想象中还要好吃,可…… 他吃着雪绵豆沙,抬头又看了一眼,正笑得世事无扰的穆大小姐,更心疼了,眼神也更复杂了。 穆昭朝见他吃了,笑着问道:“吃着怎么样?” 聂峋勉强勾起嘴角,笑着点头:“嗯,很好吃。” 穆昭朝眉心动了动:“烫到了么?怎么笑得这么……奇怪?” 聂峋马上调整面部表情,笑得更真切了些:“没有,就是太好吃了,被惊到了。” 没有烫到,只是太心疼了,以至于表情有些外露。 穆昭朝觉得有些不对,她盯着他看了看,突然瞥到他吃着吃着朝自己投过来的一眼,眼神很是复杂。 穆昭朝:“?”他这个眼神,怎么这么诡异,难不成是发现了她身上的秘密? 想到聂峋在书里的智商是和大男主同级别的,她不禁在心里给自己提了个醒——以后在他面前,还是要低调收敛些,免得真被他看出什么来。 并不知道自己被穆大小姐在心里打上危险符号的聂峋,一边吃着雪绵豆沙,一边心疼得心口都在泛着疼…… 作者有话说: 心疼的心都快化了的阿岭:呜呜呜呜阿棠到底经历了什么啊o(╥﹏╥)o 阿棠:得离阿岭远着点!Σ(⊙▽⊙' 感谢在2023-02-08 23:53:24~2023-02-09 23:5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515600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泛舟 115瓶;紫 水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幽怨 ◎全身上下都洋溢着不可名状的欢喜◎ 等众人品尝完雪绵豆沙, 也该准备吃晚饭了。 见小陈将军和哥哥吃完后,神清气爽, 穆昭朝想了想, 正好人都在,刚刚也‘悉心’教了一番打发蛋清,不如一鼓作气再做点别的好了。 于是, 她又让桃枝提了一篮子鸡蛋出来。 “再打点蛋清罢,”穆昭朝笑着对哥哥和小陈将军道:“吃饱了刚好有力气, 也能帮助消化。” 穆初元马上就自觉地把盆拿到自己面前, 还抽了一双干净的筷子, 并递给了好友陈觉一双。 陈觉接过筷子,乐了:“感谢昭朝妹妹给我和子帧找了个这么好的消食办法呢。” 说着自己也拿过了一个干净的盆, 准备开打。 穆昭朝示意桃枝和竹意打鸡蛋,听到小陈将军这话,更是乐不可支。 穆初元倒是很开心:“打就是了, 又不累, 怎么还挑剔上了……等会儿是要做什么?还是炸雪绵豆沙么?” 这东西虽然费事,但口感不错,就是凉了后,口感差点, 得趁热吃, 这就不能放了, 要不然揣几个, 可以在不能到庄子来的时候吃,多好…… “不炸雪绵豆沙了, ”穆昭朝吩咐了丹若去取牛乳和白糖来, 回哥哥道:“晚上吃点易消化不油腻的。” 不炸雪绵豆沙也要用到这么多鸡蛋清? 穆初元很好奇, 陈觉也很好奇,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道:“那是要做什么吃?” “蒸个糕点罢,”穆昭朝道:“蒸的口感更松软些。” 话落,抬头看着他们,笑着道:“等会儿做好了不就知道了。” 两人于是不问了。 反正妹妹/昭朝妹妹做地吃食都很好吃的,当然就算不好吃,他们也会夸好吃! 相比着傍晚时炸的雪绵豆沙而言,蒸蛋糕就简单多了。 蛋清由穆初元和陈觉两人帮着打发,穆昭朝则是调蛋黄液,一边调一边教桃枝还有正好在一旁的竹意。 蛋黄中加入牛乳、菜籽油还有白糖,充分搅拌,直至白糖融化蛋黄也成粘稠均匀的乳化状态,再把面粉过筛后,加进蛋黄液里,这里用锅铲或者别的体积大一些的工具把面粉以切入的方式和蛋黄液混合均匀,而不是转着圈用筷子搅拌。 这样子切入式拌匀,蒸出来的蛋糕口感更好。 这边哥哥和小陈将军打发蛋清的时候,适时把白糖分次放进去,继续打发,直到打发成傍晚时候那样,筷子能立住不倒,然后用铲子把打发好的蛋白分多次,铲进刚刚调好的蛋黄面粉液中,还是和加面粉时一样,用切入的方式拌均。 这个时候,就可以烧水。 把蛋黄液和打发的蛋白混合均匀后,转移进干净,内里擦了一层油的盆中,稍稍平整些,便可上蒸笼,开始蒸,要注意是水开上锅蒸。 因为人多,所以打发的蛋白也多,足足装了三个大汤盆,有一盆,穆昭朝在上面放了一层红枣。 蒸的话,大概是两炷香的时间。这个时间就可以准备晚饭了。 因为中午吃的自助餐,因着新奇,众人都吃了不少,再加上中午的饭菜确实很丰盛,晚上可以吃稍微爽口些清淡些的。 穆昭朝自己中午吃得也有些多,再加上等会儿还有蒸蛋糕吃,晚上就想吃点辣口的。 虽然辣椒苗尚在茁壮成长,还没有结出辣椒,但之前试过的用茱萸藠头还有蒜和葱麻椒这些调出来的辣味倒也还可以。 她想了想,便对亭子里的众人道:“晚上吃个小凉虾罢。” 再做几个爽口小菜蒸点萝卜饼子,正正好。 这么一想,她自己先来了兴致。 在庄子上吃什么,向来是穆昭朝说了算,尤其她每次做出来的吃食都是又新奇又好吃,自然更加以她话的为准。 她话音刚落,穆初元便附和道:“好啊。” 聂峋也道:“那我去抓虾罢,趁着天还没黑。” 上午的时候虽然抓的虾不少,但因为庄子上今日人多,有家山庄的虾不止鲜嫩,还自带甘甜,哪怕只是简单的清蒸白灼,都十分受欢迎。 要说今日这顿自助餐最受欢迎的菜色,白灼虾绝对占据一席。 基本上,蒸一大盘,刚出锅端过来,不片刻就空盘,直到最后,抓的虾全都上锅上桌吃完了,才算作罢。 一听穆大小姐说晚上想吃‘虾’,聂峋以为她是中午因着人多大家都爱吃那道白灼虾,没吃到多少,想吃了,便主动提出这就去抓来。 ——早知道上午的时候就多抓些了。 他刚起身,穆昭朝便笑着道:“此虾非彼虾,不用去抓,坐着歇歇罢,今日也跟着忙了一天了。” 聂峋以为她是怕他一只手不方便:“不是要吃虾么?中午的已经吃完了。” 穆昭朝笑了:“刚说了啊,不是那个虾,是自己做的,形态像虾而已,不是塘里的虾,我等下做出来,你就知道了……坐着罢,不用你忙了。” 见他还想过来帮忙,穆昭朝便喝止住他:“歇着就行,晚饭就吃的简单点,中午吃多了,正好清清口。” 以前,陈觉还信昭朝妹妹口中的‘随便吃点’‘吃简单点’,现在他是完全不信了。 旁的菜不说,就这个蒸蛋糕,已经不在‘简单’的范畴,而且他很是期待。 别说还有个一听就很好吃的‘小凉虾’,就是没有,只吃刚刚的蒸蛋糕他也开心。 这边说完,穆昭朝便去准备了。 说是小凉虾,其实就是凉粉。 用淀粉做的,只不过是做出来的样子像小虾米一样。 做小凉虾用豌豆淀粉比较好,做出来会更清透些,豌豆淀粉和清水一比五的比例搅拌均匀,里面可以放些许盐,这样做好后,口感会更劲道一些,都搅拌均匀后,倒入锅里,大火,边加热便用勺子搅拌,一直煮到锅里的豌豆淀粉呈现半透明的状态,且粘稠了,等到锅里开始冒大泡,就煮好了。 取一大盆干净的凉水,把锅里煮好的豌豆淀粉,慢慢倒进漏勺,轻轻抖动漏勺,让煮好的淀粉糊糊从孔隙中漏下去,掉进凉水里,凉水一冰,便形成了水滴状也有点像小虾米一样前头大后面拖个小尾巴的凉粉。 等都弄好,直接从凉水里把‘小凉虾’捞出来,控干水分后,便可以调味。 加入用茱萸藠头等调的辣汁,再加上蒜末盐酱油醋等调味,再加点麻油,最后再加上葱花和芫荽,搅拌均匀,一碗酸辣爽口的小凉虾便做好了。 调好后,穆昭朝便让丹若端着这盆她刚刚亲手做亲手调好料汁的小凉虾出去,走的时候吩咐桃枝:“豌豆淀粉多着呢,你刚刚也看会了,想吃的话,就多做点,给她们也都分一分,今日都辛苦了。” 女孩子们今日又是接待客人,又是维持秩序,又是下地干活,还要跟着古小姐上课读书识字,确实挺忙。 桃枝当然知道大小姐的意思,马上应下。 虽然小凉虾做着简单,她也没有先去做这些,而是先准备大小姐和大少爷等人的晚饭。 她们这些下人,什么时候吃都可以的,大小姐心地善良,她们可不能不懂规矩。 中午的鱼盆里还有一条正在甩尾巴,桃枝便把这条鱼也处理了,大小姐说晚上吃清口些的,就清蒸好了。 又和面,切了萝卜丝,蒸了两笼屉大小姐想吃的萝卜丝饼。 蒸萝卜丝饼关键是面要和的不软不硬,擀成稍薄但比饺子皮厚一些的面皮后,先洒上盐和五香粉,再抹上一层油,然后把切好的萝卜丝铺上面皮,卷起来后,切成一个一个,开水上锅蒸一炷香的时间,便好了。 然后又炒了两盘青菜,还有春笋肉片,炖了个清淡但又以鲜味为主的白菜鸡蛋豆腐汤。 因为小凉虾是辣口的,桃枝还煮了一锅汤圆。 都做好后,蒸蛋糕也可以出锅了。 一顿简单却又不简单的晚饭便做好了。 穆初元和陈觉看到穆昭朝刚做好的小凉虾,还没吃,就赞不绝口。 主要是卖相太好看了。 晶透好看,再趁着葱花和香菜的绿,色泽上就极有食欲。 更别说精心调出的酸辣口,闻着就更有食欲了。 “这就是小凉虾啊?”陈觉凑过来了些,眼睛直勾勾看着:“昭朝妹妹太厉害了,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穆初元也道:“还挺好看的。” 穆昭朝没他们这么‘没见过世面’一般惊叹,她本就想吃了,舀了一勺,小口小口吃着,一边点点头道:“确实卖相好,你们不尝尝么?味道还挺不错的。” 穆初元和陈觉闻言便也不再多说,各自端着碗吃了起来。 “唔!” “好吃!” “真的好吃!” 穆初元和陈觉两人像是说相声一般,你一句我一句,一边吃一边夸。 穆昭朝提醒聂峋:“有点辣,这个你就先别吃了,影响伤口恢复,等伤养好了,你要想吃,再做给你吃好了。” 聂峋不重口腹之欲,听她这么说,不禁想起了自己偷吃炸汤圆被她发现的事, 他稍稍怔了下,而后红着耳朵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大小姐的话我一直谨记。” 穆昭朝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心道,你知不知道我会不知道?都让我发现了!还说谨记! 不过,想着他受着伤,还忙了一整天,这会儿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们吃,穆昭朝倒也没说他什么,而是笑着安抚了他一句:“等会儿的蒸蛋糕,软糯不油腻,还好消化,你可以多吃一点。” 聂峋点点头,微垂眼眸时,利用暮色和眼睫,把眼底的情绪都给完美地掩藏了起来——她会的越多,他就越是心疼。 哪家千金大小姐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啊? 偏偏穆大小姐样样精通。 虽然明白那些都是她过去的经历,已经过去了,他无力改变什么,就算那个时候就知道,他也不能帮到她什么,但这也不妨碍他心疼。 就在几人正大口大口美滋滋吃着小凉虾时,蛋糕奶香甜滋滋的味道便从厨房散发出来,不片刻,便弥漫了小院子。 “这是在做什么?”陈觉抽了抽鼻子,抬头看了眼:“好香啊!” 穆初元想到什么,转头看着妹妹:“是蒸蛋糕么?” 穆昭朝笑着点头:“是的,哥哥猜的真准。” 陈觉顿时就觉得,自己小凉虾吃多了。 这个蒸蛋糕闻着就好好吃的样子,可他小凉虾吃了四碗,整整四碗啊!他都快吃饱了! 可让他放下手里酸辣爽口,吃一碗还想再吃第二碗的小凉虾,他又有些舍不得。 就这么纠结的功夫,桃枝便端了刚出锅的蒸蛋糕出来:“大小姐,蒸蛋糕好了。” 穆昭朝放下手里的碗,指挥着桃枝用刀把从汤碗里倒扣出来的一整个蒸蛋糕切成小块。 穆初元和陈觉也放下了碗,并且十分自觉地凑了过来。 “剩下那两个也都切一些,”穆昭朝道:“好了……可以吃了,都自己拿罢,有点烫,注意不要烫到手,这边有筷子和碟子……” 话音刚落,穆初元和小陈将军便已经利落地把碟子拿在了手里,并学着穆昭朝的样子,加了一块热气腾腾的蒸蛋糕放到碟子里。 穆昭朝看了眼几乎是和她同时完成夹蛋糕这一动作的哥哥和小陈将军,不禁愣了下——有这么迫不及待么? 她看了看沉浸地咬了一口蒸蛋糕,而后露出惊艳的表情的两人,笑了。 “吃着怎么样?”穆昭朝笑着把手里夹好蒸蛋糕的碟子递给一只手不太好操作的聂峋,看着哥哥和小陈将军,乐不可支地闻道:“口感如何?” “好吃!”哥哥率先给出肯定答复。 是真的好吃,并不是因为这是妹妹做的,他才盲目地说好吃。 松软香甜,奶香味十足,主要是口感十分绵滑,入口即化,长这么大,他还从未吃过口感如此松软的糕点。 陈觉也在吃了一大口,把嘴里的蒸蛋糕都咽下去后,冲昭朝妹妹竖起大拇指:“很棒!真的很好吃!昭朝妹妹出手,果然不同凡响,要我说,满京城也找不出做糕点手艺能比好的人了。” 穆昭朝倒是不太在意这个,她只在意做出的东西好不好吃。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就懂了,她也从不盲目自信。 “好吃就行,”她笑了笑道:“好吃就多吃些,蒸蛋糕不油腻,也好消化,多吃一些也无妨。” 话落,她这才看向聂峋。 见聂峋坐在那儿,看着自己面前碟子里那块蒸蛋糕并没有动,穆昭朝疑惑道:“阿岭怎么不吃?不喜欢么?” “没有不喜欢。”聂峋马上抬头,认真道。 就是太喜欢了,舍不得吃掉。 ——这可是穆大小姐亲手做的,亲手夹给他递给他的呢。 吃了,就没有了。 如果可以,他都想供起来。 但在穆大小姐怀疑地目光下,他只能拿起筷子尝了尝。 原本他就预料到了,这个蒸蛋糕一定会很好吃。 但没想到会这么好吃。 见他眼睛都亮了,穆昭朝笑着道:“蒸蛋糕做的多着呢,喜欢吃就多吃点,这个你可以多吃。”等会儿走的时候,再给打包点,和炸的东西不一样,蒸蛋糕可以放,凉了也很松软,只不过口感没有刚出锅时那么好吃罢了。 但,蒸蛋糕可以在蒸笼上加热,相对来说,存放还是挺便利的。 聂峋不知不觉间已经把碟子里这一大块蒸蛋糕吃完了,抬头时正好看到穆大小姐也朝他看过来。 见她示意自己,想吃就自己夹了继续吃不用客气时,他嘴角微微抿起,暮色四合下,眼睛里都是细碎的星光。 穆昭朝口中的这顿‘简单’的晚饭,成功又让众人吃撑了。 吃饱了后,情绪就会放松满足许多,一个人的总体精力总归是有限的,放在吃上多了,被满足了,就不会那么悲伤了。 所以用美食治愈情伤,也是有一定依据的。 至少陈觉这会儿就没再像上午来时那么悲痛自抑了。 明日正好时逢休沐,说好了明日去离庄子最近的东苑马场后,穆初元和陈觉还有聂峋也该走了。 原本穆昭朝是打算让聂峋在庄子上住几日的,但小陈将军突遭情变,情绪上比较低沉,穆昭朝便没再提,并私下里告诉聂峋:“这几日你多盯着些小陈将军,免得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暂时就辛苦下,不过,你可以不用来庄子那么早,也不用来那么勤,好好养身体才最重要。” 好不容易靠着受伤的胳膊才让穆大小姐生出留他在庄子上住的念头他还很开心很期待的聂峋,听到这话,只觉得一道晴天霹雳,天都要塌了。 他期待了好久——一整天。 现在因为小陈将军……好罢,小陈将军确实也有点惨,多盯着他点本也是应该。 “嗯,”他略略低沉地点头:“我会留意的,庄子也会天天过来的。” 说着他笑了笑:“我真的不累,穆大小姐放心好了,我其实身体挺康健的,没有那么弱。” 穆昭朝不信任地上上下下打量他。 身子没那么弱? 是,比着刚认识那会儿,是好了一些,但要说没那么弱,穆昭朝头一个不答应。 不过他本就是大反派的设定,身体底子好,恢复快也属寻常。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穆昭朝道:明日骑马…… “骑马是可以的,”聂峋忙道:“我一只手完全足够。” 穆昭朝想了想,过去也行,总闷着,他又一直忙了那么久,过去权当放松了,便点了点头:“行,但是记住一点,不要逞强,不舒服就歇着,没有人能会笑话你。” 聂峋笑着应下:“好。” 交代完这件事,穆昭朝便让桃枝把刚刚吩咐她又油纸包的蒸蛋糕拿过来。 穆初元、小陈将军、聂峋,三人一人一份。 有陈觉和穆初元两人帮忙出力,晚上蒸了很多,穆昭朝便给他们拿的也多。 “这个可以稍稍放放,”穆昭朝道:“带回去可以当宵夜吃,也可以当早饭吃,吃之前条件允许的话,可以在锅上蒸一下加加热,口感会更好一些,若不是来不及加热,直接吃也行,记得吃不完的要用油纸包好,免得没了水分干巴了就不好吃了。” 说完又把装好的青团递给三人:“青团也给你们准备了些,都带着罢。” 本就想通了只有一点点伤感的陈觉,看到昭朝妹妹给他带了这么多吃的——虽然三人都有,但他还是很开心。 “谢谢昭朝妹妹啦。”他笑着接过,并道谢。 穆昭朝随口回了句:“客气。” 然后便跟他们挥手,准备目送三人离开——入夜了,她不送到庄子外,就在院子门口送他们。 穆初元拎着手里的吃着,冲妹妹眨了眨眼:“明天给你个惊喜。” 穆昭朝一眼就看出,哥哥是要送自己马儿,但还是很期待地道:“我等着。” 穆初元笑了:“嗯。” 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好让妹妹能好好休息。 聂峋迟疑了片刻,也转身要跟上穆大少爷的脚步。 两人刚转过身跨出一步,就注意到身旁的陈觉,没动。 穆初元和聂峋朝陈觉看了一眼。 没等他们疑问,穆昭朝便看出了小陈将军是有话想跟她说,瞧着还很难为情的样子。 她笑了笑:“小陈将军是有事要同我说么?但讲无妨。” 陈觉犹豫片刻,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一脸坦荡地笑着看着穆昭朝,道:“昭朝妹妹刚刚是不是还剩了些雪绵豆沙?” 虽然下定了决心,但是要开口讨吃的,张开嘴后,还是有些难为情。 穆昭朝马上笑了:“有啊,小陈将军还没吃过瘾呀,那怎么不早说,我这就让人给你包起来,就是雪绵豆沙最好是吃刚出锅现炸的,凉了后口感会差很多,也不好再回过加热。” 见昭朝妹妹这么热情还这么好说话,陈觉也没那么难为情了:“我、我是想拿过去给表妹也尝一尝。” 穆昭朝笑容顿了下,抬头对上他释然略带伤感的目光,而后再次笑了笑:“可以的啊。” 她能理解小陈将军这种行为。 真的喜欢一个人,是会有些卑微,但更多的也是想她好吧。 陈觉见昭朝妹妹似乎误会了自己,笑着解释道:“是因为之前我写信有跟表妹说起过昭朝妹妹庄子上的美食,还承诺过等她回京就带她来品尝,现在看……其实我带过去给她品尝也是一样的,总不能违背诺言啊。” 很敞亮。 做人敞亮。 爱的也很敞亮。 穆昭朝其实挺欣赏小陈将军的。 只不过他命中注定不会和俞三小姐有结果,有缘无份,没法子的事情。 不过他这样好的人,应该会遇到珍惜他的女孩子的。 和那本天降文里的结局相比着,小陈将军现在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想到这里,她笑了笑:“当然可以的,你、你等着啊……” 说着,她转身亲自回去给小陈将军打包。 不止雪绵豆沙,还有青团和炸汤圆,都给包了一包。 “喏,”她把打包好的点心,都递给小陈将军:“一样一份,炸汤圆和雪绵豆沙可以让她稍稍在油锅里加热一下再吃,味道会更好一些,当然不加热也能吃的。” 看着被包的整整齐齐,明显很重视的糕点包裹,陈觉心里有些触动。 昭朝妹妹总是这样子,很照顾身边人的情绪还有感受。 能蹭着子帧的面,跟昭朝妹妹做朋友,是他的福气。 他接过,抬头,笑着郑重道了谢。 穆昭朝本想说,若是哪天相带俞三小姐来庄子上也可以的,但想了想,她还是没说出口。 相爱过的人,做不成朋友。 尤其一方还用情至深。 若是普通的情侣,穆昭朝可能会帮着出谋划策,看看还能不能挽回,小陈将军和俞三小姐就算了。 再掺和进去,会害了小陈将军。 毕竟主角光环也不是吃素的。 慢慢淡了对两人都好。 三人转身刚走了几步,就听到另一边,住着那些丫鬟们的院子,传来了欢呼声。 是穆昭朝刚刚让给她们加的一餐小凉虾送过去了。 众人欢欢喜喜地准备吃加餐,一边欢呼一边不住夸赞大小姐。 陈觉听到动静,又笑了下。 不光做昭朝妹妹的朋友幸福,跟着她的这些女孩子们也是幸运至极。 月钱不短,还有奖金,还安排了女先生教习她们识字读书,虽然女先生的这份工作有昭朝妹妹为了留下她临时安排的意思,但到底结果摆着,纵观整个京城,又有几家会特意教习府中的丫鬟侍女读书识字的? 昭朝妹妹跟旁人真的很不一样。 他实在想不出,什么样的才俊能配得上昭朝妹妹。 以子帧护妹妹护得这般心切,当眼珠子一样护着的心态,怕是谁都看不上罢? 正思绪乱飞着,眼角的余光突然注意到了落后自己一步的聂峋。 他眸色轻动。 聂峋这更不行啊! 子帧肯定不会同意的! 说的再好听都没用,哪怕聂峋真的打出军功,坐到子帧现在的位置,子帧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不对,应该说,聂峋压根就在子帧的考虑范围内。 不过,从他的观察来看,聂峋也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他估摸就是和自己现在的心态一样,倾慕守护,并没有再做他想。 这样似乎也不是不行。 之前他还有跟子帧讨论过,有个愿意拿命护着昭朝妹妹的人,对昭朝来说,是好事。 这般想着,陈觉的目光又变了变。 察觉到小陈将军的目光,聂峋抬头。 两人视线相对,陈觉正想若无其事收回视线时,突然感觉到聂峋看自己的目光里,似乎带着幽怨。 幽怨? 他在幽怨什么? 聂峋确实因为小陈将军,而不能住在庄子上,有些幽怨。 但见小陈将军这么看着自己,他还是很平静地问道:“小陈将军是有话要同我说么?” 陈觉摇摇头:“没有,就是想到半个月后,营里会举办一年一度的骑射大赛,拔得头筹,会获得西山大营第一勇士的称号,还会有奖励,你这段时间好好养着,别耽误了比赛。” 一听有奖励,聂峋便眼睛一亮:“我会的。” 看着他充满斗志的样子,陈觉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转过头,他看了眼天上的月亮,有希望,有奔头,真好。 等他们离开后,穆昭朝目送了一会儿,便也回了院子。 刚踏进院子,还没走到正屋,就听到虚空中传来的叮一声。 灵泉刷新了。 穆昭朝一喜,翘首以盼等了一个月,终于等到了这滴灵泉。 若是现在直接给聂峋用了,他胳膊上的伤,还有一些常年残留下的病痛,就能完全恢复了。 这个念头刚起,还没来得及开心,就被穆昭朝的理智又给按了回去。 不能这个时候用, 垃圾系统给的灵泉,限制太多。 一个人用过一滴后,再用的话,灵泉在个体身上的效力就会大打折扣,只能发挥一半作用。 就是说如果现在为了这点小伤给聂峋用了,那么等到后期他快死了的时候,再给他用,只能救回他半条命。 这就很亏。 性价比太低。 穆昭朝站在那儿想了一会儿,彻底打消了这个打算。 这点伤,都经了齐老太医的手,恢复肯定是没问题,灵泉还是留着日后紧急时刻救命比较保险些。 打定了注意后,穆昭朝便也没再这件事上继续纠结。 当即便去了庄子上在花圃边上早就做好的标记点,把这滴新刷新的灵泉用了。 丹若和桃枝都习惯了大小姐时不时夜里就会去菜地花圃看看的习惯,跟着过去并不觉得哪里异样,反而都对明日去马场骑马很好奇。 “等过几日,”穆昭朝想了想,笑着道:“就在庄子上也养几匹马,你们也可以学着骑。” 车轨见好后,需要马儿来拉,庄子上自然要养几匹马,让她们方便的时候学一学,有急事要传信也好,或者别的什么事也好,总归能方便些。 丹若和桃枝听到大小姐这么说,震惊地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在月色下欢呼了一声。 没想到跟着大小姐吃香的喝辣的不说,学到了那么多东西,现在大小姐还愿意让她们学骑马。 大小姐肯定是仙女下凡罢?! 两人又开心又激动,回小院子的路上,笑就没停过。 这也导致了这一晚,除了穆昭朝,庄子上的其他女孩子,都激动地很晚才睡着。 丹若和桃枝毕竟年岁也不大,稍稍激动过了些,睡得尤其晚,但因着第二日要陪大小姐去马场,两人还是亢奋地早早就起了。 刚做好早饭,穆昭朝便看到哥哥和小陈将军还有聂峋一块过来。 哥哥手里还牵了一匹通体雪白的小马驹。 山间雾气和晨曦的光芒下,落在小马驹雪白不染尘埃的毛发上,犹如拢了一层神圣的光环。 又神圣又有些仙气。 穆昭朝脸色一下就变了。 她早饭也没兴趣吃,便过来围着这匹小马驹打量。 个头小是小了点,但一点儿都不妨碍它的美! 实在是太美了! 她一靠近,小马驹居然就探头过来想蹭蹭她。 穆昭朝开心地看着哥哥:“这是送给我的么?” 难得见妹妹第一次这么主动问起礼物,看来这匹小马驹他选对了。 “是的,”穆初元摸了摸小马驹的脖子,看着妹妹摸着它的头和它互动,笑着道:“它很喜欢妹妹。” 穆昭朝看了哥哥一眼,笑容愈发浓烈:“我也很喜欢它!” 话落,她又道:“谢谢哥哥的礼物!” 穆昭朝整个人神清气爽全身上下都洋溢着不可名状的欢喜,看着妹妹这样,穆初元这个送礼物的人更开心:“你喜欢就好,跟哥哥还用说什么谢。” 他嘴上这么说,但听到妹妹这由衷的开心和感谢,嘴角还是不住上扬。 “它叫什么名字啊?”穆昭朝摸着它油光水滑的鬓毛,又在它的大脑袋上轻轻贴了贴,问哥哥。 穆初元:“还没有名字,既然是妹妹的了,妹妹给它起一个就是。” 穆昭朝满眼星星地看着又帅又美又神圣的小马驹,摸了摸它的脑袋,笑着道:“那就叫小白罢……小白,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了……” 听到她起的这个名字,穆初元和陈觉下意识看了对方一眼,但很快又都会心的笑了。 只要妹妹喜欢,起什么名字都可以。 穆昭朝爱不释手地摸着小马驹的脖子,又摸摸它的马背,满眼都是这匹小马驹……要不是穆初元制止,她连早饭都不想吃了。 等几人用了早饭,穆昭朝牵着新得的小白,往庄子外走。 见到哥哥和小陈将军都把自己的爱马骑了过来,还看到了他送聂峋的那匹赤马。 赤马安安静静站在那儿,身姿矫健,瞧着就威武不凡。 穆昭朝突然来了兴致,问聂峋:“阿岭,你的马儿起名字了么?叫什么啊?” 聂峋顿了下,摇头:“还没有。” 穆昭朝点点头:“你也给你的马儿起个名字罢,回头可以让它们一起玩。” 马儿也需要有伴。 聂峋想了想,认真道:“不如大小姐帮着取一个罢,我不太会起名字。” 穆昭朝摆手:“你的马儿,当然得你来取。” 聂峋很坚持:“是穆大小姐送我的,穆大小姐取也是一样的。” 见他这么坚持,穆昭朝想了想道:“叫小红罢。” 聂峋笑了:“小红好。” 穆昭朝诧异地看着他:“我乱说的!” 聂峋正色道:“我真的觉得小红很好。” “好什么啊?”穆昭朝哭笑不得:“一点儿都不威风,要不,叫火焰罢。” 通体赤红,疾驰起来像火一样,很符合它的形象。 聂峋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笑着点头:“好。” 小红也好,火焰也好,只要是她取的,都好。 作者有话说: 小陈将军[目光深沉.jpg]:我怜悯你! 阿岭[猫猫问号脸.jpg]:怜悯我?你要不要抬头看一下主角栏?╭(╯^╰)╮ 抱着雪白的小马驹爱不释手的阿棠:我喜欢小白!(#^.^#) 小白高冷地打了个响鼻,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感o(* ̄︶ ̄*)o 明天我尝试一下加更哈 感谢在2023-02-09 23:53:11~2023-02-10 23:5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木橘 10瓶;随心 6瓶;47757897 3瓶;阿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警觉 ◎带着恶意和冰冷的窥探视线◎ 东苑马场, 是京城最大的马场,因着这边不止马场大, 还圈了一座山头可供射猎,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达官显贵,都喜欢来东苑马场跑马。 不过是分区域的, 身份地位不同,有些区域是去不了的。 东苑马场在城区外偏京郊一些, 但离着穆昭朝的有家山庄, 还算近, 从庄子厨房,差不多半个时辰便到了。 今日天气好, 晴空万里,春风和煦,正是跑马春猎的好时候, 再加上又时逢休沐, 来东苑马场的人极多,一下马车,就看到外面停了许多马车,还有不少刚到的夫人小姐, 还有少爷们, 也正从马车上下来。 有家山庄现在虽然在京城里小有了点名气, 但毕竟京城太大, 依然有许多人不知道,倒是‘穆大小姐’的名头更响亮一些。 但自带穆昭朝改头换面后, 还没太露出脸, 再加上, 她在庄子上又这般‘娇养’‘休息’了这么久,同去参加婴宁郡主府上的生辰宴时的状态差别也是很大的,导致原本见过她一两面的人,一时间也没认出她来。 不过,却是实打实的被她惊艳到。 不少人在心里猜测她到底是哪家的小姐,转头又看到穆大少爷和小陈将军同她一道来,还很关切地跟她说着什么,不禁更加疑惑了。 到底是谁啊? 跟穆大少爷还有小陈将军关系这么好? 也不是穆二小姐啊! 穆二小姐他们认识。 总不能是穆大小姐罢? 想到这个可能,这些人看穆昭朝的眼睛都快从眼眶里惊出来——穆大小姐这么美的么?不可能的罢! 肯定不可能,哪里山水能在短短的一两个月时间里,把人养的跟之前判若两人的? 估摸着,是小陈将军家的亲戚罢。 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一声又一声的穆大小姐给推翻了。 “穆大小姐!” 又有人从马车上下来,抬头看到穆大小姐原本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定睛一看,并不是看错! 而且穆大少爷和小陈将军也在,就更不可能看错了。 从马车上下来认出穆昭朝的是户部郎中吴大人的二女儿吴静恬,她昨日并没有去庄子上,但上次去了,昨天晚一些时候,听昨日去了庄子上的好友分享,懊悔得不得了,为何偏偏昨日不舒服,懒怠动弹?错过了那么多好吃的! 原本一听好友那么说,她还打算今日厚着脸皮上门的,结果好友说,今日有家山庄谢客,而且以后庄子上就要实行会员制,不在会员名单上的,不能进庄子。 这下吴静恬更后悔了。 尤其是在听好友说的就算会员名单在册还要预约,每日就接待五十人,多了就不接受预约了,吴静恬更是懊悔的肠子都青了——白白丢失了一次去有家山庄的机会,可不懊恼么? 正愁着该怎么跟穆大小姐搭上话,先上了会员名单,然后询问一番该怎么预约的事,这就让她遇上了? 吴静恬十分惊喜。 穆昭朝听到喊声,看过来,见到吴静恬正一脸惊喜地朝自己走过来,想了片刻,终于想起了吴静恬是谁,等她走到跟前时,她也客气得回了一句:“吴小姐。” 吴静恬开心坏了,简直是喜形于色,开口的时候嗓音里都还带着欢喜:“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穆大小姐,真是缘分。” 穆昭朝轻笑着点头:“我也没想到……” 吴静恬并不在意穆昭朝没有像她这么热络——前两次的接触,她也发现了穆昭朝其实是有一点儿冷淡的。 哪怕她待人和善,嘴角经常挂着笑,但其实她周身是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的,只是没有那么明显。 但总得来说还是很好相处的,吴静恬又跟穆初元和陈觉见了礼后,这才又对穆昭朝道:“穆大小姐今日来东苑马场,也是来骑马的么?” 对方这么热情,还这么欢喜,穆昭朝也被她情绪感染,再加上她本就因为哥哥送的小马驹很开心,听到这话,笑着点头:“是的,吴小姐想必骑术极佳。” 瞧着她身上利落的骑马装,还有一直不离手的鞭子便知道了。 吴静恬谦虚地笑笑:“一般般,就是会一点点,穆大小姐骑术应该也很厉害罢?平昌伯府武将世家,穆大小姐肯定颇得真传……穆大少爷的骑术就闻名京城呢。” 穆昭朝笑得坦荡大方:“吴小姐说笑了,我还不会骑马,今日是跟着哥哥来学骑马的。” 吴静恬脸上笑容一僵。 穆昭朝却十分善解人意地帮她圆了一下:“等我学会了,再找吴小姐一块跑马。” 吴静恬也是性格爽利的,尴尬只是一瞬,又听穆昭朝这么说,马上笑着道:“好啊!” 因着刚刚的失礼,吴静恬倒也没再同他们寒暄,既打过了招呼,便准备告辞:“那等会儿,和穆大小姐马场上见。” 穆昭朝笑着应下:“好。” 吴静恬便回去找家人,转身的时候,这才想起来穆昭朝的经历来,她才被平昌伯府找回来一年,什么都要从头学,骑术顾不上学也是正常的啊,怎么就想不开突然说了这样一句呢? 这不是当众揭人家的短么? 这么想着,吴静恬懊恼地锤了下自己的脑袋。 这下好了,穆大小姐对她的印象一定很差了。 万一不让她入那个会员名单……想到这里,吴静恬脸白了一瞬。 吴家大公子见妹妹脸色突然这般异常,挑眉问道:“怎么了?” 吴静恬一边摇头一边道:“没事。” 同时在心里叹了口气,穆大小姐应该不是那样小气的人,刚刚她还对她笑了,还和她约好,等她学会了骑马,和她一起骑马呢,应该不至于…… 饶是这般想着,她还是又在心里叹了口气,等会儿找个机会弥补一下罢。 吴静恬心思沉,想了这么多,压根不知道穆昭朝其实一点儿都没往心里去。 穆昭朝只笑了笑,这话听过便算了,但穆初元却听进去了。 若妹妹一直在府中长大,文采斐然马术精湛名动京城的人,就该是她。 “没想到在这里也能被认出来……”穆昭朝四处看了看,颇有些意外地道。 昭朝妹妹一下马车,陈觉就留意到四周朝她投来的目光。 惊艳中带着好奇和探究。 尤其是一些少爷的眼神,都快看直了。 他有点不太喜欢,但还好大多都是惊艳,并没有太过冒犯。 这一刻他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子帧为什么护妹妹护得这么紧。 听到昭朝妹妹这话,陈觉笑了笑,道:“昭朝妹妹怕是不知道你的有家山庄现在在京城有多出名,今日来东苑马场的人不少,有几个人认出你来,也不稀奇。” 想到庄子名声响了,挣的钱就多了,穆昭朝笑容更加会心。 “走罢,”她又环顾了一圈,虽然她一直都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和对她的看法,但被人这么一直盯着,她也不是很喜欢:“进去看看,我迫不及待想看看小白的实力了!” 说着,抬头看向穆初元:“哥哥,等会儿你和小陈将军先跑一圈,我先看看,再教我罢。” 她最喜欢看马儿驰骋时那股猎猎驰骋的感觉。 穆初元还在心疼妹妹,眼神甚是复杂,听到妹妹这话,睫毛轻轻动了动。 穆昭朝疑惑地又喊了他一声:“哥哥?” “嗯,”穆初元回神,对上妹妹的目光,马上就笑着道:“好啊!今天肯定会把你教会,放心好了。” 穆初元话落,他们一行人,便在周围人震惊的目光中,踏进了东苑马场。 直到穆昭朝消失在视线中,刚刚那几家差不多和穆昭朝同时到马场的少爷贵女们才回过来神来。 真的是穆大小姐! 刚刚吴小姐喊她,她没有否认! 穆大小姐变化怎么这么大啊? 莫说跟传闻不符,跟那次在郡主府见到的也不太一样啊! 不过仔细看,五官还是能瞧出来,但整个人气色还有精气神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才导致他们第一时间没认出来,也没敢人。 联想近日来平昌伯府的传闻,实在是明显地不能太明显——穆大小姐在平昌伯府住着时,肯定备受磋磨,才那般形销骨立。 有个这样的亲生女儿,多好啊,非得把人逼得从伯爵府搬出来,平昌伯和平昌伯夫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听说穆大少爷都快家里决裂了,已经两日没回府上了,估摸着这中间没少有穆二小姐的手笔。 难不成仗着是自小养在身边的,亲近些,撒娇卖乖装可怜让平昌伯和平昌伯夫人都偏心她向着她? 想到这种可能,众人眼睛里冒着八卦的光芒。 “居然真的是穆大小姐!”一人没忍住心里的嘀咕,还是惊叹出声。 他一出口,马上就有人附和:“没想到啊!” 又一人道:“听说,穆大小姐的庄子……就是之前林老夫人的那个宁远山庄,现在被穆大小姐打理来着,庄子上种了许多菜,味道十分鲜美,很出名?” “刚刚吴小姐是不是就在说庄子啊?” “好像是的,我也听我表姐说了,但我对青菜和庄子没什么兴趣,也没太了解,听表姐说,是有些名气来着,好多人家都在庄子上定了青菜。” “定青菜?” “是啊!就是付了钱,每日清早派人去庄子上取青菜,听说人不少呢,反正我表姐说很好吃……” 有对青菜感兴趣的,一脸新奇道:“那等会儿打听打听,若是真的很好吃,我也一份来尝尝看……” 有人觉得新奇,自然也有人看不上,觉得一个堂堂伯爵府的贵女,跑去庄子上种什么菜,还往外卖,实在是不体面,尽把村野的粗俗铜臭气带进他们圈子里。 还好吃的青菜? 能有多少吃? 还能赛过山珍海味? 哗众取宠! 也就是脸瞧着还行…… 这些人怎么别说穆昭朝不知道,就是知道,她也不会多分出一丝眼神。 她这会儿已经从哥哥手里把小白接了过来——她的马儿她要自己牵着。 穆昭朝不在意,聂峋和穆初元就很在意了。 但穆初元的在意又和聂峋不太一样。 他大致扫了一圈,见对妹妹并没有那么大的恶意,便也没有引起他多大的情绪,聂峋则是脸一下就沉了下来。 盯着看什么? 还自诩什么勋贵人家,骄矜公子,盯着一个女孩子看,算什么教养? 眼珠子不想要了? 他绷着脸,微微低头跟在后面朝马场内走,因为低着头外加走在最后面的缘故,他这个神色,穆昭朝几人也没人能察觉到。 虽然丹若和桃枝也在后面跟着,但因为她们两人新奇和兴奋占据了大半注意力,自然更不可能去关注聂峋的情绪。 众人一边说笑一边往里走着,正低着头冷沉沉着的聂峋,突然察觉到一道视线。 他只怔了一瞬,便立马抬头,朝视线的来源看去。 那是东苑马场,王公们平日里才能去的场地,寻常的勋爵人家也没资格踏入。 不过今日,那边人也不少。 虽不至于闹哄哄的,但也甚是热闹,但基本都是府里的下人管事在那儿说着什么安排什么。 聂峋眉心微动。 人太多了,且他都不认识,瞧不出到底是谁刚刚一直盯着他看。 他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假装刚刚只是随意一瞥,刚转过头片刻,便立马再次转头看去。 只可惜,依然没有找出那人来。 刚刚,到底是谁在盯着他看? “……阿岭?”穆昭朝正想问聂峋现在骑射到了什么程度,和小陈将军和哥哥比着如何,一转头就看到他正盯着一个方向,还拧着眉头,神色有些异样。 聂峋马上敛了情绪收回视线,看向穆大小姐。 “什么?”他一脸纯良地应道。 穆昭朝朝他刚刚看过去的方向看了看,也没瞧出什么,以为他是好奇,便也没太在意:“你骑射到了什么程度啊?” 聂峋一脸如常地笑着道:“尚可,都是小陈将军和穆大少爷教的。” “尚可?”没等小陈将军和哥哥开口,穆昭朝先笑了:“这就是说,两个老师教的不太尽心啊。” 才教了个尚可。 聂峋马上道:“小陈将军和穆大少爷教得很尽兴,是我天资有限,还没有学到精髓。” 陈觉笑了笑,道:“昭朝妹妹不要听阿岭谦虚,阿岭现在的骑射已经很精湛了,他就是谦虚罢了。” 穆昭朝点了点头,也笑着道:“我就说,小陈将军和哥哥一起教,阿岭又有天赋,怎么会只是尚可,这可就太谦虚了……” 说着又问小陈将军:“陈小姐她们什么时候到?” 骑马还是要人多一些才好玩。 哪怕她不会骑,但看着别人骑也很有意思。 “应该快了,”陈觉四下看了看,道:“估摸着这会儿去跟熟人打招呼了,今日马场人太多了。” 说完,他要收回视线,就见到聂峋又朝着王公们入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对那里感兴趣啊? 那里他也不常去呢! 不过好奇也是人之常情。 陈觉没太在意,只四下搜寻妹妹的身影。 聂峋这次也是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确实好奇。 但寻了三次都没寻到到底谁看了他那样一眼。 他敢肯定自己刚刚绝对不是错觉。 因为那种带着警惕和恶意的目光,太实在是……太熟悉了! 而且这道目光里的恶意,比他这么多年遭遇过的,都要更甚。 只是这个地方,尤其是刚刚王公们的专用入口处,怎么会跟他这样出身的人,有这样的仇恨? 这十几年,为了活下去,他确实有得罪不少人,但这个级别的……基本没有。 一是他接触不到。 二是,就算真的接触到了,捏死他不还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至于这么偷偷盯着他看么? 他有些想不明白。 但又觉得,或许是以往得罪过的人,现在发迹了跟上了王公们呢? 这也是说不定的。 他眉心稍稍舒展了些,只是心里却并没有多放松。 多留意一下好了,聂峋在心里道,若是冲他的,那不妨事,只要不是冲穆大小姐来的就行。 等他们走远后,王公们入口处,一个衣着衣着体面,上了些许年岁,瞧着就很尊贵的嬷嬷,这才抬头又朝穆昭朝一行看过来。 她视线先是在穆初元和陈觉身上打量了一圈,而后落到聂峋身上。 眼神极为震惊,震惊中还有深刻的不善。 她看了片刻,又交代了身边的人一声,这才转身进去。 东苑马场占地极广,供射猎的山头不说,还有两个主要的大马场,分别在南北两端,然后是十来个规模小一点的小马场,能同时容纳上千人,供达官贵人们尽情骑射。 穆昭朝跟着哥哥还没到要去的六号场地,就先看到了温青茵。 “阿棠!”温青茵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穆昭朝。 “茵茵——” 穆昭朝也冲她挥了挥手。 温青茵马上把手里的马儿交给身旁的丫鬟牵着,快步朝她走过来:“你也来骑马了?” 穆昭朝点头:“哥哥带我来学骑马的,顺便散散心……你和谁一起来的啊?” 说着抬头看了看。 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罗沁,还有温若滨。 “跟哥哥和嫂子一块来的,”温青茵笑着侧身,让她看不远处的嫂子和哥哥,而后又盯着穆昭朝手里的小马驹打量:“这是你的马儿么?” 穆昭朝大方地让开了些,让青茵尽情地欣赏:“是的,哥哥今天刚送给我的。” 温青茵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而后赞道:“真漂亮!” “是罢,”穆昭朝嘴角翘起:“我也觉得很漂亮,就像天马一样!” 昭朝妹妹这个样子,陈觉看在眼里,微微惊讶了一瞬,而后抿着唇,差点乐出声来,还好及时收住了。 不过收住归收住,他还揶揄地朝因着妹妹在友人面前炫耀他刚刚送她的马儿还夸他送的马儿好看的穆初元看了一眼。 穆初元正兀自咧着嘴笑地像个傻子一样在那儿没呢,并没有接收到好友陈觉的揶揄。 好不容易逮到这样一个机会,陈觉怎么可能放弃,他直接用胳膊肘怼了怼好友。 穆初元被怼后,这才回神,转头看向好友。 陈觉眉头挑了挑,嘴角也冲昭朝妹妹的方向努了努,而后冲他揶揄地笑笑。 穆初元怔了下,而后看了看妹妹,反应过来了。 陈觉是在揶揄,他们兄妹两人,在跟别人炫耀自己哥哥/妹妹送自己礼物的样子都是一样一样的。 穆初元不仅不觉得难为情,反而更开心了。 于是他也冲陈觉又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他和家里闹翻了不回伯爵府住的事,不要让妹妹知道。 这就让陈觉有些犯难了。 就算他不说。 京城这么大,营里那么多人,平常伯爵府也那么多人,就没别人往外传么? 怎么可能瞒得住。 但好友都这样叮嘱他了,他自然点头应下。 他肯定不说,若昭朝妹妹从别处知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收回心神后,再瞧昭朝妹妹的神情,竟然跟子帧跟自己炫耀妹妹礼物时一模一样,真真不愧是亲兄妹。 那嘴角上扬的弧度,还有眼睛里的得意,跟两人商量好了似的。 陈觉不禁觉得更好笑了。 温青茵正在跟阿棠说话,抬眼就瞥到小陈将军一直瞧着她们这边笑。 一次也就罢了,一抬头他就在笑,一抬头就在笑,第三次的时候,温青茵也乐了,笑着问道:“小陈将军在笑什么啊?” 陈觉马上收了笑摇头:“没有,什么也没有笑。” 明显有鬼。 但他不说,温青茵也没再继续追问,只是觉得刚刚小陈将军的样子,跟记忆力的认知不太一样。 还以为上次在庄子上见到他,已经不经意看到了他的真面目了呢,没想到,多的是她不了解的事呢。 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收回视线时,温青茵在心里笑着补了一句。 想着之前的那次,再加上今天,温青茵嘴角也不自觉勾了勾。 “叫小白?”温青茵眼睛微微睁大了些,看了看穆昭朝,又看了看面前这个,虽然品种是矮马,跟高大威猛的战马相比不够威风的白马,但它也很矫健啊!小白……多多少少有点折损了它的形象。 尤其是它微微昂着脖子,一副高冷的样子,小白就…… “好听!”温青茵心道,又不是什么取名大赛,阿棠喜欢取什么就去取什么,而且小白也很符合它这样通体雪白的样子,于是她笑着夸赞道:“小白又好叫又好记,很好。” 温青茵的马儿丫鬟已经牵了过来,是匹毛发泛着浅金色,通身上下散发着高贵和温顺的马儿。 很好看。 但穆昭朝还是喜欢哥哥送她的小马驹。 “这是你的马儿么?”穆昭朝围着温青茵的马打量了一圈:“也好漂亮。” “是的,”温青茵笑吟吟道:“我祖母给我挑的,闪电很温顺,祖母说适合我。” “它叫闪电啊?”穆昭朝笑眯眯地摸了摸它的鬓毛:“还挺符合形象。”就是不太符合性情。 一匹温顺的马儿叫闪电,茵茵也是会起名字的。 话音刚落,穆昭朝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小陈将军:“小陈将军的马儿,我记得是叫奔雷?” 陈觉刚收敛了揶揄不笑了,神色如常了些,听到这话,点头:“唔,是叫奔雷。” 一匹黑红色战马。 高大威猛,马如其名。 穆昭朝对马儿没什么研究,只能肉眼瞧着,好看不好看,威猛不威猛,至于别的,她一概不通。 “奔雷、闪电……”她重复了一遍,笑着道:“还挺有意思。” 话落,她又看向哥哥:“哥哥的马儿是叫夜枭罢?” 穆初元还沉浸在欢喜中,听到妹妹这话,点头的时候,还在笑着:“是的,是不是很威风?” 穆昭朝肯定地点头:“威风。” 马儿威风,名字也威风。 穆初元和陈觉正在想别的事情,两人都没察觉到,他们并没有同妹妹/昭朝妹妹说过自己的坐骑叫什么名字,她竟全都知道。 当然就算察觉到了,也很好解释,就说听下人说起过,就记住了便是。 原本他们两人的坐骑在京城也出名。 这也是两人没太在意的原因所在。 “……阿棠学骑马的话,”温青茵主动道:“等会儿我们一块玩罢?我们本来要去五号场地的,你们是去六号么?” 穆昭朝点头:“可以啊,是六号,离得挺近罢?” 温青茵笑着摇头:“四号和六号近一点,五号有点远,没关系,等会儿我来找你。” 穆昭朝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果不其然她一抬眼,就看到袁少卓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正在跟温若滨还有罗沁说话。 见穆昭朝看到了,温青茵小声解释道:“表哥这两日心情不太好,影响课业,就想过来放松一下,我便和哥哥嫂子一块也来了……昨天你送去府上的蒸蛋糕和雪绵豆沙,很好吃!我和嫂子都很喜欢,祖母昨晚几乎夸了你一晚上呢!” 一瞧见袁少卓,穆昭朝心情就不太好。 但她也没有让这个烂人太影响自己的心情——他不配。 收回视线,她也没接茵茵关于袁少卓的话,只说起了昨晚送过去的吃食,听她说她和罗沁都很喜欢,便笑了:“喜欢就好,那个雪绵豆沙,刚出锅热热的时候吃最好吃,等你们回头有时间去庄子上,给你们现做现吃。” 一些路过,去过有家山庄,以及远远瞧见穆昭朝的贵女们,原本想过来打个招呼,但看到她似乎在和温小姐聊得正浓,便没好意思立刻过来,只在一旁驻足,想着等温小姐走了,或者她们的话题结束了,她们就赶紧过来,在穆大小姐面前混个脸熟。 穆昭朝没太注意到,她和温青茵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周边已经零零散散驻足了不少人——她还以为别人也是和她一样,偶遇好友,在跟友人打招呼。 众人驻足,未免太过突兀显眼,是有在没话找话地跟身边人聊着,但注意力和眼睛却是一直注意着穆昭朝这边的。 听到温小姐说什么,昨天晚上,穆大小姐让人特意给她送过去的蒸蛋糕还有什么雪绵豆沙……名字她们听都没听过啊! 温小姐说很好吃。 是穆大小姐庄子上新出的吃食么? 三三两两驻足的贵女,互相之间都有打过照面,有的在庄子上也都见过,彼此都知道彼此的打算,听到‘蒸蛋糕’和‘雪绵豆沙’,大家默契地抬头互相看了看,眼睛里都露出了惊喜以及好想吃的表情。 她们这些人的反应都一个样,是以,虽然有些失态,但谁也别嘲笑谁。 这些贵女互相对视看到对方和自己一样的反应过后,又都默契地收回了视线,都在心里暗暗盘算着,这几日得让人时时盯着有家山庄外的通知牌,一开放,就赶紧去预约,那个什么蒸蛋糕还有雪绵豆沙,听着就很好吃,一定要吃到! “咦?”温青茵看到从四号场地那边出来的人,稍稍惊讶了下:“俞三小姐也来了啊?” 几乎是一瞬间,他们几人之间的气氛凝滞了下。 穆昭朝心里也咯噔了一声。 她下意识就想看向小陈将军,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她没有抬头,只是笑着顺着温青茵的视线看过去,很随意很自然地看了一眼,而后道:“哦……对了,对牌你也收到了罢?” 温青茵并不知道俞三小姐和小陈将军之间已经结束了,她还笑着看了小陈将军一眼。 陈觉脸色也是在这个时候沉下来的。 不能说是沉下来,就是这一瞬间,脸上的笑没了。 察觉到温青茵的视线,他抬眼,两人视线相接时,温青茵脸上的笑登时一怔。 她从他的神色和眼睛里,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没等她想明白怎么回事,就听到阿棠在问她对牌的事。 原本她和小陈将军交集就不太多,他表情这样的变化,哪怕温青茵什么也不知道,也在这一刻意识到了什么,被阿棠这么一问,她便顺势收回视线,自然地接上话:“对牌当然收到了,是你亲手刻的字罢,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穆昭朝点点头:“是的,我做了好几个,等下次你去庄子上,给你看看……” 温青茵一边点头,一边有些不安地又看了小陈将军一眼。 陈觉的脸色很难看。 整个人的神采都在一瞬间消散了一般。 听到阿棠的话,她又收回心神点头,心里却更奇怪小陈将军这到底是怎么了? 但很快她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在跟俞三小姐说话的人,是薛家二少爷薛彦成罢? 她壮着胆子仔细看了看,确定就是他。 气氛委实凝滞得有些过,穆昭朝话题也转移不下去了,只得抬头看向小陈将军。 察觉到昭朝妹妹担心的眼神,陈觉抬眼,冲她轻轻笑了笑,以眼神示意她,他没事。 他这样子,穆昭朝反倒不好说什么。 陈觉笑了笑,道:“我去跟表妹打个招呼,你们先聊着,等会儿马场见。” 说话间,他自然地朝表妹那边看了一眼。 瞧见表妹身旁 那个人时,陈觉脸上的笑僵了一瞬,而后再次重新勾起嘴角,是那种由极难过硬生生转成笑的高难度操作。 话落,转身便朝俞三小姐走去。 他笑得轻松,背影瞧着也轻松,但穆昭朝知道,他这会儿很难过很难过。 穆初元也很担心他。 他怕他会在这里忍不住动手打薛家二公子。 等小陈将军走远,温青茵才轻轻扯了扯穆昭朝的衣袖:“阿棠,发生什么事了?” 穆昭朝冲她轻轻摇了下头,示意她不要在这里问。 但温青茵已经猜到了,她眼神已经问了出来,穆昭朝冲她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温青茵:“……” 温青茵很震惊。 但怎么说呢,又没有特别意外。 穆昭朝看了眼俞卿若身旁的那个男子。 容貌气度极为出众,她下意识问了一句:“那人是谁啊?” 温青茵正要开口,就听见一声—— “薛二公子!” 袁少卓这个讨人嫌的,快步朝俞卿若他们走过去。 然后穆昭朝就看到那个男子应了袁少卓。 薛二公子?薛? 穆昭朝眉头一皱,就听到身旁温青茵道:“那位啊,是前些日子刚跟着家人回京的薛家二公子,薛彦成。” 穆昭朝:“………………” 竟然真的是薛彦成。 小陈将军那本天降文的男主。 穆昭朝在心里叹口气,看了看小陈将军又看了看薛彦成。 怎么就这么巧,在这里遇上了。 温青茵笑着看了一会儿表哥,又道:“薛家家塾向来出名,表哥现在就是在薛家读书,跟薛家二公子也算是同门……表哥同我说,他跟薛家二公子甚是相投。” 温青茵话音刚落,就看到俞卿若、薛彦成,还有袁少卓,跟在小陈将军身后,都朝这边走了过来。 穆昭朝:“?” 不会是朝她这边来罢?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巧,还能这样攀扯上关系? 就在她甚是惊疑时,罗沁和友人打招呼结束,也和夫君温若滨一起朝她这边来了。 “阿棠!”罗沁现在开朗了许多,还没走到跟前,便先喊了她一声。 穆昭朝便也用上次喊过她的昵称喊她:“阿沁!” 两人相视一笑。 没等罗沁走到跟前,俞卿若先走了过来。 “昭朝妹妹,”陈觉开口道:“这是我表妹,俞家三小姐。” 看着果然是朝她走过来的俞卿若还有离得稍稍有些距离的薛彦成,她视线又扫了一圈。 目光所及之处,是哥哥,茵茵,还有罗沁和温若滨。 这么一大圈人,都是各自书里的重要角色。 两对男女主,一个单男主,还有一个男二,和重要女配。 相比而言,就她最惨。 哦对了,还有聂峋。 这般想着,她同病相怜地看了站在哥哥侧后方的聂峋一眼。 聂峋眉心微拧,眉眼间全是警惕。 见到大小姐朝他看过来,虽然有些不明白大小姐突然这种神情看着他是怎么回事,但还是下意识冲她笑了笑。 穆昭朝没有笑,眼睛里的同情和同病相怜的情绪更浓了。 聂峋微微一怔,但穆大小姐已经收回了视线。 就在他要继续探究时,刚刚、在入口处感受到的,那道带着恶意和冰冷的窥探视线他又感觉到了。 他蓦地转头,只瞧见一个远去的背影。 聂峋:“?” 那是一号场地的方向。 第80章 巧合 ◎他这张脸,像极了一个故人!◎ 穆昭朝看着自己身边不知怎地突然围过来的男女主角们。 她一个下场凄惨无比的炮灰, 有种被主角光环闪瞎眼的错觉。 穆昭朝满心复杂地冲俞三小姐笑笑:“俞三小姐。” “表妹,”陈觉又道:“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穆大小姐。” 俞卿若长得很美, 温柔又不乏英气的美。 笑起来也如清风拂面, 瞧着就让人心生好感,十分想要亲近。 “穆大小姐,”俞卿若真诚且友好地冲穆昭朝笑着道:“听表哥还有知莞表妹他们提过你好几回了, 终于得见真容。” 话落,她又道:“昨日的点心, 味道很好, 多谢穆大小姐好意。” 穆昭朝有些讶异俞三小姐为何会谢自己, 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笑着顺着她的话说道:“小陈将军和我哥哥情同手足, 小陈将军的表妹,便也是我的朋友,俞三小姐无需这般客气。” 话虽如此说, 俞卿若还是郑重道了谢。 紧跟着便同穆初元等人也互相示意见礼。 单从表面看, 倒是一片祥和,且都是十几岁的年轻人,言谈间都洋溢着蓬勃的朝气。 但细细一深究众人之间牵扯起来的关系,简直就是一团乱麻。 穆昭朝也是穿越过来后, 第一次觉得头大。 幸好, 众人今日来马场都是有着原本的打算, 见过礼后客套了几句, 便纷纷告辞去自己原定的场地。 温青茵本就是为了表哥来的,见表哥已经同薛家二公子打过了招呼, 便也主动跟穆昭朝告辞:“阿棠, 等会儿我去六号场地找你。” 穆昭朝点头:“好, 我也先跟哥哥学一学。” 一旁的袁少卓,内心有些犹豫。 前日在有家山庄发生的糗事,犹在眼前,刚刚也就罢了,毕竟那日去有家山庄的贵女人数有限,今日也没来太多人,哪怕传闻再多,都可以当听不到、不知道,但现在面对穆昭朝,总是让他不自觉就想起那日的丢脸。 偏偏,瞧着穆昭朝今日这般利落英气的装扮,他又有些意动。 原本他今日来东苑马场,就是想用趁着人多,在众人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骑射,好给自己正名,让糗事和传闻尽快过去,没道理都到了跟前了,畏首畏尾,不同穆昭朝说一声。 这般想着,他便也主动冲穆昭朝抱拳行了个礼:“穆大小姐若是有兴趣,也可到五号场地一观。”他今日一定要为自己正名! 穆昭朝看到袁少卓就觉得脏眼睛,听到他同自己说话更是嫌恶地不行。 五号场地她可以去,但那也是去找茵茵还有罗沁,管你个人渣什么事?谁会去看你? 不过她还是淡淡笑了笑:“到时再说罢。” 袁少卓现在雄心壮志满怀,再加上从他认识穆昭朝以来,她就是这样的态度,是以,他并没有察觉到穆昭朝对他的冷淡和嫌恶。 但这不表示别人察觉不出。 比如穆初元,比如聂峋,都清楚的察觉到了。 穆初元虽有不解,但稍稍能理解一些,他也瞧着这个袁三公子不是很顺眼。 之前一些场合碰上感觉还好一些,怎么现在越看越觉得心术不正? 于是穆初元便替妹妹挡了一下:“妹妹没骑过马,今日我是带她来玩的,顺便学习一下,等有空的罢。” 袁少卓满脑子都是他要去正名 ,凭借骑射名动京城,让那些贵女们都好好看看他的飒爽英姿,他可不止文章写的好,骑射也惊才绝艳。 穆昭朝不去就不去罢,到时让那些贵女们都被他折服也是一样的,这名声迟早会传到穆昭朝耳朵里。 这般想着,他也没再多说什么,走的时候又假借告辞,看了穆昭朝一眼——无论怎么看,都是很绝色。 和俞三小姐比着都丝毫不落下风呢。 俞三小姐也是眼光不行,明明他和薛家二公子文采相当,居然只看得到薛彦成的才气? 他满怀壮志地离开,殊不知,有人已经把他视作了眼中钉。 聂峋冷冷看了袁少卓一眼,幽深的眸子里,寒意沉沉。 刚本就因着那带着恶意的莫名窥探视线,而心情烦躁,袁少卓这么个品性恶劣之徒,上次的教训还不够?竟然还这般轻佻? 这让本就心情不是很好的聂峋,更加暴躁了。 既然上次教训不够,那就好好给他松松筋骨。 爬不起来,出不了门,还能这么轻佻? 除却那几日跟着小陈将军去河北剿匪,这一两个月来,他几乎日日都会去一趟有家山庄,穆大小姐对他好,穆大少爷和小陈将军也很提携帮助他,庄子上的人也都很友善,每日里都生活在从不敢想象的安宁中,以至于他都快忘却了,这世间还是有很多腌臜的事和人。 连他一贯裹挟的戾气,都在穆大小姐的关心下,消散了不少,当然也是他怕吓到她。 今日不知怎的,戾气从心底再次席卷而来,不住翻涌。 他轻轻闭上眼睛再睁开,默默调整自己的情绪——免得等会儿让她看出什么。 等温青茵一行也离开后,穆昭朝下意识看了小陈将军一眼。 刚刚俞三小姐对薛家二公子的关注和那种有心就能发现的互动,穆昭朝看得清楚,自然小陈将军也一目了然。 见昭朝妹妹担心地看向自己,陈觉眼底的失落敛起,并勾起唇角冲她笑了笑,以眼神告诉她——他没事。 这个样子哪里像没事? 不过到底不再像昨日那般生无可恋。 穆昭朝便也笑了下,而后道:“我们也走罢,小白都迫不及待等着驮我了呢。” 话落,众人都看向小白,就见小白两只前蹄正在原地踩来踩去,不禁都笑了。 除了聂峋。 他还在调整情绪。 所有人都笑,单单他没笑,这异常实在明显,想不发现都难。 莫说穆昭朝,就连穆初元也朝聂峋看了一眼。 见他低着头,以为他是在想刚刚薛家二公子提了一句的比赛的事,穆初元并没有多在意,毕竟他刚刚都有好奇了一下,只不过相比着无关紧要的比赛而言,教妹妹学骑马更重要。 穆昭朝正要喊他一声。 “哥!” “哥哥——” 两道带笑的少女喊声,几乎是瞬间传过来,也是在话音落的这一刻,两个女孩子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其中一个稍活泼些的,还在穆昭朝什么都没反应过来时,先冲她打了个招呼:“你就是穆大小姐罢?” 穆昭朝看着面前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个女孩子,稍稍讶异了下,就听到她又道:“我叫陈知莞,是他……的妹妹。” 说着她抬手往小陈将军的方向指了指。 事实上她自报姓名,穆昭朝就知道她们两人是小陈将军的双胞胎妹妹了。 只是没想到长得竟这般相像。 不过性格么,却是截然不同。 “陈小姐你好,”穆昭朝笑了笑,自我介绍道:“我跟小陈将军很熟了,陈小姐也不用这么见外,叫我阿棠就好。” 这样活泼的性子,还挺讨人喜欢的。 陈知莞则道:“那阿棠也别叫我陈小姐了,喊我知莞就行。” 穆昭朝点头,也有些被她的活泼阳光感染:“好啊。” 她话音刚落,陈知莞身旁那位瞧着就很娴静的女孩子也开了口:“我叫陈知菲,我也可以叫你阿棠么?” 她说话温温柔柔的,眼睛还会笑,穆昭朝觉得小陈将军有两个这样的妹妹,在家里应该会很热闹。 “当然可以,”穆昭朝笑着道:“我喊你知菲?” 陈知菲笑着点头:“嗯。” 两个妹妹的到来,冲散了些许刚刚有些沉闷的气氛,陈觉心情好转些许,微微拧着眉头看着两个妹妹:“怎么现在才过来?” 陈知莞看了兄长一眼,笑着道:“我和三妹早来了,就是过来的时候碰上了元怡郡主,便和她说了会儿话,原本元怡郡主还要拉着我和三妹去跑马的,我和三妹马上跟她说了改天,就赶紧过来了。” 元怡郡主? 穆昭朝眉心轻轻动了动,这个名字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啊? 一听是元怡郡主,陈觉倒也没说什么。 元怡郡主最爱马术,但满京城也找不出几个如她一般骑□□湛的贵女,也就陈觉的两个双胞妹妹因着家学渊源,能陪她玩玩,是以,她也很喜欢跟知莞知菲两人玩。 “阿棠,”陈知莞说完,便朝穆昭朝跟前凑了凑,冲她眨了眨眼睛小声道:“等会儿,我来教你罢,我马术很好的。” 没等穆昭朝开口,便被穆初元一口否决:“知莞妹妹一会儿就在一旁看着就好,教她的事,我亲自来。” 陈知莞无奈地看了穆初元一眼,无所谓道:“那好罢。” 穆昭朝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见陈知莞又冲她眨眼睛:“那等你学会了,我们一块约着去跑马?” 穆昭朝被她逗笑:“好啊。” 陈知莞眼睛一亮,毫不掩饰地对她道:“阿棠,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笑起来好看的不得了。” 穆昭朝一愣,而后笑得更狠了。 “知莞。”陈觉喊了妹妹一声,让她别这么没大没小,初次见面,吓到人家。 陈知莞只好妥协一步道:“那好罢。” 她话虽如此说,但还在冲穆昭朝眨眼,十分有趣,穆昭朝乐不可支,微不可查点头。 但很快,她和陈知莞之间的视线对撞就被陈知菲给截断了。 陈知菲把二姐挡在身后,笑着对穆昭朝道:“二姐性子如此,阿棠不要见怪。” 穆昭朝看了看她,通身的温婉娴静,明明是一个爹妈生的,还是在同样的环境中长大,性格诧异竟然如此之大。 她笑着摇头:“不见怪。” 陈知菲又道:“你再胡搅蛮缠,阿棠不给你好吃的了!” 陈知莞这才停下在三妹背后作乱的手,并从垫脚在三妹伸手冲穆昭朝招了招手。 穆昭朝这才明白陈知莞刚刚为何一直在冲自己眨眼睛了。 原来是看上了她庄子上的吃食。 当然,也能说全是因着吃食,她对自己的友好,穆昭朝还是能分辨得出的。 见她们三人相处融洽,穆初元和陈觉互相对视一眼,都放心了些。 众人便没再多待,径直往六号场地去。 眼看着穆昭朝要走,在周围等了许久,准备等穆昭朝跟友人交谈结束就过来打个招呼的众位贵女,不禁有些着急——这就走啦?她们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呢!这样突然过去是不是太突兀?可现在不过去的,不就错过机会了么? 穆昭朝这会儿心里只有小白和期待已久的马上驰骋,没太注意到周边,陈知莞和她并肩走着,走了几步,压低声音小小声对她道:“阿棠,你有没有发现……好多人在看我们?” 她以往东苑马场,并没有被人这么盯过啊! 今日怎么回事? 难不成都在觉得她身边的阿棠长得好看,忍不住多看一眼? 被陈知莞提醒,穆昭朝这才转头朝四周看了看。 果然看到了好多熟悉的脸。 见她看过来,这几位等待已久的贵女马上同她打招呼: “穆大小姐!” 穆昭朝便一一笑着回应。 有人胆子大些,替大家问出了心声:“庄子什么时候开放啊?” 穆昭朝倒也没遮掩:“大后日罢,明后日都有事情。” 明日倒是没什么事,但她想多骑一天马,趁着今日学,赶紧熟练了,后日要去赴齐灵韵的宴,大后日开放倒也刚好。 听她这么说,众人又惊喜又遗憾,惊喜的知道了庄子开放的确切时间是大后日!遗憾的是,居然是大后日,而不是明日。 但穆大小姐肯开放,已经足够让人欢喜。 招呼也打了,还意外得知了开放时间,众人便纷纷散了。 等她们一走,陈知莞便笑着道:“阿棠好受欢迎啊,你的那个庄子……大后日我和三妹可以过去么?不会打扰到你罢?” “当然不会,”穆昭朝笑着道:“小陈将军的那个对牌,你们带着,不用等到大后日,只要我在庄子上,随时都可以去的。” 陈知莞笑眯着眼睛:“真的呀,阿棠你真的太好了,怪不得她们都那么喜欢你呢,在一边站了好久,估摸着就是想跟你说几句话。” “站了好久?”穆昭朝诧异反问。 陈知莞点头:“是的罢,我过来的时候她们就在那儿了,你准备走,她们明显有些慌,自然是在等着跟你打招呼。” 穆昭朝眨了眨眼:“我还真没注意到。” 说着她看向哥哥:“哥哥留意了么?” 穆初元刚刚一直盯着那个薛家二公子打量了,哦对,还有不怀好意的袁少卓,倒是没留意周边的贵女们。 他摇头:“没留意。” 穆昭朝正诧异着,就听到聂峋开口道:“确实站了挺久。” 因为他察觉到那道视线后,就一直留意着周边,注意到了。 尤其这些人的视线时不时往穆大小姐身上飘,他便更加警惕留意了些。 穆昭朝稍稍一怔,很快便想明白了,笑了笑,也没太在意。 见她不在意,陈知莞自然也没有再说什么。 新结识的三个女孩子,你一句我一句,一边走一边聊。 没多会儿便到了六号场地。 穆昭朝看了眼入口处挂着的‘陆’字牌,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 这边场地也是可以预约,今日人多,便均匀分散在各个场子,想包场倒也不是不行,但因为场地足够大,各个预定都有自己的对应区域,又都是勋贵,不想打招呼,不过去就是,倒也没有包场的必要。 穆昭朝看了一圈,场地极大,有十多个足球场那么大,只在一面间隔开分布着六个类似户外遮阳棚的小亭子,供歇息喝茶。 还有一些供骑射娱乐的设施,瞧着倒还挺有意思。 “走罢,”穆初元走到她面前,拍了拍小白:“先教你上马。” 穆昭朝收回视线,兴致顿起:“好啊。” 往场地走的时候,听到陈知莞跟陈知菲说了句:“看看人家的哥哥,送妹妹这般珍贵的珍珠马,咱们哥哥,就会送个鞭子……” 然后她就听到了陈觉很无奈地喊了一声:“知莞!” 穆昭朝乐了,笑着看了哥哥一眼:“小白很贵罢。” 肯定很贵,虽然不会骑马,也不懂马,但贵不贵,一眼也是能看出来的。 小白通体雪白,连睫毛都是白色的,毛色顺滑无比,眼睛还呈现出淡淡的蓝色,漂亮的让人侧目。 穆初元看了她一眼,不在意道:“还好,你喜欢就好。” 穆昭朝心道穆初元其实还挺会哄女孩子开心的,有哄妹妹的自觉,满京城哪个女孩子他追不到呢?怎么非得看上个会掳人的敌国公主? 她得找机会给他纠正一下。 “来罢,”穆初元停下,拍了拍马背,示意她过来:“一手抓紧缰绳,像这样,一脚踩着马镫……腿用力,这样子,翻身上马。” 穆初元在旁给她示范。 平日里哥哥上马下马,几乎跟飞一样,轻松地很,今日是为了教她才这样子循规蹈矩。 饶是如此穆昭朝也看得心潮澎湃,接过缰绳后,便一脸兴奋。 “我看阿棠聪明得很,”这边远远看着的陈知莞对三妹道:“咱们也上马过去,正好可以陪阿棠玩玩。” 陈知菲还没点头,阿岭已经上了马,慢慢驱马往那边去。 上马背其实不难,尤其小白还是只体量不大的小马驹,穆昭朝练了两次,便能自行上马下马了。 看到聂峋过来,穆昭朝笑了:“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聂峋道:“跟着,免得小白突然亢奋。” 穆昭朝看了看他的手。 聂峋又道:“手已经不碍事了。” 穆昭朝还想说什么,就听哥哥说道:“注意力集中,我牵着小白,先带你走一圈。” 穆昭朝便马上又把注意力回归到眼前学骑马的事情上。 穆初元在前面牵着马,穆昭朝则是在马背上坐着,听哥哥给她讲解各种注意事项,还有要领。 聂峋则不远不近地驱马在后面跟着。 绝品赤马通体赤红,小白又通体雪白。 两匹马一前一后,慢慢踱步,瞧着还挺有意思。 陈知莞看了会儿,便也来了兴致,对三妹道:“我们也过去罢!” 陈觉则道:“你们先去旁边玩,别打扰明元教昭朝妹妹,等会儿再过去。” 陈知菲瞧了大哥一眼,她感觉大哥的情绪有点奇怪。 陈知莞没太留意,便道:“那我先去玩玩去。” 说着便翻身上马,跑了。 等二姐走了,陈知菲才往大哥身边凑了凑,轻声道:“大哥,我和二姐刚刚见到三表姐了,她今日也来了。” 陈觉淡淡嗯了一声:“知道。” 陈知菲敏锐地察觉到大哥这话里的意思。 他说的是知道,不是知道了。 于是她直接问道:“哥哥已经见过三表姐了?” 陈觉目光看向正骑在小白背上,笑得阳光灿烂的昭朝妹妹,又嗯了一声:“刚刚见过了。” 见子帧在昭朝妹妹的央求下无奈地松了缰绳,陈觉笑了下又道:“薛家二公子我也见到了。” 陈知菲张了张嘴,最后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兄长。 过了一会儿,陈觉先开口安妹妹的心:“大哥没事。” 陈知菲担心地又看了他一眼。 陈觉冲她笑了下:“真没事,大哥想通了。” 昨日从庄子上回家,虽然情绪好转,但也不能算是彻底想通,只不过昭朝妹妹的话也确实很有用,但到底这么多年的感情,哪能说放下就放下。 真正想通了放下了,是在刚刚,刚刚看到卿若和薛家二公子说话时,她的神态和眼神,从来没有在看向他的时候出现过。 那会儿他就明白了,他从来没有走进过卿若的心里。 想通了放下了,可伤心也是实打实的,只是没再那么消沉。 等过几日,他跟子帧商量一下,他代他去边关。 正好,子帧现在也不放心昭朝妹妹独自在京城,而他需要一个离开京城彻底静下心的机会。 免得总是时不时碰到卿若和薛家二公子…… 当然这是他刚刚那一瞬间的念头,还没人知道,不确定下来前,他也不会跟旁人说。 “哈哈……” 场子里,穆昭朝开心地笑声回荡着,陈觉和陈知菲同时抬头朝他们看过去。 穆昭朝正被陈知莞带着在场子里跑。 聂峋紧紧跟在身后,而穆初元则是匆忙上马要去追——一脸担心,好像陈知莞下一刻就要拐跑他妹妹一般。 陈知莞只是性子活泼了些,并不是不知分寸,尤其他们陈家又是武学世家,她最清楚学骑马不能太小心谨慎,更不能像护小鸡仔似的,就得胆子大一些,上手得会特别快。 穆大少爷就是太紧张了,她看阿棠就很兴奋,非得这么慢悠悠溜达,那要学到什么时候? 穆昭朝抓着缰绳,有陈知莞带着,慢慢围着场地跑了起来。 有些颠,但这种感觉很新奇,也很有趣,还有点淡淡的刺激和亢奋。 她十分喜欢! “阿岭,”她转头对还紧紧跟着她的聂峋道:“我没事的,你过去歇一会儿罢,小心手!” 骑马还是很耗费臂力的。 聂峋本想说不,看到穆大少爷跟了上来,想了想,便暂时先退了出去——免得穆大小姐总挂心着他的胳膊,骑也骑得不尽兴。 足足跑了六圈,穆昭朝才因为腿有些不太舒服,停下来休息。 “怎么样?”她刚从马背上下来,陈知莞便笑着问了一句。 “很好玩,”穆昭朝很开心,笑得也很坦诚,冲陈知莞比了个大拇指:“知莞厉害。” 陈知莞拍了拍马儿,让它自己去吃草料,笑着道:“那可不,我打从会走,就会骑马了,要说骑马,满京城没人比我更熟。” 打从会走就会骑马,是有一点点夸张了,但真实的情况也差不离,要不然元怡郡主也不会跟她们姐妹两人这般投机。 马场里是提供茶水的,不过大多勋贵都是自带茶叶,穆昭朝也自带了些花瓣和薄荷叶,打算煮点花茶喝。 刚把薄荷叶和在花圃里摘的花瓣取出去来,陈知莞和陈知菲便同时朝她看过来。 “好香啊!”陈知莞凑近了些,惊讶道:“阿棠,这是你庄子上的……咦,这个花瓣好独特啊。” 整瓣粉粉的,在中间或者边上带一点点殷红。 “看着像茶花……”陈知菲也走了过来,端详片刻,道。 穆昭朝笑着点头:“确实是茶花。” 陈知菲又道:“但我还没见过这个品种的。” 穆昭朝笑着说道:“哥哥给我寻来的,叫抓破美人脸……” 陈知菲和陈知莞一愣,而后笑了起来。 抓破美人脸,还挺形象。 穆昭朝也笑了,一边笑一边坐下在小炉子上煮茶。 花香混着薄荷香飘散,立刻便驱散了刚刚的疲累。 穆昭朝好特意吩咐了桃枝和丹若带了些点心,在她煮茶的时候已经在案子上摆放好。 这一下香味中又多了糕点的香甜。 陈知莞舔了舔嘴唇。 穆昭朝正好抬头,看到她的神情,笑着道:“可以先吃着,茶马上就煮好了。” 陈知莞唏嘘道:“阿棠你真的太周到了,又能干又聪慧,又体贴,我可太喜欢你了……” 穆昭朝被她这直白的夸赞逗笑:“我也很喜欢知莞和知菲。” 陈知莞拿了一个青团,唔了一声后,又冲穆昭朝竖大拇指。 穆昭朝笑着分好茶,每人一盏,刚把茶盏端到手里,就听到入口处传来一声清脆的:“昭朝姐姐!” 穆昭朝眼神稍稍一变,转头就看到远儿穿着一身合体的红色骑装,正朝她跑过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样小跑的念儿。 两人身后则是寸步不离的陈小公子,陈裴昂。 穆昭朝倒是没怎么注意陈裴昂,看到他们两人,放下手里的茶盏便迎了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眼看着要朝她扑过来,穆昭朝便忙蹲下来接住他们。 见小世子和小县主居然跟穆昭朝这般亲近,陈知莞和陈知菲姐妹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陈知莞小小声道:“我就说阿棠招人喜欢罢,郡主家的小世子肯对她笑就罢了,居然还要她抱,真是稀奇……” 说完,他们便也从亭子里出来,人这么多,真要见礼就得一会儿,还是陈裴昂爽快直接让大家不要见外,也别行礼了。 这便免了礼。 穆昭朝还抱着远儿和念儿没起身。 陈裴昂瞧了一眼道:“快松开穆大小姐罢,蹲着抱着你们两个会累的。” 两人只是太久没见到昭朝姐姐了有点想念,听到小舅舅的话,忙松开了些,好让昭朝姐姐起来。 穆昭朝倒是不太在意,不过一直蹲着也没办法好好说话,便松开他们两人,站了起来。 “陈小公子也带他们俩来骑马啊?”经过上次的互相帮忙,穆昭朝同陈裴昂之间的关心,明显亲近了不少,是以说话也如旧友一般随意。 陈裴昂笑着道:“是姐姐今日带他们出门,我跟着来的,穆大小姐这是……”他看了一圈,看到了那匹她托他帮忙买的赤马,弯起眼睛:“也来骑马的?” 穆昭朝大大方方道:“我来学骑马的。” 学骑马? 陈裴昂有些惊讶。 穆昭朝又道:“以前不会骑,今日哥哥带我来学,顺便放松一下。” 陈裴昂点点头:“挺好。” 而后又多看了那匹雪白的小马驹一眼——这匹珍珠马,很难得。 念儿朝亭子里看了一眼,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道:“昭朝姐姐,你们在吃青团么?” 穆昭朝马上就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笑着道:“是啊,念儿要不要一块尝尝?” 念儿歪着小脑袋认真思索了片刻,而后爽快点头:“那我就陪昭朝姐姐吃一点好了,毕竟青团那么好,我也好久没有见到昭朝姐姐了,实在是舍不得。” 穆昭朝被她的鬼灵精逗笑:“舍不得什么?舍不得青团,还是舍不得我啊?” 念儿一本正经道:“我都舍不得呐。” 远儿也附和姐姐道:“我也舍不得,我喜欢吃炸汤圆。” 炸汤圆凉了口感会不好,穆昭朝今天没让带,但带了蒸蛋糕,便对远儿道:“炸汤圆今日怕是吃不成了,先吃着蒸蛋糕好了。” 远儿眼睛亮晶晶:“好啊,蒸蛋糕我也很喜欢。” 陈知莞见穆昭朝竟然跟郡主家的小世子和小县主关系这般好,惊讶得不得了。 更让她惊讶的是,她似乎还跟陈小公子关系也很不错。 救命之恩的事,她当然知道,但要关系这么融洽,可不止是因为救命之恩这么简单。 阿棠身上肯定还有很多她没有发现的闪光 点。 重新回到亭子后,远儿和念儿分别坐在穆昭朝两侧,穆昭朝亲自把青团掰成小块让他们两人吃:“青团不是很好消化,少吃一些,等会儿吃蒸蛋糕。” 虽然很想多吃点,但两个小家伙还是乖乖点头。 这下不止陈知莞和陈知菲惊讶,陈裴昂这个小舅舅都惊讶得不行。 他实在忍不住道:“也就你的话他们还听了,在家里,非要吃,我不让吃多都不行。” 穆昭朝看了陈裴昂一眼,见他一脸带娃的‘艰辛’,穆昭朝笑着对念儿和远儿道:“小舅舅不让你们吃太多是因为你们还太小,吃太多了会难受,每天吃一个就好了。” 远儿一边吃蒸蛋糕一边看了小舅舅一眼:“才不是,小舅舅是自己想吃。” 念儿也附和了一句:“就是,小舅舅偷偷把青团都吃完了,我和弟弟都看到了。” 两个小家伙这话一出,亭子里立刻安静了。 所有人,同时抬头看向陈裴昂,目光震惊且怪异,还带着好奇。 陈裴昂本来正在喝花茶——有日子没去过穆大小姐的庄子上,他还挺怀念穆大小姐煮的花茶的味道的。 结果刚喝了一口,就听到小外甥女和小外甥两人叽里呱啦说了这么多不符合实际的话,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这样看着他。 他轻咳了一下,忙把手里的茶盏放下,红着脸道:“别听他们乱说!” 念儿睁着天真无辜的大眼睛:“我和弟弟没有胡说啊,就是被小舅舅偷偷吃光了啊。” 远儿附和着点头:“就是!” 陈裴昂顶着众人探究的目光,又无奈又有些羞愧,脸也不自觉有些泛红,他解释道:“我那是……那是因为他们两个一吃起来就没完,下午就吃撑了,闹腾了许久晚上还要吃,我怕他们吃太多积食难受,就趁着他们睡着了,把青团都吃了,免得第二天他们再吃积食了,谁知道他们两个竟然装睡骗过了乳母,然后偷偷跑出来,打算偷吃……就被他们撞见了。” 说着他还有些无奈和哭笑不得:“现在他们就认定,是我想吃,还偷偷把他们的青团都吃光了,我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穆昭朝最先没忍住,笑出了声。 然后是陈知莞。 就连最是娴静端庄的陈知菲都抿起了嘴角别开头假装在看风景。 陈裴昂看了他们一圈,破罐子破摔道:“算了,笑就笑罢。” 说着又皱着小眉头叮嘱他们两个:“别再四处跟人说小舅舅偷吃你们的青团了,小舅舅也是要面子的。” 念儿咽下嘴里的蒸蛋糕,慢吞吞道:“哦。” 远儿也学着姐姐,慢吞吞道:“哦。” 穆昭朝更是忍俊不禁。 陈知莞本就是活泼好动,直笑得不行,最是矜贵端方京城众公子之首的陈小公子,竟然也会有这种时候? 俗话说得好,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还真是。 最后连陈裴昂自己也笑了。 他一边笑一边摇头。 六号场地,一共六个预定位,其余三个被预定了出去,都是结伴来的,听说过穆昭朝,但并不太清楚有家山庄最近在京城的事迹,只知道近日来很受一些勋贵人家追捧,说是种的菜好吃。 原本几伙人也没太留意,见到陈小公子带着小县主和小世子过来,还跟穆昭朝这般熟络,不禁动了些心思。 刚走过来要打个招呼。 就听到西南角的方向传来锣鼓声和喧嚣声。 穆初元马上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有人组局?” 陈裴昂点点头:“是的,薛家二公子和袁三少爷组的局,参加的人不少,我刚刚看了一眼,挺热闹。” 陈知莞马上问道:“有彩头?” 陈裴昂点头:“有。” 陈知莞马上一副‘那我也要去参加’一下的兴奋。 陈裴昂又道:“勇士局。” 勇士局就是男人跟男人之间的较量,不接受女人参加。 男女都能参加的是珍珠局。 没有只有女人参加的单独局。 倒也不是歧视,而是京城贵女们,不太学习骑射,组不起来局。 陈知莞马上一脸无语:“怎么又是勇士局!” 穆昭朝询问了一下是什么意思,陈知莞便跟她解释了。 穆昭朝沉思片刻:“回头,我们自己组局好了,只邀请女孩子,不带他们玩。” 陈知莞眼睛一亮,但马上又道:“组不起来,人太少了。” 穆昭朝则道:“少就少,我们就几个人玩,等人越来越多,不就好了。” 陈知莞看穆昭朝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阿棠说得对!” 就连陈裴昂也朝穆昭朝看了一眼。 其实几年前,是有女士局的,是他姐姐带头组起来的,只是后来姐夫出事,便在没组起来过。 不过他看元怡郡主也有学姐姐要组女士局的打算。 没想到穆大小姐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在她压根不知道这些局的区别时,就有了这个念头。 也怪不得她的劝,姐姐会听。 许是,她们其实就是一样的人? 这么一想,陈裴昂觉得很是。 “要不要过去看看?”陈知莞兴致又被穆昭朝的提议提了起来,便主动问道。 若是没有袁少卓,穆昭朝是挺愿意过去看看的,但现在,她并不想去:“我刚刚学骑马,有点累了,知莞姐姐和知菲姐姐一块去看罢。” 见陈知莞有些迟疑,穆昭朝又道:“婴宁郡主是不是也来了,我去拜访下婴宁郡主。” 她这么一说,陈知莞便不再迟疑,跟三妹一块,骑着马朝西南方向的赛马场而去。 穆昭朝则是对陈裴昂道:“婴宁郡主来了么?” 陈裴昂点头:“来了,这会儿正在跟林侧妃说话,我带你过去罢,姐姐这几日一直念叨你,就是你庄子上忙,她便也没去打扰。” 穆昭朝倒是没说随时都可以去不打扰的话,婴宁郡主身份不同,去了庄子上,自然不可能太随意,她的顾虑其实是为她考虑,从她身上出发的,穆昭朝自然承她的情。 妹妹要见婴宁郡主,穆初元当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去。 哪怕婴宁郡主跟妹妹关系很好,念儿远儿也很喜欢妹妹,他也不放心。 今日马场人多,谁知道都有什么人混进来了? 他还是贴身跟着比较好。 见哥哥和聂峋都要跟来,穆昭朝轻声道:“哥哥不用跟我过去了,陪小陈将军跑跑马好了,我就去见见婴宁郡主,马上就回来了。” 至于聂峋,跟着她就更不合适了,她便把他也劝下了。 陈裴昂瞧出了穆初元的担心,笑着道:“穆大少爷放心好了,等会儿定然把穆大小姐平安送回来。” 他都这么说了,穆初元只得点头:“那我送你到场子入口好了。” 也不差一时半刻。 穆昭朝便点了头。 聂峋到底还是小陈将军的亲兵,他跟着穆大少爷,独留有情伤的小陈将军也不太合适,便留了下来。 去一号场地的路上,不少人看到穆昭朝和陈小公子走在一处,手里还欠着小世子和小县主,都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有认出她,想要过来打个招呼,也有想要办会员的贵女,看到陈小公子,都没敢凑过来。 一号场地是王公场子,非王公不能进入。 若是只有穆昭朝他们,是进不来的,但跟着陈裴昂便很顺利。 场子人很多,但正主却不多,大都是仆人。 婴宁郡主正在和林侧妃说话,两人的交谈已经到了尾声。 听到下人来报,林侧妃还稍稍皱了下眉头。 平昌伯府上的大小姐?就是那个流落在外刚找回来的大小姐? 那些传闻她都有听过,虽没见过,但她对穆昭朝也极为不喜。 太粗鄙,她并不是很想见。 但既然是和陈小公子一起来找婴宁郡主的,她便也没说什么。 婴宁郡主注意到了林侧妃在听到穆昭朝过来了时,眉眼间闪过的那丝嫌弃。 她眸色轻轻变了变而后笑着道:“怕是远儿又闹了,他进来春日里总是闹,不好扰了林侧妃清净,我这就回去了,改日再请林侧妃来府上小聚。” 林侧妃正不想见穆昭朝呢,便也点了头:“正好,我打算去赛马场看看,峥儿刚刚非要去那边参赛,我也去看看去。” 言谈间,很是看不上那些普通世家出身的公子。 婴宁郡主倒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便告辞出来。 见姐姐出来了,陈裴昂则笑了:“正要进去找姐姐呢。” 穆昭朝正要行礼,婴宁郡主提前抬手:“不用行礼了,这么见外,今日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穆昭朝笑着道:“哥哥带我来学骑马的,没想到郡主也过来了。” “走,”婴宁郡主并不知道林侧妃今日也来了,早知道她会来,今日就不带念儿和远儿过来了,既然穆昭朝是穆初元过来的,肯定定了场子,便道:“带我去你们那边看看,正好让我也看看你学得如何了。” 穆昭朝微微有些惊讶,而后便笑着点了点头——这才刚过来,就又要走回去么? 不过也还好,念儿和远儿两人也不知道怎么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你一句我一句,一路走过去,倒也十分欢乐。 但回到六号场地,便只有竹意在。 竹意见大小姐回来了,行了礼,忙说道,穆初元和小陈将军他们都去了赛马场。 穆昭朝想不明白,刚刚陈小公子都说,是薛家二公子组的局,哥哥怎么还带小陈将军去了哪里?为了刺激他么? 竹意又道:“原本是阿岭想去,大少爷就让他自己去了,过了一会儿小陈将军说他也想去看看,大少爷便陪着小陈将军去了。” 阿岭自己要去的? 他去干什么? 不会是要参加比赛罢? 他的胳膊还没好透呢! 婴宁郡主看了看穆昭朝的脸色,笑了笑道:“昭朝想过去看看?那就一块过去看看罢,我也有年头没看过这种比赛了。” 陈裴昂一听眼神就变了。 何止是有年头,自打姐夫……姐姐就再没去过。 和婴宁郡主一起往赛马场去,刚到场地,穆昭朝一抬头就看到聂峋沉着脸,正骑着她送他的那匹赤马,为了抢夺最后一只箭,和袁少卓狠狠撞在了一起。 穆昭朝一愣,下意识想提醒聂峋注意他的手。 但这正是在比赛的关键时刻,她好不容易才把话咽了回去。 她微微瞪大了眼睛,心也立刻提起来,紧接着就听到砰一声,然后就看到袁少卓的马轰然到底,袁少卓从马上滚下来…… 而聂峋则稳稳抢到那最后一支箭,抬手,看也不看,正中移动靶的红心。 现场发出一阵惊呼,穆昭朝愣了一下后,也笑出了声。 婴宁郡主这才看清刚刚射中红心的人是那日救了远儿的少年,她也笑了:“原来是他啊,身手很不错。” 穆昭朝笑了笑,也没替聂峋谦虚:“哥哥和小陈将军也说他很有天分。” 陈裴昂这会儿也是才看清楚。 不过他看清楚的不是聂峋,而是他骑的那匹马。 原来穆大小姐那么郑重托他帮忙寻来的马,竟是送给他的! 这般想着,他看了穆昭朝一眼。 她脸上也瞧不出什么,陈裴昂不是爱八卦多想的人,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平心而论,这个叫阿岭的,确实是个人才。 好好培养,他日必成大器。 赛场上,拔的这场比赛头筹的聂峋脸上并没有太多喜悦。 哪怕周身不少人朝他祝贺,他也没太大感觉——他的目的本就不是拔头筹赢比赛。 但他一转头,就在围观的人群中看到正在看着他笑的穆大小姐。 他愣了一下,而后嘴角一弯,笑了。 今日的局参加者众多,再加上有御王府二公子的加入,甚是浩大,观赛区几乎围满了人。 林侧妃是直接从一号场地到这边来的,是以,比婴宁郡主和穆昭朝来的还早一些。 她身份尊贵,有专属看台。 原本她是来看儿子的。 儿子今日没参赛,而是负责组局,她本也没太大兴致观看比赛,只是怕儿子有什么不方便。 若是往日这样的局,她是看都不会看一眼。 但现在,她眼睛死死盯着场上骑着一匹赤马刚刚惊险拔的头筹的少年。 脸色极其复杂。 他这张脸……像极了她的一个故人。 一个,她恨不能生吞其肉的故人。 哪怕她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说: 阿岭:看我不断你一条腿!让你再乱看!╭(╯^╰)╮ 感谢在2023-02-11 23:51:33~2023-02-12 23:55: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魔仙堡扛把子 30瓶;人生何处不清欢 15瓶;鲸落、Mana 10瓶;菠萝梗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不忍 ◎那是……聂峋出生的地方◎ 今日比赛, 围观者众多,竞争十分激烈, 整个赛场上都是此起彼伏的欢呼叫好声, 除此之外压根听不见别的声音。 尤其是杀进决赛圈的几人,都被激出了血性。 更别说聂峋的目标本就是袁少卓,拔的头筹只是顺势而为。 袁少卓先是被聂峋的马撞了一下, 而后被身后也想来争夺箭矢的两人再次一撞,连人带马, 翻到在地。 正是比赛的白热化时刻, 能顾着自己就不错了, 谁还能顾得上别人? 袁少卓自以为胜利在握,马上就是他在京城大放异彩给自己正名的时刻, 正志得意满,却没想到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轰然倒地。 到手的胜利没了, 大放异彩正名的机会没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摔下来马……啊, 马也摔了…… 这一瞬间,袁少卓脑子里想的不是怎么在混乱的马蹄中保护自己,而是先想到了那日在有家山庄,当着古岚盈等人的面从山坡上滚下去摔了个脸朝地又在出庄子时被人嘲笑的一幕…… 耳边的欢呼和那日的嘲笑掺杂, 从马背摔下滚落时, 周围这些人的欢呼激动, 落在他眼里全是嘲讽和鄙夷, 大声的“嘲笑”不绝于耳,都在嘲笑他到手的胜利还这么狼狈摔下马, 袁少卓又惊又怒又羞愤, 还因为事发突然有些懵。 他就像个木偶一样, 任由自己滚了几滚,也不躲马蹄更不自救。 一人因为兴奋没来得及控马,马蹄扬起时,袁少卓正好滚到了马下,眼看着马蹄就要踩下,电光火石之间,那人奋力勒紧缰绳…… 凄烈的嘶鸣声响彻赛场,围观群众中已经有人看清楚状况惊呼出声,还有人别过头不敢再看…… 温青茵眼睛都红了,若不是被嫂子死死抱住,她几乎要只身冲进去。 就在这危机关头,一匹棕色的马儿跑出残影,还没看清,马背上的人便整个人直接翻下,迅速抓住袁少卓的衣领,狠狠一拽,刚把人拽开,那刚刚扬起的马蹄咚得一声重重落下,地面扬起浓烈的沙尘。 穆昭朝这才看清楚,刚刚出手救袁少卓的人,正是小陈将军。 她屏住的呼吸还没恢复,就见哥哥也驾马前来,帮着小陈将军,一起把袁少卓从混乱中救出来。 说是救出来,但因为现场太混乱,再加上又很急迫,其实就跟拖出来差不多。 对,就是袁少卓最厌恶最丢脸的方式。 旁人都觉得能这么惊险的把人救出来,就已经是万幸,根本没人在意,这样把人拖出来有多狼狈多好笑。 只有袁少卓这个被救的当事人,不禁不庆幸躲过一劫。 反而觉得陈觉是故意的! 因为跟他竞争最激烈的那人,他记得很清楚,就是陈觉的亲兵。 他的亲兵在赛场时故意抢他的风头,夺他的荣誉,让他在这么这么多同窗好友,还有死对头们面前,颜面扫地,这就罢了,陈觉还借着‘救他’的机会,如此羞辱于他。 以为他是傻子看不出来,陈觉在和自己的亲兵打配合吗! 被人像烂泥一样揪着衣领和一条腿拖出来,而后羞辱地把他往地上一扔。 袁少卓羞愤交加,整个人都快炸了。 “表哥!表哥——” 见袁少卓被救了出来,放温青茵过去没危险了,罗沁这才松了手。 温青茵这般冲过去,为着妹妹再加上袁少卓本也是表兄弟,温若滨便带着妻子也快步走了过去。 袁少卓只想立刻昏死过去,也不想面对这么多人看笑话的目光。 开始前他还信誓旦旦,现在让他怎么收场? 他现在就是个笑柄。 他正想装晕算了,没想到刚闭上眼,温青茵就疯了一样扑过来狂拍他的脸,痛地他立马睁开眼躲开。 刚刚陈觉是大力提着他衣领把他提出来,脖子本就是十分不舒服,他这一动,再加上情绪一激动,再加上尘土飞扬,登时呛咳起来。 温青茵吓坏了,见表哥脸白得没一丝血色,她刚就被吓得不轻,这会儿更是大脑一片空白,只以为表哥不行了,眼睛立马就红了,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罗沁忙过来把温青茵扶起来搂着她小声安慰:“你别急,没事的,大夫就来了。” 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那些三从四德,也顾不得跟温若滨之间还没到这种熟悉的程度,直接冲他使了个眼神,让他赶紧查看袁少卓的情况。 免得等会儿让人看出来什么,温青茵的名声可就不保了。 温若滨接收到妻子的眼神,稍稍愣了一下。 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外面,她都一直恪守规矩和礼仪,从来没有跟自己这样子过。 不过他只愣了一下,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当下更重要的还是查看表弟的情况。 虽然他现在十分不喜欢这个表弟,可到底是表兄弟,刚刚也确实惊险,再加上妹妹又…… 他上前,扶住袁少卓,先是询问了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受伤了没有,在他摇头并说出话来,温若滨这才扶着他站起来。 而后,他又对妹妹道:“表弟没事,刚刚确实吓人了些。” 这是在对众人解释妹妹之所以哭,是因为年龄小被吓到了。 他解释了,众人给他面子,便也都当是这么回事。 当然大多数人也不是很关心到底怎么回事,只看了一眼,见人没事,也没什么热闹可看,便又看向赛场中央,获胜者正准备拿这场比赛的彩头。 陈觉把马交给下人,快步走过来道:“袁三公子应当没什么事,我刚刚留意着呢,就是刚刚从马上摔那一下,似乎有些重……没事罢?”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袁少卓脸色立马铁青。 明明就是跟他那个亲兵一伙的,怕他真出了什么事,他那么亲兵会被取消获胜的资格,现在又在装什么好人?还故意提他从马上摔下来的事,羞辱他,什么朗朗明月小陈将军,呸!就是一个黑心肠! 念着温小姐跟妹妹关系好,是妹妹为数不多的朋友,也在庄子上有过几次接触,穆初元也道:“刚刚确实惊险,不过幸好没事。” 袁少卓脸色更难看了。 穆初元跟陈觉几乎形影不离的,还给好兄弟打配合,一样的黑心! 见表弟没有跟小陈将军还有穆大少爷这两个救命恩人道谢的打算,温若滨眉头轻轻蹙了下,先开口道:“刚刚还要多谢两位出手,表弟他被惊着了,还没回过神来……” 陈觉和穆初元本就是仗义出个手,换了旁人,那种情况下,他们也会出手相救,无关身份。 是以他们也不介意袁少卓谢不谢他们。 在他们看来,人没事就好。 尤其袁少卓还是个读书人,刚刚可能真的吓到了,脸色现在也正难看呢。 陈觉顿了顿,又道:“刚刚我让人去找大夫了,应该很快就来了,让大夫诊诊脉,没事便可放心了。” 袁少卓越想越气,偏偏陈觉还说什么找了大夫过来,刚刚羞辱的还不够,还要连番羞辱他? 他沉着脸,硬着嗓子道:“我没事。” 陈觉敏锐地从袁少卓嗓音里听出些许不对劲,他看了穆初元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笑道:“袁三公子没事,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那就不打扰了。” 穆初元也冲温若滨拱了拱手准备告辞——她看到妹妹了,要去找妹妹。 就在他们转身准备离开时—— “小陈将军……” 温青茵调整好了情绪,喊住了要走的陈觉和穆初元。 陈觉转身看过来。 温青茵脸色还有些白,眼睛也红红的,她冲两人行了个礼:“我替表哥多谢小陈将军和穆大少爷的仗义相救之恩。” 陈觉视线扫了袁少卓一眼,而后冲温青茵不在意地笑笑:“温小姐太客气了,举手之劳,不必如此在意。” 穆初元也笑着道:“温小姐确实客气了。” 他们这么说归这么说,但在温青茵心里,她是很承这份情的,刚刚表哥差点就出事了! 表哥记着恩情归表哥记着,她也要好生记着的。 见温小姐还是很郑重,陈觉又冲她笑笑:“真没什么,走了。” 等陈觉和穆初元一走,袁少卓也铁青着脸,转身走了。 他都被害的颜面扫地了,温青茵还跟陈觉道谢? 谢他羞辱自己么? 她怎么这么蠢! 那个亲兵她又不是没见过,看不出来,他们是在针对他? 还替他道谢? 她是自己什么人,轮得到她替自己道谢? 温青茵原本还在感慨,小陈将军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大气又仗义,结果一转头就看到表哥沉着脸一瘸一拐地走了。 是不是刚刚摔疼了站不住了? 温青茵忙跑过去:“表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温若滨下意识看了妻子一眼,眼睛里满是无奈。 敲好罗沁也朝他看过来。 她眼睛里则是担忧。 两人目光相接,有那么一瞬间,心绪悸动,显然都读懂了对方眼睛里的意思,但除此之外还有种很奇妙的感受。 也顾不得细究,罗沁忙低声道:“快跟上去看看罢。” 温若滨嗯了一声,眉头拧得更紧了。 罗沁自然知道夫君不满袁少卓这个表弟,更不想让妹妹跟他接亲,但妹妹一门心思……她想了想,很轻声地安抚他,也是在提醒他:“这事缓着些,还有法子。” 温若滨脚步一顿,但眼看着妹妹就要跟着表弟跑了,他也没停下,只是又嗯了一声。 外人听不出,罗沁确实分得很清楚,他情绪有些激动。 是为着青茵么? 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就在她沉思时,温若滨压低了嗓音道:“阿沁,谢谢你。” 罗沁一怔。 这一瞬间,满场欢呼和喧闹霎时间远离她而去,她大脑一片空白,只剩温若滨这一句由衷地‘阿沁,谢谢你’。 他都知道的。 罗沁心脏开始狂跳,又涌上些许悸动和雀跃。 好一会儿她才默默瞥了他一眼。 温若滨眼风里一直注意着,她一抬眼,他便转头对她笑了笑。 罗沁愣了下,而后也笑了。 只不过这会儿还有旁的事,不是两人情窦大开谈情说爱的时候,只对视了一眼,两人便转过头,赶紧快步追了上去。 这边,穆初元和陈觉穿过拥挤的人群,找到穆昭朝时,聂峋已经拿了彩头过来。 是一把匕首,和一块为经雕琢的白玉。 白玉是组局之人提供的彩头,匕首则是御王府二公子后加的。 这块白玉莹润无暇,虽说不上价值连城,但也品质绝佳,匕首更是吹毛断发,很是难得。 聂峋心情很不错。 他本是想借机给袁少卓一个教训,虽然后面有些失控,被小陈将军和穆大少爷给救了,但教训也不算小了,那一下摔得可是不轻。 而且他刚刚听人说了,这局其实压根就是他组的,薛家二少爷本无意,只是被拉着过来打了个名头,就连做彩头的白玉都是袁少卓的珍藏,他甚至还信誓旦旦,一定会把白玉再拿回来,想要在比赛上大放异彩。 把他珍藏且视作囊中之物的白玉,从他手中赢了过来,现在袁少卓计划落空,聂峋别提多快意。 沽名钓誉自以为是的混账,刚刚若不是小陈将军和穆大少爷及时出手,两条腿还能保得住?做梦去罢! 不过现在这个结果,聂峋也还算满意。 看着他骑着马朝自己这边过来,虽然绷着脸,眼睛里却全是笑意,穆昭朝心情复杂极了。 他一跳下马,没等他开口,穆昭朝便道:“你胳膊上的伤都还没好,参加什么比赛?” 正要跟大小姐炫耀一下他的成果,听到这带着嗔怒的责备,聂峋稍稍一怔。 穆昭朝又道:“胳膊没事罢?” 聂峋看了手臂一眼,摇头:“没事,已经好了,刚刚压根没太用这个胳膊。” 穆昭朝皱了皱眉头:“怎么突然跑赛场上去了,不是跟你说过好好休养么?” 聂峋眨了眨眼睛,他可以说是觉得匕首不错想赢了送给穆大小姐,但现在婴宁郡主和陈小公子都在,他便没说话。 一看他这个反应,穆昭朝心里便明白了。 平日里应承她的都是骗她的。 压根就没好好养。 自己一嘱咐,他就乖巧地点头应好。 现在终于被她发现了! 穆昭朝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气氛有一些安静。 陈裴昂看着明显带着不悦的穆昭朝,又看了看低着头不说话的聂峋以及他身后那匹,他废了些功夫才帮穆昭朝弄到手的赤马,眉头突然轻轻挑了下。 不过也仅此而已,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穆昭朝倒也不是生气,就是觉得聂峋很不珍惜自己的身体。 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比赛,为什么非要上场? 就算要上场,也得等胳膊的伤好了罢?勇士局又不是就这一局,月月都有,好了再参加也是一样。 就算今天的勇士局盛大了些,那也没自己身体重要罢? 穆昭朝原本想再提醒他两句。 见他低着头,不知道是因为天气暖和换了单衣还是怎地,穆昭朝突然觉得他清瘦了些。 这么低着头站着,像个纸片人一样单薄。 她眼皮跳了下。 突然想到,这个社会最底层的人,能活下去都要拼劲全力,甚至拼了命,哪里又会在乎什么身体健康,在他们眼里,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 有时候,为了一点点好的,哪怕是一点点机会,甚至是吃食,不惜付出健康、寿命。 因为他们只是活着,就已经很难了。 聂峋从小到大的经历,不能说是底层,而是底层中的底层。 他现在应当还没有从之前的心态中转变过来。 是以,在现在的他眼里,赢一场比赛,比好好养胳膊上的伤更值。 穆昭朝心内五味杂陈,颇为复杂。 瞧着他这样,她也不忍在说他什么。 他们在意点不一样,没有谁对谁错,只是立场不同。 穆昭朝想了想,最后挑起嘴角,笑着道:“不过,你刚刚确实很厉害,尤其是最后那一箭,看来小陈将军没有夸张,你确实进步神速,很棒。” 聂峋正想着要怎么把刚刚那茬揭过去呢,就听到穆大小姐突然这么说。 他抬头。 就见穆大小姐脸上的生气已然消散,不仅消散,还在冲他笑,夸他。 聂峋一时间没太转变过来。 紧接着他又听到穆大小姐对他道:“等会儿还是去找大夫看看,别让伤口开裂了就好,以后……” 她本想说以后别这样了,但话到嘴边她改了话音,只笑着道:“以后多注意着些。” 聂峋先是惊讶,而后神色也染上笑意,他点了点头:“知道了。” 说完,穆昭朝让他给婴宁郡主行礼。 虽然按着真实的身份,他是不用给婴宁郡主行礼的,但现在他不是还没被王府找回去么? 还只是个小小的校尉。 聂峋刚行完礼,陈觉和穆初元便找来了。 两人先后给婴宁郡主行礼,而后,陈觉笑着看着聂峋,当着婴宁郡主和陈小公子的面,夸道:“阿岭刚刚很不错啊,有几分我的风采,没有枉费我这么多天的教导。” 穆初元看他一眼:“你是在夸阿岭,还是在夸你自己?” 陈觉笑着道:“两个都夸,不可以么?” 话落,他冲聂峋挑眉抬下巴:“刚刚很不错,真给我长脸!” 最后那一下,既大胆又细心,非常有他的风姿。 虽然对好友这般夸人还要把自己也夸上的行为甚是哭笑不得,穆初元也还是认真地夸了夸聂峋:“阿岭确实厉害,时机把握得很准,出手也快,了不起。” 见小陈将军和穆大少爷都对这个叫阿岭的小小校尉十分青眼,而刚刚穆大小姐的那些话,似乎也只是朋友间的关心,陈裴昂不禁有些迷茫,是他想多了? 这般想着,他又多看了聂峋一眼。 能让小陈将军和穆大少爷都认可的人,应当是真的有本事。 哦,对,刚刚小陈将军还说是他亲自教导。 那应该就是惜才罢。 陈裴昂既好奇,又有些唏嘘。 这得是多惊才绝艳,才能让他们几人都对他这般特殊? 察觉到陈裴昂的目光,聂峋抬眼朝他看过来。 两人视线相接,眸色都稍稍顿了下。 这一瞬间,陈裴昂心底是有些讶异的。 这真的只是一个刚从亲兵提拔上来的小小校尉? 如此泰然自若不卑不亢,倒是很有大将之风。 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小陈将军和穆大少爷甚至连穆大小姐都对他另眼相待了。 聂峋面色沉着,双眸甚是沉静,就这么静静与陈裴昂对视。 片刻后,陈裴昂先笑了下道:“最后那一下,我也看到了,确实很厉害。” 聂峋眸色微动,而后点头:“谢谢。”他也觉得他那一下,很厉害。 之前他也有见过他几次,但也就是打个照面,基本没说过话,倒是不想他还挺有趣。 “哦对了,”陈裴昂想到什么,笑着继续道:“彩头的那把匕首,听说很有来历。” 陈觉也是为着匕首来的,当然不是想要,只是想看一看这把匕首有何不同之处,也点着头道:“对啊,匕首呢,拿出来看看,说是波斯国进贡的。” “是打波斯国的战利品。”穆初元纠正道。 陈觉马上改口:“对对对,战利品,瞧我,一激动说错了。” 聂峋没想到这把匕首这么大的来历,见众人都等着,就连穆大小姐听到他们这般说,也来了兴致,便把匕首取了出来。 陈觉接过,先是打量了一下剑鞘。 和寻常的匕首比着,略小巧了些,无论长度还是宽度都小一些。 做工甚是精良,剑鞘上打着繁复的花纹,还镶嵌着几颗宝石。 剑柄底端还嵌着枚珍珠。 陈觉眉心微微动了动,他怎么瞧着这匕首,有点……像个女儿家的物什? 拔剑出鞘。 寒光登时一闪。 “好剑!”穆初元不自觉夸了一句。 陈觉也笑着道:“确实是把好剑。” 小一些倒也无妨,拿着更方便,也更好藏身。 他想了想,朝着门上的铁链划了下。 哐当一声,铁链落地。 “嚯!”陈觉惊讶道:“削铁如泥啊!” 穆昭朝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什么叫‘削铁如泥’,比陈觉还要惊讶。 原来这样的冷兵器,不是只在小说和电视剧里才有啊? 她竟然真的见到了。 陈觉只试了一下,便把匕首合上,递还给聂峋:“你的战利品。” 聂峋正在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穆大小姐。 见她一直盯着那把匕首,又震惊又惊艳的样子,聂峋眼睛不自觉弯了弯。 原来,她喜欢这个啊。 那等会儿回去,就把匕首送给她。 原本他是想送她那块白玉的,既然她喜欢这把匕首,那就把匕首和白玉一起送给她好了。 这是他赢得的,不是上次婴宁郡主感谢他赏他的那把,大小姐应该会收的罢? 他终于有一件她能看的上眼的东西了。 这般想着,聂峋心情比刚刚在场上把袁少卓搞下马还要欢喜万分。 看着突然勾起嘴角的聂峋,陈觉也笑了下:“得了神兵,确实值得高兴。” 阿岭这般勇猛,还细心,不如,到时候就跟他一块罢,在京城机会少,去沙场有的是机会和空间让他一展才能! 这样,他也能多个可靠的副手。 陈觉自己在心里先打定主意,只等着跟子帧商量过后,再跟聂峋说,看他同不同意,他猜测,以他的心性应该会答应。 “到底也是御王府二公子添的彩头,”陈裴昂接话道:“自然很拿得出手。” 御王府? 目光还紧紧黏在匕首上的穆昭朝,蓦然一顿。 她猛地抬头看向陈小公子:“你说匕首是御王府二公子添的?” 陈裴昂略略有些诧异,但还是点头解释道:“是的,所有人都知道,御王府二公子很喜欢这样的勇士局,经常来这边,大多时候是观看,也有一些时候会添彩头组局。” 穆昭朝:“……”这个御王府,不会就是她想的御王府罢? 话落陈裴昂又道:“对了,二公子的母妃林侧妃今日也来了……就在那边看台上。” 穆昭朝:“——!” 居然真的就是那个御王府! 聂峋出生的地方! 不是一年后御王府才会把聂峋找回去么? 怎么现在就跟御王府产生了交集? 她还什么都没准备好啊! 穆昭朝有些慌,下意识看向聂峋…… 聂峋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正微微笑着,想着等回去路上就送给穆大小姐好了,也别等回了庄子了……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眸,满眼含笑对上她的视线,却见她眼里带着担忧,聂峋登时一愣。 就在他要以眼神询问时,再次察觉到那道冰冷的窥探视线,甚至比前两次恶意更甚。 几乎是瞬间,他便转头朝这视线的来源看去。 越过攒动的人群,看到了远处那个挂着围帐的看台。 正是刚刚陈小公子说的,林侧妃所在的看台。 作者有话说: 阿岭:你瞅啥? 林侧妃:瞅你咋地! 阿棠晃着手里的神兵:削你哦! ps:提前祝大家节日快乐哦(#^.^#) 明天尽量给大家加更哈(*  ̄3)(ε ̄ *) 感谢在2023-02-12 23:55:10~2023-02-13 23:0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23456wsdhr 50瓶;井二爷 18瓶;ZZzz、芙萍 10瓶;禾白木 5瓶;你要不要来碗羊肉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不甘 ◎她能帮他摆脱宿命吗?◎ 那里…… 聂峋眉心轻轻动了动。 也没他认识的人啊, 应该说是,不该有认识他的人。 刚刚二公子掀开围帐的那一瞬间, 他看到里面人似乎不少。 能与林侧妃坐一处, 身份自然尊贵。 既然尊贵,为何会对他一个出身卑贱之人,有这般恶意? 聂峋想不太明白。 甚至有些动摇自己感觉是不是出错了。 看台内, 林侧妃隔着纱幔,看着这边的聂峋, 眸色恨极, 就连神色都带着浓浓的阴鸷。 直到儿子进来, 她才收回视线,以眼神示意石嬷嬷去把人查清楚, 再转头看向儿子的瞬间,神色转变,温柔和煦, 好像刚刚那个一脸阴鸷仇恨的人, 不是她一般。 石嬷嬷看了二公子一眼,轻轻点头应下,而后出去。 其实刚刚她在入口处就看到了,也觉得像, 只是那会儿她奉侧妃娘娘的命去给南平郡王妃送万金油, 便没来得及回禀。 当然她也有私心, 本想先去查一下, 心里有个底再来回禀侧妃娘娘,没成想, 她还没来得及去查, 侧妃娘娘便注意到了那人。 说也奇怪, 当年那孩子还是她亲手捂死的,怎么可能还活着? 可,既不是当年那个孩子,怎么会有人长得那么像那个女人? 不管是怎么回事,总归是要查一查的。 从看台里走出来,被外头浓烈的阳光照着,石嬷嬷微微眯了眯眼睛,眼底闪过一抹狠辣。 她做过的事,绝不可能出错, 巧合么? 想到王爷近日来终于开始考虑请封世子,石嬷嬷脚步一顿,别不是冲着世子之位来的罢? 王妃和三公子明面上吃斋念佛,与世无争,背地里可搞了不少事情,王爷糊涂,她和主子可不糊涂…… 想到这里,石嬷嬷眼神更阴沉了些,莫不是,是有人想借机生事,寻了个长得像的? 她微微垂眸,哪怕是在灿烈的阳光下,依然阴沉似鬼魅。 挡主子路的人,她都清理干净了。 如今,谁若敢出来挡小主子的路,她也定不会心慈手软! 场上很多人凑在一起玩闹,视线被阻,聂峋收回视线,把疑惑和因为被莫名窥视的不悦压下,扯起嘴角冲看蹙眉看着他的穆大小姐笑笑:“我真的好了,齐老配的药很好用。” 穆昭朝心情有点复杂,她这会儿脑子有点乱,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一会儿,最后只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就在这时,一个衣着体面面相慈和的嬷嬷过来,笑着行了个礼后,对婴宁郡主说道:“我家王妃瞧见郡主也来了,想请郡主过去喝杯茶,穆大少爷和小陈将军若是方便也请一起过去罢。” 说着她又看向穆昭朝道:“王妃说还未见过穆大小姐呢,也想请穆大小姐一道过去坐坐。” 汝南王妃便是前段时间,托到陈府帮忙去河北剿匪救人的三少爷的母妃。 因着汝南王府后院只有王妃一人,莫说侍妾,连个侧妃也无,且汝南王对王妃极为尊重,汝南王妃又乐善好施,十分慈和,家宅又安宁,是以,在京城,汝南王妃一直很得众人尊重。 听到嬷嬷这般说,婴宁郡主笑了笑道:“王妃也来了?是许久未见王妃了,我等下便过去。” 嬷嬷笑着道:“王妃也说有日子没见婴宁郡主了,月前小世子和小县主生辰,王妃染了风寒没能亲自去祝贺,甚是记挂。” 婴宁郡主摸了摸远儿的发顶,笑笑:“让王妃费心了。” 嬷嬷只是笑,并没有替王妃接这个话,还在等着众人过去。 穆昭朝心里有些乱,心绪还没有平复。 那个什么汝南王妃,她不认识,也不是很想见,这会儿,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捋一捋思绪,最好是能彻底静下心来,好好把聂峋那本书的剧情都好好捋一捋。 见嬷嬷看着穆昭朝笑,婴宁郡主猜测,应当是汝南王妃想见她,想着汝南王妃慈和又很爱护小辈,是位很好的长辈,若能和汝南王妃结缘,于穆昭朝而言,益处多多,便主动询问道:“昭朝等下有事情么?若是无事,不如同我一起去给汝南王妃请个安,吃一盏汝南王府的好茶。” 婴宁郡主话里的暗示提点十分明显,再加上她嗓音沉静又很好听,目光温柔,极大限度地安抚了穆昭朝杂乱的情绪。 也是。 她略略定了定神,心道,汝南王妃极其受尊重,在汝南王府话语权也高,若能结缘,日后若有什么事,碰过面总比没碰过面好张口求人些。 而且,她猜汝南王妃之所以这会儿派了人来请她和哥哥还有小陈将军过去,跟上次河北剿匪之行有些关系。 那次毕竟算是汝南王府的私事,哥哥虽然是为小陈将军跑的那一趟,但到底也算是在这件事上出了力,汝南王妃应当是记下了这份情。 “好啊,”穆昭朝笑了笑,道:“刚好我也和哥哥去拜谢王妃。” 汝南王妃的看台与林侧妃的看台相距不远,穆昭朝看了一眼,便自然地对聂峋道:“你去找大夫看一下胳膊,别伤口开裂了都不知道,影响恢复。” 聂峋刚想说不用的,他胳膊好得很,但话还没出口,就听到穆大小姐又道:“快去罢,桃枝,你和阿岭一块去,大夫说了什么,好好听着,等会儿我要问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必须得去。 十分强硬,不容拒绝。 桃枝自然不可能知道大小姐心里的真正想法,但她听话,而且大小姐的担心也是合情合理的——主要是阿岭太不注意自个的身子,让大夫看看更保险一些。 这会儿人这么多,还有外人在场,聂峋自然不可能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反驳她,而且她还是担心自己,便点了点头,沉声道:“我这便过去。” 穆昭朝这才放心。 她还没理清头绪,暂时还是尽量避免让他和御王府的人接触罢,要不然她总是心里不安。 走的时候,婴宁郡主走在最前面,原本穆昭朝该和婴宁郡主一起,但她故意落后了一些,又小声叮嘱了聂峋和桃枝一声:“看了大夫就直接去六号场地,等会儿我们就回去了。” 桃枝马上应下,马儿还有许多东西都在六号场地呢,他们早些回去还能喂喂马,提前给大小姐大少爷煮好茶。 聂峋原本没多想,但她临走又特意叮嘱了这么一声,让他觉得很奇怪。 合理是合理,但他却有种,她故意支开他,不让他去接触汝南王妃的错觉。 等他要探究时,穆昭朝已经转身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聂峋眉心微微蹙了蹙,不知道为什么那股奇怪的感觉就真切了,但他又很困惑,因为穆大小姐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阿岭,”桃枝等大小姐走了,便准备去找休息亭找大夫去:“我们也快点去罢,看完大夫回六号给大小姐煮些茶水,估摸着大小姐该口渴了。” 收回视线时,聂峋又朝林侧妃的看台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 “嗯,”他转身,面色平静道:“走罢。” 他正好好好组织下语言,把新得的白玉和匕首送给她。 她应该,会喜欢的罢? 想到这里,聂峋心情又好了起来。 终于有能配得上她的东西送给她了,让他如何不开心? 穆昭朝心事重重,穆初元注意到妹妹情绪不太佳,以为她是担心等会儿见汝南王妃的事情,便小小声安抚她:“汝南王妃在京中声望很高,为人豁达慈和,对小辈甚是和煦,你莫要害怕。” 穆昭朝正在想着刚刚聂峋上场比赛大出风头,有没有被御王府的人注意到,听到哥哥这话,稍稍怔了下,而后点头:“嗯。” 穆初元又道:“有哥哥在呢。” 穆昭朝抬眼,就见哥哥正一脸‘哥哥在,天塌了也哥哥给你顶着’的坚定神色,心中顿时一路,连同刚刚的担忧愁绪也被抚平些许。 她笑了笑:“嗯。” 见妹妹终于笑了,穆初元又道:“等会儿你要是怕,不敢说什么,就只管站在我身后,我帮你开口。” 穆昭朝笑容更浓郁了些,笑容也愈发灿烂:“好。” 其实她不怕,但被人护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尤其是无条件相护,简直是这世间最大的幸事。 见妹妹是真的放开了,穆初元也很开心,还笑得暖融融的,下意识抬手想揉她发顶,刚抬起一点点,想到这是在外面,便又把想法按了下去,手也再次收了回去。 穆昭朝正觉得暖心,瞥见哥哥的神色和他抬起了一些的手,眉心轻轻一动,下意识往旁边偏了偏身子,小小声道:“哥哥又想揉我脑袋?” 声音虽小,但是难以置信格外清晰。 穆初元面色讪讪,只笑了笑,没说话。 穆昭朝一下就把嘴角的笑收了,严词道:“哥哥!” 穆初元偏头看着她:“嗯?” 穆昭朝板着脸,认真地小声道:“不能再摸我脑袋!” 穆初元被她这严肃的样子逗乐,笑着点头:“嗯。” 居然还笑? 明显是没当回事,穆昭朝眉心紧拧,突然想到什么,威胁道:“再摸我脑袋,你的生辰礼就没了!” 穆初元眼睛一亮:“妹妹给我准备生辰礼了?” 他的生辰就在下个月,妹妹现在已经开始给他准备生辰礼了? 穆初元突然激动起来。 更有些迫不及待。 见哥哥关注重点明显错了,她只得再次强调:“再摸我脑袋,就不送给你了。” 穆初元乐颠颠地应着:“好好好,不摸不摸……妹妹给我准备生辰礼了?” 看他像个孩童一样期待着自己的生辰礼,穆昭朝板着的脸也绷不住了,没忍住嘴角勾了勾,脸上也带了笑:“嗯。” 穆初元更开心了:“是什么啊?” 穆昭朝哭笑不得看着他:“哪有提前询问准备了什么生辰礼的,现在告诉你,不就没有惊喜感了么?” 穆初元一想也是,反正就在下个月,很快就能知道了,他再等等就好了,也不着急的……但他真的很想知道妹妹到底给自己准备了什么啊! 越想,越有种焚心的急迫感。 到了最后他不得不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再等半个月就好了,半个月眨眼就过去了,很快的…… 他们兄妹两人稍稍落后一些,说话声音虽小,但走在前面的人也不是察觉不到,只要稍稍留意,就能听到两人的谈话。 陈裴昂虽然对他们兄妹二人这般相处模式不意外,但还是有些羡慕。 这得是多好的感情啊。 相比着陈裴昂,小陈将军就羡慕极了。 瞧瞧人家妹妹,再瞧瞧他妹妹,两个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一点儿都不乖巧懂事体贴…… 柳嬷嬷是汝南王妃身边的老人了,虽只是个嬷嬷,但还是有些体面的。 看到婴宁郡主也回头朝穆大少爷和穆大小姐看了一眼,她便笑了笑轻声道:“穆大少爷和穆大小姐感情真好。” 婴宁郡主笑了笑道:“亲兄妹么,感情自然是好的。” 柳嬷嬷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再接话。 寻常人家兄妹之间感情大抵都很好。 但皇家就是个例外。 尤其是争位子的时候。 这些天,因着御王府立世子的事,王妃都不得清闲呢。 这般想着,她朝右前方看去。 果不其然,林侧妃正带着二公子从看台出来 ,正朝王妃这边来。 她就说今日王妃定然不得闲罢。 早知道今日就劝着王妃不出府了。 不过就算今日不出府,总有明日后日……还能日日不出府? 就算不出府,别人也总能上门拜访不是? 还是王妃最是看得透,该来的总归是躲不掉,与其躲来躲去,倒不如大大方方接见,免得被人疑心猜忌,没得给自己惹麻烦。 两方人,在三号看台前碰面。 “我就说还会见的罢,”林侧妃熟络地跟婴宁郡主打招呼:“这不,又碰上了。” 婴宁郡主笑着道:“侧妃娘娘料事如神,难得碰上汝南王妃,许久不曾拜见,今日既碰上了,怎么也要过来问候一番。” 林侧妃笑着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正好峥儿也在,带峥儿也来给汝南王妃问个安。” 等她话落,陈裴昂穆初元等人便给林侧妃行礼。 林侧妃笑着看了看陈裴昂穆初元还有陈觉。 视线在瞥到穆初元身旁的穆昭朝时,眼神稍稍变了下。 但只是一瞬,很快便又恢复了原本的神色。 瞧她和穆初元的站位,莫不是她就是平昌伯府那个流落在外刚找回来的小姐? 瞧着倒也还行,没带着那些不入眼的粗俗气。 林侧妃心中对穆昭朝的嫌恶,稍稍减轻了些。 当然,她还是觉得那样的生活经历,依然无法与正统的大家闺秀相比。 只一点,京城的闺阁女儿,万万不会有人跑去庄子上种菜。 她其实挺理解林夫人的选择和坚持的。 换了她,她也不会同意儿子娶一个这样的妻子。 当然了,她的峥儿,日后可是要继承王府爵位的,满京城能配得上她的峥儿的女子,也找不出几个。 她收回视线,笑着点头:“穆少爷和小陈将军身手越发好了,刚刚我都瞧见了,小陈将军颇有陈将军的风骨,穆少爷更是青出于蓝。” 穆初元和陈觉同时拱手谦让。 旁的人林侧妃看不上,但穆初元和陈觉,她还是能入眼的。 至少在给儿子铺路这件事,林侧妃从来都面面俱到。 “年少有为,”林侧妃又夸了一句后,笑着道:“好了,快进去罢,汝南王妃还等着呢。” 因为怕林侧妃警觉,穆昭朝一直都微微低着头,表现得十分谦恭,也十分低调。 等林侧妃转过了身,她才在抬头的时候,朝林侧妃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她原本做好的心理准备,也尽数崩散。 她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十分厉害。 林侧妃,聂峋那本大男主文里有名的恶毒疯批女配! 那个,用尽手段,害死聂峋生母的人。 单单这样瞧着,除了雍容华贵,什么也看不出来。 尤其是她说话又如此温和,也不会有人能想象的到她竟会做出那么多骇人听闻的事来。 穆昭朝因为知道剧情,下意识有些怵她。 这样身份尊贵,又没底线,又疯批的人,还是尽可能离她远点比较好。 未免被她发现,她只看了一眼,便顺势收回视线,然而在收回视线时,察觉到林侧妃旁边的人正盯着自己。 她目光顺势移过去。 便对上了林侧妃的儿子,御王府二公子,聂峥的视线。 穆昭朝目光微顿,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聂峥却很是好奇,笑着道:“这位妹妹瞧着面生,以前倒是不曾见过。” 因为聂峋的缘故,穆昭朝对林侧妃以及她的这个稍稍有些傻白甜的儿子十分不喜,听到他这话,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瞧着面生? 普天之下,你还没见过的人可多了去了! 有什么好打听的? 穆初元在冲聂峥解释时,自然得侧身正好把妹妹挡在身后:“是我的妹妹。” 聂峥笑了笑:“哦,是那位穆大小姐罢,确实以前未见过,穆二小姐我倒是见过几面。” 他说这话,并没有什么恶意,更没有嘲讽揶揄之心。 但这话一出,还是让现场的气氛略略尴尬了一瞬。 满京城谁不知道平昌伯府因着这两个女儿的事闹得不可开交,聂峥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见好友面色顿了下,陈觉倒是很自然地对聂峥到:“二公子今日添的那把匕首我刚刚见了,可真是把神兵,这样的神兵二公子竟也舍得拿出来,陈某佩服。” “好刀配英勇,”聂峥压根没听出陈觉突然说这话的意思,也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有多不合时宜,听到陈觉这样说,他登时来了兴致,一脸开心地道:“小陈将军也觉得不错?说明我没看走眼,刚刚拔得头筹的是小陈将军的亲兵罢?身手不错!” 穆初元有些气。 但也有些无奈。 御王府的二公子聂峥就是这样的性子,想到什么说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生性如此,还是故意表现得这般毫无心机。 再加上身份尊贵,旁人倒也不好和他计较什么。 穆昭朝听着聂峥这话,眉心轻轻动了动。 这个御王府二公子,怎么有点蠢蠢的? 装的,还是本就如此? 如果本就如此,聂峋以后被找回王府后,日子兴许能顺心些。 若是装的,能装的这般炉火纯青,让人瞧不出半丝端倪,那可真是有点可怕了! 正思忖着,众人已经到了汝南王妃看台处,围帐被两个侍女掀开,众人依次进入。 里面不止汝南王妃,但穆昭朝一个也不认识。 她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汝南王妃确实如婴宁郡主和哥哥所说,慈眉善目,甚是亲和。 众人一一见礼。 穆昭朝也跟在哥哥身后,一同朝汝南王妃,还有一位南平郡王妃见礼。 “都起来罢,”汝南王妃温和的嗓音道:“哪就这么多虚礼了,快坐罢。” 看台虽是个看台,但因着是为达官显贵准备的,场地并不算小,这么多人坐下,还有很大的空间。 穆昭朝是跟着哥哥做的——出门在外,兄长照顾妹妹本就理所应当。 聂峥则是跟着他母妃做。 好巧不巧,就坐在了她斜对面。 穆昭朝一抬头,就看到聂峥在看自己。 她装作无意,自然地移开视线。 穆初元也察觉到了聂峥的目光,他有点不太高兴。 陈觉坐在聂峥旁边稍远一些的位子上,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普通匕首,让聂峥‘帮’他品鉴。 聂峥果然兴致极高,离开自己的坐席跟陈觉坐在一处,认真地端详面前这把,小陈将军如此郑重请他帮忙品鉴的匕首——小陈将军如此重视,此物必然不凡。 穆昭朝静静听着汝南王妃和林侧妃还有婴宁郡主说话,想从中听到些有用的信息,不过都是些闲聊,倒也听不出什么来。 依稀能听出,林侧妃很想邀请汝南王妃过府,汝南王妃听着是答应了,但又没有答应实在,也是有趣。 所以,林侧妃在讨好汝南王妃? 想到什么,穆昭朝心下了然。 这会儿子,聂峥和大男主文大男主聂峘已经开始争世子之位了罢? 不,是一直都在争,打从两人出生,她们的母妃就一直在明争暗斗,只是现在到了明面上了。 林侧妃这是在拉拢人,给自己儿子聂峥争世子之位造势铺路? 也是。 聂峥虽然御王府的长子,但到底不是嫡出,缘因御王爷更宠爱信赖林侧妃,才让聂峥有了与王妃所出的嫡子有了一争的实力。 庶长子和嫡子争爵位,其实挺不合礼法的,但规则本就是皇家说了算,林侧妃若真能说服御王爷朝宫里那位请旨,反正两个都是皇帝的亲孙儿,儿子请愿,立谁不是立呢? 再说了,是不是嫡出,还是很好操作的。 那本大男主文里,御王爷也不是没有动过令立林侧妃为王妃的念头,真立了,林侧妃就是王妃,聂峥就成了嫡出,既是嫡出又是长子,更名正言顺。 只不过,在那本大男主文里,有主角光环的是御王府三公子聂峘,被主角光环照耀的也是御王妃,林侧妃就是恶毒疯批女配。 聂峥也不过是大男主成长起来的磨脚石。 再拼命争也争不过的。 更别说,林侧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手上沾了那么多条无辜的性命,反派属性都点满了。 正在心里思量着现在御王府到底到争到了什么地步,就听到汝南王妃在喊她: “初元的妹妹,是叫昭朝对罢?” 穆昭朝忙放下手里的茶盏,她还没开口,就听到哥哥已经替她回了汝南王妃的话:“回王妃是的,小妹名唤昭朝。” 正在跟小陈将军研究匕首的聂峥听到这话朝这边看了一眼。 穆昭朝? 名字还挺好听。 “……二公子你看这里,”陈觉立刻道:“我觉得这个花纹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聂峥马上收回视线,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 汝南王妃笑了笑,道:“我听温老夫人跟我说起过,可是把你妹妹夸得不轻呢,又懂事又乖巧,说是在庄子上种了不少菜。” 穆昭朝倒是没料到温老夫人会同汝南王妃说这些,既然汝南王妃提及了,穆昭朝便主动道:“是的,外祖母的宁远山庄,一直打理得好,不种些东西倒也可惜,我便把从前学到的法子拿来种了些菜,味道还不错,回去,我给王妃也送一些尝尝。” 汝南王妃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温老夫人一直跟我夸你庄子上的菜味道好,我倒是借她的光来尝一尝。” 她这话让穆昭朝也笑了:“王妃这么说,小女真是承受不起。” “这又是哪里的话,”汝南王妃笑着道:“你能种出让温老夫人都夸个不停的菜,可见是真有本事,本就是你的优点,是该夸夸。” 说着她又道:“总不能白吃了你的,还要说你的东西不好吃罢?那可就太讨人厌了。” 听到这话,穆昭朝只有一个感觉——这个老太太真的很有趣很好相处,也是真的很照顾小辈。 就连南平郡王妃也笑了起来:“王妃这么说一句夸一句,可是连我也好奇了,这穆小姐种的菜到底是有多好吃啊?” 汝南王妃并没有吃过,只是听温老夫人在她面前提过几次,只能乐呵呵地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温老夫人夸了不少回。” 见汝南王妃是真的在夸穆昭朝,而不存在别的试探什么的,婴宁郡主便主动道:“我倒是可以回答郡王妃,味道真的很好。” 见打从武阳侯战死沙场就没不怎么出来走动的婴宁郡主都开了口,南平郡王妃就更好奇了,她年岁比汝南王妃还要年长一些,鬓侧都有了银丝,眼神也很睿智,带着些许犀利,但看向穆昭朝的目光,还是挺温和的。 不知道是看着汝南王妃的面子,还是婴宁郡主的面子,亦或者是看在哥哥的面子上? 穆昭朝并不清楚南平郡王妃心中所想,但她既然这么说了,穆昭朝倒也不在乎一筐两筐青菜,便也笑着道:“郡王妃若是不嫌弃我这庄子的青菜粗陋,我也送一筐到郡王府。” 南平郡王妃乐呵呵道:“那感情好。” 说着,她又冲汝南王妃道:“这下我也成白吃的了。” 一句话,众人都笑了起来。 气氛倒也轻松。 穆昭朝看出来了,汝南王妃应当是为着前段时间三儿子的事,想要感谢下哥哥。 见哥哥这么护着自己,便把善意挪到了自己身上。 至于南平郡王妃,是看在汝南王妃的面子上。 相处起来,气氛虽然很融洽,但到底身份有别,一直拘着礼,还是挺累的。 汝南王妃是觉得刚好碰上了,便见了见穆初元和陈觉,再加上温老夫人跟自己说了太多遍,她也着实有些好奇,见小辈们都不大开口,应当是拘谨着,便也没再留他们。 “好了,”她笑着道:“你们小孩子喜欢玩闹,去玩罢,别再这里闷着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可要好好玩一玩。” 听到这话,众人便纷纷告辞。 远儿见要走了,便小跑着过去牵昭朝姐姐的手。 这一幕让汝南王妃看到,稍稍惊讶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原本的笑,偏头对南平郡王妃道:“还没见远儿跟谁这么亲近过呢。” 知道汝南王妃是在抬举穆家两兄妹,这个面子南平郡王妃自然给汝南王妃,便也笑着点头:“还真是……” 从看台出来时,穆昭朝听到汝南王妃笑呵呵地跟南平郡王妃说道:“穆家的这个小丫头确实招人喜欢,又好看又乖巧……” 穆昭朝稍稍一怔,真是没想到汝南王妃为了谢哥哥替她三儿子出的力,这么卖力地夸她? 把她夸得都不好意思了。 他们出来,林侧妃并没有出来,估摸是要趁此机会,同汝南王妃多联络联络感情。 但刚走出没几步,聂峥便从里面追了出来:“穆大小姐!” 穆昭朝原本挺好的心情,听到这一声‘穆大小姐’登时沉了下来。 脸上的笑也不自觉敛去,她转身,一脸平静地看着聂峥。 没等她开口,哥哥便挡在她面前,客气地道:“二公子还有事?” 穆初元是穆昭朝的亲哥哥,他这般做派,只会让人觉得穆昭朝胆子小,哥哥又护着她,尤其是今日才第一次见穆昭朝的聂峥,更是这么觉得,他笑了笑道:“刚刚听王妃和郡王妃提及了穆大小姐庄子上种的青菜,我也是有些好奇,并没有旁的事……” 穆初元不是很喜欢他刚刚打量妹妹的神色,但顾着妹妹还要继续做庄子的生意,他没有立马回聂峥的话,正打算看妹妹一眼由妹妹裁决,还没动,就听到妹妹客气又疏离地道: “汝南王妃和郡王妃不慈爱,瞧我是个小辈,是在鼓励我,二公子出身尊贵,我庄子种的那些,不过是些寻常青菜,怕是白让二公子好奇了。” 穆初元一听就明白了妹妹的态度,也笑着道:“御王府的一饮一食都有专人照料,庄子上随意种点菜,不值什么。” 聂峥点了点头,心道原来如此,汝南王妃向来对小辈宽容慈爱,夸一夸穆昭朝也是寻常。 南平郡王妃纯粹是顺着王妃的话说。 婴宁郡主怕是因为穆昭朝救过她儿子,他也没太在意,只笑着点了点头:“是这样啊。” 穆初元点头:“确实如此。” 聂峥笑了笑:“那是我打扰了。” 穆初元倒也没太针对他,只道:“那边告辞了。” 聂峥点头。 等他们转身离开,聂峥还在那儿站着,瞧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瞥到穆昭朝稍稍侧过来一些的侧脸,聂峥心道,这么穆昭朝长得确实好看,不过平昌伯夫人当年就是闻名京城的美人,穆昭朝长成这样也属正常。 穆二小姐他也见过,确实不如穆昭朝好看…… 聂峥不知道,他站在那儿瞧着穆昭朝一行人离开的方向,蹙着眉头深思时,赛马场入口人群隐秘处,也有一个人,正冷冷瞧着他。 正是听了穆昭朝的叮嘱去看了大夫,又以过来牵马为借口让桃枝自己回六号场地,他又折回来的聂峋。 没想到,一过来就看到御王府二公子在纠缠大小姐。 大小姐都走了,他还站在那儿看! 聂峋心底突然说不上来的烦闷,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了,一直被他压得好好的戾气,总是不受控制地翻涌。 刚教训了一个讨人厌的袁三公子,又来了个御王府二公子? 这一刻,聂峋胸腔的戾气达到顶峰。 这也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如此不甘! 就因为他出身卑贱,就只能这么默默守护她? 而这些所谓的勋贵公子,就可以如此轻易就能接近她? 若他也有这样的出身,若他也有这样的资格……该多好! 去吩咐了心腹调查聂峋刚刚安排好回来的石嬷嬷,不经意看到聂峋正面色阴沉盯着她家小主子,石嬷嬷脸色顿时就变了。 果然是冲着她家小主子来的么! 石嬷嬷面上保持平静,赶忙走到小主子身边…… 等她再想观察时,聂峋已经离开。 穆昭朝和众人一起出来,走到一半分道扬镳。 “等过几日,”婴宁郡主笑着道:“你不那么忙了,我带远儿和念儿去你庄子上玩,他们两人一直惦记着你庄子好玩,吵着要去。” 穆昭朝笑了笑:“明日就可以。” 婴宁郡主点头:“那明日带他们去。” 远儿和念儿原本还想跟昭朝姐姐玩,一听母亲说明日去庄子上,这才心满意足不再缠着昭朝姐姐,乖乖让小舅舅牵着。 正要转身,陈裴昂到底还是没忍住,问道:“穆大小姐。” 穆昭朝都转过了身,听到这话,又转回身看着他:“嗯?” 陈裴昂眉头稍蹙,眼神很是不解的样子:“有件事,我想问一下。” 穆昭朝同他关系还算可以,便笑着示意他:“陈小公子请说。” 陈裴昂皱着眉头,像是在纠结,又像是十分困惑,抬头看着她:“那个对牌,为什么没有我的?我们不算朋友么?” 一年一百两银子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但,他以为他跟穆昭朝也算是朋友。 连念儿远儿都一人一个呢,他居然没有! 他想不明白。 穆昭朝一怔,而后乐不可支:“就为这个啊?” 陈裴昂死死皱着眉头,板着脸点头。 见他确实很不解,不是不满意她不给他对牌,而是觉得她没把他当朋友,但他把她当朋友了的不解,穆昭朝便敛了笑,解释道:“因为陈小公子总是跟念儿远儿一道出现,给了他们两个小家伙一人一个,陈小公子自然用不到。” 陈裴昂面色稍稍好看了些。 是因为这样么? 不是因为他不是朋友,不配? 穆昭朝忍俊不禁:“回去给陈小公子也做一个。” 陈裴昂本就只是想不明白,想要个答案,并不是想要穆昭朝的对牌,听到她这么说,还这么坦荡,陈裴昂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像是他在咄咄逼人一般,十分不君子。 “那倒也不必,”他认真道:“念儿远儿都有,我确实也不需要。” “是我考虑不周,”穆昭朝又道:“还是单独给陈小公子一个比较妥,万一哪天念儿远儿跟你生气,不让你用他们的呢?” 这一打趣,陈裴昂便也笑了,只好应下:“多谢。” “说谢就客气了。”穆昭朝笑了笑。 陈裴昂没有提给她钱的事,她其实并不在乎他一个对牌的钱,提前反倒是在辱她了。 不过,也不能白得她一个对牌不是,想想看送她点什么东西好了。 和郡主还有陈小将军告别后,他们便直接回六号场地。 又是观战,又是社交,还挺累的。 再加上之前穆昭朝还学着骑了挺长时间的马,她这会儿也想歇歇了。 刚到六号场地入口处,就见聂峋从里面迎了出来。 穆昭朝视线现在他胳膊上扫了一眼,见他神色平静,胳膊似乎没做什么处理,应当是无恙,便放心了些:“看过大夫了?” 聂峋点头:“看过了,大夫说一切都好。” 有桃枝跟着他,穆昭朝信他不会在这件事上含糊他。 回到场子里,休息了一会儿后,穆昭朝又在哥哥的陪伴下在场子里跑了几圈。 她原本是想多跑跑,好一次学到位,但总有人过来同她打招呼,询问庄子的情况。 倒也不是烦,庄子人气高是好事,但很打扰她练习。 眼看着找过来的人越来越频繁,穆昭朝便决定还是回去好了。 这样子也练不成,倒不如回去后在庄子上跑跑。 几人便准备回去。 回去的路上,穆昭朝总算静下心来,仔细盘算了下聂峋那本大男主问的剧情主线。 因为聂峋不是男主,系统给出的讯息是以大男主聂峘的视角,总归就是聂峋被找回去后,受林侧妃和聂峥的刁难磋磨,聂峘和王妃对他多有照拂,尤其是在知道生母是死于林侧妃之手,他当年也差点被林侧妃害了,他流落在外受了这么多苦也全是拜林侧妃所赐后,聂峋便彻底倒向聂峋和御王妃。 后来在两人的合作下,打败了林侧妃和聂峥,聂峘被立为世子。 至此聂峋和聂峘两兄弟感情都很好,直到太子病逝,其他几位亲王为了争夺太子之位争得你死我活,还发起了兵变逼宫,最后反让一直只知吃喝玩乐的御王最后捡了漏,救驾有功,被立为太子。 兵变事件后,老皇帝因为气急,没几日便驾崩,御王登基。 聂峋则被顺利立为太子,聂峋被封为宴平王。 聂峋和聂峥反目,是在聂峋被立为太子的第二年。 聂峋的视角是,聂峋欲壑难填,以前无缘大位,感恩太子的照拂,如今他也离那个位子只有一步之遥了,便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妄图与他争夺太子之位。 两人的明争暗斗持续了很多年,有一段时间,聂峥甚至稳占上风,为了夺权,他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对聂峘这个对他有大恩的兄长,更是没有一丝感恩,甚至做出了弑杀储君的事…… 但因为他不是男主,最后还是败了。 聂峋死在弑杀储君的那场大战里。 所以立太子的第二年,也就是御王登基的第二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聂峋突然跟有大恩于他的聂峘彻底翻脸,还到了弑杀储君的地步? 弑杀储君,说白了,就是谋反。 以她对聂峋这段时间的了解,他其实是很重情的人。 尤其重恩情。 别人对他一点点好,他都能把命掏出来回报。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他对自己最敬爱的兄长生死不容。 咔一声。 车轮停下的声响,打断了穆昭朝的思绪。 她回过神来,朝被风吹起车帘的车窗外看了一眼。 一眼就看到了在午后阳光下安宁祥和的‘有家山庄’四个大字的匾额。 到了啊。 她收敛心神,从马车上下来。 因为思绪还在刚刚的剧情上,回小院子的路上,穆昭朝便有些心不在焉。 刚回到小院子,就见聂峋突然把今日映的那把匕首和白玉递到她面前:“大小姐对我的大恩,无以为报,这是我今日赢的彩头,便送于大小姐,以偿还恩情一二。” 穆昭朝看了看面前的匕首和白玉,又看了看眼神清澈,一脸恳切的聂峋。 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她已经在尝试中帮婴宁郡主还有古岚盈摆脱了原定的宿命,甚至连小陈将军的宿命都被更改。 那她,也能帮他摆脱原本悲惨的宿命吗? 作者有话说: 聂峥[单纯地赞美.jpg]:穆大小姐还挺好看! 冷着脸磨刀的阿岭:那你就试试你的匕首好不好使罢→_→ 本想加更,但下午的时候不小心被鱼刺卡着了,折腾了好久才弄出来差点去医院搞,耽误了时间o(╯□╰)o 感谢在2023-02-13 23:08:40~2023-02-14 23:53: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鱼圆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鱼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6617528 30瓶;听羊碎碎念 22瓶;鱼圆 14瓶;白44、坠落星光、青桔海柠檬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退单 ◎吃马粪去罢!◎ 穆初元和陈觉也没料到, 这样的神兵,刚拿到手, 还没半天的时间, 聂峋说送便送了。 但一想他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尤其恨不能拿命来回报恩情的做派,倒也是他能做出的事。 示意, 穆初元和陈觉稍稍惊讶了下,便又恢复如常, 更没有过分关注。 反倒是跟着自家兄长第一次来有家山庄的陈知莞和陈知菲姐妹两人, 甚是惊讶。 但瞧兄长和穆大哥都面色如常, 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便也把情绪收了回来, 只好奇地盯着亭子里一早就收到桃枝吩咐的竹意正在磨大麦汁的石磨。 看着青翠碧绿的大麦汁蜿蜒入白瓷碗里,好看不说,味道还十分清新, 闻着就很好喝。 两人是来做客的, 还是首次做客,虽然在东苑马场与穆昭朝熟悉了一些,但出去玩和来人家里礼节还是不一样的,是以, 就算好奇, 也没有多问多看。 被刚升起的念头占据心神的穆昭朝怔怔看着聂峋。 见她没反应, 以为她是不愿意收, 聂峋眸色稍稍动了个动,甚至有些微着急。 这块白玉他问过了, 虽不至于价值连城, 但也挺贵重, 打镯子也好、做玉佩或者玉璜,亦或者是私章,都可以的。 大小姐现在庄子上业务越来越多,肯定有用到私章的地方,正好这块玉足够大,可以做许多个不通用途的。 若袁少卓知道,自己珍藏的白玉,被聂峋盘算着用来刻什么庄子的私章,怕是要被气吐血。 当然他不可能知道,穆昭朝也不知道他心里还有这样的想法。 “大小姐?”他轻轻喊了一声。 语气又轻,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怕她不收,怕她看不上。 穆昭朝看着他。 心神收回的刹那,两人四目相对。 看着他清澈深邃的眸子里映出的自己,穆昭朝做了一个决定。 相识一场。 她会尽力尝试。 尝试能否也帮助他摆脱宿命。 见他以眼神再次询问自己,穆昭朝嘴角一弯,连眼睛里也带上了笑意。 “好啊,”她抬手接过匕首和白玉,笑着道:“阿岭比赛赢的,意义非凡,还是这等神兵,谢谢。” 聂峋眼睛瞬间奇亮无比。 眼底还跳跃着兴奋的火苗。 她收下了。 而且还挺喜欢。 聂峋胸腔突然涌上一股磅礴的激动和满足感。 好片刻,他才满脸欢喜道:“大小姐喜欢就好。” 穆昭朝把匕首稍稍拉出来一点点,看了看闪着寒光的刀锋,嗓音里都是开心:“当然喜欢。” 喜欢是确实喜欢。 不过她并不是很需要。 相比而言,她觉得聂峋更需要这把匕首。 但她还是收了。 难得他不顾胳膊的伤,在那么激烈的比赛中奋力赢下的彩头,她若不收着,反倒会打击他的积极性。 当然,更可能打击的是他的自尊。 她先收下玩几天,等过些时间,他需要的时候,她再寻个机会还回去,不是更好? 瞧大小姐爱不释手的样子,聂峋更满足了,心底还油然生出一丝自豪和浓浓的斗志——他更努力些,努力爬得更高一些,就能送给大小姐更多她喜欢的东西了。 穆昭朝有端详了一番手里的白玉。 质地通透莹润,确实很不错。 虽然袁少卓这个人不行,但白玉现在和他也没甚关系,不该被他牵连。 又细细看了看,穆昭朝这才收起来,回亭子里。 正好大麦汁磨好,穆昭朝亲手舀了递给陈知莞和陈知菲两姐妹。 “尝尝这个,”穆昭朝心情还不错,笑着道:“看看喝不喝得惯。” 两人接过,喝了一口,陈知菲还在惊讶,陈知莞的惊叹已经出口:“好喝!清甜爽口,难怪哥哥总是夸阿棠这边的东西好吃茶饮好喝……” 穆昭朝笑着看了她一眼,正好桃枝新炸了一盘炸汤圆端上来,她示意陈知莞和陈知菲:“尝一下刚炸好的,口感会更好一些。” 金黄金黄,瞧着就酥脆好吃,很还香,陈知莞本就性子活泼,今日的接触知道穆昭朝也是个爽利的人,她便也没客气,夹起尝了一口,脸色就变了。 吃完一个炸汤圆,陈知莞这才感慨道:“怪不的哥哥总是跟着穆大哥往阿棠的庄子上跑呢……” 饶是向来矜持稳重的陈知菲,也稍显激动,一边吃着一边点头。 穆昭朝笑了:“你们有时间,也可以过来,随时欢迎。” 陈知莞笑眯眯点头:“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正说着,门房来报,说是有几位贵女前来,询问现在能否购置会员名额。 陈知莞姐妹二人,听哥哥说起过穆昭朝庄子的受欢迎程度,饶是有心理准备,也还是有些惊讶。 刚刚回来的时候并不曾见庄子外有什么人,也没听门房说有人来过,穆昭朝这才刚坐下片刻,便来了人,怎么瞧着都像是在专程等她回来。 受欢迎程度可见一斑。 穆昭朝点了点头,并没有动,只是吩咐丹若去处理。 除却昨日现场记录在册,当天出对牌,之后便都是隔一日或者两日再把对牌送上门。 一来不那么慌张,更郑重些。 二来,穆昭朝可以先过一遍名录,不想接触的(比如曾经为穆朝阳打抱不平的那些闺中好友们,再比如林家舅母的娘家),便寻个借口,把银子送回去,免得当众拒绝,弄得不好看。 丹若现在也上手了,由她去收钱记账,穆昭朝也放心。 早就被大小姐教导叮嘱许多回的丹若,得了话便拿了账本出去。 喝过了大麦汁,穆昭朝又亲手给她们煮了壶奶茶喝。 一边煮一边告诉她们煮奶茶的几个要注意的点:“……等回去,你们想喝了,这个自己在家也可以煮。” 奶茶和大麦汁不一样,大麦汁的麦苗是田里长的。 但牛乳和茶叶,并不能算庄子地里长的,唯一的差别就是她用的牛乳是喝庄子的水吃庄子的草产的奶,口感要好很多。 但普通的牛乳和茶叶也能煮出好喝的奶茶。 当然口感自然是不可能比得过庄子上,但也算可以了。 陈知菲细心记下并朝穆昭朝道谢。 今日原本就是陈觉带着两个妹妹同昭朝妹妹熟络熟络,到底今日也忙了一天,庄子上昨日也忙得很,昭朝妹妹都还没怎么休息,略坐了会儿,陈觉便要带着妹妹们离开。 穆昭朝尚在跑马后的兴奋余韵里,倒也不觉得累,见陈知莞和陈知菲明显还有些不尽兴,便主动道:“难得知莞和知菲姐姐今日过来,跟我也投缘,我带两位姐姐去菜地看看罢,正好这几日豌豆熟了,可以摘些豌豆回去,蒸着吃正好。” 陈知莞和陈知菲哪里下过地摘过豌豆,她们连豌豆是长在地上还是水里都不知道。 陈觉没反对,又怕二妹妹性子太过活泼,会不知分寸便跟着一块到了菜地。 “胡萝卜也可以吃了,”到了草地穆昭朝看着一地青绿又绒绒的胡萝卜缨子,笑着道:“小陈将军想尝一尝的话,自己去地里拔罢,筐在那里……” 穆初元和陈觉在胡萝卜地里拔胡萝卜,穆昭朝则带着陈知莞和陈知菲在这边豌豆田里摘豌豆。 菜地里的菜都是分茬种的,吃完一茬另一茬正好接档,这样就能一直都有新鲜蔬菜吃。 之前那茬豌豆已经收了。 这茬现在蒸着吃正好,正是甜嫩的时候。 穆昭朝拿着小剪刀剪下饱满的豌豆荚给两人看:“这样的就是可以吃了,比这扁一点的也可以,再扁就等等再摘。” 两人虽是京城里除了名的名门虎女,骑射刀剑样样精通,但若论起种菜摘菜,那是一窍不通。 “阿棠很厉害,”陈知莞看着自己小篮子里已经快装满了豌豆荚,由衷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回头我教你射箭,你教我种菜罢?” 穆昭朝一口应下:“好!” 陈知莞的骑射,在他兄长那本天降文里是给过浓墨的,京城贵女里数一数二的,甚至比从小学骑射的一些勋贵子弟都要厉害。 在兄长颓丧的那一年里,替父兄练兵,陈家在军中的威望,全是她来撑着,陈觉后来走出情伤,她也没从军中退出来,而是跟着兄长一起征战沙场,是天降文里唯一留名青史的女将。 能被她教习射箭,穆昭朝自然求之不得。 今日看到聂峋在场上射出最后那一箭的风采,穆昭朝又生出了学射箭的想法。 刚生出念头,就有了个好老师,穆昭朝也很开心。 既然来了菜地,就不可能只是摘点豌豆荚拔几个胡萝卜,穆昭朝又给砍了些别的,还割了一篮子新长出的春韭,这才提着两大筐青菜离开。 送他们出庄子的时候,庄子外还有几个刚到的贵女,正在丹若那边登记。 看到她出来,纷纷主动与她打招呼。 视线一转落到陈知莞身后两个下人拎着的装满青菜的筐,脸色登时就变了 …… 那是两大筐菜? 那是胡萝卜?那个手指长的绿色的果子是豌豆荚? 看着都很好吃的样子啊! 有人忍不住问穆昭朝:“穆大小姐庄子里的新茬豌豆熟了?长得很水嫩啊,会在接下来几日的菜单子里么?” 说完,她还直勾勾盯着筐里的豌豆荚,在想什么一目了然。 穆昭朝笑着道:“这个要看情况,这茬刚熟,数量不多,不会每份都有。” 几个贵女听完,又失落又期待。 失落的是,不能保证明日一定能吃到豌豆荚,期待的是,明日有可能会吃到豌豆荚。 穆昭朝都已经给出了回答,她们也识趣地没再追问或者提出什么要求,希望她们的那筐能有豌豆荚之类的,免得招人烦。 等陈觉兄妹三人上马离开,穆昭朝要回庄子时,又有贵女大着胆子问:“穆大小姐今日说大后日庄子上开放,是真的么?” 穆昭朝大方道:“自然是真的,倒是会提前挂出通知的,就在那个通知牌上。” 众人这便是真的放心了。 回答完这个问题,穆昭朝便没再停留,径直回去。 刚走了没几步,又有几辆马车在庄子外停下,穆昭朝只打眼扫了一下,见都是些年轻小姑娘,估摸着也都是来办会员的,穆昭朝便没怎么放在心上。 没有和小陈将军一起回去,要留下帮忙的陈觉则察觉到似乎有人朝这边看了好几眼。 目光甚是奇怪,他转头。 只瞧见一群围在一起说话的贵女,朝这边瞧的人不止一个两个,几乎在场的贵女都会下意识往这边看,见他转过头,还有人盯着他看。 但都是寻常打量。 聂峋面无表情收回视线。 心里却生了疑问和警惕。 等他转过身走远一些后,人群里,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这才抬眼再次朝这边看了一眼。 确切地说,是朝聂峋看了一眼。 但很快她便收回了视线,继续听身旁的姐姐们说庄子里的事。 时辰尚早,穆昭朝想明日婴宁郡主要来,后日也要去赴齐灵韵的宴,便想准备点有特色的礼物。 “我们去摘茶花罢,”穆昭朝吃了两个肉馅青团,笑着道:“摘完了回来制点茶花香露。” 众人自然应允。 于是很快花圃里穆昭朝几人便一人一个背篓,在茶花田里摘茶花。 桃树枝叶繁茂,开的花也多,一棵桃树都能摘下来不少花,再加上穆昭朝为了培育果树,种的也比较多,可以尽情采摘,和桃花相比着,一株茶花树的开花量就少多了,因着还有维持着这一片茶花的繁茂,摘的时候要多注意一些。 也不能摘太多了,会有碍花田的观赏性。 但到底种的面积够大,就算再注意,半个时辰后,还是一人摘了大半背篓茶花。 “好了,”今儿本就是临时起意,穆昭朝瞧了瞧四下,又看了眼快要西沉的日头:“先摘这么多罢。” 估摸着,能制出个一两瓶的,到时候分一分装半瓶好了。 从花田回来,上次用来蒸馏桃花香露的大锅又被架了出来,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再蒸馏,就迅速多了。 都不用穆昭朝再指点,众人就已经各司其位快速上手。 见聂峋还要坐在竹筒前,一直浇水冷凝,穆昭朝直接让他去歇着,换了竹桃和竹意两人轮换浇凉水。 蒸馏花瓣制作香露的活虽不重,但是过程繁琐,穆昭朝便一边盯着这边,一边看丹若刚刚记录下的新来入会员的名单,还一边吩咐桃枝准备晚饭。 正翻着账本,看到了两个让她不是很喜欢的人名。 毅昌伯府的六小姐杨晚旸,以及卫平侯府的表小姐秦允禾。 “丹若……” 她眉心微微动了动。 丹若正在一步不离地盯着蒸馏制作茶花香露的锅炉,听到大小姐在喊她,吩咐了她们一声多小心着些,便赶紧跑了过来 。 “这两人,”穆昭朝道:“把她们定菜的银子,还有会员的银子都取了来,明日包好了原封不动送回去。” 丹若看了一眼,立马点头:“好的。” 正在吃小凉虾的穆初元闻言朝妹妹看了一眼:“是谁啊?” 刚刚就瞧见妹妹眉头似乎蹙了蹙,什么人,居然让妹妹连钱都不收,直接把银子退回去? 穆昭朝一脸坦荡地道:“毅昌侯府六小姐和卫平侯府的表小姐。” 她语气平静,面色平静,情绪上也没什么起伏,边说,还边继续翻账本,压根没有太当回事。 穆初元吃小凉虾的手却是一顿。 就连脸上的笑也顿了下。 这两人,都是朝阳的闺中好友。 穆昭朝眼风里自然看到了哥哥的反应,她也大大方方地承认:“看到她们就烦,不想卖给她们!” 还想吃她庄子上的菜? 做梦罢! 穆初元想笑笑说,妹妹的东西,不想卖就不卖,妹妹开心就好,他都支持。 但他笑不出来。 嘴角扯了好几次,都没扯起来。 甚至,越扯越往下耷拉。 就连手里的小凉虾都不吃了,慢慢垂下来最后和手一起落到了桌子上。 没听到哥哥说什么,甚至他都不动了,穆昭朝眸色闪了闪,而后转头看过来。 她以为哥哥是觉得她太计较了,没想到,他正一脸自责难过地看着她。 穆昭朝吓了一跳:“哥哥?” 穆初元眨了眨眼,把手里的勺子放下,微微垂头:“怪我,我要是早点回京就好了。” 妹妹内心十分善良,待人尤其温和,哪怕是父亲母亲还有朝阳那般,她都没有说过什么不好的话,只是远离。 能让她这样善良的小姑娘,做出把钱原封不动退回去的举动,可见她有多讨厌她们。 也足可见,他不在家时,妹妹被接回家的这一年,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这事本也怨不到穆初元身上。 原书里,他只在第一次回京时,见过穆昭朝这个妹妹,时间还极短,而且原书里,他不是这个时候回京的,那个时候,穆昭朝和穆初阳早已水火不容,他回来的已经太迟了。 再加上那次他回京是军机要务,边关正在打仗,他只回了家一趟,便又匆匆离京。 因为穆昭朝不是主角,没有详细描述他们兄妹二人那一面都说了什么。 等他再次回京,穆昭朝已经离世。 后来他就没再回过京城,直到死,都没有回来。 联想到这两本书的剧情,穆昭朝神色微微动了动,原书里,穆初元也是怪自己父母的罢? 穆昭朝沉默片刻,轻笑了声道:“和哥哥有什么关系,哥哥离着京城十万八千里,既没有千里眼顺风耳,也不是神仙能左右别人的言行和思想,别往自己身上揽黑锅了……特意让人给你做的小凉虾,快吃罢,等会儿泻了就就不好吃了。” 穆初元自责懊恼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些。 妹妹说的是有道理,但他还是有点自责,他应该一回京,就给妹妹撑腰的,不该、不该抱有期待,幻想着一家人能和睦相处,以至于白白让妹妹又遭遇了一些不必要的非议。 他早该看明白的。 他只是没想到父亲母亲竟会真的这么糊涂。 以后他就是妹妹的后盾,妹妹由他来守护,他决不会让她再受一点儿委屈,哪怕是父亲母亲,也不可以。 “嗯,”他点点头,重新端起碗,使劲扬起嘴角,对妹妹笑:“知道了,我这就吃。” 看着他比哭还难受的笑,穆昭朝眼皮抽了下,她没再盯着他看,而是继续翻看账本,语气如常道:“哥哥也不必自责啦,可能那就是我的命罢,人活在世,总不可能事事都顺心如意,遇到坎坷,跨过去不就好了,总归会一片坦途的……” 她说的随意,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和着傍晚温柔的风,如同入世的智者,娓娓道来,不仅安抚了穆初元自责懊恼的心绪,还让一旁的聂峋,内心巨震。 遇到坎坷,跨过去就好了,跨过去就会是一片坦途…… 他仔细琢磨这句话,眸色越来越坚定,也越来越温柔。 穆大小姐如此,想必,他也会如此。 他觉得,他的坎坷已经跨过去了,穆大小姐就是那个助他跨过坎坷的贵人,自从遇到穆大小姐后,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是她口中的‘一片坦途’。 穆初元吃了好几口小凉虾,才终于彻底平复下来,他把空碗放下,对妹妹道:“你自己的庄子,想让谁来就让谁来,不想让谁来,谁也不用考虑直接拒之门外,有人敢找你麻烦,有哥哥在呢,你不用怕。” 除却朝阳的好友,京城想必还有不少妹妹不喜欢的人,到时候都一并这样处理,欺负他妹妹,还想吃他妹妹庄子上好吃的东西?吃马粪去罢! “嗯,”穆昭朝笑着看了哥哥一眼:“我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他们要是敢找麻烦,我就把他们名字写在外面的通知牌上,天天那么多人来看通知牌,可不得让大家都知道知道我的庄子不欢迎哪些人……” 看看是吃她庄子的菜重要,还是她们那些人所谓的‘体面’更重要。 瞧着妹妹眼里的傲娇和狡黠,穆初元笑出了声。 这倒是一个简单又有效的好办法。 丹若想了想,犹豫了一会儿道:“那若是她们不在乎呢,非要继续找大小姐麻烦怎么办?” 穆昭朝看完了账本,合上后,淡淡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我就把庄子一关,把钱一退,搬去跟外祖母住。” 丹若一时没想明白,甚是茫然。 把庄子关了? 庄子这不是才步入正轨么? 大小姐费了那么大的精力呢! 穆初元和聂峋却是都听懂了穆昭朝话里的意思。 他们能听懂,是因为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有家山庄的吃食有多不一般,尤其是锦衣玉食长大的穆初元。 勋贵人家不缺吃食,更不缺山珍海味,但是妹妹庄子上的菜,他们缺得很。 没吃过的就算了,吃过的绝对忘不掉。 真有人敢来闹事,妹妹把庄子关了,那这些人就得罪了满京城大半的勋贵,她们不敢的。 当然这是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平常人会觉得穆昭朝不敢关庄子,但穆初元很清楚妹妹她是真的会这么做。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幸好妹妹是这样刚烈的性子,没有继续留在家里受委屈,要不然还在府里住着,怕是……不知道会发生怎样不可挽回的事。 等晚饭做好,这边蒸馏也到了时间,穆昭朝便让她们停下来,把蒸馏液搬到屋里静置,等分了层,再把香露收集起来。 茶花香味弥漫了大半个庄子,包括旁边女孩子们住的院子,众人纷纷猜测大小姐又在做什么好吃的,竟然这么香。 古岚盈正坐在灯下,认真在石头上作画,她自己独住一间屋子,屋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石头。 有些是原石,有些则是已经根据石头的形状颜色画好了画。 她也一早就闻到了,虽然稍稍讶异,但穆大小姐现在做什么,她都觉得理所当然,因为那位就是个奇女子。 但女孩子们叽叽喳喳不做功课,她还是要说一嘴的。 “明日婴宁郡主要来庄子上,大小姐肯定会分派下来很多任务,你们不赶紧把功课做了,等着明日功课考评不及格么?” 功课考评可是跟大小姐设立的课业奖金挂钩的,不及格这个月就没有课业奖金拿了,女孩子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马上便收敛心神专心写字。 这边穆昭朝和哥哥还有聂峋都吃过晚饭,时辰已经不算早了,正要装一些点心给哥哥带着当宵夜,就听到哥哥说道:“明日也是休沐,婴宁郡主过来,你会很忙罢,我一大早过来帮你。” 穆昭朝这才想起来她没问过哥哥休沐是休几天。 “明日也休沐啊?”穆昭朝笑了:“那好罢……哎,算了。” 穆初元本开心着,听到这声算了,神色一变。 穆昭朝又道:“庄子伯爵府那么远,哥哥一早过来要好早起了,骑马虽快,但也累,好不容易休沐,还这么折腾……” 穆初元刚要说,我不累的,话还没出口,就听到妹妹又道:“门房后边有三间屋子,我前两日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哥哥今日就住在庄子上好了,免得明日一早那么劳累。” 穆初元那句‘我不累’被他生生又吞了回去。 “好!”他几乎是兴高采烈应下。 这样他也不用去陈府找明元挤了,更不用在休沐的时候跑去营里睡觉……最最重要的是,妹妹让他在庄子上住了! 这样明日一早他就可以帮着妹妹干活了。 穆初元整个人都美滋滋,嘴角一直不受控制地上扬,笑得很开心,也很傻。 穆昭朝看了哥哥一眼,实在想不通,在庄子上住,怎么就让他这么开心? “那边屋子长久没住人了,”穆昭朝道:“有些简朴,哥哥要是哪里不习惯……” 生怕妹妹会反悔,穆初元直接道:“我都可以的,在外打仗,荒野草地都睡过,哥哥不挑剔的。” 穆昭朝:“……那好罢,不过我让人准备了新被褥,还有一应日用,应当还可以。” 穆初元笑着不住点头。 聂峋在心里羡慕穆大少爷,正等着他们话说完,他便告辞时…… “阿岭明日是不是也用去营里?”穆昭朝偏头看着他问。 聂峋一怔,下意识点头:“不去的。” 穆昭朝收回视线,点点头道:“那你跟哥哥一起去住那边屋子罢,免得你明日一大早又折腾着过来,虽然大夫说了胳膊恢复很好,也要记得按时擦药……” 聂峋愣住。 而后眼睛亮如星子。 他终于明白刚刚穆大少爷为什么那么开心那么激动了。 因为他现在也是一样。 “嗯!” 好一会儿,他才抿着嘴巴,满脸欢喜地点头应下。 作者有话说: 穆初元:妹妹终于肯让我住庄子上了昂(*^▽^*) 阿岭:我也住了欸,大舅哥我们晚上谈星星谈月亮谈我和阿棠的婚事罢(#^.^#) 感谢在2023-02-14 23:53:12~2023-02-15 23:44: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尹杉 35瓶;25586372 10瓶;随心 5瓶;纤月舞 3瓶;鳕鱼罐头 2瓶;紫水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可爱 ◎雪媚娘◎ 这一夜, 聂峋激动的基本上没睡着。 睡在他隔壁房间的穆初元也差不多。 不过穆初元不是激动,而是心情复杂。 妹妹说了与他无关, 他还是会自责。 原本打算过两个月就离京, 现在看,还得再等等,一两个月根本不行, 他压根不能放心。 但西北那边…… 穆初元满怀心事,到天快亮才眯了一会儿。 聂峋则是真的一夜没睡, 睁着眼睛到天亮。 饶是如此, 第二天一早起来, 他依然精神奕奕,比之前每日里一大早赶过来精神都要足。 现下天是一天比一天亮得早, 这会儿才刚蒙蒙亮,庄子上就已经热闹起来。 倒不是为着准备迎接婴宁郡主,而是女孩子们要去菜地里砍菜, 准备那几十份今日的菜。 欢笑声在清晨的山雾中回荡, 整片大地都像是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一般,焕发着勃勃生机。 聂峋跟着穆大少爷去院子里,因为起的早,早饭还在做, 穆大小姐也是刚起, 也没吩咐他现在要做什么, 聂峋便主动去了菜地帮忙。 哪怕庄子他已经十分熟了, 但从小院子往菜地走的时候,聂峋还是充满了新奇。 这还是这么早就出现在穆大小姐的庄子里。 原来天将亮未亮的庄子竟是这样的! 脚下的小草都支棱着叶子, 叶子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 清醒带着山间淡淡凉意的空气直抒胸间, 一夜没睡都不觉困顿, 反而在这清冽的空气中,更加清醒欢喜。 以往都是听戏亦或者偶然碰到说书的,听到过什么岁月静好。 他从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更未奢求过。 这一刻,他突然就明白了岁月静好原来是这样子的,怪不得大家都那么向往。 菜地里,女孩子们对于聂峋的加入,早就习以为常。 只不过他平日里话很少,大多时候都是埋头干活,除了在大小姐面前话多一些,其他时候基本不说话。 不过今日有女孩子没忍住,主动问他昨日在东苑马场的事,聂峋昨日比赛拔的头筹的事,她们已经听说了,很是震惊,也很好奇。 若是放到平日,聂峋是不太回答这类问题的,但他今天心情很好,便回答了一两句。 哪怕就这一两句,女孩子们也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叹。 “阿岭也太厉害了!” “头筹很难拿罢?” “我听桃枝姐姐说,参赛的人特别多!” “阿岭现在可是校尉将军,能不厉害么?” “是哦,将军也和我们一起砍菜呀……” “小陈将军和大少爷不一也跟我一起割过韭菜么?” “也是,原来当将军的都会下地做农活……” “阿岭农活做得一直都好,以后肯定也是要做大将军的!” …… 听着女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夸奖,向来对外界以及在他心里无关紧要的人都无动于衷的聂峋,眸色轻轻动了动。 这一刻他心中涌起无尽的冲动,很想就就这样一直下去,一直守护着穆大小姐。 当然他知道不可能,但这一刻的激动和澎湃,他会一直记得。 女孩子们现在都已经上手了,大家分工合作,很快就把大几十筐青菜砍好并装进筐里在板车上码得整整齐齐,陆陆续续运到门房处,等着各家拿着条子上门来取菜。 现在负责青菜分发的是由丹若带出来的雨烟,又机灵又勤快,还写了一手好字。 虽也是跟着众人一样来到庄子上后才学的识字写字,但她聪明学得快又勤奋,现在一手字写得已经很好看了,每七日的考核,雨烟都基本是第一名,主要她还很亲和,有女孩子找她询问课业,她也很热情的解答,现在已经成了女孩子们学习敬佩的榜样。 关于识字这件事,女孩子们虽然还看不了太远,不知道对她们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但眼下最明显的就是有奖学金能拿,这是月例和干活的奖金之外的另外的钱。 而且课业做得好,字写得好,大小姐会重用! 单看雨烟就知道了,是以,女孩子们也对跟着谷大小姐上课十分积极上心。 虽然多是心里想着能多得些银钱、或者被大小姐重用这样不是很‘大气’的念头,但总归学习上进的氛围还是很不错的。 聂峋就没跟着一块把菜送到门房处。 因为穆大小姐让竹意来喊他吃早饭了。 早饭吃的是豆腐脑和热腾腾香喷喷的豆腐粉丝馅包子。 豆腐脑是穆昭朝点名要吃的,她昨天晚上睡觉前,突然就想喝豆腐脑了,就吩咐了竹意把豆子泡上。 既开了磨,便多磨了些,除却豆腐脑,还压了些豆腐,顺便蒸了豆腐包。 今日豆腐嫩得很,咬一口,刚入口就要化了般。 皮也松软,聂峋一口气吃了六个,还喝了三大碗豆腐脑。 等吃完了饭,穆昭朝便拎着篮子问哥哥和聂峋:“我要去花圃插花篮,郁金香抱花骨朵了,还挺好看的,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别说穆昭朝主动开口,就算她不问,穆初元和聂峋都要跟着的。 当即两人便一前一后跟着穆昭朝往花圃走。 穆昭朝想了想,郁金香是很有自己特色的花,不适合和别的花一起搭配,倒不如单独一篮子,既省事,又好看。 薄雾散尽后,山间视野越发清晰,晨曦的微光透过残余的雾气洒落在或含苞或盛放的花枝上,花瓣和叶子上的露珠都折射着清晨的霞光,娇艳欲滴,不外如是。 菜地里都是生活的气息,花圃则一眼看去全都是美好。 风里都是沁人心脾的香气。 穆昭朝十分满意之前做花圃的决定。 聂峋还未曾剪过花枝,主要是怕自己剪不好,毁了穆大小姐这么美的花圃,哪怕穆大小姐跟他说过没事,他也没敢上手剪过。 穆昭朝倒是真的不在意。 又不是搞破坏,还是自己人,任他剪他能剪得多糟糕? 穆昭朝递了把剪刀给哥哥:“哥哥来试一下?” 穆初元接过剪刀,跃跃欲试:“怎么剪?” “繁茂的花枝里,挑着剪两三枝,”穆昭朝哭笑不得:“稍稍剪长一些,等会儿好修剪,不用这么拘束……多剪一枝两枝也无妨。” 陪着妹妹吃了早饭,又被这繁华盛开的美景治愈,穆初元这会儿心情好多了,也想通了。 调任回京,再好好陪妹妹一段时间,其他的暂时没那么重要。 但凡想开了,这世间也就少了许多烦恼。 “我要是一不小心把这一片都剪光了呢?”听到妹妹这么说,穆初元笑着开玩笑。 穆昭朝头也没抬,又找出一把剪刀递给聂峋,这才笑着回哥哥的话:“剪光就剪光啊,剪光了再种不就好了,不算事,哥哥就放心剪罢。” 说完这才看向聂峋:“你也试试看。” 还挺有意思的。 聂峋正要再次推拒,穆昭朝又道:“你和哥哥两人剪,我在边上插,能快一些,快点。” 聂峋这才接过剪刀,小心翼翼走进花圃,小心翼翼观察四周的花枝,好半天,这才选了一枝,小心翼翼剪下来。 剪完第一枝,聂峋恍然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情瞧着难,真动手做了,其实也很简单。 两人腿长手长,力气也比女孩子大不少,很快就剪了两篮子含苞待放的郁金香花枝。 白色的、粉色的、黄色色…… 趁着青绿的叶子,别有一番风味。 穆昭朝正在边上和丹若还有桃枝,用前几日寻来的芦花用水打湿了包在花枝根部给鲜花保湿。 当然,若是直接插花篮里,则可以直接把芦花打湿后铺在花篮底部,把花枝往里插就行,这样更省事一些。 订出去的花数量原本就不多,也就十五份,几人配合之下很快便插好了。 然后就交给丹若,让她安排人拿着条子挨个给送到府上。 等事情做完,穆昭朝盘算了下,人力物力……花卖得有点亏。 但现在涨价肯定不厚道,所幸也没定出去太多,等过几日更多的花盛开,再开放订购,就得涨涨价了。 太阳出来了,雾气彻底散尽,穆昭朝瞧了眼日头,估摸着婴宁郡主快过来了,便从花圃回去。 “哥哥等会儿有个事你要和阿岭配合着帮我个忙。”快回到院子时,穆昭朝主动对两人说道。 “要做什么啊?”穆初元压根不怕干活,就怕妹妹不使唤他干活。 妹妹使唤他越狠,他就越开心。 和他同样心理的,还有聂峋。 他眼睛比穆初元还亮,直勾勾盯着穆昭朝:“大小姐只管吩咐,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穆昭朝想了片刻:“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这样凭空说,她也说不太清。 话落又道:“不麻烦,就是稍稍费些体力。” 看来是他们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聂峋和穆初元都对等会儿要做的事充满了好奇。 很快他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看着两大桶牛乳,在看着面前的盆,穆初元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妹妹是让他们大力搅拌这些牛乳,然后等牛乳里的油脂分离出来后,过筛,要的就是筛子上面筛出来的油脂。 穆初元不是明白牛乳怎么能搅啊搅就筛出东西来,但前两日妹妹让他和明元不停地用筷子打蛋清,也打出了不一样的东西,直觉告诉他,今天要做的东西肯定也很好吃! 于是他问道:“是要做好吃的么?” 穆昭朝正在用勺子撇牛乳上层已经漂浮上来的一层奶油,闻言笑着道:“是的,今天能不能吃到,可就看哥哥和阿岭了。” 穆初元眼神立时坚定无比:“包在哥哥身上。” 话落,他就拿着盆开始干活,一边搅拌一边问妹妹:“是要做什么好吃的啊?” 牛乳本就够香了,再这样费工夫,做出来的东西,肯定更加好吃。 “可以做很多,”穆昭朝想了想淡奶油和黄油的用途,转头笑着看着哥哥:“能让你吃到不想吃。” 穆初元咧嘴一笑:“吃到不想吃?那肯定不能够,妹妹做什么,我都吃不够,会一直想吃。” 聂峋那边也已经开始了。 手工制作奶油和黄油,非常耗费体力,也非常费工夫。 穆昭朝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眉头轻蹙,这样也太累了,她拧着眉头沉思半晌,想到一法子——纺车改装一个手摇式分离器,这样能省很多力,等下午闲下来就先试试看,成功了以后再想做奶油和黄油就方便多了。 大厨房那边快竣工了,可以在敞开的大棚下,垒两个烤箱。 既可以烤面包,也可以烤肉烤鸡翅……菜谱就又能丰富不少。 各种点心小零食烤起来,就更方便了。 角落里再垒个大灶台,做蒸馏锅用,免得每次蒸馏香露,还要搬来搬去,那边场地大,一应配齐,就方便多了,在棚子里,也不会影响到厨房的使用,大大提高了效率,更便利。 说做就做,在各个和聂峋忙活着时,穆昭朝便取了纸笔来,画好简易图纸(主要是一些大致的尺寸,让工匠师傅知道她的诉求),便让丹若拿去大厨房那边转达给工匠师傅。 虽说人工制作奶油和黄油比较费事,但也没耗费太多时间,在哥哥和聂峋的接力下,很快就制作出了一大块黄油。 穆昭朝把筛出的黄油过清水洗干净,把水控干后,用油纸包起来备用。 穆初元见妹妹包好的一大块偏黄色的东西,甚是惊讶,又见妹妹很开心的样子,马上追问道:“牛乳还有一桶呢,要不要再做点?” “那就再做一点吧,”穆昭朝看着碗里的一大块黄油,用手指轻轻戳了戳,软绵绵的,和没穿来前用的黄油没区别,不过还是她现在做的这个更香一些,于是开心道:“下午做个千层蛋糕吃。” 就在穆初元和聂峋卖力地继续制作黄油时,门房终于来报,说婴宁郡主带着小世子和小县主来了。 一块来的还有陈小公子。 穆昭朝洗了手,亲自前去迎接,顺便让丹若去把昨天晚上她制作的陈小公子那块对牌拿着。 刚走出院子没多远,拿了对牌的丹若追过来后,就小声跟大小姐说道:“大小姐,昨儿袁三公子比赛不是输了么?” 心情正不错的穆昭朝听到‘袁’这个字眼,笑就顿了下。 这个龌龊的东西,怎么还无处不在了? “嗯,”她淡淡道:“怎么了?” 丹若小声继续道:“今天早上分发各府的青菜时,雨烟听到他们交谈,说是昨日袁三公子输了比赛后,就大发雷霆,觉得阿岭是故意针对他,抢他的风头……” 穆昭朝一脸无语。 垃圾就是垃圾,技不如人,还要怪别人针对他? 不过很快丹若又道:“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都觉得袁三公子输不起……” 言外之意,就是觉得袁少卓人品有问题。 袁少卓人品确实很差劲,但丹若突然跟自己说这个,她看了她一眼。 丹若又道:“雨烟说,她听到那些人议论着,说是袁三公子还嚷嚷着要阿岭好看。” 穆昭朝一张脸登时就沉了下来。 垃圾,果然怎么看都是一坨垃圾。 “嗯,”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会提醒聂峋的。 到底聂峋也出入庄子这么久了,虽然平日里话不多,但庄子上人也都把他当做了自己人,雨烟听到这些留了个心眼,过来告诉丹若,再由丹若转告她,确实伶俐细心。 就袁少卓那点子把式,只要不来阴的,聂峋自然不会吃亏。 更别说,大义上袁少卓就是理亏的。 越想穆昭朝越无语。 还勋贵家的公子,一场比赛,输了就输了,竟然输不起到这般地步? 真叫人瞧不起。 也不知道青茵能不能通过这次看清楚袁少卓的人品。 算了,不管她看不看得清,她总归要提醒她的。 丹若想到了什么,笑了声后,又说道:“大小姐知道袁三公子为何会这样气急败坏么?” 穆昭朝挑眉:“嗯?” 丹若都忍不住嘲笑了:“因为上次在庄子上当着那么多千金小姐的面颜面尽失,想要通过昨日的比赛找回场子,但最后是阿岭赢了。” 穆昭朝都不屑嘲笑他。 这到底是什么新奇的物种啊?他的存在为了证明物种的多样性么? 正在心里无语地吐槽着,远儿和念儿清脆的喊声已经从庄子外传了过来。 两人喊完,便一前一后,迈着小短腿朝她跑过来。 后面跟着紧紧盯着两人的陈裴昂。 穆昭朝又走了几步,这才停下来,蹲下等着他们扑过来。 两个小家伙似乎把扑进她怀里当成了一个有趣的游戏。 扑过来后,咯咯咯笑个不停,念儿更是亲昵地搂住了她的脖子,甜甜道:“昭朝姐姐,咱们又见面啦。” “是的啊,”穆昭朝忍不住放轻了语气,用一种极温柔极温柔的语气笑着回念儿:“我们可是真有缘呐。” 普遍来说,大家在对小孩子时,大多数时候都会很有耐心很温柔。 当然也有一些人,哪怕是成人,在面对她们的时候,也会不自觉温柔。 念儿就是极这两者之大成。 是小甜妹的完美代表。 远儿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昭朝姐姐,而后伸出手,也搂住了昭朝姐姐的脖子,笑眯着眼睛道:“是有缘得很。” 看着两个小外甥见穆昭朝比见自己还亲,陈裴昂已经看开了。 但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一丝丝的嫉妒。 很轻微,但穆昭朝敏锐地察觉到了。 她起身后,牵着两个小家伙的手,揶揄道:“嫉妒啦?” 陈裴昂一怔,而后爽朗地笑了起来,十分大气地道:“当然没有。” 穆昭朝自然不信,幽幽反问:“是么?” 被她这洞察力十足,尤其这会儿还一脸‘我都看透了’的目光,陈裴昂摸了下鼻子,稍稍侧过头轻咳了一声,才道:“就一点点罢。” 头一次见大名鼎鼎的陈小公子露出这般神态,穆昭朝乐不可支。 婴宁郡主过来时,就看到穆昭朝在对着弟弟笑什么,弟弟还有些羞涩的样子没敢看她。 这一幕莫名让她觉得,有苗头了。 她本就十分喜欢穆昭朝,也很欣赏她,若是能和弟弟成了,也不失为一桩没谈。 只是之前她隐晦地跟弟弟提过被弟弟岔过去了。 她还以为是弟弟不喜欢穆昭朝这样的。 但明明他言谈间又对穆昭朝很欣赏。 所以,不是不喜欢,是害羞? 婴宁郡主脸上的笑,蓦然就慈祥起来。 穆昭朝可不知道就这么一个揶揄,居然让婴宁郡主发散了这么多。 “快些请进罢,”穆昭朝道:“今日新准备了一些吃食,就等着郡主到来呢。” 远儿拽了拽昭朝姐姐衣袖,一脸期待道:“我还想吃青团。” 念儿也跟着许愿:“我也想吃,昭朝姐姐前两日送去的青团,都被小舅舅吃完了。” 陈裴昂忍不住再次撇开头轻咳起来。 原本这也没什么,但弟弟这个咳……还有这个好不意思撇开头,让婴宁郡主起了疑心。 她朝弟弟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正笑吟吟跟两个小家伙保证今日会有很多吃食,把青团忘了的穆昭朝,嘴角抿起,会心地笑了。 少年人,在面对心上人的时候,总是容易害羞。 当年子砚初遇她是,也是如此。 想到子砚,婴宁郡主脸上的笑稍稍顿了顿,但很快眼底便划过一抹释然和怀念,不再像以往那样,生如死灰。 天气越发暖和,庄子上的植被也越发青翠,一眼看去都是满眼的盎然绿意,比上次婴宁郡主过来,要浓郁不少,也更有意境了。 尤其空气里花香阵阵,婴宁郡主忍不住道:“你这可真是个世外桃源。” 穆昭朝笑了笑:“不过是随意打理了一番,郡主不嫌弃罢了。” 婴宁郡主马上便乐了:“嫌弃?你满京城问问去,谁会嫌弃你的有家山庄啊,不是争着抢着都来不了的么?” 穆昭朝倒也没扭捏直言道:“太轻易得到了,就不会珍惜,不如多加些限制,而且我也想偷几天闲,每日里那么忙,日子过得就没趣了。” 挣钱是一方面,享受生活也很重要。 “嗯,”婴宁郡主认同地点头:“你这话说的对。” 话落,她又对弟弟道:“穆大小姐别看年纪小,却是极为通透,你若有什么困惑之处,可找穆大小姐解解惑。” 陈裴昂刚察觉到姐姐的意图,还没反应过来,穆昭朝便先笑了:“什么通透啊,我这个人就是性子比较懒散,懒得想那么多,郡主快别夸我了,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说着不让夸,婴宁郡主还是又夸了一句:“大智若愚。” 穆昭朝笑笑,没好意思接这一句,只领着众人进小院子。 陈裴昂心神稍稍有些散了些,但进了院子,看到穆初元跟聂峋在忙活着什么,立马来了兴致。 就连念儿和远儿两个小家伙也瞪圆了眼睛跑到穆初元身边,好奇地张望,并脆生生问出了小舅舅心里的疑问:“这是在做什么呀?” 穆初元下意识看了妹妹一眼,因为他也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妹妹并没有详细跟他说,只说是等会儿做吃的要用。 “等会儿用这个给你们做好的,”穆昭朝走过来替哥哥回答两个小家伙的好奇:“离远一点儿,别溅到身上。” 念儿和远儿立马乖巧退后,还乖乖点头:“好!” 陈裴昂倒是没退,走近后,看到从牛乳中快速搅拌下,居然有固体的东西出来,更好奇了。 而且旁边还筛出了不少。 他敢肯定,这一定是穆昭朝的鬼主意,穆初元一个常年在军营的人,不可能知道这么细致的法子。 见陈小公子脸上的好奇都快溢出来,穆昭朝看了看聂峋,眼珠一转道:“陈小公子想不想试试?” 陈裴昂有些惊讶:“我也可以么?” 穆昭朝点头:“当然可以。” 说着便示意丹若准备了湿帕子来给陈小公子擦手,而后对聂峋道:“阿岭,你给陈小公子演示一下,然后就把东西交给陈小公子让他来。” 说完,又对陈裴昂道:“很简单的,陈小公子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陈裴昂好奇心大盛,没瞧出穆昭朝眼里的狡黠和嘴角不对劲的笑意。 聂峋却是一眼就看出来。 原本他还很诧异,他做的好好的,穆大小姐怎么突然要换人。 抬眼看过来时,就看到穆大小姐冲他眨了下眼睛。 他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而后稍稍演示了下后,便把手里的东西都交给了陈裴昂。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陈裴昂一开始还很有干劲,但慢慢的他就发现——有点无聊。 而且还挺累的。 瞧着没什么,真上手了,一直这么不停歇的搅拌搅拌……十分费力。 穆昭朝则是让聂峋先去歇一歇,不过他没答应。 穆昭朝拗不过他,只得由着他在一旁忙个不停打下手。 围观了一会儿,就不稀奇了,穆昭朝带着婴宁郡主和两个小家伙去亭子里坐着。 还端上了茶点。 陈裴昂现在还是个书生,虽然有习武,但以强身健体为主,跟穆初元这样行伍之人自然不同。 他有点累了。 但又不太好意思说。 穆昭朝过来查看时,见陈裴昂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笑着问了一句:“陈小公子累了就歇歇罢。” 陈裴昂正想歇一会儿,便顺势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但瞧见旁边穆大少爷还在继续,他便又继续忙着:“没关系,我不累。” 穆昭朝有点诧异,不累么? 她笑了下,也没再说什么,而是转头对哥哥道:“哥哥歇一歇罢,你手里那盆也差不多了,可以收了。” 陈裴昂搅拌的手一顿。 原来是已经好了啊? 那他还要不要继续? 穆昭朝把新筛出的黄油又清水冲洗干净,在控水的时候,看着陈裴昂:“陈小公子要是觉得不尽兴,我让人再送一桶牛奶来。” 陈裴昂手抖了一下。 而后便也反应了过来,穆昭朝是在耍他。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着道:“穆大小姐美意,陈某心领了,但陈某向来笨手笨脚,别糟蹋了穆大小姐的好东西。” 穆昭朝只是记着他昨日揶揄自己,今日正好现成的机会,报复回来,也没想真怎么着他。 “那好罢,”穆昭朝便一脸善解人意地道:“陈小公子辛苦了,快去坐着喝杯茶罢。” 把黄油都收集起来,这才是第一步。 最费事的是把黄油打发成奶油。 陈裴昂她当然不好意思使唤,就只能还是聂峋和哥哥两人来了。 黄油想要打发成做蛋糕用的白色奶油,要比直接由淡奶油打发费些功夫,但也不是特别麻烦。 只是在打发的过程中除了糖,还要慢慢地添加牛乳。 就是一边打一边少量多次添加,这样就能打发成蛋糕用的奶油。 因着是在院子里打发,婴宁郡主和陈裴昂原本没太留意,但瞧这边打发着打发着,很快注意力就集中在了穆初元和聂峋手里正在打发的盆上。 姐弟两人对视了一眼,显然都有些惊讶穆昭朝这样的手法。 尤其是婴宁郡主,她从未见过这样子做点心的。 穆昭朝是不是曾经拜过什么高人为师啊?要不然也太多才多艺了点。 平昌伯和平昌伯夫人真是眼内无珠。 为了个养女,把亲生女儿往外推,现在儿子也不回去了,到底是图什么? 想不懂他们。 估摸着,是穆二小姐给他们夫妇二人灌了什么迷魂汤罢,要不然怎么会两人一起都这么糊涂? 婴宁郡主在心里对平昌伯夫妇无语了一番,再定睛时,奶油已经打发好了。 穆昭朝用勺子舀出来一勺,先尝了尝。 厚重绵软,口感还不错。 “好了,”她笑着道:“马上就做好,哥哥和阿岭都先去歇着罢。”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就看到她抱着奶油,进了小厨房。 相比着奶油蛋糕,雪媚娘更好做,颜值也更高一些。 包雪媚娘的皮也好做,牛乳和黄油都是现成的,只需要糯米粉、少许淀粉,外加一些糖,混合搅拌均匀后,过筛让混合液更细腻些,然后锅里用刚刚做好的黄油化开一些,把混合液体倒入锅里,小火慢熬,不停搅拌等开始粘稠后,翻炒成团,炒熟后就可以取出来。 晾凉后,在案子上撒些熟糯米粉,把炒好的面团揪成小剂子,擀成不大不小均匀的面皮,而后放到小碗里,把打发的奶油放进去,把皮包起来,底部沾上糯米粉防粘,用干净的油纸做托,而后一个个白白胖胖的雪媚娘均匀放到盘子上,要端出去时,穆昭朝随手揪了几片薄荷叶子点缀。 有的是纯奶油馅的,有的则加了些香蕉块,让口味更丰富些。 “做好了……” 她刚从小厨房出来,就看到亭子下大大小小几人全都盯着她。 穆昭朝一下就乐了:“也没必要这么期待,喏,尝尝看味道和口感喜不喜欢?” 话落,她先给婴宁郡主递了一个:“庄子上进来水果不多,就只放了点香蕉,也不知道你们都吃不吃得惯。” 婴宁郡主盯着手里白白胖胖有些可爱摸这又软软糯糯的雪媚娘,略略惊讶道:“这是什么点心?我还从未吃过。” “雪媚娘,”穆昭朝又给陈裴昂递了一个:“这个其实也很好做的。” 她没有正面回答婴宁郡主那句‘我还从未吃过’。 不解释就算了,解释起来会更麻烦。 就当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好了…… 念儿和远儿已经等不及了,因为上次的事,现在他们吃东西都是奶娘,或者陈裴昂盯着喂。 陈裴昂自己没先吃,而是撕开,先喂了两个小家伙。 他那个正好是纯奶油馅的。 一撕开,就冒出软绵绵雪花一样的奶油。 念儿和远儿刚一人添了一口奶油,便开心道:“好好吃啊!” 奶油甜滋滋的,又软绵绵的,入口即化的代表,小朋友自然很喜欢。 婴宁郡主咬了一口后,也连连称赞。 不是恭维,是真心称赞。 穆初元已经吃过雪绵豆沙了,以为雪绵豆沙是最好吃做绵软的点心。 没想到,今日这个雪媚娘,更好吃!口感更绵软! 相比而言,反倒是聂峋更淡定些。 他咬了一口,便抬眼看向正在美滋滋吃着一个白白胖胖的雪媚娘的穆大小姐。 她是两手捧着,放在嘴边啃,像个啃雪球的小兔子一样,非常可爱。 那点子被美食惊讶的情绪,这会儿倒是全都集中在了她的可爱上。 穆昭朝吃了两口,对于今天的雪媚娘还算满意。 视线观察了一圈,最后落到聂峋身上,见他正看着自己,穆昭朝冲他眨了眨眼,以眼神示意他,喜欢的话就多吃点,这个他可以多吃。 她嘴角沾了一点点奶油,这么笑着看过来,更可爱了。 尤其是,还冲他眨眼睛。 聂峋轻轻点头,而后垂眸,借此挡住眼底满意的欢喜笑意,吃雪媚娘的嘴角,不住上扬。 一边吃一边想,她怎么会做这么多好吃的? 懂的也这么多,还、还这么可爱…… 作者有话说: 阿岭:阿棠好可爱啊,好想捏捏她的脸(#^.^#) 穆初元:桃子吃不吃?→_→ 感谢在2023-02-15 23:44:06~2023-02-16 23:5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图豆 200瓶;兮然 50瓶;电气白兰 20瓶;逢考必过的妮妮 18瓶;菠萝梗 15瓶;青桔海柠檬、舒昀、我对病娇骗财又骗心 10瓶;等更新的咸鱼 7瓶;鳶的山水畫 5瓶;墨函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提醒 ◎穆昭朝:“我给你撑腰。”◎ 但转念一想, 她一个伯爵府千金大小姐,却要事事亲力亲为, 农活熟练, 做饭也熟练……定是吃了不少苦。 这么一想,聂峋只觉得,手里的雪媚娘也不甜了。 但很快他就收敛好情绪。 过去已经过去, 人总要往前看,这是穆大小姐说的, 他深以为然。 许久没有吃到这种能立刻让人身心都满足感十足的甜品, 穆昭朝忍不住多吃了些。 奶油饱腹感很强, 直到吃的有些顶着了,穆昭朝才发现自己吃了三个。 因为是自己吃, 她皮擀得很大,一个都不小了,三个下肚, 委实有些多。 再看亭子里其他几人。 除了年纪还小不能多吃的念儿和远儿, 都没少吃。 穆初元吃了六个。 瞧见妹妹朝自己看过来,他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穆昭朝简直哭笑不得,给他倒了杯山楂薄荷水解腻。 莫说哥哥,就连公认的无双公子陈裴昂都吃了五个。 反倒是聂峋只吃了两个。 穆昭朝笑着看向婴宁郡主:“前段时间种的郁金香开了, 郡主要不要一块去看看, 正好走一走。”主要是消消食。 也吃了三个, 有些顶着的婴宁郡主抿唇笑着点头:“好啊。” 阳光明媚, 微风轻拂,郁金香花海随风摇曳形成缓慢而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的波浪, 一阵一阵…… 尤其是白色的郁金香花田, 放眼望去, 只有纯纯的洁白和嫩绿色,高贵圣洁,犹如仙境。 穆昭朝最满意的就是这片郁金香花田。 不枉她花了那么多钱买花苗。 陈裴昂甚至都恍惚了下,差点以为穆昭朝刚刚给他们吃的东西有魔法,让他看到了仙境。 他忍不住道:“你这花圃打理得太美了,满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 穆昭朝笑了:“别人家的花圃如何我倒是都未曾见过,不过我自己的花圃我还是很喜欢的。” 陈裴昂忍俊不禁:“又有谁看到你的花圃会不喜欢啊?” “那可不一定,”穆昭朝笑吟吟道:“各花入各眼,兴许就有看我不顺眼的,迁怒我的花圃,也说不定啊。” 她敢肯定林家舅母就不会喜欢她的花圃。 陈裴昂显然也没遇到把话说这么直白的人,怔了片刻,而后点头:“你说得也对。” 话落,他又道:“但我看,你也不在乎。” 穆昭朝一下就乐了:“陈小公子果然厉害。”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婴宁郡主没插话,就在一旁一边赏花,一边静静听着两人的谈话。 倒是少有人能和弟弟交谈这么多。 依她看,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聂峋听了一会儿,朝陈裴昂看了一眼。 目光淡淡的,只盯了他片刻,便收回了视线。 正弯腰盯着一朵尤其漂亮的白色郁金香欣赏的陈裴昂,又察觉到后脖颈凉飕飕的。 他也没在意,毕竟今儿确实有风,风还不小,面前的花枝子都一直晃个不停。 时辰不算早了,穆初元记着妹妹说的,中午要做鱼,便主动提议,他和聂峋去抓鱼,还顺带把陈小公子也带着一块去。 等他们走后,花圃里便只剩下穆昭朝和婴宁郡主还有在花田小石子路上欢快地跑来跑去的两个小家伙。 “竹林在搭竹楼,郡主有没有兴趣去看看?”穆昭朝朝稍稍有些距离的的竹林瞧了眼,询问婴宁郡主。 婴宁郡主还没来得及说话,远儿便脆生生道:“好啊,我想去竹林玩,昭朝姐姐,他们都说竹林里有蛇,我们去抓蛇罢。” 穆昭朝:“……” 她倒也不是怕,就是远儿这么小的年纪,为何会有这个念头啊? 简直太奇怪了。 婴宁郡主笑着解答了她的疑惑:“裴昂怕蛇。” 穆昭朝登时笑出了声。 婴宁郡主眼底也全是笑意:“上次裴昂把青团偷偷吃完,得罪他俩了。” 穆昭朝笑了好一会儿,才堪堪止住笑意。 她一边擦眼角笑出的泪水,一边又好笑又无奈地道:“陈小公子这个小舅舅当得着实不易。” 何止是不易。 在念儿为女主角的宫斗文里,陈裴昂一个衣食无忧不是人间烟火满京城公认的第一公子,愣是为着外甥女,智勇双全,朝堂上提笔战群儒,军营里号万军定乾坤。 说一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都不为过。 谁能想到,他年轻的时候,会是个趁两个小外甥睡着把青团偷偷都吃完的少年? 而且,还被两个小外甥记仇报复。 穆昭朝越想越好笑,但笑到最后,又有点唏嘘。 远儿碰巧被她救了,没了这份愧疚自责的枷锁,陈裴昂应该能活的更随心一些。 竹林小筑是后面才开始施工,比着前面那部分要慢不少,虽然竹楼整体框架已经建好了,但还有小细节在收尾。 穆昭朝原本带婴宁郡主过来,也是在竹林里走一走。 还没走近,就听到竹林里有小孩子在哭。 丹若快步过去查看,很快便回来回禀:“大小姐,是庄子上佃户家里的小孩在这边玩,看到有人过来,着急走,从沟里滑下去,摔了,胳膊掉了。” 这个胳膊掉了,就是常说的脱臼。 也不知道是怕的还是疼的,小孩哭声更大了。 穆昭朝听着有些揪心,就跟婴宁郡主告罪一声:“郡主稍等,我过去看看。” 穆昭朝到跟前一看才知道是一对姐妹。 妹妹胳膊摔着了,姐姐正在一旁哄她。 看到穆昭朝过去,姐妹两人明显愣了一下,眼睛里带着胆怯,妹妹更是直接止住了哭声,瞪大了一双泪眼看着穆昭朝。 姐姐也是挺害怕的,但还知道护着妹妹,颤声解释:“我和妹妹只是来这里玩,我们不偷东西。” 说完还小心翼翼看了穆昭朝一眼。 见穆昭朝正看着她们,她忙又把头低下了。 庄子这么大,原本就不少佃户,穆昭朝来了后也没变动太多,佃户们依然在西北角集中住着。 偶尔,穆昭朝也会在庄子里看到佃户劳作,还有佃户家孩子在田野里跑着玩。 只是他们基本都在庄稼区,轻易不会到穆昭朝活动的区域来。 这对姐妹之所以害怕,也是因为她们是偷偷跑到这边来的,因为这边很好看,家里交待过她们不能来,但小孩子好奇心重,就想扒着土坡看看花看看竹楼。 之前也来过一次,没想到这次被逮到了。 想到被逮到会连累家里,大一点的姐姐浑身就不住抖。 妹妹胳膊还掉了,等下回家,爹肯定会打她的。 越想,姐姐就越害怕,小身板也抖得更厉害了。 穆昭朝放缓了语气,轻声道:“没事,这边可以玩,不毁坏种的花草就可以。” 姐姐忙急声解释:“没有毁坏的!我和妹妹很小心的。” 穆昭朝笑笑:“我知道,不用怕,身后是你妹妹吗?我看看她的胳膊。” 姐姐犹豫了一下,但又觉得穆大小姐笑得很温柔人也很好,这才点了点头:“是我妹妹。” 说完,她侧开身,牵着妹妹另一手,往她这边走了两步。 没有靠太近。 因为姐姐觉得穆大小姐衣服肯定很贵重,而且还很干净,她和妹妹浑身脏兮兮的刚刚又摔了沾了不少泥巴,生怕把穆大小姐的衣服弄脏了。 穆昭朝却没在意,而是冲年岁更小的妹妹招了招手:“给我看看你的胳膊。” 妹妹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姐姐,虽然很怕,但又不敢不听贵人的话,便又往前挪了挪。 穆昭朝拖住她的胳膊肘,捂住她的手…… 念儿和远儿看到有两个小朋友,便想过来同她们一起玩,便央求了母亲。 婴宁郡主带着两个小家伙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穆昭朝正握着小女孩子满是泥巴的手往前轻轻一送。 “好了。”穆昭朝松开她的手,笑着道:“这个给你。” 她从荷包里拿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青团。 小女孩下意识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接,穆昭朝稍稍侧开手示意她:“那只手。” 小女孩便抬起刚刚那只手接过。 见她行动自如,穆昭朝笑着道:“没事了。”她小时候胳膊总是脱臼,闪着了摔着了用力拽着了都会脱臼,每次都是外婆给她复位,这样子哄她,后来长大了些,她就也跟外婆学了这个手法。 小女孩愣了下,而后睁着大眼睛看向姐姐:“胳膊不疼了。” 她姐姐也才反应过来刚刚穆大小姐是要做什么,忙要跪下磕头。 穆昭朝让丹若把人扶住了。 “顺手的事,”穆昭朝笑着道:“不用这样。” 说着问丹若:“青团带的还有么,也给她一个。”她荷包里就装了一个。 丹若荷包里带的那个刚刚在花圃逛的时候就吃掉了,于是朝雨烟要了一个给她。 姐妹俩开心极了。 穆大小姐没有怪罪她们不说,还帮妹妹接上了胳膊,还给她们点心吃! 穆大小姐人可真好啊。 怪不得大家都说穆大小姐是菩萨仙子…… 婴宁郡主看着这一幕,眸光闪了闪。 尤其是刚刚穆昭朝丝毫不嫌弃地握着小女孩沾着泥巴的手,那份自然不是装的,而是自然流露。 是打从骨子里的善良和温柔。 对待那两个小女孩没有一点儿介意,平易近人到,让人以为她和那两个小女孩子是亲戚。 她的眼神是平等,没有寻常可见的勋贵对待平民的距离感。 是因为她是在村野长大,所以还没有养成勋贵的矜贵? 婴宁郡主视线落到穆昭朝脸上,她不是很确定,到底是因为她的成长经历造就,还是骨子里就是这样,但实话实说,她真的很不一样。 怪不得总觉得她眼睛很美,眼神也让人很舒服。 见婴宁郡主带着念儿和远儿过来,穆昭朝主动解释道:“庄子里佃户家的小孩,跑到这边玩,摔了下。” 婴宁郡主也不是很在意,笑了笑道:“没事就好。” 说着又看了看姐妹两人。 姐妹俩虽然出身寒微,但一直在庄子上也知道庄子上会来很多贵人,她们不认得婴宁郡主,但能分辨得出她肯定是个大贵人! 两人稍稍缩了缩。 穆昭朝知道她们很不适应在这里,正想让她们去玩罢,就看到地上有用树枝划拉出来的字。 像是在这里写字了。 这里就她们俩,穆昭朝看了大一些的姐姐一眼,笑着问:“这是你们写的么?” 两人看了一下,然后脸就白了。 以为这里不可以乱写,但她们刚刚只是用树枝在什么都每种的地上划拉了几下写了几个字。 姐姐下意识想要修复平整,又不敢轻举妄动。 穆昭朝见她们脸色变了,又小姐解释道:“不是要怪你们,不要怕,就是觉得字写得还不错。” 姐妹俩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是我写的,”妹妹眨着泪眼,怯生生看着穆昭朝:“我就写了四五个……” 穆昭朝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也就五六岁罢,这么小就识字了。 见她又怯生生地看了自己一眼,穆昭朝冲她笑笑:“写得很好。” 到底年岁小,没有姐姐对身份差距的明晰,尤其是穆昭朝随和又温柔,她便也放下了警惕,听到夸奖,她咧嘴笑了:“刚刚,我在教姐姐识字。” 穆昭朝被她逗笑:“这么厉害,你的字跟谁学的?” 小妹妹非常诚实道:“是花林姐姐教我的,花林姐姐也夸我学的快……” 花林? 穆昭朝微微诧异,但很快又了然。 女孩子们在庄子上忙活,总归免不了要跟佃户打交道,和佃户家的孩子熟识也正常。 就在她要点头时,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了一句:“你们平日里在家都做什么?” 这次是姐姐回话:“忙得时候就帮家里干活,现在不忙,就带着妹妹玩,挖点野菜,进山里摘点蘑菇,其他时候也不干什么。” 穆昭朝点了点头,心里有了盘算,对她们道:“去玩罢,小心点,别再摔了。” 两人胆子已经大多了,笑着应下,转身跑了。 姐妹两人都跑远了,念儿和远儿这两个小家伙,还好奇地盯着她们离开的方向看。 穆昭朝本想摸摸他们的小脸,看到手上沾上的泥巴,不在意地擦掉,笑着道:“竹林小筑刚建好,还在收尾,就不进去了,在前面石桌旁坐坐吧,这里风景还不错。” 婴宁郡主四下看了看,而后点头道:“风景确实很好,这里是要做什么?” 穆昭朝:“喝茶歇脚,夏天纳凉。” 远儿注意力收回来,看着浓密的竹林,兴奋地道:“昭朝姐姐,咱们去找蛇罢!” 穆昭朝笑容顿了下,无奈道:“你不累么,来坐这里歇一歇,等会儿带你去挖笋?” 远儿认真想了下:“好罢。” 于是规规矩矩在昭朝姐姐身旁的石凳上坐下。 等都坐下后,穆昭朝对丹若道:“你吩咐一下,让人去统计一下佃户那边有多少女孩子,年岁都是多大。” 丹若不太清楚大小姐是要做什么,得了话便立刻应下去安排。 刚坐下没歇多会儿,穆初元三人便逮完鱼找了过来。 “宁可食无肉,”陈裴昂四下看了看,笑着道:“不可居无竹,穆大小姐的庄子实在让人流连忘返。” 穆昭朝想到远儿的执念,眉头一挑:“陈小公子若有意,可再这竹林小筑住几日,晚上应该会有一些小可爱来找你玩。” 陈裴昂没听出穆昭朝话里的意思,反问道:“什么小可爱?” 远儿一本正经接话:“蛇啊,这里这么大,肯定有很多蛇……” 所有人都看到陈裴昂很明显地抖动了一下。 甚至脸色也白了些。 穆昭朝但笑不语,就看着陈裴昂机械式的转头看向自己小外甥,干巴巴笑道:“远儿喜欢小兔子么?小舅舅给你逮只小兔子罢?” 远儿小口小口喝着茶,慢吞吞道:“不喜欢,我喜欢小蛇。” 而后,抬头,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看着小舅舅,脆生生问:“小舅舅不喜欢小蛇么?” 陈裴昂嘴角的笑都快僵在脸上了。 看他这个样子,穆初元噗嗤笑出了声。 但见陈小公子朝他看过来,又马上把笑敛了,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做,自顾自地找聂峋说话:“刚刚你一石子一条鱼的绝技,有点厉害……” 知道穆大少爷是没话找话,聂峋没应声,只是点了点头,而后看了脸色青白的陈裴昂一眼。 他怕蛇? 聂峋低下头,嘴角忽然勾了勾。 看着小外甥童真稚气的小脸,陈裴昂正想再哄哄他,突然觉得整个脊背都寒津津的。 这、这竹林里,不会真的有蛇罢? 陈裴昂突然就坐不住了,如坐针毡一般,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对穆昭朝道:“穆大小姐不回去看看我们刚刚逮的鱼虾么?塘里的鱼,又肥了,足有七八斤重,虾也长大了不少,还很有活力,放到篓子里一直在往外爬……” 见他是真的有些怕,穆昭朝倒也没真想看他出丑,便点头道:“好啊,正好也该准备午饭了,远儿饿不饿?终于给你和念儿打鱼丸吃,烧个鱼丸豆腐汤好不好?” 一听到有好吃的,远儿注意力再次被转移,他够着小短腿从石凳上秃噜下来,开心道:“好!昭朝姐姐,我还想吃虾,可以么?” “当然可以。”穆昭朝一口应下,又问念儿有没有想吃的。 念儿仔细想了想:“我也想吃虾,我想吃上次过来时,昭朝姐姐做的那个虾滑,很好吃,我回去后就一直惦记着。” 她小脸认真,眸色也很坚定。 好像说的不是虾滑这道菜,而是什么大事一般。 “可以,”穆昭朝被她这个样子逗笑:“等会儿回去就给你们做。” 念儿喜笑颜开:“谢谢昭朝姐姐!昭朝姐姐最好了!我最喜欢昭朝姐姐了!” 远儿眼珠一转,也大声道:“我也最喜欢昭朝姐姐!” 然后两个小家伙开始互相夸昭朝姐姐的好,都快走出竹林了,两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夸个不停。 出来的时候,陈裴昂朝穆昭朝拱了拱手,以示刚刚解围的谢意。 穆昭朝压根就没在意,但回头要牵念儿和远儿的手,让他们快别夸了时,瞧见聂峋走在最后面,正转头看着身后的竹林,像是在找什么。 他要找什么? 找春笋么? 这里都是今年新移栽过来的竹子,并没有竹笋。 正要再看一眼,远儿就扯了扯她的袖子,期待地问:“昭朝姐姐,等下回去,我还可以吃那个雪媚娘么?那个好好吃……” “再吃半个罢,”穆昭朝也没有让她失望,说道:“你和姐姐,两个人吃一个,怎么样?” 远儿立马笑眯着眼睛点头:“好。” 说完,开心地冲姐姐道:“姐姐,等会儿我们一起,吃一个雪媚娘,昭朝姐姐答应了!” 小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半个雪媚娘,整整开心了一路。 午饭的菜单是昨日就定好的。 临时再多加一道虾滑汤。 桃枝已经在小厨房开始准备了,听到大小姐的吩咐,就让人把另外一个蒜臼子取出来冲洗干净后,捣虾仁……先给小世子和小县主做一碗虾滑汤吃。 “这个,”穆昭朝把给陈裴昂准备的对牌拿出来:“只顾着跟他们两人说话,把这事给忘了。” 陈裴昂收下郑重道谢:“多谢。” 正在水池边清洗菠菜的聂峋朝这边看了一眼。 见陈裴昂的对牌,和他的并无什么不同。 但,自己可是第一拨就拿到了对牌,还是大小姐主动给他的,陈裴昂可是自己要来的,完全不一样。 这么一想,聂峋心里就平衡多了,也不再时不时盯着陈裴昂看。 “月底大长公主府会举办个百花宴,”吃过午饭后,婴宁郡主主动问穆昭朝:“你有兴趣么?若是有兴趣,到时和我一块过去玩玩?” “月底么?”穆昭朝盘算了一下:“应该是可以的,具体在哪天啊?” “二十九。” 穆昭朝点头应下:“可以,我提前安排好。” 婴宁郡主和温青茵不一样,没那么贪玩,再加上郡主府事多,又带着两个孩子,午饭后没多久,便提出告辞。 穆昭朝把昨日做的山茶花露送了婴宁郡主一小瓶,比上次桃花香露的瓶子小了一倍,放在手心里,小小的一个,婴宁郡主一看就乐了:“这也太袖珍了。” “越稀少越珍贵,”穆昭朝煞有介事道:“这样用的时候就会比较珍惜。” 婴宁郡主收下后,穆昭朝,又当场用刚刚让丹若剪下的金色郁金香湿润的芦花裹好花枝断口后,包了个贼大的花束,里面叠的是姚瑶送她的亲手做的宣纸。 外面则是用的材质稍稍硬一些通常拿来做罩衫的皎月纱,不规则裹了一圈,朦胧又梦幻,更给这一大束金色郁金香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郡主,”穆昭朝用银线系好后,递给婴宁郡主:“送给你的。” 念儿看了一眼,大眼睛瞪得滚圆。 穆昭朝又拿出很小的一束递给念儿:“这个是送给念儿的。” 念儿捧着花,开心极了,跟弟弟两人凑在一起笑闹。 婴宁郡主脸上的笑却是顿了下。 她有些感动。 花束她很喜欢,但更让她意外的是,穆昭朝对她的这份心意。 她好像对身边的人,都很真诚,都是打从心底里的关心。 就连对念儿和远儿也很用心。 哪怕是刚刚在竹林里,遇到的那两个陌生的佃户家的两个女孩子,她都很亲和。 但,她还是察觉到一丝不寻常。 穆昭朝对她和旁人的不寻常。 并不是因着她的身份,而是,她好像打从心底里在心疼她一样……这种感觉很奇妙,也不是她自作多情,是她真的感受到了。 明明她们相识不久。 其实她犹豫了许久,刚好气氛到了,她便问出了口。 “昭朝对我似乎格外用心。”婴宁郡主笑着看着她,满眼温柔。 穆昭朝也笑了,没有正面回答,只道:“郡主相信一见如故么?” 婴宁郡主一怔,而后笑着点头。 若是放在从前,她绝对不信。 但若发生在穆昭朝身上,她还是信的。 念儿远儿的这一趟,可谓是收获颇丰,走的时候,穆昭朝不光给带了活鱼活虾新鲜的青菜还有新挖的春笋和刚摘的菌子,还带了炸鱼块炸萝卜丸子炸,还有炸鸡。 这就罢了。 还带了各种甜品: 青团、千层蛋糕还有雪媚娘以及刚包好的汤圆。 满满当当,足足带了小半车。 分别时见念儿和远儿对穆昭朝这么依依不舍,婴宁郡主笑着道:“回头我若顾不上就让你们小舅舅带你们来庄子上好了。” 一来,放他们两个小家伙出来玩玩,二来也给弟弟制造点机会,看看有没有更多的可能性。 念儿和远儿这才撒开手,开心地上了马车。 马车启动时,两人还扒着车窗朝外面挥手:“昭朝姐姐,我很快还会来的……” 穆昭朝哭笑不得挥手送他们离开。 等把人送走,穆昭朝也稍稍有些累了,但她也没歇多会儿,便继续忙庄子里的事——首先就是昨日还有今日的一些会员,得把对牌做出来。 这个自然不用她亲自做,她直接交给了雨烟,让她去试着做。 吩咐完这些事后,她想起件重要的事情来,让聂峋和哥哥现在亭子里歇着,她去了旁边院子找古岚盈。 到的时候,正值课间。 女孩子们有喝水歇息的,也有继续写字认字的,欢声笑语,却并不吵闹,这一幕让穆昭朝恍惚回到了学生时代。 看到大小姐过来,所有人霎时一静,忙过来行礼。 穆昭朝制止她们:“继续学习罢,不用行礼了,我来找古小姐。” 古岚盈正在屋里改交上来的作业,听到穆大小姐声音忙出来迎接。 “我就过来看看,”穆昭朝笑道:“古小姐不用这么客气。” 古岚盈还以为穆昭朝是来巡查她教得好不好认不认真,正要把这些天的教学计划,还有大家的表现汇报给穆昭朝听,就见穆昭朝笑吟吟看着她:“古小姐教习十分认真,我都知道的,我还要多谢古小姐。” 和刚来时相比,古岚盈心性已经大不相同,她也笑了笑说道:“本该是我多谢穆大小姐给我这个机会,穆大小姐这般,可是让我无地自容了。” 穆大小姐救了她,还细心地照顾着她的自尊,让她当女先生教习女孩子识字,让她如何不感激。 现在女孩子们对她极为尊重,就连庄子上的佃户看到她,都会喊她一声古先生。 这种成就感和满足感是她从未体验过的。 她的生命好像突然有了意义。 救命之恩不说,还有这份再造之恩,她这辈子无论如何是还不完的。 穆昭朝却很认真地道:“古小姐不用如此自谦,我本也是打算请位女先生来庄子上,古小姐才学斐然,又耐心认真,她们喜欢你尊重你,可不是因为我请了你来,而是打从心底里敬佩古小姐你。” 这话让古岚盈心神一震。 穆昭朝又道:“否则,那尊敬只会浮于表面,古小姐这样聪明的人,肯定能看出来的。” 古岚盈沉吟片刻,而后微笑着点头:“穆大小姐说得对,是我执拗了。” 穆昭朝却很明白,让一个勋贵人家的千金小姐沦为贱籍又被心上人欺骗了感情差点成为他人外室,还差点自杀死过一次的人再重新建立自信心是件很难的事。 但,古岚盈现在已经重建的差不多了。 她看得出,古岚盈很喜欢这份工作。 她见过古岚盈排出来的课表和轮值表,非常满,在教习任务这么重的情况下,她还能保证石头画准时画好,真的非常有毅力,也非常勤快。 穆昭朝有时候都想劝她,不用这么拼,不用这么累,累了就歇歇,但又怕她是借此转移注意力,万一闲下来想些有的没的,反倒得不偿失,便没有规劝。 现在瞧着她气色红润,双目明亮,显然已经从情伤中走了出来,状态和精气神不是一般的好。 而且还透出了一股蓬勃的生命力和坚韧。 见她想得更开了些,穆昭朝便言明来意:“今天过来,是有件事想要征询一下古小姐的意见。” 瞧穆大小姐神色认真,古岚盈神色也更认真了些:“穆大小姐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穆昭朝沉吟道:“庄子上住了些佃户,佃户家的小孩也不少,平日里在庄子上玩,古小姐应该也见过?” 古岚盈点头。 穆昭朝继续道:“这些小孩子,尤其是女孩子,年岁也不大,农忙时就帮着家里,不忙的时候,比如现在,就是玩……我想着,若是她们愿意,就让她们每日里也跟着竹意雨烟她们一块上课识些字,不知古小姐可愿意?” 古岚盈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惊讶。 就好像,她眼前看到的不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而是一个神明。 见她这么看着自己,穆昭朝笑了:“古小姐?” 古岚盈回神,忙点头:“当然可以!” 穆昭朝笑着点头:“既然这样,古小姐不如带几个人去佃户那边问问,不收她们的费用,碰上农忙了,找你请了假,或者排好来学习的时间就行,统计一下看看有多少女孩子愿意过来上课。” 古岚盈一一记下后,抬头看着穆昭朝:“只收女孩子么?” “是的,”穆昭朝点头:“女孩子识点字生活得能稍稍容易些。” 古岚盈:“……好。” 她果然没有看错,穆大小姐是个有大智慧的。 听说,她打小就是在村野长大的,幼时生活十分艰辛,怕是吃了不少苦,才会有这般与世俗不同的见解和胸襟。 “那就辛苦古小姐了,”穆昭朝又道:“等把名单定了,拿给我看看。” “穆大小姐客气了,”古岚盈也正色道:“这样的事情,可不常有,实在是那些女孩子们的福气。” 不管最后到底会有多少女孩子愿意过来,穆大小姐想到了她们,愿意为她们出一份力,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略尽绵力,”穆昭朝起身,笑着道:“这不是请了好先生在庄子上么……” 古岚盈又害羞,又有些开心。 被人看到付出,被人认可价值,真的是种很好很好的体验。 说定这件事,穆昭朝便离开了这边院子。 临走又告知了古岚盈一声:“若她们也能进步很快,也可以一起参与考核拿奖学金。” 古岚盈笑着应下:“我会跟他们说的。” 有钱挣,兴许能打动一些原本不想让女儿来这边上课的父母。 因为哥哥很喜欢吃雪媚娘,不,应该说,是哥哥很喜欢吃打发后的奶油,穆昭朝便又一起参与者,制了些黄油,又做了两大簸箕雪媚娘。 等穆初元吃到吃不下,也到了晚饭时间。 因着众人甜品吃的都有些多,晚饭便只炖了清淡鲜嫩的虾仁豆腐菘菜汤。 饶是如此,穆初元喝完了虾仁豆腐菘菜汤后,又吃了两个大雪媚娘。 穆昭朝瞧他还算有节制,只吃了两个便没有再继续吃了,就也没劝他。 夜色越来越浓,聂峋诧异地看了眼丝毫没有要离开的穆大少爷一眼。 是要摊牌了么?打算告诉穆大小姐,跟平昌伯府闹翻了,现在都不回伯爵府住了么?明明还交代他不让他说出去,自己要说了? 就在他疑惑时,穆初元也发现了。 今天,妹妹没有留他的打算。 虽然他很想继续在庄子上住,但若妹妹问起,肯定会露馅的。 思量再三,他还是决定主动告辞,免得让妹妹起疑。 见哥哥和聂峋要走了,穆昭朝便让人把给他们装好的点心还有一些炸的鱼块丸子和虾都拿过来。 “明日庄子上没什么事,”穆昭朝叮嘱聂峋:“你得回营里了,那么久没去营里,肯定忙,别来回跑了,好好跟着小陈将军。” 聂峋不太想不过来,但又没有合适的理由,只得应道:“好。” 眼看着妹妹都把他们送出了小院子,穆初元彻底死了心,冲妹妹道:“今天累了一天,好好休息,早点睡。” 穆昭朝点头示意会的,冲他们摆手。 刚摆了一半,突然想到什么,喊住聂峋:“阿岭!” 聂峋惊喜地抬眼。 就连穆初元都很惊喜——妹妹终于想明白了要留他们在庄子上住了么! 见他直勾勾看着自己,穆昭朝想了想又朝他走近了几步,小声道:“袁三公子对昨日你在赛场上赢他的事,十分不爽,可能会对你不利,你要多小心一些。” 聂峋对此一点儿都不紧张。 不禁不紧张反而有些兴奋——他终于有正当的理由教训那个袁三公子了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见他不紧张反而眼睛发亮,穆昭朝拧眉道:“此人人品不佳,手段龌龊,你可千万别大意着了他的道!” 穆初元也很是看不上袁少卓,昨日赛场的事他也听说了,对这个袁少卓更加看不上,只是没想说出来脏妹妹的耳。 倒是没想到,妹妹对他印象也这么差,这样就好,免得被他那斯文的外表给欺骗。 “嗯,”聂峋也对穆大小姐对袁少卓这样的评价有些诧异,原来她早就看透他了,他重重点头:“我会注意的。” 见聂峋认真对待了,穆昭朝才稍稍放心了些。 可能是跟人设有关,她总觉的聂峋命里带衰,要不然上次河北之行,怎么就偏偏他带了伤回来,还养了这么些天才好。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多多谨慎些好。 她怕说得轻了,聂峋觉得袁少卓不过是一介书生,还是他手下败将,不当回事,到时候着了他的道。 当然她还不忘嘱咐一句:“若是他真找上了你,你也不用怕他。” 袁少卓充其量就是个先婚后爱文里的男配而已,都算不得重要角色,又没啥特别大的权势,又不是御王府的那几位,姿态倒也不用摆的太低。 聂峋不知道穆昭朝心中所想,但听到这话,他眼睛登时一亮,大小姐这是要给他撑腰么? 许是今日送出了礼物给了他勇气,他也真的问出了口。 “大小姐这是要给我撑腰么?”他似笑非笑看着她,表面淡定如风,心底里又紧张又期待。 穆昭朝被他这话和这神态问乐了,笑着道:“是啊,我给你撑腰,而且还有哥哥和小陈将军呢,你不用怕。” 后面的话,聂峋自动忽略,满脑子只剩下‘我给你撑腰’这五个字。 他嘴角翘起,眉眼弯弯点头:“好。”虽然用不到,但不妨碍他开心,他甚至巴不得袁少卓赶紧找上他! “时辰不早了,”穆昭朝后退一步对他们道:“快走罢,路上慢着些。” 穆初元最后留下来住的希望也破碎了。 往庄子外走时,他一直不住瞄不知道在兀自开心什么的聂峋,心道,若是现在把聂峋打昏了,能顺势留在庄子上么? 他现在跟着陈觉学身法,似乎有所成了,他若是要动手的话,得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击即中,要不然容易被他反击…… 聂峋正兀自美滋滋,后脖颈突然凉凉的,他下意识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摸到披风时,心里再次响起一个欢喜的呼喊:这件披风也是她送的呢!又暖和又好看! 瞧他拢披风的动作,穆初元嘴角轻轻抽了下,视线再次上移,打太阳穴会不会更迅速些? 要不和他商量下,让他装昏迷? 不行不行,妹妹那么聪明,肯定一眼就看破了,被她发现他们合伙欺骗她,她会生气的,还是得真昏迷才行! 聂峋:“?”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作者有话说: 阿岭:她说给我撑腰欸(#^.^#) 穆初元:一拳头若不行的话,打两拳头总该晕了罢?[跃跃欲试.jpg] 第86章 难眠 ◎他要许久许久,都见不到她了◎ 在心里美滋滋了好半晌, 快到门口时,眼风里察觉到什么, 他转头…… 就见他正盯着自己。 聂峋稍稍一怔, 下意识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笑着问道:“大少爷有话要同我说么?” 穆初元看了他片刻。 算了,他在心里道, 打的比较明显,还在脸上更容易被妹妹看出来。 就先这样罢, 回头再想好的法子。 “没什么, ”穆初元道:“袁少卓的事, 注意些就是,不必太当回事。” 他还真不信袁少卓敢做什么。 袁少卓确实不敢做什么, 因为又过了一日,袁三公子输不起的事就传遍了京城。 大街小巷,连满街游荡的小乞儿都编成了歌谣走街串巷地要喝。 袁三公子不出所望地在京城名声大振、家喻户晓。 因为那日东苑马场人太多, 赛场上参赛围观的人更是人山人海, 袁三公子平日里清高惯了,又一贯瞧不起行伍出身,他的同窗好友多,但看不惯他的人也多, 是以事情传遍了京城, 袁少卓都确定不了到底是谁在搞他。 当然眼下这个节骨眼上, 他还分不出精力去查什么, 光是输了比赛颜面尽失都够他发脾气撒泼的了。 穆昭朝还是在吃过早饭后,拿了古岚盈送来的名单, 正看着小院子外十几个庄子上佃户家里的女孩子一一对号后, 听分完今日青菜听到那些府上来取菜的人闲聊时多留意听了些袁少卓的事回来告诉她的。 昨日听说袁少卓要找聂峋麻烦穆昭朝还有些担心聂峋, 但今日一听事情的发展,反倒是不太担心了,还很开心。 这事情在京城穿成这个样子,袁少卓的名声自然毁了大半,温家那样的清贵世家,自然会有耳闻,就算再是亲戚,怕也不能瞧得上袁少卓了罢? 更别说还有罗沁的留意,温若滨更是个心里十分疼爱妹妹的,罗沁只要稍稍在温若滨面前提上一嘴,更甚者,罗沁都不用提醒,温若滨都不会同意妹妹在于这个表弟有太多牵扯了。 也算是个好事。 穆昭朝越想越觉得,此事甚妙。 没有任何外力,就让袁少卓露了原型,温青茵总该能看清他的人品了罢? 就算她还恋爱脑上头,温家这样的人家,聪明清醒的不在少数,肯定都有了决断,至少不会再眼睁睁看着她被骗了。 看着手里的名单,穆昭朝忍不住笑出了声。 聂峋这次是歪打正着,帮了温青茵啊! 她之前还琢磨,怎么做局让袁少卓露出狐狸尾巴呢,人品不行的人就是不行,这点小事就暴露了,也省了她折腾,还避免了她做局给自己惹上不必要麻烦的可能。 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大小姐这么开心啊,”丹若笑着道:“这下学堂里可是要更热闹了,一下子来了十二个女孩子。”她们现在都把旁边院子的大厅叫学堂,也喜欢这么叫。 古岚盈在佃户中很受尊重,虽然曾沦为贱籍,但现在能被聘为女先生,学识肯定是渊博的,在平民百姓眼里尤其是本朝重科举,读书人地位本就高,有学识之辈,无论男女,都受尊重,更别说佃户们大多大字不识一个,哪里管是不是被抄家流放还沦过贱籍了,再沦为贱籍,曾经也是大家小姐饱读诗书,这都够他们仰望的了。 由古岚盈出面去找佃户们提议让家中女孩子来上课识字,比穆昭朝亲自去还要好使。 虽然佃户们觉得女孩子读书没啥用,但庄子上又不收取费用,家里实在有农活要干,告假就行,农忙时,还会统一给放农忙家,学得好,还能在考核评优后,获得一些奖金,能挣几个钱,这样的机会本就是天上掉馅饼,佃户们只稍稍一盘算,便答应了。 还有人想让家里的男孩来上课,古岚盈则以她不过略识几个字,也就教教女孩子认认字,教男子怕是不成,还是送去正经学堂或者私塾读书比较好以免耽误了,佃户们这才作罢。 佃户家的女孩子们大多都是庄子上出生长大,平日里也都是在庄子上玩,尤其穆昭朝搬过来后,对庄子进行了修整,庄子又好看,新奇的玩意也多,再加上后面招进来的女孩子年岁也都不大,跟庄子上这些女孩子慢慢熟了后,甚是羡慕她们既有月例拿,还能识字读书,还能吃到许多好吃的。 如今有了机会,虽只是读书识字的机会,也足够让她们兴奋,昨天下午古小姐一走她们就开始洗刷自己,一大早就早早起来,早早地过来等着开课…… “嗯,”穆昭朝思绪从京城关于袁少卓的传闻上收回,看了丹若一眼:“倒也是真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 除却几个年岁大的必须要照顾家里,没有过来,大部分的女孩子父母都同意了。 “又不收钱,”丹若笑着道:“学得好还能得奖金,为何不同意? 穆昭朝想了想:“一下多了这么多人,你最近多帮着古小姐留心着些。” 倒也不是防备,毕竟庄子上还要开放有那么归贵女夫人过来,总不好太过散乱,而且她也就在这边住呢,多谨慎些没什么不好。 “哎,”丹若笑着应下:“我都省得的。” 她又不是之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鬟了。 吩咐完,又翻了翻账本,穆昭朝便没再忙什么,搬了个摇摇椅,在花架下,晒着太阳吹着风,好好享受一下山水田园的惬意。 忙了这么久,都还没这么放松过。 尤其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 但她这份惬意也没延续太久,下午,竹意不知道听门房的谁说了一嘴大少爷和伯爵府似乎闹翻了,现在都不回府里住了,她转头告诉了桃枝。 桃枝犹豫再三,还是告诉了穆昭朝。 彼时穆昭朝刚用了下午茶,正把上次进山里寻的鸡血藤拿出来打磨,准备用火烤,给哥哥做藤镯来着,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穆昭朝刚刚正在心里盘算哥哥的手腕大小,决定藤镯的圈口,虽说开口的并不需要那么精确,但还是合适点比较好,她又是要给哥哥惊喜,总不能直接去问哥哥,这样哥哥就知道了,也算不得惊喜了。 因为太过专注,一时没听太懂桃枝的话。 桃枝看了大小姐一眼,尤其是大小姐微微蹙起的眉头,斟酌了一下用词,说道:“大少爷可能跟伯爵府闹翻了,现在不回府上住了,前两日是去了小陈将军那儿,昨日好像是去了营里。” 闹翻了? 穆昭朝放下手里刚挑选好的一根准备上火开始烤的鸡血藤,眉头又拧紧了些:“就最近几日么?” 桃枝点头:“好像是的。” 说着她看了大小姐一眼,但没敢说心中所想。 其实,就是那日伯夫人和穆二小姐来了庄子上后,大少爷亲自‘送’伯夫人和穆二小姐回去,当天似乎就没有回伯爵府了。 穆昭朝沉吟片刻,很快也想到了。 所以那日哥哥送林月婵和穆朝阳回平昌伯府后,肯定跟他们吵架了。 她其实也猜到了,猜到了哥哥肯定替她打抱不平了,因为那天下午,哥哥再回来庄子上,眼睛很红,是那种哭过红,当着她的面都还哭了。 她那天就该追问的。 兴许问一问,哥哥心里也能好受些,让他一个人承担着,他道德感和自我约束又那么强,内心肯定非常煎熬。 但他还是选择了,给她撑腰。 哪怕是背着不孝的名头,也还是选择给她撑腰,做她的后盾。 怪不得那日他跟她说,让她不要怕,一切有哥哥在。 穆昭朝眉头拧得越发紧了,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是她对哥哥的关心太少了。 总是觉得他是男主,只要不是对上那个孽缘女主,有男主光环在定然是一帆风顺,倒是忘了家庭内部矛盾,尤其她还是个来自外界的‘变数’。 “我知道了,”她拧眉沉思了好半晌,才对桃枝道:“你、你去把那个屋子,再添置些东西罢。” 桃枝脸上一喜,大小姐这是打算收留大少爷了? 那她不就更能多见到大少爷了? 她应了声,转身正要去办,就听到大小姐又喊住她:“等等!” 桃枝转身,脸上的喜悦还没散:“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穆昭朝取了纸笔出来:“我给你列个单子,你照着添置罢,庄子上缺的就派人去城里买回来,今日要备齐。”这样哥哥晚一些过来了,今晚就能用上了。 桃枝马上应下:“好。” 穆昭朝刷刷刷写了大半张纸:“去罢,若有遗漏的,你看着添上,回来再跟我说就是,去库房支两百两银子先用着。” 桃枝更开心了。 倒不是开心大小姐给她这个大的权限,让她一下自行支配这二百两银子,而是大小姐对大少爷的关心,大少爷知道了肯定会很开心的…… 等桃枝走了,穆昭朝眉头也没舒展。 她兀自想了一会儿,哥哥没主动同她说,估摸着是不想让她被平昌伯府的事烦心。 毕竟牵扯了各种感情进去,理也理不清,无论怎么理,总归都是家里人在互相伤害。 当然这是穆初元这么想的,穆昭朝并没有把林月婵穆存山还有穆朝阳当家人,她认可的家人只有哥哥一个。 但他们都是哥哥的家人。 算了,等他来了,还是不追问他了,免得又让他难受。 这种事,心照不宣就好了,理太清了,伤的还是哥哥的心。 就算他可以不在乎穆朝阳这个养妹妹,林月婵和穆存山到底也是他的至亲。 哥哥能为自己做到这一步,她很感动,也很感激。 这般想着,她又拿起刚刚放置下的鸡血藤枝,放在炉子上慢慢烤着塑形…… 看着逐渐弯曲成型的藤枝,穆昭朝想起那篇很有名的文章来。 里面有一句—— 木直中绳,輮以为轮。 輮以为轮? 她这是“輮以为镯”。 鸡血藤有活血化瘀通经活络的功效,虽然制成镯子戴在手上的作用也并没有多大,但代表了一份心意。 亲手制作,希望佩戴的人,身体健康,顺遂安乐。 寓意挺好。 穆昭朝手艺有限,本也没指望做得多精致,但做好后,还挺好看。 她先戴在自己手腕上试了试。 哥哥手腕比她粗,又是习武之人,便做得略略宽松些,但又不会掉。 寻到的这枝鸡血藤,皮质光滑还有光泽,本就极为难得,成品更是漂亮。 对着午后的阳光一照,如同玉质一般。 穆昭朝心情好了不少。 她想了想,又去了小圆刀,在藤镯内里,刻了两个字——‘平安’。 虽然哥哥的劫难在几年后,但现在就开始祈愿,也不算早。 说不准上苍被她的诚心打动了呢? 虽然这种只寄托于上苍的行为,穆昭朝本就很不屑一顾,但也不妨碍,她努力的同时,多一份希望。 万一人力之外就差了这么一星点的天意呢? 最后又用小矬子细细打磨了一番细节处,清晰干净后,穆昭朝又欣赏了一会儿,这才放到事先准备好的锦盒里。 喝了半盏茶,略歇了歇,看着余下的这些藤镯,穆昭朝想了想,又挑了一根最好的,准备再做一个,送给聂峋。 他身子弱一些,戴着藤镯,对身体好。 也算是一份心意罢。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就更顺利了些。 等到日落西沉,太阳像个咸蛋黄挂在半山腰金灿灿的余晖洒满院子时,第二个鸡血藤镯,也做好了。 聂峋比哥哥小了好几岁,再加上自幼的经历,身形瘦削,骨架也没哥哥骨架大,圈口便小了不少。 她试着在自己手上戴了戴,略微有一点点的大,但还是挺好看的。 穆昭朝借着夕阳的余晖仔细看了会儿,笑了。 还挺精致,她自言自语道。 要收起来时,她想了想,也在内里刻了两个字—— ‘顺遂’。 他的一生过于坎坷,希望他能顺遂一些罢。 等她把两个鸡血藤镯还有余下没用完的藤枝收起来,哥哥来了。 他估摸着是急急赶过来的,额头上都还有明显的汗珠。 穆昭朝看着他,想到他为了自己,跟家里闹翻的事,一时间情绪翻涌。 “今天营里事多,”穆初元没发觉妹妹的异样,更不知道妹妹已经知道他跟家里闹翻不回家住的事了,冲妹妹笑笑,解释道:“所以来晚了些,今日庄子上不忙罢?” 他笑得非常灿烂。 是那种毫无防备打从心底的笑,还很温柔。 尤其是眼神。 穆昭朝心头一片柔软,好一会儿她才点了点头,笑着道:“哥哥忙就忙着,也不用这么着急赶过来,你什么时候来,我什么时候再给你准备晚饭就是,以后别这么赶了,多累啊。” “不累啊。”穆初元接过妹妹递给他的茶,一口饮尽,笑着道:“我不累的。” 不就是马骑得快了一些么?这有什么累的?他早就习惯了。 “出了汗,再一吹风,容易着凉。”穆昭朝道:“庄子上有没有什么事,着急赶路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穆初元还要说无妨,他行军打仗之人经验丰富,但对上妹妹担心的眼神,他眯起眼睛笑着点头:“好!” 妹妹这么关心他,他该高兴才是。 “哦对了,”他又喝了一杯水后,嗓子不那么干了,想起什么,对妹妹道:“今日明元事务繁忙,阿岭不能过来了。” “嗯,”穆昭朝点头,丝毫不意外:“多跟着小陈将军也能多多历练,总来庄子上,我也怕耽误了他前程。” 穆初元捧着水杯,想了想道:“那倒也不会。” 穆昭朝抬眼看他。 穆初元喝了一口热茶,又道:“明元带军自有一套章法,陈将军还是很厉害的,跟着明元,阿岭会更顺畅些。明元都说了无妨,自然也不会有多大影响。” 行伍之人,要建功立业还是在战场上最快。 在京城,总归升迁机会有限。 听到哥哥这么说,穆昭朝便放心了些。 “嗯?”瞧见案子上残留的细细粉末,穆初元拈了点在指腹间搓了搓,好奇道:“妹妹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穆昭朝看了哥哥一眼,哭笑不得道:“锯了块木头,哥哥要不要啃一啃?” 穆初元哈哈大笑出声。 刚收拾完屋子的桃枝才走到小院子外,就听到了大少爷的笑声。 她抿唇笑笑,加快了步子踏进小院子。 抬头朝亭子下看了一眼,果然见大少爷跟大小姐相谈正欢。 桃枝耳朵尖稍稍红了红,又偷看了大少爷一眼,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低着头过来询问大小姐,晚饭准备些什么。 穆昭朝捡了些哥哥爱吃的菜色,让桃枝去准备。 今日就他们兄妹二人,晚饭也不需过分啊复杂,当然,还是要好好犒劳一下哥哥。 桃枝一听都是大少爷爱吃的,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 大小姐果然还是很在意大少爷的。 等用了晚饭,时辰还早,再加上穆昭朝今日已经做好决定,让哥哥就先住在庄子上,便没催着他离开,而是在掌了灯,在花厅里喝茶。 “明日去齐府,”穆初元想到什么,主动道:“我送你过去罢。” 穆昭朝看他一眼,本想说不用,但想到哥哥今日就在庄子上住,若明日一早他不需要去营里太早的话,同行进城,倒也不是不行,便没有拒绝而是道:“哥哥明日营里不忙么?” 穆初元点头:“不太忙,送你还是有时间的。” 穆昭朝也点头道:“那好罢。” “去齐府要带什么拜访礼,准备好了么?”穆初元又道,说着要从荷包里掏什么,被穆昭朝打断。 “早就准备好了,”穆昭朝笑着道:“哥哥不用这样事无巨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穆初元笑了下:“在哥哥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孩子。” 不过妹妹这么说了,穆初元便没再从荷包里掏东西。 穆昭朝也笑了:“准备了前日制的山茶花露,齐小姐应该会喜欢。” 穆初元先是一愣,而后笑着点头:“那是自然,妹妹制的香露,满京城也找不出几瓶来,买都买不到。” 穆昭朝又道:“准备再带几个雪媚娘,足够了。” 礼不在多,也不在多贵重,关键在于用心,以及对方是否在意。 不管是茶花香露还是雪媚娘,都是有钱难买,又正送到了齐灵韵心坎上,自然不会有差。 一听要准备雪媚娘,穆初元便来了精神:“拿东西不好做,明日一早,我帮你打发那个奶油罢?” “不用,”穆昭朝一口回绝:“我教了夏春,明日让她来就成。” 夏春是哥哥派给她的几个身手不错的女孩子之一。 这几人都是穆初元亲自挑选,听妹妹说交给了夏春,穆初元自然放心:“也成。” 他总不能十二时辰都守在庄子上,有人能做这些,自然更好。 跟妹妹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很快就戌时过半,穆初元虽然很不想走,还想继续在庄子上多待一会儿,但再不走,妹妹就该起疑了。 犹豫再三,他还是主动道:“时辰不早了,我得回了,明日等我早练后过来送你去齐府赴宴。” 穆昭朝一怔,这才想起来,她还没有同哥哥说,要让他住在庄子上连房间都重新布置好了的事。 见哥哥再次主动提及,眼底那细微的犹豫,穆昭朝突然就有些心疼。 哥哥前些天,一个人默默承受着伯爵府的那些时,应该很难过罢。 穆昭朝倒也没有跟他打机锋,而是直接说道:“哥哥就住在庄子上罢。” 穆初元先是一喜,而后则是露出惊讶的神色。 难不成,妹妹知道了什么? 穆昭朝假装没看到哥哥的担心。 既然他不想让她知道,她就假装不知道好了。 穆昭朝笑了笑道:“明日要去齐府,这毕竟是我第一次去赴宴,多少有些不自在,哥哥要先去营里再回来也太麻烦了,正好明日我想先去趟珍宝斋,就跟哥哥一块进城好了。” 穆初元很想在庄子上住,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等你在珍宝斋逛完,我再来寻你?”穆初元道。 穆昭朝想了想:“我自己去罢,哥哥陪着我进城就好了。” 穆初元沉吟片刻:“还是我送你过去罢,珍宝斋也方便,我去去就回,不打紧的。” 穆昭朝便没再推辞:“好。” 话落,她又道:“哥哥就还住那个屋子罢,我让人重新布置了下,添了些东西,这样住着更便利些。” 穆初元却不是很在意道:“那样就很好了,不用再添什么。”省的给妹妹添麻烦。 “又不麻烦,”穆昭朝笑了:“我也就吩咐一下,很快就办妥了。” 穆初元也笑了,一边笑一边点头:“那好罢。” “我送哥哥过去罢。”穆昭朝主动提议道。 穆初元想着既然今天留在庄子上,那时辰就还早,还想再跟妹妹多说会儿话,但想着明日妹妹还要早起去齐府赴宴,便点了头:“好。” 今夜无月,星子漫天,夜色也很不错。 天儿已经越来越暖和了,哪怕是夜里,风也温柔了不少,凉滋滋的,吹在脸上很舒服。 穆初元一边同妹妹说营里的趣事,一边欣赏庄子的夜景,说着说着,想到什么,他话音一顿,转头看着妹妹道:“对了,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 穆昭朝正被哥哥那些趣事逗的乐不可支,闻言笑着转头看过来:“什么事啊?” “明元的事你都知道的,”穆初元想了想措辞,道:“前日在东苑马场,俞三小姐你也见过了。” 穆昭朝点头,但见哥哥神色这么严肃,以为好不容易开解了走出来的小陈将军又陷进去了脸上的笑一收,也绷着脸点头:“嗯。” “明元大概是……”穆初元想了想,蹙着眉头道:“死心了罢,想离京一段时间。” 穆昭朝:“啊?” 穆初元则笑了笑道:“离开京城一段时间也好,免得总是触景伤情。” 穆昭朝则是问道:“离京去哪里?” 穆初元正色道:“这便是我要跟你说的事,去西北,接我的任,今日他特意去营里找我,同我商议。” 穆昭朝又是一愣。 小陈将军去西北接哥哥的职务。 那哥哥就不用去西北了? 这样的话,不就碰不到那个北靖国的公主!男女主不见面,女主强取豪夺谁啊? 肯定不可能去强取豪夺小陈将军,因为小陈将军压根不是那本书的男主。 那哥哥不就可以避开被强取豪夺的宿命,不会死了? 想到这里穆昭朝突然激动起来,连眼睛都明亮万分。 见妹妹这个反应,穆初元话音一顿,有些紧张道:“你怎么了?” 穆昭朝压着心里的激动摇头:“没事,哥哥继续说就是。” 上次河北剿匪,哥哥替小陈将军挡了命定的大劫,那次是不是就是小陈将军来替哥哥挡劫了? 好朋友就是要两肋插刀,互帮互助,手牵手肩并肩同命运抗衡! 穆昭朝万万没想到,困扰她许久的局,就这么破了!破了! 她连到时候只身去前线,跟着哥哥叮嘱他不要中美人计的打算都做好了呢! 如今能从源头上断绝,岂不是皆大欢喜? “……这样的话,”穆初元继续道:“让他在西北待个一两年,等这件事淡化了,再回来,就不会像现在这么伤情了。” 穆昭朝脸上的激动再次一顿:“一两年?” 穆昭朝点头:“嗯,一两年后,他回京我去西北。” 这样他能有一两年的时间留在京城陪着妹妹,守护妹妹,等到时候再离京,妹妹肯定长大能独当一面了,他也就能放心了。 “不是一直替哥哥么?”穆昭朝心里咯噔一声。 一两年不够的啊! 哥哥的劫,在七年后。 一两年,并不能完全躲过。 穆初元则笑了:“驻守西北本就是哥哥的责任,放心好了,哥哥会时常回来看你的。” 说着他抬手,在妹妹发顶揉了揉,又道:“而且你也可以时时给哥哥通信啊。” 穆昭朝:“………………” 白高兴了。 见她情绪突然低沉,穆初元笑着道:“怎么了?不想哥哥离京?” 穆昭朝诚实地点头。 她确实不想。 因为离京去西北就代表着,哥哥会死。 比起什么责任什么战功,她更希望哥哥好好活着。 “还早着呢,”穆初元特别开心,他都没想到,原来妹妹这么依赖自己,听到他一两年后要离开京城,现在都这么舍不得他了,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兴许明元想在西北多待待,哥哥也会多陪你一段时间了。” 穆昭朝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劝。 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的主线剧情,西北他肯定还是得去的。 哪怕现在增加了个小陈将军的插曲,最后还是免不了他要亲自去。 行罢。 穆昭朝心里原本就有准备倒也没有多失望。 反正主线现在已经有了些许的偏颇,等到了跟前,肯定还会别的法子的,身边的这些人的经历告诉她,不管是支线剧情还是主线剧情,都不会一成不变。 她现在倒也不用过分忧心。 “嗯,”她打起精神,笑着点了点头:“小陈将军什么时候启程啊?” 穆初元想了想:“估摸着就半个月左右罢。” 原本他早就该去,只不过被家里的事绊着,再加上他不放心妹妹,就一直拖着。 现在既然明元替他去,各方面交接一下,估摸着也就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就得启程了。 快的话可能半个月都不到。 早点离京也好。 若是换了他,总是时不时地碰上俞三姑娘和薛家二公子,也够难受的。 正好也算是帮了他一把。 到底相识一场,小陈将军也挺帮着她护着她,穆昭朝想了想道:“那我提前给小陈将军准备些耐放的吃食,路上吃。” 穆初元笑着点头:“那他肯定很开心。” 话落他又道:“先别提前告诉他,到跟前再给他,他个惊喜。” 穆昭朝点头:“那等定了时间,哥哥提前告诉我,有些要提前几日准备的,我怕到了跟前来不及。” 耐放耐储的,自然是肉干,肉干制作有些费工夫,自然是提前预备着比较好。 说着话的功夫,便到了屋子外。 庄子上已经收到了大少爷要住在庄子的事,穆昭朝还让桃枝安排了两个人来这边伺候着,这会儿屋子里已经点上了灯。 虽然屋子有些年头瞧着破旧些,但灯火温馨,穆初元心里还是暖暖的。 这可是妹妹主动留他在庄子上住呢! “哥哥去看看屋里添置的东西可行,”穆昭朝道:“缺了什么,直接跟桃枝说,她会添置上。” 穆初元看都不看:“都挺好的,我不挑剔的。” 就算不添置,就算上次那样,他都很开心。 穆昭朝只得道:“那好罢,哥哥快进去罢。” 穆初元想了想道:“我送妹妹回去罢。” 穆昭朝乐不可支:“我送你,你再送我,等会儿我再送你……那我们今夜也别睡了,就送来送去好了。” 穆初元登时也乐了:“那好罢。” “哥哥今日定然很累了,”穆昭朝冲他摆了摆手:“快进去歇息罢,我走了。” 说着转身。 刚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转身道:“对了哥哥……” 穆初元正目送妹妹呢,闻言挑眉:“嗯?” “小陈将军代替哥哥去西北,”穆昭朝微微蹙眉道:“那阿岭呢?他是跟着小陈将军去西北还是留在京城跟着哥哥?” “明元今日才刚跟我商议了这事,”穆初元倒是不意外妹妹会问起聂峋,实话实说的道:“还没确定下来,估摸着明元会问过阿岭本人的意见。” 本就是他的亲兵,若是旁人,明元肯定不会问,直接带去西北。 但聂峋到底是妹妹提携的,又一直都关注他,明元这么细心肯定会问问。 听哥哥这么说,穆昭朝眉心动了动。 紧接着又听道哥哥沉吟的嗓音:“不过我猜,阿岭会跟着一起去西北。” 都是男人,他从聂峋身上看到那股冲劲,这样的机会,他断然会抓住。 穆昭朝:“……” 其实她猜测,聂峋也会一块去。 毕竟他并不是甘于命运的人。 去西北于他自身而言也都全是利好。 只是突然得知他很快就要离京了,心里头突然有点怅然。 不知道怎地,还有些空落落的。 她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对哥哥道:“那我提前再多准备一份吃食,到时让阿岭路上也带着。” 穆初元倒也没多想,毕竟妹妹连庄子上佃户家的女孩子都准许在学堂里免费读书识字,心地善良,又跟聂峋认识这么久,把他当朋友,给他做这些也是寻常。 “嗯。”穆初元点头:“妹妹也快些回去歇着罢。” 穆昭朝嗯了一声,便满脸复杂地走了。 等妹妹走远,穆初元这才转身进屋子。 原本,他以为妹妹不过是给他在屋子里又添了些寻常的器具什么的,一进来,看到屋子里周全又精细的陈设,顿时愣了下。 被派过来听差谴的是竹灵,她端了洗脚水进来,低着头解释了一句:“大小姐一早就桃枝姐姐去准备了,布置了有大半天。” 穆初元看了看又眼,半晌才嗯了一声。 竹灵又道:“听桃枝姐姐说,还是大小姐亲自写的单子,她照着单子添置的。” 穆初元稍稍讶异:“你说,是妹妹亲自写的单子?” 竹灵不明所以,以为大少爷是在开心,便笑着点头:“是的啊,大小姐生怕大小姐住着不舒服,安排得可仔细了。” 穆初元嘴角不自觉扬起,心里暖暖的,特别开心。 以至于泡脚的时候,因为太过开心,水都凉了,也没反应过来,还是竹灵察觉到不对劲,进来查看,见大少爷还在盆里泡着,水早没热气了,这才忙又换了盆热水在一旁伺候着提醒。 穆初元开心得不得了。 等换了妹妹特意让人给他准备的睡衣,美美地躺在铺的软乎乎的床上,再借着烛火打量着屋子里一应新添置的物什,穆初元心里的满足感和欢喜感达到了顶峰。 妹妹真的好关心他! 只不过平日里,不知道怎么表达。 看,刚刚听说他过一两年可能要离京去西北,妹妹都那么不舍! 越想穆初元越开心,闭上眼睛,都睡不着,因为太开心了。 嘴角忍不住地上扬,笑得他脸都疼了。 最后,他抬手以掌风熄了蜡烛,而后在黑暗中,对着虚空张了张嘴,缓解笑得酸疼的腮帮子。 明日又可以跟妹妹一起吃早饭了,还可以和妹妹一起去城区,等他忙完了营里的事,再去珍宝斋接妹妹,送她去齐府,等到下午晌,他差不多也忙完了,再去齐府接妹妹,送她回庄子…… 穆初元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明日的行程,一边酝酿睡衣。 说实话,这几日,他心里压力委实不小,也没有休息太好,妹妹此番特意为他添置物什,让他心理放松了不少,这一放松,睡意便慢慢袭来,就在他快要睡着时,穆初元想到什么,黑暗中,猛地睁开眼睛。 夜色透过窗格,洒满房间,穆初元看着清晰的账顶,满脸惊愕——妹妹怎么会突然给他在屋子里添置这么多东西?还主动留他在庄子上住? 而且,这屋子里添置的东西,一看就是为要久住的人准备的,妹妹不会是已经知道什么了罢? 想到这种可能,穆初元瞬间睡意全无。 而与此同时,睡意全无的人,还有远在陈府的聂峋。 晚饭后,小陈将军找到了他,跟他说了这个月底下个月初动身去西北的事。 小陈将军询问了他的意见。 他犹豫了没多久,便给了他答复。 他去。 虽然他很纠结很不舍。 可他必须得去。 这是他的机会,日后能和她并肩的机会。 错过了,可能以后就没有了。 可是…… 他抱紧放在里侧的弓和箭筒,摸索着手上的手套,心里却很难过。 他要许久许久,都见不到她了。 作者有话说: 穆初元:妹妹特意给我准备了屋子!开心!(#^.^#) 辗转反侧的阿岭:→_→ 感谢在2023-02-17 23:52:20~2023-02-18 23:42: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敌熊猫 10瓶;无玖呀 9瓶;Yuyu12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记仇 ◎她也是有脾气的◎ 第二天一早, 穆昭朝醒来的时候,哥哥已经在院子外, 在跟来上课的佃户家的女孩子们说话。 听着像是在问她们昨天都学了什么。 有人回, 学了写自己的名字,但还没有学会,今天继续学, 哥哥就叮嘱她们好好学…… 还有女孩子请求哥哥帮忙转达一些对她的感谢。 还夸她是仙女下凡,哥哥开心地不得了, 满口应承着, 笑声从院子外传到屋子里, 穆昭朝兀自听了会儿,笑了。 等吃过早饭, 收拾停当,准备出发的时候,穆昭朝奇怪地看了一眼, 打从她起床后, 就时不时看她一眼的哥哥。 “怎么了?”感觉哥哥像是有话想跟自己说,又像是在顾忌着什么,看过来的眼神,让穆昭朝觉得十分诡异。 “没, ”穆初元马上收回视线摇头:“没事。” 他纠结了大半夜, 又观察了一顿饭的工夫, 也没瞧出妹妹到底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跟家里的事。 又不能直接问, 一问出口,本该不知道的也知道了。 穆初元甚是纠结, 只能时不时观察一下, 看看妹妹有没有与平时不一样的地方, 但什么也没瞧出来不说,还被妹妹发现了他的异常。 穆昭朝明显不信,也没再追问,只是静静看着他。 穆初元摸了摸鼻子,眼神有些闪躲地道:“我就是怕你会在宴席上不适应,要不……我跟明元说一下,让知莞……” 穆昭朝笑着打断哥哥的话:“不用,齐小姐知书达理,聪慧温和,而且她也有意同我结交,没必要专门设宴为难罢?” 她虽然没有得意自傲过,但事实就是:满京城不少贵女都想同她交好,就为着能来她庄子上,能吃上庄子上的新鲜吃食,为难她?不可能的! “那就好那就好,”穆初元原也不是在担心这个,有家山庄有多受欢迎穆初元心里还是清楚的,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又说道:“那哥哥就放心了。” 瞧哥哥这个样子,穆昭朝微微眯了眯眼,哥哥居然在撒谎? 心虚成这个样子,也是稀奇。 他到底想跟自己说什么? 但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打算,穆昭朝便也没再多问——想说的时候,哥哥肯定会同她说的,不想说就先不问了。 估摸着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但等上了马车后,穆昭朝还是掀开车窗帘子,朝外面刚翻身上马的哥哥提醒了一句:“哥哥,其实你一点儿都不擅长撒谎。” 穆初元一怔。 穆昭朝冲他笑了笑,又道:“以后就别撒谎了,一眼就看出来了,容易被利用。” 话落,她放下车帘,道:“走罢。” 穆初元看着轻轻晃动的窗帘一角,反应好一会儿,而后笑了。 妹妹看出他刚刚没说实话? 没有直接点破,而是提醒自己不擅长撒谎,穆初元一丝被看破的窘迫尴尬,反而非常开心——妹妹这是在给自己留面子呢,还委婉地提醒他不要被人利用。 越想穆初元越开心。 甚至连纠结了一夜的问题,也不太放在心上了。 反正妹妹还是和往常一样对他,甚至对他更关心了,他也就没必要纠结这么多。 到了珍宝斋,穆初元把妹妹送进去,特意把自己的荷包塞给她,大气道:“看上什么就买,里面的钱,随便用。” 穆昭朝本想推辞说自己有钱,她这段时间的收入可不少,哥哥都是知道的。 但对上哥哥坚定的眼神,穆昭朝笑着点头:“那好罢,我就不跟哥哥客气了。” 推回去,哥哥估计又觉得自己在跟他见外,不如等会儿捡几个喜欢的不那么贵重的小物件用哥哥的钱买了。 “不用客气,”穆初元示意了妹妹下:“荷包里的都给你,若是不够就记账上,我下了职过来结,你只管挑喜欢的,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 穆昭朝赫然有种龙傲天男主竟是我亲哥的错觉。 可惜,除了霸气护妹,别的跟龙傲天一点儿都不沾边…… 哥哥一走,掌柜的便极有眼色地过来亲自招待她。 穆初元除了是平昌伯府世子,他少年将军的名头也极响,也有过几次凯旋,掌柜的自然认得穆初元。 虽然他没认出穆昭朝,但刚刚穆初元的态度还有说的话,掌柜的便已经有了判断。 “穆大小姐这边请,”掌柜的笑着道:“前儿新到了一批江南的新品,刚整理出来,都在二楼呢,穆大小姐不如去二楼挑选一番,看看可有能入眼的。” 对方对她客气,穆昭朝自然也客客气气。 到了二楼才知道,这么早的时辰,珍宝斋并不止她一人,二楼已经有三位贵客在挑选。 瞧装束,是两位未出阁的姑娘和一位夫人。 其中两人年岁倒是相差不大,有一位面容稍显稚嫩些。 听到楼梯这边的动静,三人看过来,神色里都带了打量。 穆昭朝自然也朝她们打量。 三人五官都很好看,尤其是身量稍小一些略显稚嫩的那位,看过来时,眼中似有流光。 水汪汪的双眸,特别有灵气。 没等穆昭朝好奇,已经许久许久未曾有过动静穆昭朝都以为已经消失了的垃圾系统,再次上线,轻轻咦了一声。 穆昭朝眸色微动。 果然是有身份的么! 还以为系统这么久也没提醒过她,她也没再遇到过气场格外的不同的人,这个世界就她目前所遇到的那些书所糅杂的呢,没想还有! 心里讶异着,但面上她依然不动声色,又瞧了那个小姑娘一眼。 她现在都能通过第一眼的直觉判断眼前的人是npc还是重要身份了。 “这是什么人?”穆昭朝若无其事收回视线,在掌柜的指引下,转身去了另一边陈列台挑选,边在心里问系统。 系统:[一本替嫁文女主。] 穆昭朝脚步稍顿。 替嫁文? 不会是刚刚那个衣着打扮素朴许多的姑娘,替另一位出嫁罢? 系统立刻就给了她答复:[是的。] 没等穆昭朝问,系统便又继续道:[那位穿藕荷色的女子,就是替嫁文女主书天心,武安伯府三房嫡出大小姐,母亲难产早亡,她身旁那个妃色对襟褂子的女孩子是她继母所生,同父异母的妹妹书子怡,另一位是新嫁进武安伯府的世子妃,武安伯府大房二房生的都是儿子,只有三房得了这两个女儿,世子妃今日是带两人来挑下个月参加大长公主百花宴上要佩戴的首饰的,男主是南平郡王府的六公子,当然六公子现在不过十三岁,现在南平郡王府也没有给六公子娶亲的打算,只是一年后,六公子会大病不起,南平郡王府广求神医无法,眼看着六公子随时都会咽气,便起了冲喜的念头……] 这么会儿的功夫,穆昭朝便弄清楚了怎么回事。 就算系统不说,她自己也看出来了。 瞧书天心的衣着打扮还有气度,就知道在伯爵府定然不怎么受待见。 “南平郡王府给六公子定的是书子怡,武安伯府自作主张,让书天心替妹妹冲喜?”穆昭朝熟门熟路地便把系统没说完的剧情接上了。 系统:[是的。] 穆昭朝:“……”行罢。 替嫁文基本也就那几个套路。 虽然前期会受些屈辱,但到底是女主,后面肯定会逆袭打脸,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穆昭朝便不太有什么兴趣。 虽说活的女主,她也见过不少结识不少,比如罗沁比如念儿,但她还是没忍住又瞧了书天心一眼。 这一稍稍偏头看过去,正好瞧见书天心也在看她。 见她看过去,书天心稍稍愣了下,而后脸微微泛红,是被人发现自己偷看后的窘迫,她红着小脸冲她笑了笑,而后又赶紧收回视线。 穆昭朝也收回视线,在心里笑了笑,女主果然是女主,颜值不说,眼睛也太好看了,就像天上的星星,又灵气又清亮。 瞧着就单纯,像个小白兔一样,这样的人设应当会配个深情的男主,而后恩爱白首,小甜文的标配。 穆昭朝看着掌柜拿出的首饰盘,正要挑选,就听到系统道:[也不一定。] 穆昭朝正要取过一对翡翠耳坠子看一看,听到这话,手登时一顿:“什么不一定?” 系统:[不一定就有个深情的男主,也不一定就恩爱白头。] 穆昭朝从系统的回答中听出了弦外之音:“什么意思?” 系统平淡且机械的声音在穆昭朝脑海中淡淡响起:[书天心嫁过去不过两个月,六公子就不治身亡了。] 穆昭朝:“……” 系统:[南平郡王府就觉得,她不详,原本想让她殉葬,但六公子留了遗言,这才保了书天心一命,把她送去了家庵里为儿子守节祈福。但就算如此,南平郡王妃还是因着儿子的死,生了执念,觉得都是武安伯府造的孽,原本要娶的是书子怡,换成了书天心儿子就死了,武安伯府要为她儿子的死付出代价,顾着儿子的遗愿不动书天心,但武安伯府还是能动的,尤其是三房,便拿书子怡开刀……] 后面的部分穆昭朝就没听了,整个人都有些震惊这本替嫁文的剧情怎么这么诡异,男主死了,女主守寡还当了姑子?这都不是普通意义上的be! 天啊,这个作者为什么要写这样的剧情啊?是专门报复读者的么? 尤其女主的人设还这般单纯无辜,这压根不叫女主,就一纯纯被家里坑惨了的大冤种啊! 穆昭朝甚是无语。 尤其眼前不住浮现刚刚看过去时,书子怡灵动清澈的眼睛,还有冲她那羞涩一笑。 穆昭朝有些接受不了。 等等…… 穆昭朝想起什么:“南平郡王府,是前两日在东苑马场遇到的那位南平郡王妃的那个南平郡王府么?” 系统:[是的。] 穆昭朝:“……” 她彻底无语了。 那天见到南平郡王妃,虽然接触不多,大部分时候她都低着头喝茶,但觉得她也是挺和善的,甚至瞧着比汝南王妃还要慈眉善目。 原来疯起来,也这么疯的么? 因为儿子的死,太过心痛就把错归咎到别人身上,这样能减轻自己的痛苦? 没这个必要罢,人吃五谷杂粮,生病很正常,既然拼尽全力救治了,没治好,那也都是命,南平郡王妃心中有怨倒也可以理解,但把书子怡逼死,武安伯府都搞垮就有些过了。 系统一语道出实情:[南平郡王妃是因为自责,因为她偏信巫术,耽误了儿子救治,儿子死后,她知道是自己害死了儿子,就疯魔了,把错都归咎到武安伯府,她心里才能安宁。] 穆昭朝彻底惊住。 原本以为,书天心的继母和继妹书子怡是这本替嫁文的反派女配,搞了半天,最大的反派竟然是‘爱子如命’的南平郡王妃。 穆昭朝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她抬头又朝那边看了一眼。 书天心正被另外两人排挤在外,无聊地低着头绞手帕,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眼睛里露出几分艳羡,但很快又低下头继续绞手帕。 她这个样子,看得穆昭朝有些唏嘘。 尤其是想到她以后的遭遇,穆昭朝甚至生出了几分心疼。 这还是她第一次心疼一个女主。 书天心这女主当的,实在是太惨了。 感觉,和她这个炮灰的惨不相上下。 系统马上否决了穆昭朝:[不,书天心不惨,因为这本书作者定义的是he,一直都否认是be,因为南平郡王府六公子,很爱书天心,两人虽然只相处了短短两个月,但深爱彼此,书天心也是自愿在庵堂常伴青灯古佛旁,只求来世能再与六公子续前缘,她不委屈,余生都过得很平静,因为那两个月,六公子给了她无尽的疼惜和莫大的勇气,她原本是想殉葬的,但因为六公子死前书天心答应了他会好好活着,她的余生都在回忆那两个月的岁月,一直到死她嘴角都是带着笑的,还对来生充满了期待……这本书的作者说,大多数夫妻都逃不过七年之痒,就算逃过了七年之痒,相处的时间久了,爱总归会淡,到后面两看相厌,一点儿都不美好,恰恰是在爱意正浓时戛然而止,你到死都记挂着我,我用余生来怀念你,他们永远都深爱着对方,因为遗憾所以美好,是另一种形式的he。] 穆昭朝听完系统的补充,整个人都一团懵。 她不知道要怎么吐槽才好。 好半晌她才轻轻吐了一口气,行罢。 逻辑自洽了,倒也挑不出什么来。 就是…… 她又朝书天心看了一眼,再看还是觉得她可怜。 这样的he,对书天心来说才是最残忍的罢。 这世间唯一爱他的人已经不在人世,她守着两人的誓言和回忆独活……越想越觉得惨。 当然若是和穆昭朝惨死的下场相比着,书天心的结局也还算可以了。 但,穆昭朝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察觉到穆昭朝的视线,正在绞手帕的书天心抬头朝她看过来,见她真的在看自己,脸上露出些许惊讶,而后抿唇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穆昭朝:“……” 她笑不太出来。 但别人都这么友好示意了,还是自己偷看别人在先,不回应,显得有些失礼,尤其书天心笑得还这么甜这么单纯。 穆昭朝想了想,勉强扯起嘴角,冲她点了下头。 书天心本就清亮的眸子,瞬间更亮了。 显然是没想到穆昭朝会给她回应。 书天心这个样子,让她想起了穆昭朝。 因为处境艰难,所以时时小心翼翼,别人一点点善意,就欣喜若狂。 穆昭朝收回视线,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只是还有些许顾忌。 南平王妃那样执拗疯魔的性子,她若牵扯进去,太容易给自己添麻烦了。 但…… 眼前又浮现出书天心刚刚的笑脸。 穆昭朝闭了闭眼睛,在心里默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保全一段姻缘……总归都是在积功德。 希望她的善念能给哥哥多多积些功德,帮助哥哥摆脱宿命。 这么想着,穆昭朝便不再犹豫。 南平郡王府她会想办法多留意一些。 武安伯府和书天心,毕竟都是内宅的事,她不好插手,总归书天心也不会太难过,更没性命之忧,倒也不用她操心什么。 所幸也有个一两年时间,能给她时间考虑地更周全一些。 打定主意后,穆昭朝因为这个另一种形式的‘he’而有些阻塞的心绪,总算顺畅平缓了。 世子妃和书子怡似乎是没有挑中太喜欢的,两人便提出去隔壁万宝阁再看看,便走了。 全程书天心都没有参与,两人说走,她便跟着小跟班似的,跟在两人身后下楼。 她们一走,二楼便只剩下穆昭朝。 她挑了两对样式差不太多的翡翠耳坠子,打算过几日见了茵茵,送她一对。 又挑了几支簪子和一支金镶玉步摇,外加一个玉坠子,一个精巧的玉环和四五个做工不错但要价很划算的玉瓶,打算回去装香露用。 正打算走的时候,二楼又上了一波客。 人不少,打眼瞧过去,有五六个人,应当是结伴出来采买的贵女。 不过穆昭朝并不认得。 但显然她们中有认识穆昭朝的。 因为穆昭朝明确看到有两人,再看到她时,嘴角的笑敛了,连眼神也变了。 一人更是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她。 倒也没有多大恶意,但这个打量,让穆昭朝有些不太舒服。 她也懒得计较,把东西让掌柜的包起来后,就带着丹若她们准备离开。 刚刚就跟哥哥说了,不用他再特意跑一趟来这边接她再送她去齐府,这里离齐府极近,她自己过去就行。 时辰差不多了,她也挑到了喜欢的首饰,现在过去齐府也正合适。 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身后那群贵女中,有人开口喊住了她:“这位便是穆大小姐罢?” 听出对方来者不善,穆昭朝停下来,转头看着她,脸上不见笑意,十分淡淡:“正是,不知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那女子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嗤:“我怎么称呼,不需告诉你。” 这是极为的傲慢和无礼。 丹若和桃枝脸色立马就变了。 穆昭朝倒也不是很在意,猜测着许是穆朝阳的友人?等回去了打听清楚,这些人统统都拉进黑名单! “哦,”穆昭朝还是淡淡的模样,淡淡道:“那我也不需听你多言。” 说完带着丹若和桃枝转身下楼。 显然对方也没料到穆昭朝比她还要嚣张,一时间都愣住了。 等反应过来时,穆昭朝已经带着人到了一楼。 那女子气得不轻,咬着嘴巴,气息都不稳了,想追下来,又觉得就这么追下来十分没面子,可若是不追,面子已经被穆昭朝折了。 有一人眼珠子一转,十分机灵地道:“都说乡野村妇最没规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柳四小姐可千万别为这样的人动了气,不值当的。” 她这么说,其他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纷纷点头应和。 柳四小姐脸色好看了些,她傲娇得嗯了一声,皱着眉头道:“说得也对。” 跟穆昭朝这样乡野出身没规矩的丫头生气,犯不上,她还不知所谓的什么人都敢收留,一个贱籍的破落户都敢收留在庄子里。 不过她今日既然出了府……这般想着,柳四小姐吩咐了人:“去跟着,看她去哪里,再派人去宋府通知宋二小姐一声。” 马上有丫鬟应喏转身跑下楼。 穆昭朝从珍宝斋出来的时候,送她出来的管事瞧她没当回事又好相与,便小心提点了她一句:“刚刚那位是柳太师府的四小姐,穆大小姐还是多多留意着罢。” 虽然并没有太在意什么柳四小姐,但穆昭朝还是很感谢管事的提醒,笑着冲他点了下头:“多谢。” 管事八面玲珑,摆明了谁也不想得罪,更不想店铺里出什么事,提点一下,就各自回家显神通,便不关他们珍宝斋的事了。 都是贵人,他们也不想开罪。 当然也不想损失一位大主顾。 虽然不是很在意,但穆昭朝还是让夏春去打听了一下。 看看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个柳四小姐。 还没到齐府,夏春便打听清楚回来了。 穆昭朝听完都无语了,她跟柳四小姐平生并无交集,但柳四小姐跟宋二小姐是闺中好友。 宋二小姐就是那本火葬场文的女主宋多奇,也就是古岚盈那本书的女主。 想起古岚盈,穆昭朝眉头皱了皱。 这柳四小姐该不会是因为她收留了古岚盈,在给宋二小姐撑场子罢? 夏春是哥哥精挑细选的,身手好,人也聪明,打听完便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并把自己的猜想同穆昭朝说了。 穆昭朝就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思来想去,最后无奈笑了声:“走罢。” 先看看再说,若柳四小姐再与她为难,她也没必要对她多客气。 若只是这么小孩子脾气一下,她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但…… “丹若,”穆昭朝淡淡道:“刚刚的人都记住,回头若是找上了门,什么都不卖。” 不太放心上,归不太放在心上,但主动挑事了,寻了她不痛快,她也是有脾气的。 庄子的门,别想进。 庄子上的一应吃食,也别想吃到。 她虽是做生意的,可她是卖方市场,她庄子上的东西,又不愁卖,才不怕少一个两个客户。 换句话说,以她庄子上产出的东西的品质,她压根就不会缺客户。 只有买不到的,她又不会愁卖。 到了齐府,还没下车,就透过被风掀起的车帘看到齐灵韵正在府门口候着。 看到她的马车,脸上顿时一喜。 她才刚下了车,齐灵韵便朝她走了过来:“穆大小姐,快快里面请。” 穆昭朝隐约察觉到齐灵韵似乎是专门在等自己,被柳四小姐搅合的心情,一下就明朗起来:“齐小姐。” “快快里面请,”齐灵韵笑着道:“怕穆大小姐会觉得无趣,今日我还邀请了一些经常有往来的小姐们,也好热闹一些,大家都等着穆小姐呢。” 穆昭朝微微有些讶异:“都在等着我?” 齐灵韵马上笑着点头:“可不是。” 说着她压低了嗓音,一边往府里走,一边对穆昭朝说道:“那日穆大小姐答应了来赴我的宴,一出了庄子,我就被围住了……穆大小姐不知道自己有多受欢迎,想来的人可太多了,不过那会儿有些混乱我倒是没立即应下来,想等着回了府上,好好盘算一下。” 穆昭朝看着话还未说完的齐灵韵,也跟着她笑了笑。 齐灵韵又道:“结果我一回到府上,便是接连不断的拜访,还有帖子往我这里送,都话里话外地表示,想要参加今日这宴会。” 穆昭朝笑着道:“那定是齐小姐声名在外,大家都很钦佩,所以都愿意来参加齐小姐的宴会。” 刚刚齐灵韵在府门口专门等候她的举动,让她觉得很窝心,她都这么拐外抹角的夸自己了,她也就也夸一夸她罢。 被她这么一夸,虽然知道场面话居多,但齐灵韵脸上笑意还是又浓了些,但她还是很诚恳地道:“我平日里办宴会,往来之人是不算少,但也比不得穆大小姐的号召力大,今日这些人啊,我都特意筛选了下,可都是冲着穆大小姐来的。” 这话是在告诉穆昭朝,她已经把与穆昭朝有些龃龉的人都排除在外了,让她在府上不必拘谨。 穆昭朝稍稍一愣,但很快她就明白了。 应当是拒了穆朝阳两个闺中好友定菜和会员的事情,在她们之中传开了,齐灵韵怕她会看到一些不想见到的人而影响了心情。 这么迂回告知她知晓,穆昭朝是很感谢齐灵韵这份妥帖细心的安排的。 “那就多谢齐小姐盛情相邀。”穆昭朝笑得也分外真诚。 见她明了,齐灵韵也笑了笑——做了什么就大方说出来,这样大家都坦坦荡荡,日后才能更好地来往。 “我祖父祖母也很喜欢吃穆大小姐庄子上的青菜,连同我带回来的点心也分外喜欢,前两日祖父祖母就说了,今日穆大小姐既来了府上,肯定是要见一见的。”齐灵韵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 齐灵韵的祖父,便是满京城都出名的神医,齐老太医,虽已闲赋在家,但在京城里威望极高。 是以,齐灵韵在众贵女中,也算是一个焦点。 齐老太医主动提出想要见她一面,无论怎么看,都是她的荣幸,再加上齐老太医之前还给哥哥看过诊,又是身份尊贵的长辈,穆昭朝自然是要去拜见一下的。 穆昭朝便自然地接话道:“齐老太医医术高超,外祖母跟我说过好多回,哥哥也跟我说过,既然来了府上,我自是该去行个礼的。” 于是齐灵韵便带着她,先去齐老太医和齐老夫人处…… 而这个时候,珍宝斋。 柳四小姐等人听到派去跟着穆昭朝的丫鬟回话,说是去了齐府,这就罢了,齐大小姐也即是齐灵韵,还特意在府门口候着她,一见她到了便热情相迎,还听往来的下人说,今日齐府长孙小姐办的这个宴,就是专门邀请穆昭朝的…… 正挑首饰挑的开心的几人,脸色全变了。 齐灵韵在贵女中威望不小。 因为齐灵韵打小跟着她祖父齐老太医学了医术,平日里她们也会偶尔找她瞧一瞧。 再者,就算不是齐灵韵会医术,齐老太医现在愈发难请得动,能和齐老太医最疼爱的孙女交好,也是一种便利不是? 柳四小姐等人,怎么也没想到齐灵韵会和穆昭朝关系也这般好,似乎,还挺看重穆昭朝。 有一人想到了什么,说道:“最近听说齐大小姐总爱去郊外,就是穆大小姐那个庄子上,说是,庄子上的东西很好吃,不会跟这件事有关系罢?” 柳四小姐也听说了一些,但她并不信那些话。 一个乡野丫头,能种出什么好吃的? 再好,能有御赐的好么? 宫里每个月都会给祖父赏赐不少东西,太师府并不缺好东西,是以,她也不是太瞧得上穆昭朝庄子上的东西。 瞧不上,自然也不会过多地关注。 她张口便道:“一个郊外的庄子上,能种出什么稀罕的东西啊?”而且她居然还收留古岚盈那样沦入过贱籍的女子。 好好的伯爵府千金不当去种田种菜已经够匪夷所思了,还收留这样的人,一点儿体统和规矩都没有,齐大小姐怎么会对她这般以礼相待? 听她这么说,那人便把后面那句,听说婴宁郡主也去过好几次,又给咽了回去。 柳四小姐也不是全然没脑子。 她沉吟片刻,便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又对那个丫鬟道:“那个庄子,就穆大小姐的那个庄子,你再去打听一下,看看有何不同之处。” 丫鬟得了吩咐,应下后就要去办。 “等等,”柳四小姐又道:“去通知多奇了么?” 丫鬟应道:“清月已经去了,现在宋二小姐应当已经收到了小姐让送去的话。” 柳四小姐这边放心了,示意她快去打听。 丫鬟一走,几人间的气氛有些凝滞。 有人想要活跃下气氛,便道:“柳四小姐看看颗夜明珠,这样大,有鸽子蛋大小了……” 不知道为什么,柳四小姐兴致不太高。 她总觉得似乎错过了什么事。 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接话也接得不是很有兴致。 接连两次气氛没有活跃起来,众人便有些面面相觑,最后谁都不说话了。 这一部说话,气氛就更凝滞了。 除了柳四小姐,其他人心中都隐隐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齐大小姐都以礼相待的人,她们刚刚是不是把人给得罪了啊?可她们什么都没说啊,而且穆大小姐似乎也没有特别大的反应…… 一片沉寂中,柳四小姐想了一会儿,道:“算了,继续挑罢。” 又挑了一会儿,柳四小姐把手里的串珠一放,道:“你们挑罢,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落,便匆匆下楼出了珍宝斋。 余下几人今日本就是受柳四小姐相邀陪她来挑首饰的,现在正主走了,她们几人面面相觑。 一时间也没有人说话,气氛更凝滞了。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丫鬟突然小声道:“前几日,跟穆二小姐交好的毅昌伯府六小姐和卫平侯府的表小姐,被有家山庄,就是穆大小姐的庄子退了定菜的钱和会员费……那日我出府采买水粉碰到六小姐的丫鬟,跟我说六小姐现在十分后悔……” 几人听到这话心里蓦然一突:“后悔什么?” 那小丫鬟小小声道:“似乎是后悔从前得罪了穆大小姐,现在不能买庄子上的青菜,也不能进庄子了。” 众人:“……” 几人再次面面相觑。 虽然她们消息闭塞了些,不是很清楚穆昭朝的庄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也不是那些多注重口腹欲的人,但毅昌伯府六小姐跟穆二小姐是多要好的关系啊? 能让她说出这样的话,难不成穆大小姐庄子上的东西真的很特别? 几人顿时也来了兴趣,非常想要尝一尝有家山庄的东西。 现下没路子,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尝到,便纷纷派出丫鬟去打听。 丫鬟们之间平日里也会互通消息,这事一打听,还是很容易就打听到的,很快就都回来回话。 丫鬟们带回来的话,比刚刚那个小丫鬟的说辞还要夸张。 总而言之就一句:好吃!世间少有的美味!最重要的事,庄子上的景色也非常漂亮! 众人这下兴致便更高了。 有人提议道:“不是说明日庄子会开放么?咱们明日也过去瞧瞧罢,先交个一天两天的会员,进去体验一下。” 这个提议很快便有人附和说好。 众人便兴致勃勃商议着明日几点汇合,在哪里汇合,再一起出发结伴过去…… 正商议地热火朝天,有一人突然弱弱道:“你们说,刚刚……我们是不是也得罪穆大小姐了啊?万一明日去了,被拒之门外,岂不是很丢人么?” 众人热火朝天的交谈声顿时停住。 有人想说不可能的,穆大小姐瞧着还算好相与,应该不会这么记仇,但很快就想到,刚刚丫鬟的话,毅昌伯府六小姐和卫平侯府的表小姐也并没有正面与穆大小姐起过什么冲突,只是与穆二小姐交好,便被记恨上了呢。 这么一想,刚刚柳四小姐的态度确实不是特别好,穆大小姐转身就走,也并没有太客气,她们、她们会被牵连么? 众人面面相觑,眼里都露出些许懊恼和悔意。 早知道今日就不出门了,万一被牵连了,尝不到有家山庄的东西事小,丢面子事大啊! 但没过多久,她们的想法就发生了转变,尤其是从别处有幸品尝到有家山庄的吃食后,她们所有人都只剩下一个念头:丢面子事小,吃不到有家山庄的东西才是人间酷刑啊! 作者有话说: 阿棠:已经都拉进黑名单了呢(#^.^#) 阿岭:记仇好!就该记仇!╭(╯^╰)╮ 感谢在2023-02-18 23:42:38~2023-02-19 23:2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明的星星 40瓶;咕噜啾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恍惚 ◎一抬头,就看到聂峋正站那儿等她◎ 齐老太医和齐老夫人都已是耋耄之年, 身子骨都很好,慈祥不说, 还很有智慧, 虽说是第一次见齐老太医和齐老夫人,但一眼看过去就让穆昭朝觉得十分亲近,相处下来更是舒服。 有种外祖母的感觉, 让穆昭朝不自觉放松下来。 但因着只是过来请个安见个礼,没待多会儿, 穆昭朝便和齐灵韵从齐老太医和齐老夫人处离开了。 “我看得出来, 祖父祖母是真的很喜欢穆大小姐。”齐灵韵有种小孩子带小伙伴给家里长辈认识的兴奋, 还带着一丝丝害羞。 但齐灵韵去庄子上时,从来都是稳重妥帖, 瞧她这个神色,穆昭朝觉得十分有趣。 再稳重再妥帖,但其实本质上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 也是有少女的一面。 “齐老太医和齐老夫人慈和睿智, ”穆昭朝对齐灵韵的好感又多了几分,笑着道:“就像外祖母一样,我也很喜欢他们。” 齐灵韵笑起来:“祖父祖母知道的话,肯定会更开心的。” 话落, 她想了想又道:“祖父祖母一直都特别喜欢女孩儿, 但是膝下并无女儿, 只得四个儿子, 就是我父亲我伯府她们,我父亲是家中最小的, 我是孙子辈唯一的孙女, 祖母祖母偏疼我多一些, 打小我就是在祖父祖母跟前长大的。” 穆昭朝微微一怔,怪不得,一直都听到大家在称呼齐灵韵时,一会儿是齐大小姐,一会儿是齐小姐。 整个齐府,也就齐灵韵一个孙小姐,大小姐小姐都是她。 “原本祖父祖母想着母亲能在给他们多添几个孙女,最后又多添了好几个孙子……” 说到这里,齐灵韵自己先笑出了声。 显然是觉得这件事十分有趣。 穆昭朝也觉得怪有意思的。 不过齐灵韵今日确实比之前几次见到要真实了些,也更放开了些。可能是因为两人现在也算是熟识了,齐灵韵便没那么拘着了。 她也挺喜欢这种相处模式。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待客的圊缁园,快到的时候,一个小丫鬟急匆匆跑过来。 齐灵韵看了一眼,眉头便稍稍蹙了蹙。 瞧着是府中有急事,穆昭朝善解人意道:“齐大小姐先去忙着,我自己在前面亭子里坐坐。” 齐灵韵应了一声,留了人跟着她,并嘱咐了好生伺候着,便急匆匆到了一旁。 来传话的小丫鬟,神色匆匆,回完话后,还特意朝穆昭朝这边看了一眼,但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然后穆昭朝就看到齐灵韵匆匆离开。 穆昭朝倒也没多想什么。 大户人家,每日里府上事务也不会少。 就算没大事,小事杂事也是一堆。 齐灵韵行色匆匆定然是出了什么事,需得她去处理。 穆昭朝并不觉得自己被怠慢了,而是带着丹若几人又朝前走了一段到亭子下坐着等上一会儿。 园子里甚是精致,唯一不同的是,齐府院落各处的绿植,并非常见的花草,大多都是些药材。 穆昭朝只觉十分有趣。 尤其是隔着一条小路对面种了一小片蒲公英,开着嫩黄思的花,还挺好看。 穆昭朝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对啊,她也可以在庄子上种些既能观赏药用价值又大的花草,不是一举多得? 就是不知道经过灵泉的滋养后药效会不会提升。 系统今日像是突然睡醒了一般,话特别多:[并不会哦,只是品质会稍稍好上一点点而已。] 只有一点点么? 穆昭朝想了想,她对种药草并没有什么经验,而且药草也不一定适合花圃的风格,到时候请教下齐灵韵,看看有没有什么药草适合,实在没有就算了,本也不是必须。 她在心里盘算着,要不也在庄子上种一片蒲公英,这样到了夏日里,一朵朵成熟的球状絮,风吹一下,漫天飞絮,倒也别有一番意趣。 正盘算着…… 就看到一个小丫鬟,从走廊另一头过来,脚步虚浮踉跄,走了没几步,就扶着廊柱,大口大口呼吸,脸色也白得厉害,瞧着十分不适的样子。 穆昭朝原本以为是齐府的小丫鬟,但瞧见齐灵韵留下来侍奉她的两个丫鬟,明显不认识那小丫鬟,且她身上衣着也与齐府不同,所以,是今日来赴宴的哪家小姐带出来的小丫鬟? “你是哪家小姐的人?”齐灵韵留下的一个丫鬟快步过来查看,边走边问了一声。 那小丫鬟呼吸很不顺畅,抬头看了一眼,咕哝着说了一句,穆昭朝离得有些远没听太清楚,但她看到她把手按在了小腹上。 痛经? 穆昭朝眉心蹙起,瞧她这个样子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是怎么回事了。 “没事罢?”齐灵韵的丫鬟询问道。 那小丫鬟摇了摇头,像是不好意思,当然也是真的觉得无妨:“我缓一缓就好了。”次次都是如此,撑过去就好了,只是今日来之前并没有……到了齐府才突然来了月事,她也不好意思同齐府的人说,跟自家小姐说了一声,便想找个僻静处缓一会儿再回去。 倒是没想到,这边竟然也有人。 还被齐府的人撞见了。 不能给她家小姐丢人,打定了注意,她转身准备离开。 “你等等……”穆昭朝从亭子出来,喊住她。 莫说那个小丫鬟和齐府的两人,就是丹若和桃枝也没料到大小姐会突然开口,还以为是大小姐认识的人,认出了她来。 那小丫鬟听到声音,停下来,转头看着她。 穆昭朝示意了她一下:“要不你先坐着罢。” 穆昭朝走到跟前,看她脸色这么白,这么不舒服的样子,指了指栏杆旁的石凳。 小丫鬟犹豫了一下,而后冲穆昭朝行礼:“谢谢小姐,但是不用了,我等会儿就好了。” 穆昭朝见她呼吸都带着喘,眉心动了动道:“一会儿也好不了罢?这样子至少要持续大半天。” 小丫鬟一怔,抬头诧异的看着她。 穆昭朝又道:“你是每个月都这样么?” 小丫鬟愣在那儿,她怎么知道怎么每月来月事时都是如此?小丫鬟愣了一会儿,而后反应过来,以为自己遇到了神医,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症结,重重点头。 穆昭朝心道,猜的就是这样。 她示意她坐下。 小丫鬟这一次没有再拒绝,坐下了。 穆昭朝指了指自己下巴偏上,既唇沟凹陷处的承浆穴,示意她道:“这里,承浆穴,用手指点着揉,揉个一两百下,等会儿能缓解你现在的不适。” 小丫鬟两只眼睛登时就亮了,更加确定自己是遇到了神医。 她嗯嗯着点头,按着穆昭朝说的,抬手揉自己的承浆穴。 穆昭朝又道:“揉完承浆穴,揉这里……天枢穴……就在肚脐两旁,两侧都是,两只手一起揉,也是点揉,同样也是揉个两百下左右。” “都揉完后,揉这……”穆昭朝抬脚点了点自己内踝后下方:“这里是天水穴,也是两边一起揉,揉个两百下左右……揉完,应该能缓解一些你的不适。” 月经闷,呼吸不畅,点揉承浆穴两侧天枢穴和水泉穴,很有效果。 她以前也是这样不舒服,一开始就忍着,后来被学校的老师看到教了她这个手法,当时揉完立竿见影,呼吸立马就顺畅了,也不闷了,从那以后她就记住了,还把手法教过了好几个和她一样症状的同学,有人效果显著,立马缓解,也有人是稍稍改善,总的来说都起了作用。 如果不是真的体质极其特殊,这个小丫鬟等会儿揉完,也会有效果的。 效果有多大,就看她的运气了。 几个穴位揉下来也很快,小丫鬟显然是运气极好的,跟穆昭朝当时一样,效果立竿见影,水泉穴都还没揉够她交代的两百下,呼吸就已经顺畅了。 而且脸色也红润了些。 这只是外人看到的,当事人的感受会更明显。 小丫鬟抬头惊喜地看着穆昭朝:“真的好了!” 她不喘了,胸口也不那么闷了,连眼神都清明了许多,也是这会儿她才看清楚刚刚帮了她的‘神医’,竟然是个这样的美人。 人美不说,心底还善良,没有因为她只是一个卑微的丫鬟,而置之不理,反而很耐心的亲自指点她教她,还在一旁看着她揉。 穆昭朝有时候也觉得很神奇——大抵人本就是一个很神奇的物种吧。 “好了就好,”穆昭朝笑笑:“以后再这样,你就自己揉一揉,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小丫鬟乖乖揉完最后一下,这才松开脚踝,起身要跟穆昭朝跪下,被穆昭朝一把扶住:“我也没做什么,你不用这样。” 小丫鬟还是要跪,穆昭朝笑着道:“无功不受禄,我说我没做什么,你非这要行这么大礼,岂不是要我心里不好过。” 小丫鬟愣在那儿。 穆昭朝冲她笑笑:“不用行大礼了。” 齐灵韵留下来的两个丫鬟也很惊讶穆昭朝居然懂医术,还这么轻易就把人给治好了。 愣了一会儿,见小丫鬟比较执拗,小声点拨她:“简单行个谢礼就好了。” 小丫鬟这才赶紧道谢。 “没事,”穆昭朝又笑了笑:“顺手而已,我也没做什么……” 瞧她有些拘谨,穆昭朝又说道:“你去忙罢。” 小丫鬟又行了个礼,这才千恩万谢离开。 她一走,齐灵韵留下的两个丫鬟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正要寻合适的措辞夸一夸穆大小姐的菩萨心肠妙手回春,就听到走廊另一端传来一声疼痛的抽气声,还有一个压低了的担心声: “小姐这脚还这样疼啊?这不行啊,得找大夫看看,都一个多月了,总这样疼怎么能成?” 一个温温柔柔,又夹杂着无奈的少女嗓音道:“罢了,舅母那么忙,别给舅母添麻烦了,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养养就是了,本也不是什么事。” 那个担心的声音又道:“小姐总是这么说……可上个月崴着脚,几天下不了床,小姐也是这么说的,愣是没告知夫人去请大夫……依奴婢看就是没好透,夫人也并不是忙的就一点儿也分不出时间,就是不……” “小芝!”女孩子温温柔柔的嗓音带了几分严厉:“不能乱说!” 叫小芝的女孩子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那个温温柔柔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来投奔舅舅舅母,已经给舅舅舅母添了很多麻烦了,不能再添麻烦了……而且我这脚本也没事,现在走路也不妨事的,再养些日子就没事了,你别再说了,尤其不能在府里说,若是让人听着了,多不好……” 小芝似乎有些哽咽,嗯了一声。 主仆两人不说话了,穆昭朝朝那边看了一眼,正打算走开,免得让人撞见她们刚刚听到了她们主仆二人的交谈。 刚侧过身,就看到一个和刚刚那个温温柔柔的声音极为相趁眉目柔和到骨子里的少女从走廊那端走出来。 少女显然也没料到这边有人。 她水汪汪的眸子轻轻眨了眨,薄唇微张,现出几分惊讶。 这一惊讶,更是柔弱到了骨子里,无端让人想要保护她。 穆昭朝看着她想到了一个经常出现的人设——娇软美人。 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今天格外的系统再次活跃起来:[是的!你猜对了!] 穆昭朝眉头挑了下,猜对了?什么猜对了?娇软美人? 系统:[是的。] 穆昭朝正要追问,就见那少女朝着她这边走来。 这一刻,穆昭朝算是明白了,什么叫行走间如弱柳扶风。 这少女真真是温柔到了骨子里。 一举一动都很赏心悦目不说,也很容易激发心底深处的保护欲。 “不知这边有人,”少女走近了些许,也没靠太近,而是保持适当的距离,稍稍福了个礼,微微抿着唇角道:“打扰了。” 穆昭朝几乎可以断定。 眼前的少女,要么是个女主,要么是个…… 系统:[是女主。] 穆昭朝正要问系统是什么女主,叫什么,剧情是什么,就听到身旁齐灵韵留下的两个丫鬟,冲那少女行礼:“陆小姐。” 少女冲她们露出一个浅浅又温柔的笑来。 美的不得了。 也温柔得不得了。 穆昭朝正要再次追问系统,齐灵韵的丫鬟便已经体贴地小声告诉她:“这位是光禄寺署正徐大人府上的表小姐。” 光禄寺署正徐大人? 表小姐? 莫不就是前段时间,满京城都在说的那位容颜倾城气质卓绝的徐府表小姐? 系统:[是的,就是那位徐府表小姐陆时宁,一本继室文女主。] 穆昭朝眸色露出些许讶异。 今日是怎么了? 捅了女主窝了么? 先是在珍宝斋遇到一个替嫁文女主,现在又遇到了个继室文女主,怎么着,这年头炮灰反派已经不值钱了啊?要遇就遇女主? 系统沉默片刻:[倒也不是,就是凑巧了。] 穆昭朝只是顺口吐槽一下,也并没有真的要表达什么。 系统沉默片刻主动问道:[要了解剧情么?] 穆昭朝心道,碰都碰上了,肯定要了解一下啊。 别的说,好奇心,她也有的。 系统便兴致勃勃开始了:[陆时宁,幼年就父母双亡,一直在众亲友家流离,常年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也因此,养成了温柔能忍的性子,很是内向,胆子也有些小,姑姑过世后,姑父家表哥当家,不是很想继续收留她,她没办法,便来京城投奔舅舅舅母,年前刚来的,但舅舅舅母也并不是很喜欢她,尤其是舅舅徐舍唯利是图,觉得姐姐活着时也没帮过他什么,如今死了,还留个拖油瓶要他来照顾,对这个外甥女甚是不喜,再加上徐舍又是个怕老婆的,徐夫人对陆时宁就更不待见了,里外里,陆时宁此番来京后,日子过得更加艰难,每日里都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什么,做错什么,更怕给舅舅舅母惹麻烦。] [但陆时宁到底举目无亲,徐舍夫妇也不能真的不管,只能碍着面子勉强手留着,也不怎么上心,陆时宁常年寄人篱下自然也清楚,她也不奢求什么,只想能活下去就好。但这个奢求也是奢望,徐舍能力有限再加上唯利是图人缘也不好,很快就家道中落,被贬离京,就是在今年冬天,徐舍就会被贬,然后陆时宁就跟着舅舅舅母居家搬离京城,去了山西。徐舍不甘心,日日都想着再调回京城,但他又没路子,后来就经过‘友人’指点,把主意打到了外甥女身上,用陆时宁做棋子嫁给冠勇伯爵府那个被披八字极硬克妻又古板比陆时宁大了整整十六岁比徐舍还大一岁的二爷续弦,攀附上冠勇伯爵府,借助冠勇伯爵府的力量,调任回京。陆时宁心里自然不愿,但她也清楚,她没有反抗的资格,也没有人会给她做主,她只能认命,幸好,冠勇伯爵府的送来的聘礼还算过得去,她心里才稍稍慰藉了些,原本她的打算就是,嫁过去,有一日过一日,活一日她就好好过一日……因为她也怕,怕自己哪天就被克死了,而且还听说了二爷性子古怪,她就更怕了……但成婚后,战战兢兢了没多久,她就发现,这个凶名在外的二爷,其实是个外冷内热,很疼惜她的夫君,就是不爱笑,总板着脸,才会传他性子冷漠古怪,不仅如此二爷最后还继承了爵位,为陆时宁挣来了诰命,还替她出了气,不让徐舍夫妇登他家的门,免得惹得夫人不开心……] 穆昭朝听完,觉得有些奇怪。 这本继室文,剧情已经很平和了,说是个纯纯小甜文都不为过,也没什么作天作地的炮灰配角。 系统像是沉默了一会儿,机械地道:[这个世界由很多本书糅杂而成,碰到什么样的人设和剧情,都很正常。] 穆昭朝转念一想也是。 既然是许多本书糅杂,碰上个纯甜款的继室文女主也正常。 不过这个女主现阶段的日子似乎有些艰难。 瞧她柔弱的样子,脸色也不是很好,身上衣服也旧旧的,首饰更是只有个银簪子,穆昭朝嘴角轻轻动了动,打小父母双亡,一直寄人篱下,最后还被当做棋子送给一个老男人续弦,也挺可怜的。 若不是老男人还不错,她的一生也只能用一个悲惨来形容。 “陆小姐。”穆昭朝冲他笑了笑,打了个招呼。 陆时宁稍稍有些愣。 她不认得穆昭朝。 齐灵韵的丫鬟马上道:“陆小姐,这位是平昌伯爵府穆大小姐。” 陆时宁马上冲她甜甜一笑:“穆大小姐,时宁初到京城,没有认出穆大小姐,还望穆大小姐勿怪。” “无妨,”穆昭朝笑得很是随意:“我也刚回京城不久,也不常出来走动,认识的人也不多,陆小姐不用这般客气。” 陆时宁笑得还是有些拘谨,除了拘谨,还有些胆怯。 胆子确实很小。 主要是孤苦无依,也没人依靠,自然就会没底气。 确实可怜,穆昭朝在心里叹了口气。 陆时宁不是很适应这样的社交场合,主要是她自己不自信放不开,便主动道:“我去那边找表妹,先告辞了。” 说着就要走,她这一转身,脸色稍稍变了变,眉头跟着蹙起,是疼痛的表现。 左脚也有些不太自然。 穆昭朝看了一眼,迟疑片刻,最后还是开了口:“陆小姐可是崴过脚么?” 陆时宁转身转了一半,听到这话,脸色霎时一白……刚刚小芝说的那些话,她们都听到了? 这样不会被认为她不知感恩,背后说长辈长短罢? 若是让表妹知道了,舅舅舅母会把她赶出去的罢? 这么一想,陆时宁脸色更白了。 她这个样子,就更加招人怜爱了。 尤其是知道她生平的穆昭朝,心中很难不怜惜。 猜到她可能是联想到了刚刚,穆昭朝便笑着解释道:“刚刚见陆小姐走路时左脚和这里……” 她拍了拍自己髂骨和胯骨的位置,对陆时宁解释道:“似乎不太舒服的样子,猜测是不是崴了脚,我以前崴脚也这样子过。” 陆时宁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她犹豫了片刻,轻轻点头:“上个月确实崴了脚,不过已经好了,现在都能正常走路了。”只是稍稍还是有一点不太舒服,但也不妨事。 说完,她冲穆昭朝笑了笑,因为她刚刚感受到了穆昭朝的善意,她是关心她。 虽然素不相识,但她竟然关心了自己一句,真的很难得,她也很感激。 若是没听到‘崴脚’这话,穆昭朝倒是不会问什么,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人体那么复杂,有什么不舒服,缘由可是多了去了。 她又不懂什么医理,只是凭借生活经验积累,知道一些小偏方什么的。 她想了想又确认了一遍,她拍着自己胯侧的位置,问陆时宁:“陆小姐可是崴脚后,这边会疼?” 陆时宁犹豫片刻,带着警惕点头:“是有一点儿。” “陆小姐不着急的话,在这里坐一下。”穆昭朝心里有了底,上前一步,指了指一旁的石凳。 陆时宁愣了下,有些茫然,也有些警惕。 但见穆昭朝眸色清凉,长得还好看,冲她笑得时候特别温和,让她不自觉放松了警惕,想同她亲近,便依言坐下。 “穆大小姐是要做什么?”她柔声问道。 穆昭朝撩了下裙摆而后在她面前蹲下:“崴着的是左脚么?把左脚伸出来我看下……” 陆时宁年岁虽不大,但很聪明,马上就猜到了什么,惊讶道:“穆大小姐也会医术?” 齐府的齐大小姐医术就很好。 没想到,齐大小姐今日主邀的穆大小姐竟然也会! 果然,京城的贵女,就是厉害。 穆昭朝笑笑:“医术我也不懂的,就是以前村里有神医游历,好奇围观了几次,知道点皮毛。” 陆时宁哪好意思让穆昭朝这个伯爵府千金大小姐给自己捏脚,在穆昭朝伸手时,她便红着脸道:“穆大小姐,还是我自己来罢。” 见她小脸红红,跟秋天的熟透的苹果一样,甚是可爱,眼睛里还透着窘迫和不好意思,穆昭朝便笑着收回手,起身把脚踩侧过来,露出外踝,按在外脚踝下缘骨缝位置处,示意陆时宁:“你也按着自己左脚这个位置……对就这样,慢慢按,一点点挪动着按,找到痛的点……一直,找到了?” 陆时宁冲她点头。 穆昭朝便站直了对她说道:“按住这个地方,然后慢慢转脚腕,或者像这样子,上下撬动脚掌……” 陆时宁依言照做。 “多做一会儿,”穆昭朝又道:“一天可多做几次。” 过了一会儿陆时宁停下,穆昭朝示意她站起身再试试胯骨是不是好了一些。 陆时宁走了两步,便惊喜转身:“好多了!” 穆昭朝笑笑:“回去后再连续做几天,应该就能好了。” 她能下地走路,崴脚定然是好了的,要不然就崴脚的那个疼法,从走廊那端走过来,她脸都得变色了。 所以不舒服是还没好透。 崴脚瞧着事小,但不好透容易留下大问题。 会伤及腰椎…… 陆时宁特别激动,转身就朝穆昭朝行了个大礼:“多谢穆大小姐。” 能帮到别人,穆昭朝也挺开心的:“陆小姐客气了,不值当这么郑重。” 陆时宁却道:“于穆大小姐而言不算什么,于我却是大恩。” 穆昭朝再次强调:“举手之劳,陆小姐真不必如此。” 陆时宁依然坚持:“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穆大小姐对我也不能说是滴水之恩……” 听她这般说,穆昭朝只好道:“那好罢。” 反正说什么她也是一定要记自己恩情的。 她要记就记着罢,虽然她本也没多想什么,但让一本书的女主记自己一份情,于她一个炮灰而言,还是益处多多的。 陆时宁再次道了谢便带着丫鬟小芝走了。 她们一走,齐灵韵的丫鬟便忍不住道:“穆大小姐真是神了!” 穆昭朝则不在意道:“歪打正着,我可不会什么医术。” 穆大小姐的事,齐灵韵的这两个丫鬟自然是知道的,尤其是有家山庄有多得小姐青睐,小姐又有多欣赏穆大小姐,还特意在今日设宴,她们两人都清楚得很,受小姐影响本就对穆大小姐十分恭敬好奇。 刚刚又当着面见穆大小姐露了两手,便更把穆大小姐当神人来看待。 种的菜好吃,做的点心茶饮都味道绝佳不说,现在还会医术? 真的是乡野长大的么? 也太多才多艺了些。 在她们心里,穆昭朝已经被打上了‘全才’的标签,只当穆大小姐是在自谦,一点儿不信她说的‘歪打正着’‘不会医术’,并脑补出了穆大小姐幼年时一定有奇遇,遇到了隐姓埋名的高人,才学了这一身本领! 穆昭朝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也没有注意道,因为齐灵韵回来了。 瞧她脸色有异,估摸着是刚刚的事有些棘手,她毕竟是客,便只当没看到,只笑着道:“齐大小姐忙完了?” 齐灵韵眉目舒展了些:“忙完了,让穆大小姐久等,实在抱歉,我们这边过去罢。” “不妨事,”穆昭朝道:“今日本也没什么事,自然客随主便。” 说着同齐灵韵一起往旁边园子走去。 穆昭朝一过去,便看到了许多熟面孔,都是去过庄子上的贵女 。 还有零星的一些她没见过的,不过这些人看着她的眼神也都充满了善意,有人还冲她笑,还有人眼睛里还带着激动…… 单从赴宴的人员来看,齐灵韵确实很看重她了,请的客人都没有一个是她瞧着不那么顺眼的。 齐大小姐还是妥帖得很。 这种被看重被尊重对待的感觉,也让穆昭朝觉得暖心。 齐灵韵是个值得结交的,穆昭朝在心里默默道。 等她在心里认定完,齐灵韵便把她郑重地介绍给她的朋友们认识。 大家都挺激动,也很开心,现场气氛非常好,穆昭朝嘴角也不自觉扬起。 她还看到了站在一个眉眼略有些骄纵少女身后的陆时宁。 见她看过来,陆时宁冲她甜甜笑了笑。 穆昭朝也回了她一个笑。 因为人不算少,穆昭朝并没有记太清楚,齐灵韵也很顾着她的感受,怕她觉得人多烦,只统一介绍了一遍,便引着她入席:“以后大家还有的是机会熟悉,让大家久等了,先喝茶罢。” 话落她又道:“我这边茶饮自是比不上穆大小姐庄子上的茶饮,但既然到了我这里,虽然献丑,也还是得拿出来招待一下客人,大家可自便……” 齐灵韵招待大家的是雨前龙井,已是十分名贵难得的茶了。 穆昭朝喝了一口后,笑道:“齐大小姐都把这么好的茶拿出来给我们喝了,再这般自谦,下次去我庄子上,我可拿不出更好的茶饮来,只能请大家喝白水了……” 众人登时乐了。 气氛也更加欢快。 到底都是十几岁的女孩子,心底里也都想与穆昭朝结交,很快便都打成一片。 齐灵韵为着今日的宴席,也没少费工夫,虽然味道不如庄子上的食材,但都很精致,味道也不错,穆昭朝吃得也很开心。 席面到一半的时候,穆昭朝才看到上午时碰到的那个小丫鬟,小丫鬟显然也没想到帮她的人会是穆昭朝。 她愣在那儿,穆昭朝不在意得冲她笑笑。 小丫鬟马上冲她行了个礼。 穆昭朝笑着收回视线。 一直留心着穆昭朝,怕招待不周的齐灵韵看到这一幕,微微诧异,很快小丫鬟便附在她耳边,把上午的事说了。 这下齐灵韵看穆昭朝的眼神更加不一样了。 她本就是悬壶世家,对于这种事情更加敏感。 京城里懂医术的女子不多,她一直也没寻到什么志同道合的朋友,没想到,穆大小姐竟然会医术! 齐灵韵灼灼目光盯着,穆昭朝想不注意都难,她偏头看过来。 就见齐灵韵激动地冲她举了举杯。 穆昭朝不明所以,但也举杯和她遥遥一碰。 因着庄子距离远,再加上她还要提前准备一下明日庄子开放的事,虽然玩得很开心,穆昭朝也没有多待,未时刚过小半个时辰,她便提出了告辞。 齐灵韵也知道她要忙着明日庄子开放的事,虽然不舍,但她也很期待明日的去庄子上,便依依不舍把穆昭朝送出府。 其他人大多也都是冲着穆昭朝来的,见穆昭朝都提出了告辞,她们便也纷纷告辞,于是所有人一起往府门外走。 过了影壁,穆昭朝正在心里想着,上午哥哥说会来接她回庄子,但却忘了约定时间,不会要她在齐府门口等着哥哥来罢? 这也太尴尬了。 算了,等会儿让车夫直接去营里好了,这样也省的哥哥往齐府这边再跑一趟。 心里刚盘算完,刚抬脚出了齐府的门,还没来得及跟齐灵韵做最后的告别,抬眼便看到哥哥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而哥哥身后,是同样不知道站了多久的聂峋。 穆昭朝一怔,而后眸光亮起。 见她看过来,聂峋也弯起嘴角,冲她笑了笑。 但在别人眼里,穆大小姐是看到了来接她的穆大少爷,在冲穆大少爷笑。 只有聂峋知道,她刚刚是在冲自己笑。 作者有话说: 阿岭:我来接你啦(#^.^#) 第89章 留宿 ◎但愿,穆大小姐能等到那个时候……◎ 春意渐浓, 街道两旁的柳树依然泛出青翠的嫩芽,午后温柔的阳光懒洋洋洒下来, 温暖惬意, 如诗如画…… 穆昭朝看着如画中人一般,冲她浅浅笑着的聂峋,突然有些恍惚。 不是只有两日未见么?怎么有种好久不见的久违感? 确切得甚至还不到两日。 穆初元看妹妹心情不错, 想来今日的宴会玩得很开心,妹妹开心, 他也开心。 是以, 他脸上的笑更浓了, 还抬手冲妹妹挥了挥,以此示意, 他来接她了。 穆昭朝被哥哥这个手势逗笑,和齐灵韵道别后,快步朝哥哥走去。 走到距离哥哥还有两步远的地方站定, 穆昭朝笑着道:“哥哥什么时候来的?来好久了?” 穆初元心情不错地挑了挑眉头:“刚到没一会儿, 不久。” 一听就不真,马儿都打盹了,肯定等了许久。 不过哥哥这么说,她也懒得拆穿。 她抬头看向聂峋, 笑笑:“阿岭也来了?” 聂峋看着她, 漆黑深邃的眸子微亮, 轻轻点头:“嗯。” 原本正开心着,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聂峋, 穆昭朝脑海中突然想起哥哥昨日同她说的, 下个月聂峋会跟小陈将军去西北。 这么一想, 她突然生出几分不舍。 要分别了么? 还以为会在一年后他被御王府找回去时才分别。 没想到居然来的这么快…… 但想到那日在赛场上,他拔得头筹那么多人看着,而且御王府的二公子聂峥还参与了,最重要的是林侧妃在一旁观赛。 她不是很确定林侧妃有没有注意到聂峋,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但眼下来看,离开京城,对聂峋来说,是最好的。 若能再立个功,在军中有立足之地,积累些许威望,日后回御王府也有底气和依靠。 而且还是避一避风头。 总归好处多多。 这般想着,穆昭朝神色轻松了许多。 原本觉得他太凄惨出手帮他,也是想他能日子过得稍稍顺心些,不再那么惨绝人寰,现在这样正和她意,她只是没想到聂峋机遇抓得那么快。 果然,boss级的大反派只是气运比较差,能力属性还是满点的。 “走罢,”穆昭朝笑了笑道:“正好阿岭也来了,早点回去制黄油明天用。” 她语气轻松,还带了几分揶揄,穆初元和聂峋都笑了。 车夫刚把马车赶过来,穆昭朝正要上车,一个衣着讲究的丫鬟快步走过来,还没接近穆昭朝便被夏春拦下。 “我家小姐想请穆大小姐过去一趟,有话想跟穆大小姐说。” 听到动静,穆昭朝转头看过来。 一个很面生压根没见过的丫鬟。 没等穆昭朝开口,丹若便极有眼色地走过去询问:“你家小姐是哪位?” 她家大小姐,也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主动找上门,不自报家门,当她家小姐是什么? 那丫鬟有点犹豫。 丹若当即便道:“既然你家小姐的名号这么难以说出口,那便请让开,别当着我家大小姐的车驾。” 丫鬟这才小声道:“我家小姐是礼部侍郎宋大人府上的二小姐。” 礼部侍郎宋府的宋二小姐? 这是谁? 丹若一脸茫然。 她家大小姐跟宋二小姐没有什么交集啊。 丫鬟的声音小,是不想让不相干的人听到,尤其这会儿齐府门外辞行的贵女们众多,让人听到了不知道要传出什么话来。 但穆昭朝还是听到了的。 她眉头挑了下,转头看着那个丫鬟。 见穆昭朝看过去,丫鬟眼里带着恳求。 穆昭朝有些疑惑,她想了想,转身走过去。 丹若下意识挡在大小姐身前,穆昭朝倒也没离那丫鬟太近,只淡淡笑着道:“我与你家小姐从未有过交集,不知道你家小姐想同我说什么?” 丫鬟眨了眨眼,诚恳道:“我家小姐只是想与穆大小姐说几句话,并没有恶意,还劳烦穆大小姐移步……” 说着她又道:“我家小姐的马车就是巷子里那辆。” 穆昭朝抬头朝她视线望过去的巷子里看了一眼。 是有一辆很低调也很不起眼的马车。 宋二小姐在马车里? 不会是特意过来等她的罢? 穆昭朝想了想,宋二小姐找她必然是跟古岚盈有关,以她和李洛川的狗血爱情纠葛,今日就算不见她,日后她还是会找机会来找自己的。 今日是碰巧了,她到了齐府赴宴。 说不定过几日她会到庄子上去找她。 算了,既然赶上了,那就早早把话说清楚好了,免得宋二小姐总是‘记挂’着她,被一个火葬场文女主记挂着,穆昭朝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巷子那边有些偏僻,”穆昭朝道:“我就不过去了,这会儿时辰尚早,请你家小姐喝杯茶罢,就去澄江楼后面的梅香茶楼好了。” 原本听到穆大小姐说巷子偏僻不过去了,丫鬟还有点急,又听到后面穆大小姐又说梅香茶楼,丫鬟马上感激地行了个礼:“多谢穆大小姐。” 话落,便转身赶紧回去回话。 这个丫鬟的反应,让穆昭朝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感觉,她答应了,像是做了什么大好事一样,让她这么感激? 宋多奇怎么着也是礼部侍郎府上的二小姐,正经的官家小姐,且礼部侍郎官职不低,怎么有种莫名的卑微? 穆昭朝当然不知道。 因为打从上次知晓了古岚盈的存在后,宋多奇回家就大病了一场,宋府也十分生气,决议要退婚,但李洛川找上门请罪赔不是不说,还跪在院子里,任打任骂。 宋多奇气恼不已,自觉眼瞎,但看到李洛川这个样子,她又有些舍不得。 李洛川又是诅咒发誓保证,又是跪了一天一夜要死要活的,李府又请了长者出面上门说和,这婚便没退成。 但,这道坎,宋多奇过不去。 她也不见李洛川,整日里在闺房里伤心流泪,身子便垮了…… 有一次宋夫人心疼女儿实在看不过眼就说了句,要不这婚就退了罢,得罪人就得罪人不怕的,宋多奇立时呕血不止,差点连小命都没没了,这下宋府人便知晓,二小姐还是很喜欢李洛川的,但心里又难过得紧,眼瞧着二小姐身子愈发虚弱,就更没人敢劝了。 宋多奇是想见一见穆昭朝,或者说,她是想见一见古岚盈,但宋府怕她在一激动出事,没有答应。 今日柳四小姐偶遇了穆昭朝,又探知到穆昭朝要去齐府赴齐灵韵的宴席,便想到了好友偷偷托人给她带的话,让她帮忙留意一下穆昭朝,她想见穆昭朝一面……便马上派人去宋府传话。 李洛川那件事后,宋多奇 在家静养不见人,也不出门,柳四小姐也许久未见宋多奇了,只当好友是想跟穆昭朝算账讨说法,并不知道真实的情况,只是站在好友的立场上,觉得穆昭朝是与好友作对的人,便看穆昭朝不顺眼,也觉得她收留古岚盈这样沦为贱籍的女子十分掉价。 穆昭朝并不知道,宋多奇收到柳四小姐让人送的话后,就出了府。 许是最近她沉默了许多,府里也没敢管她太严,瞧着是柳四小姐的人来,这又是那次事件之后,她第一次愿意出门,便放了宋多奇出门,也好散散心。 宋多奇出宋府不久便让人去租了量普通的小马车,到齐府。 原本她是打算进齐府去找穆昭朝的,但今日齐府的人,被齐灵韵交代过,都很警醒。 宋多奇的丫鬟一过来自报家门,便马上过去通禀给大小姐。 就是穆昭朝刚从齐老太医和齐老夫人院子出来,往圊缁园走的时候,齐灵韵突然府中有事,留下她匆匆出去。 其实就是去处理宋多奇的事情。 齐灵韵当然拒绝了宋多奇进府里来找穆昭朝。 哪怕宋多奇的丫鬟保证了,只是见一面说几句话,齐灵韵也没答应。 笑话,你说不是找事情的,那谁说得准? 她精心准备了这么多天,就为了今日招待穆昭朝,连邀请的诸人都仔细打听清楚了,不能因为你家小姐想见人,她就把人放进来,毁了她精心准备的宴席罢? 且不说旁的,就算宋多奇没有找事的念头,这个档口,就这么把宋多奇放进来,这不是摆明了不把人穆大小姐放在眼里么?岂不是成了她的不是? 她可还想跟穆昭朝多多结交的。 更别说李宋两府的这门亲事,闹这么大,齐灵韵知道的内情也不少,她就更不可能答应让宋多奇这个时候进府了。 原本宋多奇贸然前来就失了礼数,人家笑吟吟婉拒,倒也留了面子,宋多奇并没有记恨齐灵韵,但也没走,就一直在巷子里等着。 她今日一定要见到穆大小姐。 穆初元其实不太情愿妹妹和这个宋二小姐有过多接触。 没别的,就是李洛川办的事让他看不过眼,他不想妹妹牵扯进去。 但妹妹都应了宋二小姐,穆初元倒也尊重妹妹的决定,况且他也跟着妹妹的,且一年半载也不会离京,倒也还好。 穆昭朝和宋多奇的马车一离开齐府地界,齐灵韵就知道了。 她倒是也没想到宋二小姐这么执着,竟然真的在外面等了好几个时辰。 说实话,宋李两人的事,她既同情宋二小姐,又无法理解她明明那么生气了却还不退婚的决定。 男人么,这个不成,再寻别家就是,还非李洛川不可了? 换做是她…… 算了,换做是她,她压根不可能看上李洛川,更不可能跟李洛川订婚,自然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糟心的事来。 当然这是别人的事,她顶多在心里想想,也不会在任何人面前发表对这件事的看法。 齐府地段不错,闹中取静,距离澄江楼还有梅香茶楼不远。 很快穆昭朝和宋二小姐便到了梅香茶楼。 穆昭朝先从马车上下来,进去后让店小二带去了雅间。 没多会儿宋二小姐来到了雅间。 看到宋多奇的第一眼,穆昭朝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和宋多奇今儿也不能算第一次见,之前救下古岚盈那日,她曾在楼上远远地瞧见过宋二小姐一回。 拿会儿虽离得远,但也能瞧出宋二小姐是个气质容貌都绝佳的女子。 今日…… 穆昭朝脸上讶异不加掩饰。 这也太瘦了。 脸上没有血色就罢了,还瘦的脱了相,气色更是差得不行。 穆昭朝愣了片刻,而后起身。 宋二小姐见她如此,倒也没表现出什么被冒犯的不悦来。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很丑。 “让穆大小姐见笑了。”她扯起嘴角想对穆昭朝笑笑,但却扯不出来。 她最近压根就笑不出来。 瞧着她这幅形容,穆昭朝反而有些于心不忍。 一个渣男罢了,至于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么? 她一直都很讨厌恋爱脑。 倒不是厌恶,是怒其不争,不如忽视假装看不到,免得气到自己。 但真碰上了,还是不免会生出恻隐之心。 “宋二小姐怎么气色这么差?”穆昭朝过来扶住她,让她坐下:“生病了?” 她的关心不似作伪,也不带半点看好戏的嘲讽。 宋多奇分辨的出,她刚刚过来扶住自己时,眉头蹙起那一下,眼睛里是带着同情和关心的。 这份陌生的关心,让宋多奇眼眶有些发酸。 不是她矫情,是这么多天了,她一直在院子里,没法出门也不想出门,心里的痛苦也不能跟家里人说,一直这么憋着,被素昧平生的穆大小姐这么一关心,她突然就有些扛不住了。 “快坐下,”穆昭朝虽然对原书里宋多奇轻易就原谅了渣男李洛川而气愤难当,但现在宋多奇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还成了这个样子,她也没办法气愤发泄到她身上:“病了该好好在家里养着才是,宋二小姐真若是有要事要同我说,大可派人给我送个信,我去宋府一趟便是,何苦这个时候折腾自己的身子?” 宋多奇是真的被穆昭朝的关心和真诚打动。 她红着眼睛道:“不妨事,已经大好了。” 穆昭朝挺无奈的,看了看她,给她倒了被热茶:“喝杯茶罢。” 语气都不自觉温柔了下来。 宋多奇捧着茶杯,嗯了一声:“多谢。” 包间里,就穆昭朝和宋多奇两人,穆初元和聂峋在楼下大堂坐着喝茶,抬头就能看到这间雅间,此时穆初元就正盯着。 聂峋则比他盯得还要紧。 哪怕刚刚瞧见宋二小姐,都不认为她会伤害到穆昭朝,但以防万一还是小心些好。 原本一开始穆初元都不答应留在大堂,还是穆昭朝再三劝说,穆初元才勉强答应。 宋多奇为了见她,特意换了个低调的马车,穆昭朝与她也没什么仇怨,再加上宋多奇现在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便为她多考虑了些,顾及了些她的颜面。 上楼来雅间时,宋多奇也看到了大堂里的穆昭朝,进了雅间看到雅间里只有穆昭朝一人,宋多奇心里已经多穆昭朝生出了感激。 如今穆大小姐又这般关心她,宋多奇心里就更触动了。 她捧着茶杯,看着冒着热茶氤氲的热气,又说了一句:“多谢穆大小姐。” 雅间里就她们两人,穆昭朝微拢着眉头,冲她笑了笑道:“宋二小姐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当不得这样的谢。” 宋多奇还是说道:“穆大小姐肯见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穆昭朝听这话,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有股生无可恋的意思? 原书里有这段么? 她回忆了下,似乎是有的,但那时在古岚盈自尽而死,她和李洛川成亲后,李洛川把白月光古岚盈的死,都怪罪到宋二小姐身上,对她各种冷暴力,她最后承受不了,尤其是怀胎四个月的孩子意外夭折后,李洛川还是对他冷言冷语,冷漠相待,她身心都大受打击,最终因为生无可恋,自杀未遂后,幡然醒悟,提出和离,而后则是李洛川的追妻火葬场…… 火不火葬场不重要,重要的是,宋二小姐不该在这个时候生无可恋。 是又发生了什么事么? 穆昭朝略有些不解。 “我与宋二小姐从无仇怨,”穆昭朝笑了笑道:“宋二小姐既找上了我,想来也是情非得已,我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见一见也无妨的。” 宋多奇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穆昭朝在心里叹了口气,但面上不显,只轻声问道:“宋二小姐找我所谓何事?” 宋多奇沉默片刻:“穆大小姐还记得李将军府的三公子,李洛川么?” 穆昭朝点头:“有过一面之缘。” 就是那次李洛川找上庄子,正面见了那一次。 知道的人不少,穆昭朝倒也没有必要隐瞒。 见穆昭朝神色平静,宋多奇心里的羞耻和尴尬缓解了很多。 她轻轻点了点头:“那次我也知道。” 穆昭朝没说话,听她继续说。 “穆大小姐救了古小姐,”她又道:“我也知道。” 穆昭朝应了一声:“嗯。” 宋多奇抬头看她一眼,解释道:“我不是怪罪穆大小姐多管闲事。” 穆昭朝笑了下,以眼神告诉她,她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 宋多奇犹豫片刻,又道:“我其实也挺感激穆大小姐那日救了古小姐。” 虽然她也很生气。 但到底是一条人命,若古岚盈那日真的命丧护城河,她心里也很过意不去。 但同时她又很生古岚盈的气。 她心里也很矛盾。 当然,她更气的是李洛川。 偏偏她又很清楚,自己还是很喜欢他。 这也是她病了这么久,各种汤药补药不要钱一样灌下去依然越来越消瘦的原因——她是心病。 穆昭朝知道宋多奇心底里是个善良的小女孩,尤其是现在。 原书里古岚盈的死,也确实不能怪到宋多奇身上,毕竟她也是受害者。 始作俑者就是那个渣男李洛川。 偏偏,他也没受到什么实质的惩罚,就是痛苦一阵,哭一哭,跪一跪,被原谅得十分轻易。 而两个被他伤害的女孩子,一个香消玉殒护城河,一个虐心虐身还背上了道德枷锁,一辈子活在自责中。 穆昭朝没有接她这句话,静静听着她继续往下说。 “我其实是想见一见古小姐,”宋多奇低着头,看着手中水杯里映出的自己,轻轻道:“但又怕冒然找过去,会让穆大小姐困扰,所以才想见穆大小姐一面。” 穆昭朝点了点头道:“宋二小姐的诉求我知道了,但这件事,我也不能做主,等我回了庄子,询问过古小姐,再给二小姐回话。” 自然是这个意思。 虽然她是官家千金,古岚盈只不过是个落魄的罪臣之后,但上次事件之后,她在提及古岚盈,便没了那份自信和底气。 还是因为愧疚罢。 第一次见到古岚盈时,她都还很理直气壮,现在反倒成了她才是理亏的一方。 哪怕古岚盈没死,她心里依然有着阴影。 “是这么说,”她点了点头,道:“穆大小姐肯帮我传个话,我已感激不尽。” 穆昭朝笑了:“举手之劳罢了,宋二小姐不用这般小心翼翼。” 这话让正盯着水杯中自己的宋多奇,微微一怔。 小心翼翼? 是啊。 她现在确实小心翼翼。 不敢提李洛川,不敢提古岚盈,她什么时候需要活得这般唯唯诺诺了? “等会儿回了庄子我便会找个时间问问古小姐,”穆昭朝道:“庄子离城里远,等问了古小姐的意思,就会尽早告知二小姐的。” 宋多奇点了点头:“多谢穆大小姐。” 穆昭朝瞧她这个样子,到底还是于心不忍,又说了一句:“宋二小姐现在还是好好养身体最重要,最好不要想那么多比较好。” 宋多奇抬眼。 穆昭朝又道:“身体才是自己,病了痛了,也没人能替你受,最后还是自己遭罪。” 宋多奇:“……” 穆昭朝又道:“二小姐好好保重才是。” 宋多奇眼睛又红了,不过这次,她嘴角终于扯起了一抹笑来:“多谢关心。” 穆昭朝看她这样,没忍住轻轻叹气出声:“哎。” 宋多奇一怔:“穆大小姐为何叹气?” 穆昭朝看她一眼:“瞧着宋二小姐这样,有点心疼。” 说完,她自己先笑了:“是不是有点自作多情了?” 宋多奇忙道:“没有没有,我能感受到穆大小姐是真的关心我,我很感激的。” 穆昭朝冲她笑笑:“谁关心你都没你自己关心爱护自己来得有用。” 宋多奇:“……嗯。” 她想了片刻又道:“若是古小姐并不想见我的话,烦请穆大小姐替我同古小姐说声抱歉,我那日不明真相也是气极了,有些口不择言。” 家里人后面调查过了,古岚盈确实不知情,那日也确实是奔着死投的河,若非穆大小姐出现及时,人已经死了。 也是因此她才愧疚深重。 穆昭朝倒是没想到宋多奇会这般说,她顿了片刻,点头:“好。” 原本她想跟宋多奇说一句,其实古岚盈并没有恨她,但转念一想,这话就算要说也该古岚盈来说才是,就算她知道,她也没立场说出这种话来,不是在慷他人之慨么? 而且,也许古岚盈压根没打算原谅宋多奇呢? 她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默默坐了一会儿,见宋多奇没有再开口的意思,穆昭朝主动道:“宋二小姐还有话要说么?” 宋多奇捧着水杯摇了摇头:“没。” 穆昭朝点了点头:“时辰不早了,宋二小姐也早些回去歇着罢,好好养身体,不要想那么多。” 宋多奇道了声谢,就在穆昭朝准备告辞时,她这才犹犹豫豫开口:“穆大小姐……” 穆昭朝略有些诧异看着她。 见她咬着嘴巴又不说话了,穆昭朝则说道:“宋二小姐有话但说无妨。” 宋多奇又犹豫了很久这才小声道:“穆大小姐是知道我们的事的罢。” 穆昭朝一顿。 宋多奇又道:“我、李三公子还有古小姐的事。” 穆昭朝迟疑片刻,点头:“嗯,知道一些。” 宋多奇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很蠢?” 穆昭朝顿了顿:“此话怎么说?” 宋多奇:“他说他爱我,我就信了,还以为他心里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 穆昭朝心道,好男人也有,只是比较少,比如温若滨、比如陈觉……只是你碰上了个渣男,还是个有男主光环的渣男。 知道宋多奇可能是压在心里太久了,只是找个人倾诉一下。 毕竟他们两家的这件婚事,在京城也算是闹得沸沸扬扬了,说与不说,也没什么区别。 宋多奇又道:“那日,他去我家,跪在我面前,跟我发誓,他说他爱我,但是他后面又说,他也爱着古小姐,既然我不喜欢,他以后就不再去找古小姐了,最爱的人是我……” 穆昭朝心道好经典的渣男语录啊。 她没说话,继续听着。 许是刚刚穆昭朝的关心,让宋多奇打开了心扉,也许是她真的憋了太久,快把自己憋疯了也快把自己折磨疯了,一打开话匣子,便忍不住都说了出来…… “我问他,会忘了古小姐么?”宋多奇顿了顿又继续道:“他说,很难,因为他也真的爱过古小姐,他还说他以后都会藏在心里,心里还是我占据的位置最多……让我不要再计较,让我原谅他……” 说到这里,宋多奇眼睛又红了。 穆昭朝听着只觉得刺耳。 什么玩意? 还最爱的人是你? 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就来给别人分雨露了? 宋多奇难过地哽咽住,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我居然信了。” 穆昭朝眼睛一亮,这个‘居然’?难不成宋二小姐醒悟过来了? 就在她怀疑时,宋多奇两眼通红,抬头看着她:“穆大小姐,我是不是很蠢啊?” 穆昭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更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二小姐很喜欢李三公子么?” 宋多奇一怔,好一会儿才点头:“是的。” 穆昭朝点了点头表示了解,而后又道:“二小姐在喜欢李三公子时,也会同时喜欢别的男子么?” 宋多奇再次一怔。 这次的怔楞,显然带上了惊愕。 穆昭朝没有再多言,等她自己慢慢想通。 好一会儿,她才喃喃道:“没有,喜欢他,我眼里就只有他,心里也只有他,再容不下旁人。” 穆昭朝心道,还算有点救。 就算李洛川还要继续,但至少保持清醒,尤其是在感情里保持清醒还是很重要的。 恋爱脑碰上渣男,最没救。 宋多奇自己也意识到了什么,良久都没有再说话。 穆昭朝这次没有再催她,也没提告辞,想来她这会儿心里应该很难受才是,那就陪她再多坐一会儿好了。 啪嗒。 穆昭朝抬眼,再次听到啪嗒一声。 两滴泪,落在茶案上。 穆昭朝想了想,什么也没说递给她一张干净的帕子。 宋多奇接过帕子,而后又哭又笑道:“我果然很蠢。” 穆昭朝在心里叹了口气。 宋多奇擦掉眼泪后,又冲她笑了笑,但很快眼泪便再次流下来,她只能仰起头不让眼泪落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宋多奇终于止住了泪,含着泪花,冲穆昭朝笑了笑道:“多谢穆大小姐提点。” 穆昭朝淡淡笑了下:“其实二小姐心里早就有了想法,我不过是刚好说中了。” 只有已经醒悟的恋爱脑才能被旁人一句话说动,没有醒悟的恋爱脑是意识不到的。 宋多奇怔住,而后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流眼泪:“穆大小姐说得对。” 话落她再次擦了眼泪,看了眼外头已经西沉的日头,道:“时辰不早了,就不打扰穆大小姐回庄子了,我也得回去了。” 穆昭朝嗯了一声,起身要走时,想了想又道:“二小姐……” 宋多奇像是又要哭了,听到声音抬头,勉力扯出笑来:“嗯?” 穆昭朝并不想牵扯进她和李洛川的感情纠葛中。 毕竟他们两人可是官配,她牵着进去,容易被主角光环劈。 当然她也没想说太多,只道:“多爱自己一点儿,好好保重身体。” 宋多奇眼泪终于还是再次落了下来,但她没有擦,嘴角的笑也勉力保持着,点头。 穆昭朝最后冲她点了点头,走了。 刚从雅间出来的穆昭朝还蹙着眉头有些唏嘘宋多奇坎坷的情感经历,一抬眼,就看到大堂里,哥哥和聂峋正紧张着盯着这边。 见到她出来,还一起站了起来。 穆昭朝怔了下,而后冲他们笑了笑,示意没事,然后带着丹若和桃枝下楼。 穆初元还是有点担心,在雅间里待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出来时眉头还蹙着,不会是为了不让他担心,才在看到自己时就冲自己笑想瞒着罢? 这么一想穆初元更紧张了:“没事罢?” 穆昭朝摇头:“没事,走罢,时辰不早了,赶紧回庄子。” 穆初元不放心地朝二楼雅间又看了一眼。 宋二小姐还没有出来。 穆昭朝无奈道:“真的没事,快走罢,要不然等回到庄子天都黑了。” 穆初元这才跟着妹妹离开。 聂峋也有些担心,但见穆大少爷问了,大小姐也没说,他自然不可能再多嘴。 瞧着大小姐的神色,倒也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 想也是。 宋二小姐同李三公子的事,怎么也跟大小姐扯不上干系,说来说去,也就是大小姐救了古小姐,这才稍稍有些关联罢了。 回去的路上,见穆大少爷还是盯着大小姐的马车蹙眉沉思,很是不放心的样子,聂峋想了想,稍稍劝慰了穆大少爷一番。 穆初元听了聂峋的话,情绪稍稍稳住了些。 他倒也不是怕什么,就是李洛川现在跟个疯狗一样,他是怕妹妹牵扯进去后,被李洛川那个疯狗咬上。 算了,他找个时间去趟李府好了。 因着在茶楼耽误了些时间,回到庄子时,晚霞已经布满半边天空,好看的不得了。 穆昭朝被宋多奇影响到的情绪,在看到这样美的晚霞时,终于好转了。 “真美。”她笑着道:“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见妹妹笑了,穆初元这才放下心来,笑着道:“确实美。” 穆昭朝偏头看着哥哥和聂峋:“走罢,进庄子赏会儿晚霞,等会儿再吃晚饭。” 哥哥今天肯定是要继续在庄子住的,聂峋既然是现在过来的,又念着他再过不多久就要离京,倒不如跟哥哥一起在庄子上住着,还能多吃一些庄子上的吃食,把身体再多养养巩固巩固。 晚点再吃晚饭,到时,留他跟哥哥住在那边,倒也顺理成章一些。 聂峋不知道穆昭朝这会儿正盘算着怎么合理地让他在庄子上住下,而是听到大小姐这句‘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想起了之前穆大小姐劝慰鼓励他的话。 是的,他现在开始也不算晚。 但愿,穆大小姐能等到那个时候…… 作者有话说: 阿岭[握拳.jip]:等我发达了,风风光光来娶你昂(*^▽^*) 穆初元:你干脆叫阿饼得了,就你饼画的又大又圆! 感谢在2023-02-20 23:53:44~2023-02-21 23:4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舒昀 20瓶;椟椟菌 10瓶;唰唰唰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达成 ◎聂峋呼吸和心跳齐齐一窒◎ 难得妹妹兴致如此高, 穆初元自然愿意陪妹妹看夕阳看晚霞。 尤其想着妹妹最近那么忙,那么累, 都没有好好歇息, 他就巴不得这晚霞能在天边维持得更久一些。 庄子里欣赏晚霞最好的地方便是花圃,提前吩咐了声晚饭和茶水后,几人便在花圃的紫藤花架下坐着好好赏了会儿落日, 直到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穆昭朝这才起身道:“走罢, 去吃晚饭, 我都饿了。” 中午齐灵韵给备的席面虽然精致味道也着实还不错, 但她吃惯了庄子里的菜,嘴巴被养叼了, 也就没吃太多,后面又跟宋二小姐说了那么会儿话,她着实饿了。 因为午饭没吃饱, 再加上聂峋也有两日没到庄子上来, 穆昭朝刚刚就吩咐了桃枝,晚饭准备得十分丰盛。 终于心满意足吃饱后,穆昭朝这才看着明显也吃多了的哥哥和聂峋,笑着道:“好了, 都吃饱了, 可以开始干活了, 我的饭可不能白吃。” 穆初元一怔, 而后大笑起来:“制黄油是罢,放心好了, 都交给哥哥。” 说着便招呼人把牛乳提过来。 聂峋也是忍俊不禁, 撸了袖子准备干活。 见他俩当真了, 穆昭朝忙笑着道:“给你们开玩笑的,等会儿的,先坐一会儿,消消食再做,时辰还早,不着急。” 穆初元当然知道妹妹是开玩笑的,他刚刚只是想逗妹妹开心开心。 听到妹妹这话,穆初元便又顺势坐了回去。 聂峋看了看穆大少爷,又看了看乐不可支的大小姐,也跟着坐了回去。 但他心里想的却和穆大少爷不同。 大小姐说,时辰还早。 若是放在平时,时辰确实还早,但今日还要制作明日要用的黄油。 制作黄油那么费时间,等制好 ,时辰就很晚了啊,而且明日人不少,黄油肯定比之前要制作的还要多,时辰自然会更晚一些…… 他朝还在跟穆大少爷笑着说话的穆大小姐一眼,心里有些迟疑,要不要提醒大小姐一声,时辰不算早了,毕竟制作黄油费时间的很。 迟疑好片刻,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中午一块跟穆大少爷去齐府的时候,穆大少爷都跟他说了,说大小姐现在特意给他备好了房间,让他可以日日住在庄子上。 他当时羡慕极了。 他也想住在庄子上。 但他很清楚,自己没这个资格提这种要求。 穆大少爷本就是要住在庄子上的,大小姐是不是只顾着跟穆大少爷打趣说笑,忘了他干完活是要走的啊? 想到这里聂峋突然有些开心。 忘了正好。 这样等会儿制好奶油,时辰太晚了,大小姐应该就会准备他去跟穆大少爷还住在那边屋子,在庄子上留宿了。 这般想着,他就更不可能主动提醒。 他甚至还在心里祈祷,穆大少爷再多说会儿罢,拖得越晚越好…… 穆昭朝跟哥哥说了下今日在齐府的一些趣事。 “妹妹去拜见齐老太医和齐老夫人了?”穆初元有些惊讶。 齐老太医妙手仁医,但其实很少私下里见什么人,一心都扑在医术上,齐老夫人也已经多年不曾露过面了 ,没想到,两个老人家这么喜欢妹妹的么? 穆昭朝点头:“是的,齐大小姐还说齐老太医和齐老夫人很喜欢吃庄子上的菜,特意交代了今日要见见我。” 说着穆昭朝又笑了笑道:“齐老太医和齐老夫人特别慈祥,还给了我一串药香珠手串……” 说着便抬手给哥哥看自己手腕上新得的的手串。 看着妹妹手腕上戴着的那串药香珠手串,穆初元确定了,齐老太医和齐老夫人是真的很喜欢妹妹。 这药香珠手串是齐老夫人的绝活,当年曾在京城风靡一时,不少勋贵为着一串手串特意求上齐府去,齐老夫人和齐老太医夫妻同心仁善至极,几乎有求必应,只不过后来齐老夫人生下幼子后身体就不大好了,齐老太医担心妻子的身体,从此便拒绝了上门的勋贵们。 打从那时起,齐老夫人几乎不再动手做药香珠手串,是以如今京城里,谁家有一串齐老夫人亲手做的药香珠手串,都十分珍惜。 以齐老太医对齐老夫人的疼惜和爱护,说不让妻子再做就定然会做到,想来妹妹手上这串是早年齐老夫人做的。 细细闻的话,夜风里还能闻到手串散发出的淡淡的香味……格外凝神静气。 穆初元十分开心:“看来齐老太医和齐老夫人是真的很喜欢你。” 这样德高望重的人欣赏喜欢妹妹,可见他的妹妹有多优秀,虽然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但穆初元就是没由来地自豪骄傲! 以至于这会儿的眼神里都带了几分得意。 “应该是的罢,”穆昭朝想了想,笑着道:“我是觉得两位老人家都挺亲切的,就像外祖母一样。” “这手串……”穆初元想了想,道:“应该是齐老夫人早年的珍藏,挺好的,好好戴着。” 穆昭朝原本就觉得这串手串很好看,有种沉静的大气,她一从齐老夫人手里接过来就喜欢上了,又听哥哥都这般说,这手串估摸着有些来历,她就更加不会轻易摘下来了。 “嗯,”穆昭朝点头:“我很喜欢。” 又说了一会儿话,穆初元主动提议道:“时辰不早了,开始做奶油罢,做完你也好早点休息,明日估摸着你又要忙一整日了。” 穆昭朝本也打算这就开始,她今日精神不错,但哥哥和聂峋明日天不亮就要早起去营里呢,更要早点睡。 应下后,便吩咐了人把提前备着的几大桶新鲜牛乳提了过来。 需求大,也不能就全指着哥哥和聂峋。 更别说庄子上劳动力也不少,尤其是自幼习武的夏春几人,穆昭朝吩咐了她们一起制黄油。 一时间小院子灯火通明,笑语声不断。 瞧夏春她们学得极快,干活又细致,穆昭朝便没继续盯着了,而是去隔壁院子,找古岚盈。 明日忙起来不一定顾得上,而且现在学堂人多了起来,古小姐白日里也很忙,也就晚上能空闲些。 但到了隔壁院子,穆昭朝才知道就是这个时辰了,古岚盈也没闲着。 被改造成课堂的大通间坐满了秉烛夜读的女孩子们,古岚盈也在案子前坐着,一边在石头上作画,一边随时解答过来询问地女孩子们的问题。 手边还放着一沓已经翻看过完了的女孩子们交上来的作业。 这个场景是穆昭朝没想到的。 她是真的没想到女孩子们竟这般好学。 许是被对她们而言数额不算小的奖学金吸引到了,也许是勤学好问一直在考核中排名前列的雨烟得了重用让她们看到了好好读书识字是有大前途的,也可能是这几日学堂收了庄子上佃户家女孩让她们感受到了压力,更加勤奋努力了些……当然,也许就是她们自己想要好好学。 不管是什么原因,总归是个好现象。 穆昭朝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外面看了一会儿,笑得一脸欣慰。 还是雨兰问完了一句诗词后,起身打算回作为继续默写时,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大小姐,众人这才知道大小姐过来了。 看她们要起身,穆昭朝忙抬手示意她们不用起来:“继续学习罢,不用多礼了,我来找古小姐说点事。” 在看到她的时候古岚盈就已经先起了身,听到这话,便从课堂出来,走到穆昭朝跟前:“大小姐这么晚过来,是有要事么?” 自打大小姐把课堂交给她后,除了每月的教学计划,她会提前写好了交给大小姐看,大小姐有时会提个建议什么的,其他时候,几乎不干涉她怎么上课怎么考核,给了她最大限度的自由。 在古岚盈看来,这其实更是大小姐给她的尊重和信任。 是以,她做起来更加用心,生怕辜负了这份尊重和信任。 女孩子们见古小姐这般倾囊相授,对她们又是这般尽心尽力,哪怕是笨学得慢,古小姐都温柔安抚鼓励,女孩子们感激又敬佩古小姐,也更愿意听她的话,学习的时候也都拼尽全力,这也是为何课堂会如此积极好学的原因之一…… 一句话,是各方的互相成就。 “也没什么事,”穆昭朝笑笑:“有日子没到这边来了,过来瞧瞧。” 古岚盈也笑了:“大小姐确实有日子没来了。” 穆昭朝乐不可支:“自然是因为古小姐事事周全,我自然不用多费心思。” 古岚盈也笑吟吟道:“都是大小姐带领的好。” 见古岚盈现在都能跟自己自然地说笑了,想来是已经彻底从情伤里走了出来。 而且她现在一心扑在工作上的样子,真真是又美又迷人,显然很享受现在的状态。 穆昭朝突然有些犹豫,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把宋二小姐的事说给已经开始新生活的古岚盈听。 敏锐察觉到穆大小姐有话想跟自己说,但因为什么顾虑在犹豫,她笑了笑,大方道:“穆大小姐有话要跟我说的话,直接说就好,我一直都很钦佩大小姐,也很感激大小姐的恩情……” 穆昭朝也笑了,朝院子外示意了一下:“去外面说罢。” 古岚盈心里咯噔了下,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笑着点头跟着穆大小姐走出院子。 出了院子,又稍稍走远了几步,穆昭朝看了丹若一眼,丹若自觉地默默退开几步,见丹若如此,古岚盈心里便隐约对接下来的谈话有了猜测。 等只有她们两人时,穆昭朝开门见山道:“今天,宋二小姐找过我。” 果然还是这件事么? 古岚盈面色平静,听到宋二小姐的名字,也没有特别大的反应,脸上甚至还一直挂着恬静温和的笑:“宋二小姐与大小姐说了什么?” 穆昭朝:“宋二小姐想见见你。” 话落穆昭朝又道:“我来找你不是要逼迫你去见宋二小姐,因为毕竟是你的私事,我觉得还是要让你知道比较好,你想见她不想见她,都是你自己的决定,我只是告诉你有这件事情。” 古岚盈当然知道穆昭朝不是那样的人。 她有时候都很奇怪,穆大小姐为什么对她这么好,救了她一命,还这样帮她,给了她体面又有尊严的生活……思来想去,只得出一个结论:她命好,碰到了穆大小姐这样的贵人。 见她沉吟,穆昭朝怕她误会再次说道:“你若不想见,我让人回了宋二小姐就是,本也不是欠她的。” 听到这话,古岚盈嘴角轻轻扯起,笑了笑。 穆昭朝又道:“回了她,她便也可死心了。” 古岚盈眸色稍稍顿了顿:“既然宋二小姐都求到了穆大小姐跟前,我就见见她好了。” 穆昭朝马上道:“别!你千万别因着我的缘故,勉强自己做不情愿的事情,尤其是这件事,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该跟你说一下,并没有让你去见她的意思。而且你不见她,也合情合理,你本来也是无辜的,还差点……现在有了新生活,不想被打扰,再正常不过。” 古岚盈冲他笑笑:“没有,我也没有不情愿,本来也该见见宋二小姐。只是之前一直忙着课堂的事,再加上心情也没调整好,就也没考虑这件事。” “现在调整好了?”穆昭朝问道。 古岚盈笑着点头:“调整好了,多谢大小姐关心。” 穆昭朝轻轻叹了口气,而后道:“其实,没见的必要。” 宋多奇和李洛川的感情纠葛,现在已经只是他们两人的事了,古岚盈不见最好。 只是宋二小姐那么坚持,她若不朝古岚盈传达一下她的意思,只怕她会一直执着,想尽一切办法见古岚盈,还不如现在说了,给宋二小姐一个准确的答复,见或不见,也可让她死心。 古岚盈笑笑:“穆大小姐曾跟我说过,结局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直面它,虽然我已经不会再被这件事困扰,但本也是一件一直没彻底解决的事,与其一直留在那里,不如早早面对,解决掉,免得给日后的生活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穆昭朝是怕她在面对这件事时,会想起伤心事,怕她二次受伤,没想到,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通透坚强。 穆昭朝点了点头,笑着道:“既然你已经不再会被困扰,也想见宋二小姐一面,那我就让人去回了她,你想哪天见她?” 古岚盈想了想,道:“明日庄子很忙,就后日罢。” 穆昭朝点头:“行,那就后日,后日庄子不开放,让宋二小姐直接来庄子上好了。” 古岚盈马上道:“我出去见宋二小姐就好,不必在庄子上,平白给大小姐添麻烦。” 穆昭朝不在意地笑笑:“庄子这么大,你们自己寻个僻静的地说话就是,能给我添什么麻烦?就在庄子罢,我也放心些。” 听她这么说,古岚盈眸色一顿,而后有些微泛红。 穆昭朝笑了笑,又道:“要是有什么事,及时跟我说,古小姐这么好的女先生,我可是很难再寻一个了。” 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宽慰自己的,古岚盈心里更触动更感激了。 穆昭朝朝院子看了一眼,笑着道:“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罢,勤奋好学是好,但也别太劳累了,把身体拖垮就不值当了。” 古岚盈红着眼睛点头:“嗯,平日里她们也都很注意的。” 穆昭朝看着她,微笑着道:“我说的是你。” 女孩子们上进好学,总归是为了自己。 古岚盈可比她们拼多了。 她要管那么大的课堂,所有的课业都是她一人担着,这可不是个轻松的事,传道受业解惑,做先生自有做先生的觉悟,但古岚盈心里更有个牢固的念头——报答自己。 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报答自己。 丹若都跟自己说过很多回,古岚盈白日里上课,到了晚上挑灯认真翻看她们的作业,除此之外,还超额完成庄子上的石头画,这边院子里,熄灯最晚的,永远是古岚盈的房间。 更别说古岚盈有时候还会在庄子忙碌时帮着庄子上做事。 女孩子们还有歇息的功夫,古岚盈是从来都没歇过,就好像不会累一样。 古岚盈一愣。 穆昭朝指了指自己眼底,示意她:“你没发现自己眼底发青了么?” 古岚盈抿着唇,没有说话。 穆昭朝又道:“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没有个好身体可不行,现在才只是三四十个人,往后若是招了更多的人女孩子来读书识字,我可全都要靠你了,你到时候要是身体被拖垮了,撑不住,怎么办?” 古岚盈愕然,而后联想到什么,眼睛蓦然发亮,如同蕴着万千星子,她重重点头:“我知道了。” 见她听进去了,穆昭朝这才笑着道:“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古岚盈要送她,被穆昭朝制止:“回去罢,别送了,晚课结束,早点睡。” 古岚盈笑了笑,点头。 穆昭朝看她一眼,发现她似乎有疑问,好笑道:“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古岚盈也没想到穆大小姐这么敏锐,她只是刚刚心里才升起的这个念头,但并没有打算说出口,却被穆大小姐看出来了。 穆昭朝看着她笑了:“说罢,我们之间还要这么见外么?” 古岚盈想了想,也是,她的什么事穆大小姐不知道? 而且穆大小姐还对她如此恩深义重。 “如果,”她沉默片刻,道:“我是说如果,如果是穆大小姐,会见宋二小姐么?” 穆昭朝毫不犹豫道:“不见。” 古岚盈看着她,目露惊讶。 穆昭朝又道:“差点害了我一条命还不够?还想来继续打扰我的新生活?我当然不可能再给他们机会。” 古岚盈怔愣过后,想到了穆二小姐和林家大公子。 她确实做到了。 不仅不见,还直接把人拒之门外。 非常让人钦佩。 但…… 穆昭朝说完,笑了笑又道:“当然,每个人的性格是不一样的,你选择见一面,也是情理之中,我这个人,眼里容不下沙子,也不想浪费时间在没意义的人身上,再者,每个人经历的事也不一样,处理的方式自然也不一样,你不用有什么心里负担,也不用太过在意别人的目光,自己想清楚了就行。” 原本还有些心里没底的古岚盈,这一瞬间,充满了力量。 和古岚盈分别回到小院子时,哥哥和聂勋已经制出两大块黄油,正在开始做第二桶。 夏春她们这边也快结束了,穆昭朝挨个看了看,很是惊讶:“也太能干了,这么快就做了这么多出来,等会儿给你们加鸡腿!” “鸡腿?”穆初元抬头看过来:“以前做过的那种炸鸡腿么?” 穆昭朝这话是给他们加油打气,听到哥哥这么说登时就乐了:“哥哥想吃了?那等会儿给哥哥炸一锅,吃了再睡。” 穆初元点头:“可以,可以炸点小酥肉么?好久没吃了。” 穆昭朝:“当然可以,还想吃什么?” 穆初元想了想:“暂时没有了,可不可以先攒着,等想吃的时候再跟你说?” 穆昭朝完全没想到哥哥竟然这么喜欢吃这些东西,笑着点头:“好啊,等你想到了再跟我说就行。” 说着她又问夏春她们:“你们呢?又想吃的么?今晚辛苦了,都有份。” 夏春她们互相看了看,原本想说不用,又听到大小姐说道:“不用客气,想吃什么都可以。” 夏春几人毕竟是女孩子,偏爱甜食一些,纷纷道想吃炸汤圆。 穆昭朝一口答应,吩咐桃枝之前,又特意问没有开口的聂峋:“阿岭呢?想吃什么?” 聂峋正埋头苦干,听到大小姐在问他,手上不停,抬头看过来:“我么?” 穆昭朝笑吟吟点头:“嗯,你想吃什么?” 聂峋并不饿,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主要是他觉得他做这些都是应该的,不用大小姐再给他额外的奖赏。 但她都这问了,聂峋便道:“我都可以。” 吃什么都行,他不挑。 聂峋脾胃不好,晚上吃的又丰盛,临睡前再吃油炸的不太好,穆昭朝便道:“那给你煮碗阳春面罢,养胃,吃完暖呼呼的好睡觉。” 聂峋:“……好。”阳春面虽然还没有吃到,但他现在已经暖呼呼的了,心里暖。 穆初元一听,也道:“我也想吃碗面。” 穆昭朝便吩咐了桃枝去给大家准备宵夜。 等宵夜做好端上来,这边黄油也都制作的差不多,在收拾了。 穆昭朝让丹若把制好黄油用油纸包好,放在井水里保存着,而后便和哥哥还有聂峋一切,吃了小半碗面。 用过宵夜,已经戌时末,穆昭朝让夏春她们赶紧去睡觉。 等她们一走,穆昭朝便转头看过来:“哥哥也赶紧休息罢,时辰不早了。” 穆初元今天很开心,其实他现在还可以再帮妹妹做一大块黄油再睡,但妹妹也得休息,他若不睡,妹妹肯定不会睡的,便点头:“好。” 一旁的聂峋,蓦然有些紧张。 这么晚了,他可以顺利留下来住在庄子上么? 若穆大小姐要送他离开庄子呢?他怎么开口留下? 一想到这里,聂峋心脏不自觉提了起来,连呼吸都稍稍屏住。 尤其是在她目光看过来时,对上视线的刹那,聂峋呼吸和心跳齐齐一窒。 他下意识也抬头看着她。 面上淡定自若,心里却紧张极了。 穆昭朝看着他,莞尔笑道:“太晚了,阿岭就和哥哥住在那边罢,明日一早和哥哥一起去营里,你们两人路上也能做个伴。” 聂峋:“……” 他心里乐开了花,却维持住了淡定的表情,轻轻点头:“嗯。” 穆昭朝心道,想名正言顺留他在庄子上,还挺不容易。 幸好哥哥现在已经在庄子上住了,留他就方便多了,明日也这样操作好了。 而此时聂峋心里想得也是——明日也这样埋头干活到深夜,就可以顺势留在庄子上了! 只有穆初元什么也没察觉到,还在美滋滋回味刚刚吃的那两碗阳春面,可真好吃,明天他还要吃! 作者有话说: 阿岭:嘻嘻,成功留下来了呢(#^.^#) 阿棠:? 一更,今天加更昂,还有一更,会晚点更哈(*  ̄3)(ε ̄ *) 感谢在2023-02-21 23:41:54~2023-02-22 18:0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舒昀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雏形 ◎穆昭朝:“???”◎ 因着庄子开放, 翌日一早庄子上所有人天蒙蒙亮便都起来了。 整个山庄从沉寂中苏醒,就连佃户家的女孩子们也早早到这边来, 原本是准备早课, 见众人都在菜地里忙活着,便也都自觉地过去帮忙。 大小姐的菜地很重要,这是所有人心里的共识, 是以佃户家的这些女孩子帮忙,也就是在地头帮着装装菜, 或者帮着推板车运送到庄子入口等活计。 菜地这边穆昭朝顾不上因为她要指点着桃枝, 准备今日众人走时的伴手礼——雪媚娘。 因着奶油制作费事, 每个人就两个。 贵精不贵多。 不能让人以为,她庄子上的东西可以随便吃, 那样就不稀罕了。 原本哥哥和聂峋想要帮她把奶油打发了再去营里,被穆昭朝制止了,庄子总要步入正轨, 不能每次碰到这种活都拉哥哥还有聂峋或者小陈将军来罢? 不合适是一方面, 也太不正规,若哪天他们都有事呢? 更别说,过不多久聂峋和小陈将军就要离京,哥哥平日里那么忙, 总不能好不容易歇歇还要帮她庄子上干这些体力活罢? 穆昭朝便这些交给了夏春她们。 说实话, 哥哥安排了夏春四人在她身边保护她, 初心很好, 夏春她们四人也很用心,但她大多数时候都在庄子上, 就算出门, 也都是去些很安全的地方, 夏春四人倒是没有施展的地方,不如把打发奶油的活计交给她们。 也免得她们太闲。 再者,在她的庄子上,多干一份活,就多拿一份钱,并不是让她们白干。 夏春几人这些天也是无聊得很,每日里看着别人忙忙碌碌,又好玩又有趣,还有工钱拿,她们其实也挺羡慕的,但碍着来时穆大少爷的交代,都只是想想。 现在穆大小姐看中了她们的力气,分了活给她们,她们自然十分愿意。 新厨房已经建好,今日便当燎灶。 新的厨房带了很大的院子和花厅,还有个垒了两个烤箱的棚子,忙活的人虽然多,但在这么大院子中,既不拥挤也不显得混乱,反而因为安排得宜,有条不紊中带着热火朝天的生机和活力。 穆昭朝对这个新院子十分满意。 厨房又大又宽敞,可以同时容纳多人操作,灶台也齐全的很。 最满意的还是花厅,能容纳一百人,这样再来人多了,就不愁没地方坐没地方吃饭了。 至于今日的主食,穆昭朝昨天晚上睡觉前就定好了,山沟那边有几棵榆钱树和两棵构树,这两日正是可以吃的时候,大鱼大肉吃多了,不如就吃点简单接地气的。 转了一圈,穆昭朝想了想,通知牌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写上当天吃什么,也算是一个预告,等下次就提前写上,今日来不及了,现在写也不算特别迟,便让雨烟在庄子外的通知牌上写上:今日吃榆钱和构棒棒。 雨烟是众女孩子中最麻利的,得了大小姐的话,转眼便把通知写了上去。 这会儿正是定了菜的各府上的人来取菜的时间点,看到通知牌上的通知,有少数人很诧异。 自家小姐夫人这么追捧的有家山庄,来了就吃榆钱和构棒棒啊? 榆钱和构棒棒哪里不能吃?这庄子的主人穆家大小姐不会是看他们小姐夫人们年纪小,用山野的手段唬她们的罢? 榆钱和构棒棒春日里,尤其是这个时节,确实随处可见。 但了解多一些的府中下人,就不会有哪里都能吃这种想法。 前段时间的古蒂穗还随处可见呢?也没见谁说有有家山庄的好吃,兴许人家庄子长出来的,味道就是好,吃法就是独特呢? 一个两个被骗尚且说得过去,满京城这么多贵女夫人都一块被骗?这可就说不过去了。 当然大多数都还是觉得有家山庄的榆钱和构棒棒,定然与外面的那些不同。 这消息很快便被来取菜的下人们带回了府上。 “吃榆钱和构棒棒?”有贵女一听便来了兴致:“好啊,正好今年的榆钱还没来得及尝呢,等会儿去有家山庄可以好好尝尝与外面的有何不同,之前古蒂穗没吃到,遗憾了好久,这次可是不能再错过了!” 这是没吃过古蒂穗的。 而吃过古蒂穗的,则是…… “竟然提前告知今日吃什么!穆大小姐真是越来越周到了!当初有家山庄地里随便长出来的古蒂穗都那么好吃,这榆钱和构棒棒能被穆大小姐特意写出来,味道肯定也错不了,早饭?早饭我就不吃了,我留着肚子去有家山庄吃好吃的!” 当然也有少数贵女没吃过榆钱和构棒棒,听到下人这般说,仔细打听过后,甚是好奇,且充满了期待。 总而言之没有一个人因为知道今日吃的只是这个时节常见的榆钱和构棒棒而失望,反倒都兴致勃勃,准备去有家山庄好好尝尝这榆钱和构棒棒。 一些不明真相的人听说这事,都觉得匪夷所思。 比如御王府林侧妃院子里。 石嬷嬷耗时几日,终于把聂峋的底儿给摸清了,更当年那个贱女人没有任何关系,就是凑巧了长得有几分相似罢了,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这也算不得什么。 林侧妃听完石嬷嬷的回禀。 尤其是有人证确定他的出身,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 又听到石嬷嬷说他辗转各府为奴后因缘巧合救了婴宁郡主府的小世子,这才得了机会从了军,因着是穆大小姐的抬举,他才有现在的机会,他便时常在穆大小姐的庄子上帮忙,整日里在庄子里种田砍菜干农活,庄子上的佃户,还有来往庄子的人,经常能看到他。 林侧妃眼底现出几分轻蔑。 是她抬举他了。 “是那个平昌伯府早年流落在外的女儿么?”没了顾虑,林侧妃姿态便闲适多了,挑了颗进宫的蜜桔慢慢吃着。 确定了与沉腰那个贱婢无关,石嬷嬷腰杆也挺直了些,脸上也有了从容的笑:“是的呢,就是那日在东苑马场见到的那位。” 林侧妃回忆了下,勾起嘴角笑了下:“什么人都抬举,果然是乡野出来的。” 石嬷嬷也笑吟吟道:“可不是么,好好的伯爵府大小姐不当,非跑到京郊庄子上种什么田,还在京城里卖菜给众勋贵人家,真真是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也怪不得平昌伯夫妇瞧不上这个亲生女儿,乡野长大的就是一股子穷酸市侩气,这是刻到骨子里的,怎么教也教不过来……” “卖菜?”林侧妃挑眉,眉眼间的鄙夷显露无疑。 显然,她也十分瞧不上这种行径。 “可不是么,”因为要调查的仔细,不禁要调查聂峋,连同和他相关的人也要好好查一查,免得有遗漏,是以石嬷嬷也把穆昭朝调查了一遍,不调查不知道,一调查,这穆大小姐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说也奇怪,定菜的人还挺多,后面还搞了个什么庄子的会员,不交会员费的不让进,今儿就是会员开放日,说是吃榆钱和构棒棒……” 这话一出口,石嬷嬷自己先乐了:“小家子气就是小家子气,满京城,哪个勋贵人家的小姐设宴,是给人吃榆钱和构棒棒的?真真是一点体面都不要了。” “乡野长大的,”林侧妃扯了扯嘴角,不在意道:“能有什么体面?竟是一股子穷酸做派,跟元怡说一下,别让她跟这样的人来往,免得被带坏了。” 石嬷嬷马上道:“说的正是呢,老奴这就去。” 等石嬷嬷走后,林侧妃眼前又浮现聂峋那张脸。 冷眉沉思半晌,她轻轻嗤笑了声。 就在元怡郡主听着石嬷嬷传达母后的意思不让跟穆家那个不成体统的大小姐有什么来完时,京都城预约上了有家山庄今日名额的贵女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好几人等不及,太阳刚出来,便催着出了门。 等到了有家山庄外,才发现,等不及早早出门的人,不止她们,而是大多数! 众人从马车里下来,初时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么一大早就跑来有家山庄外等着显得自己太馋太失礼了些。 但很快,不知道是谁说了句,几日没来庄子上了,相比有家山庄的花圃更漂亮了,都迫不及待想要好好赏一赏花,让众人眼前一亮,纷纷道是啊是啊,就是急着来看花的,满京城可找不到这么漂亮繁茂的花圃了…… 穆昭朝得到消息说庄子外已经来了许多拿着会员对牌的贵女们时,很懵。 她抬头看了眼阳光还很温柔,朝霞都还没残留在云层没有散尽的天空,满脸困惑。 这么早? 这才刚过了辰时啊! 庄子离着城里这么远,岂不是辰时刚到她们就都出了门? 加上洗漱装扮,以及用早饭,那岂不是天不亮就起来了? 用得着这么早么? 庄子就在这里,又不会跑,且她都说了,今日开放,又不会临时变卦,不至于这么一大早来堵她庄子的门罢? 这个时候,穆昭朝还没有意识到她们到底是因何才来这么早。 当然后来时间久了,她知道真相后,比现在还要无语。 “大小姐,”没有大小姐的话,雨烟可不敢把人放进来,回完话,恭恭敬敬道:“现在奴婢要怎么安置这些小姐们?” 穆昭朝示意夏春她们继续在竹竿上绑镰刀,等会儿好把高一些的树枝割下来摘上面的榆钱和构棒棒,拍了拍手,对雨烟道:“来都来了,就都请进来罢。” 会员费都收了,人不辞辛苦起这么早过来,如此看重她的庄子,她总不能把人晾在庄子外面。 雨烟得了话就要退下去按吩咐办事,穆昭朝想到什么又道:“进来后,直接请去桃林那边罢,正好等会儿要摘榆钱,来都来了,正好赶上,就让大家都一起体验一下摘榆钱和构棒棒的乐趣罢,这种机会可不常有。” 这么多人,来了还得人陪着,她这会儿忙得很,不如都带去摘榆钱现场,既省了陪客,又能多了人手帮着一起采摘今日的主食,又能增添来庄子的趣味性,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众人虽在庄子外相谈甚欢,可瞧着去而复返的雨烟,也有些心里没底——到底是她们太唐突了,这么大清早的就过来,换了旁人怕是要生气的。 但幸好,雨烟过来后,说的是—— “我家大小姐没想到贵人们来得这样早,特意让奴婢请贵人们进庄子来……” 众贵女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瞧这样快就请她们进庄子,想来是没生气。 不过一想也是,穆大小姐那样宽和的性子,总不至于在这点小事上生气。 雨烟一边请众人进庄子一边道:“我家大小姐这会儿正忙着,实在抽不开身来亲迎……” 众人忙道:“不妨事不妨事,本就是我们来早了。” 雨烟笑着道:“贵人们如此看重,我家大小姐也很欢喜,这会儿正带着人在桃林那边亲自摘今日要吃的榆钱和构棒棒,大小姐说,贵人们若有兴致,就让奴婢带着贵人们去桃林那边观看。” 众人一听立马应下:“好啊好啊!还没亲眼看过摘榆钱呢……” 也有人道:“有几年没摘榆钱了,今日难得碰上,等会要试试手感……” 这样说辞得了许多人应喝。 雨烟没再接话,只是笑着在前面带路,领着众人往桃林那边走。 一群人,主子丫鬟在内,少说也有四五十人,浩浩荡荡往桃林那边的土沟走去,远远瞧着,甚是赏心悦目。 山庄年头已久,庄子里的树木也都长了些年头甚是高大,站在树下也摘不到多数,梯子能够到的高度也有限,夏春和夏冰武艺在身,自告奋勇。 雨烟带着众人到这边的时候,夏春和夏冰已经爬到了榆钱树上,正在用刚刚绑好镰刀的竹竿,割结满榆钱的树枝。 割一枝便扔下来,由站在下面的人,飞快地把鲜嫩的榆钱摘下来放进背篓里。 众人瞧着这一幕,又新奇又兴奋。 这就是她们今天要吃的榆钱么! 瞧着好鲜嫩啊! 穆昭朝原本正在凑热闹拎着个背篓,也和女孩子们一起摘着榆钱,见她们过来了,便停了摘榆钱的动作,笑着道:“有失远迎,诸位不要怪罪才是。” 众人本就因为来的太早了而有些心绪,纷纷接话道:“哪里哪里,是我们来早了,没给穆大小姐添麻烦就好。” 穆昭朝笑了:“这怎么能叫添麻烦,大家喜欢我这庄子,我开心还来不及……” 寒暄完,穆昭朝瞧好几个人好奇地盯着面前割下来的榆钱树枝和上面结的榆钱,笑着道:“这就是今天要吃的榆钱,现在正是吃榆钱的时候,鲜嫩得很,一捋就是一大把,大家有没有兴趣尝试一下?” 说着,便捋了一把,示范给大家看。 示范完,她又道:“今日亲自体验摘榆钱,不收费的哦。” 因着之前亲自体验下菜地砍青菜是收费的,而且还限制名额,让那天一些想体验却没体验到的人满是遗憾,听到穆昭朝这么打趣,众人登时就笑了。 有人性子比较外放些,笑着问道:“那摘了的榆钱也能带走么?” 穆昭朝十分大方地道:“若是今日吃不完的,自然给带走,若是都吃完了,那就没得带了。” 本就是庄子上随意长的几棵树,她也没费什么心思,既然她们喜欢,那就多摘点,等走的时候一人给带一些好了,既有意义,还显得她厚道。 刚刚问话的人马上走上前来,兴冲冲道:“那我可要多摘一些才是!” 她本来就很喜欢吃榆钱,一眼就看出有家山庄这榆钱格外鲜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山间雾气中,瞧着还水灵灵的,今日一过,不知道有家山庄哪日才开放呢,她当然要多摘些,到时候带回家慢慢吃,免得像这几日度日如年,煎熬的很。 她这样说,其他心思活泛的贵女也反应了过来,纷纷也加入摘榆钱大队。 一时间,这几棵榆钱树下热闹极了。 都是些十几岁的少女,欢欢笑笑地一起摘榆钱,当真是一大盛况。 既增加了众人之间的互动,还增加了来庄子上的趣味,给日后有家山庄成为京都城最重要最有牌面的社交场地,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穆昭朝自己都没想到,她不过是想偷个懒,借机让这些人帮着干活,竟是歪打正着,促成了另一个更赚钱项目的诞生…… 作者有话说: 阿棠:财运来了挡都挡不住(#^.^#) 穆初元:我不想吃阳春面了,我想吃榆钱!吃构棒棒! 阿岭[左看看右看看.gif]:我今天还想留下来o(*////▽////*)q 第92章 喧嚣 ◎披着一身夜露◎ 榆钱在这个时节的确很常见, 吃法也很家常。 最常见的吃饭就是清洗干净后拌了面粉直接上锅清蒸。 当然除了蒸着吃还有多种吃法,比如凉拌、煎榆钱小饼…… 还有一个最直接的吃法, 就是生吃, 鲜嫩的榆钱本就自带清甜,更别说是被灵泉滋养过的,味道更是甜嫩清爽, 穆昭朝摘着摘着,捡了一小串最是鲜嫩的, 舀了一瓢清水冲洗过后, 便捏了一小嘬, 生吃。 味道十分惊艳。 甜滋滋的,还很清爽, 最主要的是,还有股青嫩的生机和春天气息。 其他人见她用水一冲就直接吃了,甚是惊讶。 “可以直接这样吃么, 穆大小姐?”有人有点按捺不住, 毕竟早饭都没吃,又大老远跑到京郊,早饿了。 “可以啊,”穆昭朝笑着看过去:“味道还不错, 甜滋滋的, 你想尝尝的话, 这边有清水可以冲一下。” “居然还可以这样子生吃啊 !” “那我也要尝一尝……” “我也来尝尝看!” …… 为了吃有家山庄的美食而不吃早饭留肚子的可不止一两个人, 多得很。 就算吃了早饭的,也都很克制, 只稍稍垫了垫, 没有吃太饱, 就等着中午这顿。若是一直忍着倒也还好,一旦有人在自己面前吃东西,香味还飘过来,饥饿感就会加倍。 更别说吃东西的人是穆昭朝,吃的还是庄子上的食材,她们就更觉得饿了。 一听现在就可以吃,那谁还能忍得住? 见要尝的人不少,可这边就只有一桶清水,全围过来可是有的混乱了,穆昭朝也是惊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招呼众人:“你们都想尝尝的话,我让人洗了给你们分过去好了,只有一桶水,容易拥堵,也太慢了。” 她这么一说,众人马上又退了原地,然后目光灼灼,犹如嗷嗷待哺的婴儿一般,等着穆昭朝给她们分过去。 瞧她们这个样子,穆昭朝没忍住抿唇笑起来,而后吩咐竹意和竹桃用干净的簸箩洗了一小簸箩,然后拿过去请众人一一品尝。 因为昨日的宴会,自认与穆昭朝比旁人亲近些的齐灵韵,站在离穆昭朝最近的地方,离水桶也比较近,是以她是第一个吃到洗干净的榆钱的。 “唔!”刚放到嘴里一咬,齐灵韵眼睛就亮了起来。 居然这么好吃! 每年这个时节,齐灵韵也会陪着祖父祖母吃榆钱,但这么鲜嫩清甜的榆钱,她还是第一次吃到。 有家山庄的东西怎么什么都比外面的好吃这么多啊? 齐灵韵满脸惊奇,但想到穆昭朝的幼年经历,又觉得很好理解。 兴许乡野长大的她就是很有种田的天赋呢,就像有的人就是很会做文章有的人很会跳舞有的人很会作曲一样。 齐灵韵蓦然想起诗仙太白的一句诗来:天生我材必有用。 她真的是越来越喜欢穆大小姐了。 若是把这样好吃的榆钱拿回去给祖父祖母尝一下,他们肯定也会更喜欢她的,昨日祖母都把那串珍藏多年的手串送给穆大小姐了,可见祖母有多喜欢她。 穆昭朝不知道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齐灵韵心里已经飘过了这么多念头,只是察觉到她神色有些诡异,抬眼对上她的视线,便立刻明了。她没有开口,而是以眼神询问‘是不是还不错?’,齐灵韵也没顾上开口回答,但眼神和表情已经给了答案,她一脸惊奇地重重点头。 等把嘴里的榆钱吃完,齐灵韵这才说道:“确实很清甜。”甚至比她去岁秋日里吃的刚摘的熟透的苹果还要甜! 口感非常独特,满口生香,香味虽然很淡,但却让人身心愉悦。 其他人品尝过后,也赞不绝口。 其中一人实在太饿了,没忍住,从簸箩里拿的时候抓了一大把,一边吃一边道:“这也太好吃了,我今天就只吃这个新鲜的榆钱可以么?” 她其实是在开玩笑逗趣,顺便以这种说辞来表示这个榆钱真的很好吃。 但恰恰这话被穆昭朝听到了。 见她们小范围哄笑,穆昭朝也笑了笑道:“当然不可以。” 众人笑声一顿,抬头朝穆昭朝看过来。 连同说要只吃生榆钱的光禄寺少卿府上的黎五小姐都抬头看了过来。 看着因为惊讶愣在那儿怔怔看着自己的黎五小姐,穆昭朝脑子里想起了一个从前她最常用的表情包——考拉吃树叶石化呆住的表情包。 尤其黎五小姐还长了一张圆圆的脸,眼神清澈,这会儿因为惊愕眸子里还透着茫然和惊慌。 和那个考拉表情包,特别像。 这一下穆昭朝没控制住,噗嗤笑出了声。 黎五小姐:“……” 其他人:“……” 穆昭朝笑了片刻,觉得自己这样不太礼貌,忙忍住笑,解释道:“若是只让黎五小姐吃生榆钱,传出去,不是让人说我有家山庄待客不周么……黎五小姐就算只喜欢吃生榆钱,等会儿也请赏个面子,其他的菜色也都勉为其难尝一尝罢。” 这话一出,大家才反应过来,穆大小姐刚刚是要同她们开玩笑,只是因为黎五小姐的样子实在‘可爱’,没忍住笑出了声,打断了后面的说辞。 所有人一起哄笑。 还有人调侃黎五小姐,等会儿可一定要都吃一点才是。 黎五小姐见不是不让她吃东西,这才从惊愕中回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其实穆大小姐这里的东西我都很喜欢,我只是……只是有点饿了……” 话落她忙又找补道:“主要是这个榆钱真的太好吃了!清甜爽口!我刚刚就是感慨一下……”等会儿可千万不要给她上一筐洗干净的生榆钱来吃啊!她还想尝尝其他的呢,要不然肚子不是白饿了?她可是从昨晚就没吃饭了! 穆昭朝冲她笑笑:“难得黎五小姐喜欢,等走的时候,给黎五小姐多带一篮子榆钱。”刚刚没忍住笑出了声,让黎五小姐怪不好意思的,算是补偿罢。 这一下,登时炸开了锅。 没等黎五小姐欢喜道谢,其他人就纷纷道:“我也喜欢!” “我也可喜欢了!” “我们都很喜欢——” 更有人大着胆子:“穆大小姐不能厚此薄彼啊……” 一时间吵吵嚷嚷,不知道还以为这边在吵架。 就连农闲的佃户听到动静也朝这边张望,只不过因着离得远,并没有看清楚什么,只瞧见这边热热闹闹欢乐得紧。 人这么多,还都这么热情,穆昭朝只好道:“那等会儿看看午饭后有没有的剩,有的剩,就每人都带一篮子……大家快多摘些罢,万一等会儿午饭都吃完了,那就一篮子都没有了。” 话落,穆昭朝又道:“黎五小姐会多一篮子,我都记着呢。” 原本有一篮子,黎五小姐就已经很开心了,听到这话,自己时比别人多一篮子,她就更开心了,是以,哪怕肚子很饿,摘起榆钱来也丝毫没有受半分影响,速度快的压根不像一个金尊玉贵的官家小姐。 其他人也是一样,也不吵嚷了,就连说笑都收了,全身心投入摘榆钱。 她们摘的不是榆钱,是带回家的美食! 这么多人同心协力,很快就摘满了十六个背篓。 因为构树就两棵,再加上没榆钱树这么大,也没榆钱这么好摘,便只摘了三背篓构棒棒。 “差不多了,”穆昭朝看了看满满当当一背篓挨着一背篓的鲜嫩榆钱,笑着道:“可以回去喝点水歇歇了。” 黎五小姐刚刚被哄笑了下后胆子稍稍大了一些,笑着道:“穆大小姐累了这么久,是该回去好好歇歇,我还不累,我还能再摘点!我就不回去了!” 众人登时觉得黎五小姐可真聪明,于是纷纷有样学样: “我不累!” “我也不累!” “我也能继续摘!” …… 穆昭朝看着她们这般,哭笑不得,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齐灵韵倒是没开口,但瞧穆昭朝这个样子,只觉得甚是有趣,没忍住笑了起来。 穆昭朝看她一眼。 齐灵韵嘴角的笑稍稍顿了顿了,而后回了她一个揶揄的笑。 穆昭朝忍俊不禁,最后只得道:“那好罢,既然这样,大家就一块再摘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之后,累不累,都得回去歇着了。”这要是摘太多了,放着就不新鲜了,白白浪费,最主要的是,她得有原则,不能被群体意见给裹挟。 众人一听穆昭朝松了口,都很开心,虽然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可她们现在已经很熟练了,一炷香也能摘不少呢。 穆昭朝又道:“走的时候给你们每人带两筐。” 此话一出,犹如水入热油,众人登时把什么淑女形象都抛到了脑后,欢呼起来。 等大家都冷静了些,穆昭朝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刚刚许诺了黎五小姐,给大家带两篮的话,黎五小姐就带三篮。” 正在十指翻飞快速摘榆钱的黎五小姐,听到这话,整个人登时开心得不行,她今天、今天是撞了什么大运?幸福感爆棚! 当然,她这么开心,并不是因为她比别人多了一篮子榆钱,而是自己有三篮榆钱可以带回家吃!慢慢吃能吃好几天呢! 穆昭朝看了眼一个比一个投入的众贵女,只觉得有趣得紧。 她停了手上的活,没再继续摘了——原本她过来就只是看一看,凑个热闹,并没有把摘榆钱当个事业,谁知道这些贵女们会这么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举办摘榆钱大赛,胜出着能拿泼天大奖呢。 一边瞧着,一边乐不可支。 一炷香后,穆昭朝笑着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停下来:“好了,时间到了,大家都停下来过去歇歇罢。” 众贵女们看着眼前榆钱枝上还有许多未来得及摘下的榆钱,只觉十分心疼。 还有这么多没摘呢。 但刚刚都说好了的,再摘一刻钟,穆大小姐已经这么体贴了,她们也不能太不懂事,要不然穆大小姐不高兴,下次庄子开放时间拉长,岂不是得不偿失? 大不了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多吃一些。 这么想着,众贵女便纷纷应和着是该去歇歇了。 原本以为这次会跟上次一样也是去花圃那边的几个亭子和花架下喝茶赏花,没想到是去了新建的院子。 连着新厨房和大花厅。 虽是在一个院子里,但花厅距离厨房有些距离,院落正中间有个人造小假山,也不知道假山是哪里找来的,石头上都还有青苔,挨着假山是一个人工挖的小水池,水池里种了水草还养了几尾游来游去甚是悠哉的锦鲤鱼,旁边还种了几棵竹子,瞧着还挺有趣。 花厅除了桌子还多了许多设施,比如棋案,比如书架,旁边顶天立地的置物架上还放了毽子、风筝、蹴球等。 还有两个圆盘,瞧不出是做什么用的,单独占了一个大格子。 这就罢了,花厅里还多一张书桌,上面文房四宝齐全,笔架上还挂了个牌子,上面写着:若有意,请留下你的墨宝罢 旁边放了一张一看就知道是穆大小姐‘墨宝’的印花宣纸,上面写的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字迹和庄子入口处那个‘有家山庄’的匾额,一模一样。 说不上来有什么可取的地方,但瞧着还挺舒服。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穆大小姐都已经写了,便也有人大着胆子留下‘墨宝’。 穆昭朝吩咐了桃枝开始上茶饮和点心,过来花厅的时候,这边已经不少人围着书桌比起了书画。 穆昭朝看了一眼,并没有凑过来,果然还是古小姐更懂这些贵女们,有了些消遣,就不需要人时时陪着了。 因着这拨贵女来的过早,正常时辰出门的一些,这个时候才陆陆续续赶到。 包括拿着哥哥定制对牌的陈知莞和陈知菲姐妹,还有走到半路才知道大家今日都提前出门而误以为自己出门迟了匆匆赶来的姚瑶。 陈知莞和陈知菲随说不是第一次来庄子上了,但却是第一次赶上开放日,被门房领过来时,看到院子里这么多人,两人也都小小惊了下。 “阿棠!”陈知莞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穆昭朝,笑着大声喊了一声。 穆昭朝正在跟齐灵韵几人说话,听到喊声转头看过来。 齐灵韵也顺着声音看了眼,瞧见是小陈将军的两个妹妹,便笑着道:“穆大小姐去忙罢。” 穆昭朝冲她笑笑:“若是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她们就好,来了这么多次了,估摸着也清楚我庄子上的习惯,随意就行,不用拘谨。” 齐灵韵笑着点头:“知道的。” 穆昭朝这才去找陈知莞和陈知菲。 “哇!”陈知莞四下看了看,一脸钦佩地道:“阿棠,你这里好受欢迎啊!” 陈知菲也在一旁附和:“主要是阿棠招人喜欢。” 陈知莞:“对对对,阿棠最招人喜欢,我就是冲阿棠来的。” 穆昭朝哭笑不得:“那等会儿,你就多跟我说话,正好今日庄子上准备的吃食不多,你就不要吃了,紧着我招待旁的客人好了。” 陈知莞脸上笑容一顿。 而后看到穆昭朝正跟知菲相视而笑,她也乐了:“那也行罢,毕竟自家人,不讲究这个,你等回头私下里好好补偿补偿我就好了……” 穆昭朝也笑了,正说着话,姚瑶从外面进来。 因为觉得自己来迟了路上着急,这会儿脸上都还带着红晕,到了庄子才知道,不是她来迟了,而是众人来早了。 她这才稍稍放心了些,但婴儿肥的小脸依然红扑扑的,进来的时候,抬头就看到了正在跟陈知莞两人说话的穆大小姐,她两只眼睛登时弯成了月牙,趁着红扑扑又带着婴儿肥的圆脸,煞是可爱。 穆昭朝看到她,冲她笑着招手。 姚瑶马上欢快地跑过来。 “你来了?”穆昭朝笑着道。 姚瑶点头:“嗯,来的路上听说大家都来得好早,我还以为我来晚了呢……” 说着她还象征性地拍了拍胸口。 穆昭朝还没说话,性子爽朗大气的陈知莞先安慰了她:“没有,是她们来太早了,都怪阿棠这里太招人喜欢,下次我们也来早一点,刚刚听说来早的,都去体验摘榆钱了,听着就很有意思,错过了可真遗憾……” 姚瑶虽然年岁小,性子单纯,但陈知莞的善意好相与,她一下就感觉到了,对方这么主动与自己交谈,姚瑶马上激动地接话道:“不知!我听说她们都能品尝刚摘的新鲜榆钱!肯定很好吃!” 陈知莞:“嗯?榆钱还可以生吃?” 话落,没等穆昭朝开口,她便一脸跃跃欲试:“我可以尝一下么?” 穆昭朝看了眼一旁娴静稳重的,今日来了后,没说几句话的陈知菲,十分惊奇。 虽然知道一个人一个性格,但双胞胎长得这般相似,性格如此迥异,也挺有意思的。 对上穆昭朝投过来的揶揄目光,陈知菲也掩唇笑起来。 陈知莞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目光灼灼看着穆昭朝。 穆昭朝笑着点头:“可以,等会儿就让人洗两簸箕端上来。” 姚瑶一听有两簸箕,那她也可以跟着尝一点儿了,登时十分开心。 正想着,就见到庄子上的女孩子们端了茶点上来。 “还有蒸蛋糕吃?”陈知莞已经吃过了,自然一眼就认出来冒着热气的是蒸蛋糕。 但剩下的人,基本上都没吃过,听到陈知莞这么说,不管是在说笑的还是在坐着喝茶的,全都转头看过来,脸上写满了——原来这就是蒸蛋糕么! 上次在东苑马场有幸听到过,还以为只有亲友或者与穆大小姐关系亲近的才能吃到,没想到今天就能吃到了。 今日人多,做雪媚娘又费时间,茶饮上穆昭朝就偷了懒,还是大麦汁。 等茶点都端上来,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赶到。 穆昭朝略略打了招呼后,便让众人自便,离开去厨房那边瞧一下今天的午饭。 通知牌上通知了今日吃榆钱和构棒棒,便真的只有这两样主食。 不过吃法并不单一。 光榆钱的吃法就有好几种。 最省事的就是凉拌,洗干净后,撒上白糖,拌匀后,便是一盘凉菜,除了鲜嫩,更增加了甜度。 最常规的吃饭就是拌面粉清蒸。 这算是主流吃法,所以也是量最大的。 清洗干净后,控一下水,水分不能控太干,否则沾不上面粉,拌面粉可以稍稍加点盐拌匀,先给蒸榆钱打个底味,再淋入一些麻油,继续拌匀,而后再加面粉,把面粉拌匀后,水开上笼屉蒸,蒸一炷香左右,端下来,打散,再拌一遍面粉,再上锅蒸一遍,这样蒸出来榆钱的更松软…… 蒸好的榆钱,加入调好蒜汁调料,拌匀,蒸菜便做好了。 蒸狗棒棒的做法和蒸榆钱是一样的,就是把榆钱换成构棒棒。 这边两个大锅蒸着,另外两个小灶,则开始煎榆钱小饼。 榆钱清洗干净后加适量水、面粉、鸡蛋以及盐等调料,搅拌成能捏成团的面团,在手上按成巴掌大小的饼,一圈圈贴在锅上,小火慢煎,至两面金黄,便可以出锅了。 除了凉拌、蒸和煎,穆昭朝还让桃枝准备了三分肥七分瘦的腿肉,用榆钱来包饺子。 榆钱口感独特,还带着特有的味道,无论是煎小饼还是蒸着吃,哪怕是包饺子,都依然保留着自己的味道,穆昭朝压根就不怕今日的午饭单调。 构棒棒量比较少一些,吃法也没榆钱这么多,除了蒸着吃,剩下全都炸了。 洗干净控干水后,加入盐、五香粉、酱油等调料,先腌一会儿,入味后,淋入麻油,而后加入干面粉,拌匀,让每个构棒棒都裹上面粉,而后八成油温左右下锅炸。 构棒棒好炸,两面炸至金黄就可以出锅。 炸好的构棒棒,外焦里嫩,又酥又脆,口感极佳。 花厅和大厨房只是隔着个中庭,厨房里又是蒸又是煎又是炸,香味四溢,花厅里的众人很难闻不到。 原本还美滋滋吃着蒸蛋糕喝着大麦汁的众人,登时就被这煎炸的香味勾起了馋虫。 穆大小姐不是说今天吃榆钱和构棒棒么?闻着这么香,有点不太香啊…… 但她们清楚地看到,一筐筐洗干净的榆钱和构棒棒被送进了厨房,并没有瞧见旁的食材,一时间众人充满了好奇和食欲。 “你说,”陈知莞一边吃着蒸蛋糕一边问姐姐:“阿棠中午到底给咱们吃什么啊?这么香!” 陈知菲则是在小口小口吃生榆钱,这个味道她还挺喜欢的:“不知道啊,阿棠不是说了今天吃榆钱和构棒棒么?” 陈知莞咬了咬唇,一脸笃定地道:“肯定还有别的,这么香!” 姚瑶看了看陈知莞,又看了看陈知菲,眼珠转了转,没有说话。 她觉得,就是吃榆钱和构棒棒,穆大小姐从来说话算话,只是吃法可能会新奇一些,就像之前的各种吃食一样,同样的东西到了穆大小姐手里,花样总是会更多一些。 不过…… 她四处看了看,今日小陈将军和穆大少爷都没来么? 姚瑶眼里露出些许遗憾。 他们没来的话,那她就不好开口了呀。 正皱着眉头,小松鼠一样默默吃蒸蛋糕喝大麦汁时……院子外突然传来两道熟悉的嗓音,姚瑶登时眼睛一亮,蒸蛋糕也顾不上吃了,抬头朝门口看去。 果不其然,穆大少爷和小陈将军正并肩走进来。 姚瑶先是一怔,而后开心地笑了。 注意到她的反应,陈知莞和陈知菲也转头看过去。 看清楚是穆大哥和哥哥,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而后又看了一眼笑眯着眼睛满脸都写着开心的姚瑶,而后再次对视——姚小姐是看上他们两人中的谁了么? 姚瑶哪里知道自己的反应会被这么误会。 她只是想趁着穆大少爷和小陈将军都在,顺势问问穆大小姐来庄子上,可不可以带男子。 她家小弟吃了她从有家山庄带回去的点心,天天缠着她也想跟着一块来。 她当然没有答应,但想着前两次来的时候,穆大少爷和小陈将军都在庄子上,还和她们一块吃饭来着,而且有一次还见到了温大少爷,她就想着帮小弟问一问,若是穆大小姐说可以,她下次就带小弟一块来。 若是不可以,她便能跟小弟把话说清楚了,免得他总缠着她。 陈觉一进了院子,就看到花厅里坐满了人,登时嚯了一声:“昭朝妹妹的庄子真的是越来越受欢迎了。” 穆初元看他一眼:“你不也经常来么?” 陈觉一想也是,他笑了下,眸底现出些许不舍和沧桑:“也来不了几次了。” 还有半个月不到,就得走了,现在是能过来,他就挤时间过来,要不然一离京,不知道哪年哪月能回来呢。 “说的什么晦气话!”穆初元拧了下眉头:“到了那边每年总有述职的机会,想回便回呗。” “也对。”陈觉沉吟片刻点头。 穆昭朝只是在厨房里看了一眼,见桃枝都能应对,便从厨房出来。 一出来就看到哥哥和小陈将军正站在门口说笑,她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笑着道:“小陈将军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陈觉笑着道:“再不来,离京前就没机会了,可不得抓紧时间赶紧多过来几趟。” 穆昭朝脸上的笑一顿:“确定哪天走了?” 陈觉点头:“十天后启程。” 居然这么快。 穆昭朝怔了片刻,而后道:“那我给你们备点能放耐储存的吃的罢。” 原本她就打算着给小陈将军和聂峋多备些吃的,今日已经吩咐了庄子里宰了一头猪,打算烤点肉干、肉脯……旁的饼干、炸货等等到跟前再做,不过腌菜倒是现在可以装坛了,等下午众人散了后,就去菜地里砍菘菜拔萝卜。 她以为还有半个多月,没想到竟然就只有十天了,还得给聂峋多做几套衣服。 小陈将军有家人,家里肯定会给他都备齐的,聂峋孤身一人,左右她这布料和裁缝都是现成的,吩咐下去让人准备下就好。 心里本就想着怎么开口让昭朝妹妹给自己搞些吃的,到时候能解解馋的陈觉,听到这话眼睛登时一亮,说不出来的开心:“还是昭朝妹妹考虑周到,我先提前谢过了!” 穆初元四下看了看,又抽了抽鼻子:“在做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陈觉原本想问问昭朝妹妹会给自己准备些什么吃食,听到穆初元这话,也跟着问:“就是,好香啊,还好今天挤出时间过来了,要不然就错过了!” “榆钱和构棒棒,”穆昭朝道:“都在牌子上写着呢,你们过来时没看到么?” “看到了,”穆初元诚实道:“榆钱我吃过,没这么香。” 陈觉在一旁点头附和好友:“是的!” 穆昭朝笑着道:“等会儿你们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陈觉视线扫了一圈,看到众人桌子上都有盘绿绿的他没吃过的东西,登时来了兴致:“那是什么啊?我也想尝尝!” 穆昭朝看了一眼:“榆钱,那边多的是,自己拿罢,想吃多少吃多少。” 陈觉将信将疑去清洗池边抓了一把洗干净的榆钱,尝了一口,只犹豫片刻,便端了满满一大簸箕过来。 穆初元:“……” “明元!”陈觉一边吃一边开心道:“快尝尝,跟我们之前吃的味道不太一样!这个好甜!” 穆初元想说他没必要端这么多,厨房里不是正在做别的好吃的么,吃饱了等会儿还怎么吃? 但在他尝了一口榆钱后,没出口的话便被他就着榆钱嚼巴嚼巴咽了回去。 穆昭朝看了看陈觉手里的簸箕,又看了看哥哥满脸‘这个好吃我要多吃一点’的表情,无奈地笑了笑。 姚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边,见穆大小姐和慕大少爷还有小陈将军似乎说完了话,未免等会儿人多或者穆大小姐又忙起来没有合适的机会,姚瑶犹豫了片刻便鼓起勇气,朝几人走了过来。 原本就觉姚瑶刚刚反应有些不对劲的陈知莞和陈知菲:“……” 两人对视一眼,也起身,朝门口走去。 “穆大小姐……” 快走到跟前时,姚瑶轻声先喊了一声。 穆昭朝转头看到是她,笑着道:“姚小姐,怎么了?” 见穆大少爷和小陈将军都朝她看过来,姚瑶脸有些红,也有些不好意思。 见她这般,穆昭朝朝她走了几步。 姚瑶又朝穆大少爷和小陈将军看了一眼。 穆昭朝一怔,回头看了看正在吃榆钱的各个和小陈将军:“姚小姐是要找我哥哥和小陈将军么?” 察觉到两人视线的穆初元和陈觉抬头,朝她们看过来。 主要是看向姚瑶。 穆初元一眼就认出来,是那日不小心撞到他,自己把自己撞倒在地的姚小姐。 一回想起当时的情形,穆初元就不自觉笑起来。 瞧见穆大少爷冲自己笑,姚瑶脸一下爆红。 “不是不是……”她收回视线,忙不迭摇头:“我是想问问穆大小姐,庄子上,准许男子来么?” 见穆大小姐奇怪地看着自己,姚瑶又忙解释道:“是我弟弟!他吃了我从庄子里带回去的点心,非常喜欢,也想来,我就想问问穆大小姐,能不能带我弟弟过来。” 话落,她又道:“不能带也没关系的,我就是问一问。” 穆昭朝笑了:“也可以带过来的,不过得看通知牌,准许男子过来的日子,我会在通知牌上提醒。” 这样的话,不愿意和男宾一同出现的贵女们就可以选择此次不过来。 姚瑶开心地点头:“好的!谢谢穆大小姐!我回去就跟我弟弟说!” 话落,她就要转身回去。 走的时候,下意识又朝穆大少爷和小陈将军的方向看了一眼。 穆初元要跟妹妹说话,抬头看过来,正好对上了姚瑶的视线。 想着她刚刚为了弟弟问妹妹的事,想来必是姐弟关系很好,穆初元便又冲她笑了下。 姚瑶:“……” 姚瑶脸更红了,这次她都没敢回应,忙转身跑了。 在一旁吃瓜看戏的陈知莞用胳膊肘怼了怼姐姐:“要不要告诉穆大哥?” 陈 知菲:“没必要,真有什么,阿棠会比我们先发觉,你别瞎掺和,跟上次似的,掺和陈小公子,掺和的大家那么尴尬。” 陈知莞一想也是,阿棠那么聪明,也不用她操心。 这般想着,她又看了看自家大哥,轻轻叹了口气——自家哥哥的事,她们都没掺和明白,还是别掺和别人了。 两人正暗自味自家大哥无疾而终的缘分感慨,就听到阿棠让人招呼大家可以准备吃午饭了。 “别吃了,”穆昭朝看了眼,还在吃生榆钱的哥哥和小陈将军,无奈道:“准备吃饭了。” “哦,好得。”穆初元最听妹妹话,说不让吃,就不吃了。 但陈觉十分喜欢这个味道,还在吃,一边吃一边说道:“我再吃几口。” 穆昭朝倒也不是怕他吃,是怕他吃太多会闹肚子。 见妹妹看着陈觉,穆初元立马罢簸箕从陈觉手里抢下来,道:“好了。” 陈觉一把抓了个空,正想说再给吃两口,就看到从厨房端出来的金黄金黄,一看就非常好吃的油炸构棒棒。 他登时就对榆钱失去了兴致:“这是什么?” 竹桃回道:“是油炸构棒。” 见大小姐示意,竹桃直接把手里的簸箩递给小陈将军。 陈觉吃了一个,刚出锅的油炸构棒,外皮酥脆,内里鲜嫩,咬一口,满口生香。 “好吃!”他夸赞了一声,便沉浸到美食里,没再开口。 穆初元把手里的簸箕放回去,回来时,一簸箩油炸构棒棒已经被陈觉吃的只剩两三个。 他伸手正要拿一个尝尝,刚伸过去,那三个便被陈觉一抓,全都塞进了嘴里。 穆初元:“……” 陈觉犹自未觉,抬头看向昭朝妹妹:“还有么?” 穆昭朝示意他们去坐着,等会儿就上。 陈觉点头,但一转头就对上好友带着怒意的目光,让他有些茫然:“你怎么了?” 看着竹桃又端了两簸箩过来,穆初元这才上前一步先接到了自己手里,理也不理陈觉,径自入座开始吃。 陈觉也不在意好友不理自己,跟过来也要吃。 穆初元侧身躲开他的手,不让他吃。 陈觉终于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登时哭笑不得,伸手非要拿,然而穆初元就不给他……两人一争一躲……就练上了,很快花厅里所有人的视线便都聚集到了两人身上。 穆昭朝去看了下雪媚娘,再过来就看到哥哥和陈觉正在‘打架’,旁边还围了许多人助威。 说是助威,其实就是看热闹。 她登时一头黑线。 “还吃不吃了?”穆昭朝无奈道:“不吃就去沟里摘榆钱去罢。” 穆初元和陈觉这才忙停下来,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其他人也都赶紧散了。 穆昭朝哭笑不得,正要说两人几句,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四下看了看,眉头缓缓拧了起来。 “在找谁啊?”瞥见妹妹的神色,穆初元主动问道。 穆昭朝看着他们:“阿岭呢?他没和你们一块来么?” 不会作为先头部队,已经离京了罢! “没有,”陈觉道:“有封信要送去山东,他一早就出发了,应该明天傍晚回来。” 去程一天,回城一天,夜里休息,刚刚好。 听小陈将军这么说,穆昭朝眉心这才舒展。 原来是送信去了,还以为已经离京了呢。 知道去做什么了,穆昭朝便没再多问。 既然时间不多了,穆昭朝在心里盘算着,明日等他回来,就把之前做好的藤镯先给他,免得这几日各种事忙着,到最后忘了给。 她原本盘算的是明日傍晚他要回来复命,应当顾不上来庄子,那就后日给他。 但穆昭朝万万没想到,本该傍晚才能回到京城的聂峋,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披着一身夜露,出现在了庄子上,肩膀都已经被露水洇湿,明显是赶了一夜夜路…… 作者有话说: 阿岭:我要有镯子了(*^▽^*) 一更,在尝试加更中,写得出来就发(会很晚),写不出来的话就当我没说过加更这话昂(遁走……) 感谢在2023-02-22 23:51:20~2023-02-23 21:0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半团团子 30瓶;舒昀 20瓶;花花就吃一口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期待 ◎他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 再说这天下午。 说是吃榆钱和构棒棒, 当真全是以榆钱和构棒棒为食材的菜。 虽是多种吃法,但比着满汉全席菜色还是少的, 只不过…… 大家都吃的非常满足。 这顿饭也让众人明白了一个道理, 只是东西原材料品质够好,就是生吃都美味、吃饱,更别说穆昭朝还让人又是凉拌又是蒸又是煎又是炸, 还剁了馅包了饺子。 平心而论,单就榆钱和构棒棒而言, 花样已经足够多。 今日之前, 绝对没有人相信, 她们能单单吃榆钱和构棒棒都能吃得这么开心,还吃把自己给吃撑。 穆昭朝原本的打算是, 吃了午饭,定然需要走一走消消食,正好花圃也有新品种的花盛开, 还可以顺势去竹林给刚建好没几日的竹林小筑拉拉人气。 但没等她开口, 便有人询问,她们已经吃饱了,可不可以继续去摘榆钱——中午这顿饭榆钱消耗巨大,生怕这顿饭就把上午摘的榆钱吃完了等会儿走的时候没得拿。 有这种想法的, 不止一人两人, 见有人先开了头, 马上就开始应喝起来。 尤其是上午来的晚, 没赶上第一拨摘榆钱的几人,一是也想体验一下摘榆钱, 尤其是上次没抢到亲自下菜地砍菜的名额错过了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后, 不少人心里都惦记着这样的机会, 今儿好不容易有了,还不收费,岂能错过。 二就是,刚刚听其他人说了,穆大小姐承诺,今日她们走的时候,若榆钱有剩就给她们带回去。 那自然是榆钱越多越好。 没得剩她们就去摘! 见众人都一脸向往,就是想去摘榆钱,尤其是姚瑶和陈知莞也跃跃欲试,穆昭朝便松了口,直接让丹若带着人去了桃林那边,继续摘榆钱。 别看这边沟里只有五六棵榆钱树,上面的榆钱可是结了不少。 别说今日一日,就是再多一日,也摘不完。 得知陈知莞仗着身手好直接爬到树上,背着背篓蹲在树上摘最上面旁人够不着的最鲜嫩的部分,穆昭朝就知道,今日不让她们摘个尽兴,定然是不成的。 反正榆钱就这几日的口福,这几日不吃完,再过几天老了就不能吃了,穆昭朝便也没管,而是朝小陈将军问了问过几日离京的具体事情——她这几日好提前准备着给他们带东西。 陈觉原本就想委婉地跟昭朝妹妹提一提,看能不能带点炸货路上解馋,一听昭朝妹妹是要给他们带东西的意思——哪怕知道大多都是给聂峋备的,陈觉也十分惊喜,他立马拉着昭朝妹妹,把她想知道的都解释了个清清楚楚,尤其强调,路上艰苦,可以多带点耐放的吃的。 听出小陈将军话里的意思,穆昭朝捡着有用的信息记下来,打算等人走了就着手准备。 “过不久就要离京,这些天是不是营里会很忙啊?”穆昭朝把信息记下后,想起件重要的事,问小陈将军。 “也不算忙,”陈觉想了想道:“各处命令都已经下发,且我知带一队人过去,并不是带大部队,没那么多准备要做。” 若是带大军光是粮草和后勤部队都够忙活一阵的。 但他不是,他只是和穆初元替换着去守边关。 听到说不会特别忙,穆昭朝了然点头。 小陈将军看了一眼,笑着问:“昭朝妹妹是有什么打算么?” “也没什么,”穆昭朝道:“若是不忙的话,阿岭回来后,到离京前,能跟着哥哥在庄子上么?” 陈觉以为是庄子上需要人手,再加上这次信送过去后,也着实没有特别需要用到聂峋的地方,他便点头同意:“可以啊。” 说完,陈觉又道:“我若是得空,也来庄子上帮你罢,闲着也是闲着,来这边还能出一出力气。” 没想到小陈将军自己就把她留聂峋在庄子的借口给找好了,压根不需要她再多解释,穆昭朝自然一口答应。 这样就可以让聂峋在离京前能在庄子上好好养几日。 虽说时间短,但聊胜于无,养一养,总归比不养要好。 正好他们离京前,穆昭朝也想办一次男宾女宾同宴的盛会,小陈将军和哥哥还有聂峋都在,至少治安上是能保证的。 再者,满京城里,她熟悉且交情深一些的公子少爷,只有小陈将军、温大少爷外加一个还算熟悉的陈小公子。 温大少爷毕竟已经成婚了,他会不会来穆昭朝并不能保证,陈小将军,穆昭朝也不能保证,但只要有小陈将军在,至少宴上不会那么冷清。 彼时正在拼命往山东赶路,还在路上盘算着等回去怎么寻个借口同小陈将军说一说,同意让他离京前多去庄子上帮忙,压根不知道穆大小姐这边都已经给他安排好了。 因着饭后又特意摘了一波榆钱,加之中午这顿饭吃的都很满意,众人就更想要多多的摘榆钱,好带回家吃——白糖凉拌一下都好吃谁不稀罕啊! 穆昭朝知道众人都想多带些榆钱,但万万没想到,最后竟是摘了那么多。 虽然今日来的人不少,预约的五十个名额,加上有带了亲友的,林林总总有七八十人,这么多人,最后每人都能分上两大篮子,可见这些贵女们刚刚摘榆钱摘得是有多卖力。 榆钱本就是穆昭朝临时起意要给众人带的,虽然摘下来的榆钱数量超出了预期,但原本就定好的雪媚娘自然也不会少。 这个就数量本就是有限的,每人只有两个,多了没有。 贵女们一人提着两大篮子装的满满当当鲜嫩还散发着清香的榆钱,正美滋滋,看到穆大小姐又让人分发的每人一份的点心,登时惊喜翻倍。 尤其是在看到点心这么精致时,莫说被亲友带着第一次来庄子上的贵女,就是已经来过几次的齐灵韵也惊讶不已。 若不是在庄子上吃太饱了,定然要现在就尝一尝。 当然,这么做的也不是没有。 有人就瞧着雪媚娘这白胖白胖的可人造型,没忍住当场就拿了一个出来吃。 “唔!” “这也太好吃了!” “好好吃啊!” “这里面是什么馅?绵密清甜入口即化……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呢……” 被她这么一嚷嚷,也有几次忍不住拿了一个出来尝。 这一下,原本已经跟穆昭朝道了别准备离开的众贵女,一下就又炸开了锅。 自己吃,穆昭朝便让人把雪媚娘做的个头很大,一个雪媚娘就像个白嫩白嫩的小包子一样,一口肯定是吃不完的,便又关系比较亲密的友人尝了口亲友已经咬开的雪媚娘…… 夸赞和惊讶不绝于耳。 穆昭朝倒是不意外她们会是这个反应。 哥哥和小陈将军当时吃第一口的时候,也是这样。 她已经习惯了。 只是没想到,她们会在还没离开庄子的时候,就没忍住把雪媚娘给吃了。 眼看着吃了一个后,看着自己手里只剩下最后一个雪媚娘而后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贵女们,穆昭朝只当没看到。 原本就定好了,每人两个。 吃完了也没了。 东西做起来费事是一回事,主要不想被她们给装可怜裹挟了。 见不能像摘榆钱那样让穆大小姐松口,众人倒也没有生气,只是有些遗憾,这么好吃的东西,穆大小姐为什么不卖啊? 她们可以出钱买啊! 多少钱都可以,只要穆大小姐开开尊口说个价。 偏偏,穆大小姐丝毫不为所动。 最后众人只得依依不舍捧着手里的雪媚娘离开,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回去怎么一家人分这一个雪媚娘吃…… 当然,也因着雪媚娘的口感,今日跟着友人第一次来庄子上的贵女们,也全都办了会员,还毫不犹豫定了菜,原本听说有鲜花可以定,有几人也想订的,但却被告知,鲜花名额已经满了,不再接受预定,可是让这些现在才知晓有家山庄的贵女们懊恼不已。 等人一走,庄子登时便从喧嚣中安静下来。 就连哥哥也因着和小陈将军交接事务,也在众贵女们离开后,也走了。 穆昭朝一边让丹若处理今日宰杀的猪肉,烤肉干,一边又让人去把裁缝请过来。 这一走也不确定小陈将军和聂峋会在西北待多久,若是按着聂峋那本大男主文的剧情,最多一年,明年的这个时候肯定是要回京的,总归是要先把冬装也都做好。 西北苦寒不比京城。 四季的衣物,尤其是冬装,制作起来可是要耗费几日时间,是以穆昭朝也没等聂峋回京,就先让裁缝按着前些日子量的尺寸再做四五套春装和夏装。 至于冬装,等聂峋回来再重新量了尺寸再做。 裁缝听完,提了个建议:“校尉大人习武,衣物自是偏宽松些,可在袖口裤腿处做长一些先收起来,等来年,若长高了,把收起来的地方的线拆开就可继续再穿穿。” 正常来说自然不会这样做衣服,但出门在外多有不便,这样做最是方便。 穆昭朝觉得这样也成,便让裁缝去准备,而她则是去库房,之前齐灵韵还送了她一直山参,其他人也松了她不少补品。 她自己用过灵泉,又整日里吃着庄子上被灵泉滋养过的青菜喝着灵泉滋养过的水,压根用不到这些补品,与其放着闲置,不如给聂峋带着。 守边关日子清苦,若有什么冲突战乱,也容易受伤,给他多备着,总归是好的。 除了补品,常用药比如金疮药啊跌打损伤膏还有伤寒一类的最好也备一些…… 不盘算不知道,一盘算,穆昭朝愣是密密麻麻写了满满一页。 这半个下午加晚上,穆昭朝连今日的会员和定菜入账都没来得及看,全都在准备聂峋离京的各项事宜上。 一直到夜深了,丹若第二次来提醒:“大小姐,歇息罢,还有什么事,明日再盘算也不迟啊。” 穆昭朝打了个哈欠,朝外头看了一眼。 傍晚时便起了风,今夜无星无月,风还有些大,像是要变天了。 “什么时辰了?”穆昭朝放下笔,又看了眼清单,问道。 “戌时末了,”丹若走过来道:“左右还有十来日,来得及的。” 穆昭朝点点头:“嗯。” 她起身洗漱完准备睡觉,临睡前还在想,这个时辰,聂峋肯定已经到了山东也已经把信送到了,估计现在是在驿站里歇着了。 听着外头呼呼的风声,穆昭朝心道,但愿明天不要下雨罢,要不然明日不能按时回京不说,路上也不安全。 忙了一整天,穆昭朝几乎是一瞬间就睡着了。 她自然也不知道,在自己沉睡时,聂峋竟是放弃了休息,在跑了一个白天后,快马加鞭往京城赶。 以至于第二日一早,听到丹若来报时,穆昭朝都还有些懵。 “回来了?”因为还有些惺忪,她一脸茫然:“不是傍晚才回来么?” 丹若欲言又止地看了大小姐一眼。 她没替聂峋解释什么。 当然也不用她解释,因为大小姐听到她的回话后,就迅速穿好衣服往外走。 天才刚蒙蒙亮,再加上阴天,光线更差,小院子外两盏灯笼散发着柔和羸弱的橙色光芒,清楚地映出了刚刚进城就往庄子来的聂峋风尘仆仆的脸。 看到聂峋人,穆昭朝这才确定,确实是回来了,不是在听错了,也不是丹若看错了。 原本想问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小陈将军昨日骗她…… 但看到他发丝上凝着的细小水珠,还要肩膀上明显是被露水洇湿的一片水痕,穆昭朝立时反应了过来。 她皱起眉头,连嗓音都稍稍提高了些:“你走了一夜夜路赶回来的?” 去要一个白天,回来也是一个白天。 能这个时辰出现,只能是夜里没睡,赶了一夜路。 见她眉头皱起,聂峋扯起嘴角笑着道:“嗯,火焰跑得快,还有灵性,这一夜还挺顺利的。” 穆昭朝眉头拧得更紧了,下意识问道:“是有要事要尽早带回么?” 聂峋顿了顿:“没有。” “没有你这么赶着回京?”穆昭朝脸色十分严肃:“走夜路那么危险……” “挺顺利的,”聂峋忙解释道:“火焰是千里良驹,很有灵性的,一路上……” 他话没说完,就被穆昭朝打断:“火焰有灵性,你也有灵性,你不需要睡觉休息?你是铁打的么?” 聂峋沉默片刻:“……我不累。” 穆昭朝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累不累,天黑了都得睡觉休息。” 聂峋嘴角的笑敛去,嘴角也轻轻抿起,眨着眼睛看着她:“哦。” 他这个样子让穆昭朝登时有些冒火。 但看着他眨巴的眼睛,和脸上明显的疲色,语气不自觉缓和了些:“昨晚晚饭吃了么?” 聂峋:“吃了。” 话落他又道:“早饭也已经吃过了!”昨天傍晚出城的时候买了一笼包子和一包馒头,吃了一路呢。 进城前还把最后一个馒头给吃了,他现在并不怎么饿。 原本他说晚饭吃了时,穆昭朝还信了几分,但一听他竟然欲盖弥彰地强调早饭都吃了,穆昭朝登时就不信了。 她眯了眯眼睛,盯着他问:“吃了?吃的什么?” 聂峋:“……” 穆昭朝原本听他说晚饭吃了而缓和的情绪,登时又翻涌起来。 “你骗我?” 聂峋哪里知道穆大小姐会问这么细,被她这么盯着,聂峋就是想扯谎,都扯不起来——她又聪明洞察力又强,撒谎很容易被看穿。 心电转念间,聂峋就已经做出了决断——与其撒谎被看穿惹穆大小姐生更大的气,不如实话实说。 “昨天傍晚出城时买的包子和馒头。”他道。 话落他又补充了一句:“买了很多,吃了一路。” 言外之意,他没有饿着。 穆昭朝:“……” 穆昭朝:“……” 对上他清凌凌的眸子,穆昭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好片刻,她才拧着眉头道:“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多顾着自己的身体,你答应的好好的,怎么还夜里赶路?在那边休息一晚,白天再回来,也是一样的。” 聂峋看着她,在心里默默道:不一样的。 早回来,就能在离京前,再多在庄子上待一些时间,哪怕只是能多看一眼,他都觉得值得。 瞧着是生气,语气也很不悦,但字里行间分明都是对自己的关心,尤其她瞪着自己的眼睛里,更是关心更多,聂峋心里一下就有了底——不是在生他的气。 “我是觉得距离不算远,”他重新扯起嘴角笑了笑,解释道:“想着京城这便会忙一些,就不想耽误时间……赶夜路其实还好,并不辛苦的。” 话落,他又道:“我现在是将士,夜里行军打仗都是常有的,平日里,小陈将军和穆大少爷也会带我们在夜里训练执行任务,我都习惯了。” 夜路也赶了,现在说再多也没意义。 穆昭朝也知道当兵苦,守边关的将士更苦。 算了,他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想在军中混出头,总要比旁人多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自然也要吃百倍千倍的苦,就算是哥哥和小陈将军,到了边关,真要打仗时,也是一样的。 就当他是在提前适应。 穆昭朝只能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想通后,她眉心舒展了些,语气也缓和下来:“已经同小陈将军复命了么?” 外出执行任务,执行完自然得跟上峰复命。 原本看她眉目舒展神色缓和,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的聂峋,听到这话,稍稍一怔。 穆昭朝挑眉:“没有?” “我原本就打算来庄子一趟,就回去复命的。”聂峋忙道:“这个时辰,小陈将军还没起。” 穆昭朝原本是想着,若是已经复命,就先给他弄些吃的,再让他回营里,哪成想…… 聂峋也意识到了:“我这便走了。” “罢了。”穆昭朝摆了摆手道:“先吃点东西罢。” 赶了一夜路,还净是吃些冷馒头,今儿天还有些冷,这么辛苦,热饭也吃不上一口,又要走,怪可怜的。 原本这一整个白天的时间,都是他不辞辛苦大半夜赶路省出来的,耽误这一会儿也不算什么。 ——原本这趟任务也不紧急。 见穆大小姐突然又松口了,聂峋有些疑惑。 穆昭朝看他一眼,又道:“等会儿回了话,最好还是睡会儿,歇一歇,身体吃不消落下大问题,老了会吃亏的。” 聂峋抿起嘴角:“嗯。” 这会儿还早,桃枝都还没有开始做早饭,穆昭朝便让她先给聂峋煮完热汤面,煮完再做早饭就是。 刚喝了一口热茶,聂峋突然想起来件重要的事:“对了,我给大小姐带了东西。” 说着他立马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往外走。 穆昭朝看着他的背影,奇怪道:“带了什么东西?” 聂峋一边往外走,一边回道:“番椒苗!回来的路上在驿站碰到的商队,我就全买下来了!” 穆昭朝和热茶的手一顿,也起身跟着他往外走。 不过她出院子的时候,聂峋已经不见了身影。 但没多会儿,他便牵着火焰从浓雾中返回。 还没等她开口询问,就见聂峋从马鞍后面的布袋里掏出两个盆。 盆里全是番椒苗。 穆昭朝:“!” 她快步走过去,仔细查看了两个盆,每盆都有十多株辣椒幼苗。 眉眼的笑意刚化开,就见聂峋又从后面的布袋搬出两盆。 整整四盆,有五六十株幼苗。 虽然菜地里已经种了一小片辣椒,但都还没开花,现下她还有没有辣椒的种子还不能育苗,多了五六十株,已经是非常多了。 穆昭朝开心得不行。 当然,开心中还有惊讶。 她是真的没想到,自己菜地的那些辣椒苗竟然全都是聂峋给他找来的,哥哥和小陈将军也没少出钱出力,竟然到现在连一棵辣椒苗都没给她找回来。 也是神奇。 若不是哥哥时常在自己耳边说找番椒的进度,她都要以为哥哥和小陈将军是在唬自己,压根没用心了。 借着灯光,穆昭朝翻看了一遍四个盆里的辣椒幼苗,虽然一路跋山涉水,但幼苗都保护得极好,没有一株损坏的。 欢喜劲消散些后,穆昭朝看着面前的四个盆,还有里面的辣椒幼苗,突然想起什么,看着已经开始吃热汤面的聂峋问道:“你不会是为了给我送这些番椒苗,才赶夜路跑回来的罢?” 被说中心事的聂峋:“……” 他假借吃面的动作,把心底真实的想法掩去,面汤热气氤氲,他又垂着眼,还可以掩藏,穆昭朝倒也没从他脸上瞧出什么。 “有一部分原因,”聂峋把嘴里的面吃完,也借着这个间隙盘算好了说辞,道:“主要还是觉得夜路也好走,不想在那边浪费时间多待一夜,毕竟过不久就要离京,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最主要的是,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只是想多看你一眼。 这话三分真七分假,他又说得恳切,穆昭朝便信了,丝毫没有怀疑。 他没有家人,很多事情只能自己准备,确实要更忙一些。 而且营里说不准就会有什么任务有什么事,他总得提前准备才是。 这么一想,穆昭朝看他的眼神更柔和了些。 还有一点点的心疼。 “吃饭罢,”穆昭朝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等会儿就凉了。” 聂峋冲她笑了笑,这才拿起筷子,重新开始吃面。 等他吃完,穆昭朝才把心里的疑问问出来:“买这些番椒幼苗,花了多少钱?” 聂峋神色一顿。 穆昭朝挑眉,却很坦荡地道:“军营里兵饷有限,我把钱给你。” 总不能让他既出钱又出力,不合适。 至于报酬她就不提了,提了他也不会要,还会让他自尊心无法接受。 不过花了多少钱还是要给他的,马上就离京,他手里总要有点钱才是。 对上她坦坦荡荡的视线,聂峋心头却突然像是被巨石重重砸了一下。 闷得厉害,也沉得厉害。 “嗯?”见她不说话,穆昭朝冲他笑笑:“你刚刚不是说从商队那里买的么?” 聂峋又顿了片刻,这才道:“没有花钱。” 穆昭朝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聂峋:“……我用之前婴宁郡主赏的那把匕首换的。” 穆昭朝脸上笑容一顿。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见聂峋静静看着自己,他眼睛明亮极了,也好看极了,但她却觉得更不对劲了。 就在她思忖着这股直觉是怎么回事时,哥哥起了,从外面进来:“什么匕首啊?阿岭回来了是不是?” 话落,人已经进了院子,瞧见亭子里的聂峋,笑着道:“我就猜你不会在那边过夜,肯定会连夜赶回来,明元还不信,这下我打赌赢了……” 进了亭子,低头就看到案子上放着的几盆番椒幼苗,穆初元脸上的笑登时一僵,难以置信道:“这些番椒苗是哪里来的?” 说着,他拧眉看向聂峋:“阿岭,这都是你找回来的?” 被穆初元这么一大段,刚刚那丝刚刚萌芽且被捕捉到一丝蛛丝马迹的情绪就被打断了,没等聂峋开口,穆昭朝便接过哥哥的话说道:“嗯,就是阿岭找回来了,这次又找回来了这么多,我正要感谢他呢。” 穆初元脸色彻底变了。 他拧着眉头抿着唇,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半天,最后才十分唏嘘地道:“这些番椒苗是不是只认阿岭?我派了那么多人去找,一株都还没找到,阿岭竟然寻回来这么多了!” 说着他在聂峋身边坐下,偏头小小声问道:“有没有什么诀窍,教我一下。” 诀窍并没有,这一趟这些,确实是凑巧。 “可能是我运气好罢。”他想了一会儿,认真回答穆初元。 穆初元:“……” 虽然有些不解,为何自己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但聂峋说是他运气好,穆初元仔细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很对,他就是运气不好,所以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 嗐! 穆初元最后叹了口气,感慨自己运气差。 穆昭朝也信运气。 但‘运气好’这三个字,可是跟聂峋一点儿都不搭边。 他气运都快差爆了。 竟然从他嘴里听到他说自己运气好。 她盯着聂峋看了看,最后对还在长吁短叹唏嘘自己运气不好的哥哥道:“阿岭给我找回来的这些番椒苗已经足够了,哥哥就别再让人找了,也跟小陈将军说一下,停了罢,没必要费时费力再折腾了。” 穆初元原本想说不,他肯定能给她找回来,但看着案子上这么多番椒苗,妹妹也明确说了已经足够了,他也只得挫败地点了点头:“那好罢。” 穆昭朝看着聂峋:“你是要等会儿跟哥哥一起回城,还是现在就回?” 穆初元是知道这次送信的任务的,没等聂峋开口,他便道:“等会儿我俩一起罢。”正好他可以多问问聂峋,运气这东西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他,若是不好当着妹妹的面说,就私下里和他说好了。 答应了妹妹的事,结果却让一个外人给妹妹解决了,穆初元觉得自己这个哥哥当的十分挫败。 穆昭朝就是随口一问,听到哥哥这么说,心里也有了底,跟小陈将军复命也不急着一时半会儿的。 见穆大小姐要起身,聂峋立刻察觉到她要做什么:“是要把番椒苗这就种下么?” 穆昭朝腰刚使了力,都还没彻底离开凳子,等到这话笑了:“是啊,既然你等会儿再走,不累的话,就和我一块把番椒苗种上罢。” 聂峋立马起身道:“好啊。” 话落,已经把四盆番椒苗都抱在了怀里。 正在默默挫败的穆初元,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聂峋,也起身道:“我也去。” 种番椒苗也不算什么多累的活,哥哥要去,穆昭朝也没拦着。 等到了菜地,女孩子们已经在忙着砍今日份定的菜了,看到他们过来,纷纷行礼打招呼。 “都忙着罢,”穆昭朝笑了笑:“不用多礼。” 女孩子们纷纷应了,然后就看到大小姐大少爷去了那片丹若姐姐交代过不能随便踏入的菜地。 据说种的是西域来的名贵菜,大小姐很宝贝。 是又买了一些来么? 瞧着阿岭阿岭怀里抱的几个盆里都有幼苗,应该是又买了一些来……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菜,但能让大小姐这么宝贝,肯定很好吃! 穆昭朝当然不知道女孩子们早就对她这片辣椒田好奇得不得了,当然就算知道了,也只会告诉她们——是的,就是很好吃! 番椒苗之前聂峋也和穆昭朝一起种过,是以这次再操作起来,更是麻利得很。 等种完辣椒苗,天边出现了鱼肚白。 今日雾气重,倒是比平日里天色要暗一些。 “好了,”种完这五六十株辣椒幼苗,穆昭朝拍了拍手道:“回去吃饭罢。” 桶里还剩了些水,聂峋想着他反正已经吃过饭了,便继续浇之前种的那些番椒:“大小姐和大少爷回罢,我把这些浇完就回去。” 穆昭朝看他一眼,正想说别浇了,一夜没睡还不赶紧歇歇……就听到聂峋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她挑眉,看着一脸凝重蹲下查看之前种的辣椒苗的聂峋。 “大小姐,你看看这是不是开花了?” 聂峋盯着他脚边那棵辣椒苗看了好片刻,这才惊喜抬头。 穆昭朝脸色稍变,快步走过来:“我看看……” 走到他跟前,穆昭朝也蹲下来查看。 就看到那棵辣椒苗枝叶间蔓出的一朵很小很小不仔细看压根发现不了的花骨朵。 “真的开花了!”穆昭朝又惊又喜,而后抬头对聂峋道:“你眼睛真好使。” 这么小,天色还这么暗,竟然也能发现。 聂峋抿唇笑笑,什么也没有说。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之前她画的那张关于番椒的图纸,他早就烂熟于心。 什么成长状态该是什么样子,他清楚得很! 地头刚种完这拨新寻回来的番椒苗,正在被桃枝用瓢舀着水清洗手上泥巴的穆初元,听到这话,朝两人看过来。 开花? “开花是不是就要结果了?”他站在地头,继续洗手,一边洗一边问妹妹。 穆昭朝头也没抬地回了句:“是的,结了果给你们做好吃的!番椒的美味,是你们想象不到的,到时候……” 说到这里,穆昭朝话音突然一顿,她抬眼,就见聂峋正笑吟吟看着她说。 是的,在看着她说话。 看着他清越的眉眼,穆昭朝想起来,等这拨番椒成熟,至少也要一个月,聂峋肯定是尝不到了。 她突然有点遗憾。 毕竟这些都是聂峋找回来的。 穆初元洗完了手,没听到后半句,还以为被水声遮挡,没听见,便又问了一句:“到时候怎么了?” 穆昭朝回神,把后面的话说完:“到时候我做好吃给的给你们吃。” 原本挫败的穆初元开心了:“好!我等着!妹妹都说好吃,肯定很好吃!” 穆昭朝脸上的笑却稍稍顿了顿,聂峋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冲她笑了笑,轻声道:“我应当是吃不上了,等我回京了,大小姐再做给我尝尝,可以么?” 其实这话说出来时,他是有一些忐忑的,也有些……失分寸。 毕竟,他算什么呢?又哪里有资格,让她给他做吃的? 就在他想要把话收回时,就看到穆大小姐也冲他笑了笑,嗓音温柔如同此时山间快要散去的雾气: “好啊。”她道。 聂峋:“……” 他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却看到她又冲自己笑了下:“到时我也会看看去西北的商队或者信使,托他们给你带过去。” 聂峋:“…………” 他突然对小陈将军口中苦寒艰辛的边关生活,充满了期待。 作者有话说: 阿岭:我要推着板车等阿棠给我空投好吃的昂(#^.^#) 感谢在2023-02-23 21:03:49~2023-02-24 23:3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舒昀 20瓶;清风徐来~ 10瓶;delia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喜欢 ◎若他不止想当朋友呢?◎ “嗯。”好一会儿, 聂峋才轻轻应了一声。 穆昭朝笑笑,起身折回地头:“浇完了就回去, 别太累了。” 聂峋:“……嗯。” 等他们离开, 穆初元这才转头,看向她离开的背影。 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抿着唇抑制不住欢喜地收回视线。 他嘴上应了好, 但等浇完了这边的番椒,也没有立刻回去, 而是又帮着把砍好的菜运到门房那边去, 精力旺盛的压根不像日夜兼程一夜没睡跑了上千里地的样子。 等这边忙个差不多, 穆初元也吃完了早饭,准备走了。 从小院子出来的时候看到聂峋刚刚运完菜从门房那边过来, 实话实话,单凭对庄子的用心,和对妹妹的感恩上, 没人能比得上聂峋, 穆初元还是很欣赏他的。 尤其是吃早饭的时候听妹妹说了他又婴宁郡主赏的那把匕首换番椒苗的事后,原本就很欣赏他的穆初元更欣赏他了。 见他一点儿没歇着,精力还这么好,穆初元又觉得他具备了一名将才该有的韧性, 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知道他也不在乎一句两句夸赞, 穆初元直接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走罢。” 准备离开的时候, 聂峋想到了什么,转身看着穆昭朝道:“若是等会儿跟小陈将军复命后, 将军若是让我歇着, 我……可以过来庄子上么?” 穆昭朝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正好今日庄子上也在修整, 连夜赶回来小陈将军必然会让他歇着,他愿意过来就过来罢,庄子也没什么事,在庄子上休息也是一样,正好下午裁缝会过来,再给他量一下尺寸。 聂峋满足地笑笑,这才跟着穆初元离开。 等两人离开,穆昭朝也没闲着,立马又继续去准备给聂峋和小陈将军离京时要带的各种吃食。 除了稍微耐放一些的炸货和肉干,穆昭朝还准备再给聂峋备一些山药粉,养胃,除此之外还有烤馍片,相比而言,烤馍片放得时间比炸货还要更久一些。 庄子上没有种山药,是昨天下午通知了年妈妈,今日刚采购回来。 山药削皮,切成薄片,沸水煮一会儿一炷香的时间,捞出来后,直接放进烤箱里烘干——时间充裕的情况下直接放在大簸箩上,在阳光下晒干也是可以的。 但今日天气不太好,阴天,没有太阳,再加上时间紧,烤箱也是现成的,直接烘干最方便。 烘干后直接磨成粉,吃的时候,用沸水一冲就可以了,相对来说,还是很方便的,也耐存放,最主要的是,养胃。 至于炒面,穆昭朝也让桃枝去安排了炒了一大锅,多准备点总归是好的,京城到西北路途远,兴许路上就用到了呢? 腌菜用的萝卜和菘菜也让人去菜地砍了,一筐筐运回来,洗干净后,就撒盐和调料入坛准备腌着。 咸菜好弄,只要入坛封口,走的时候直接连坛子给装上带走就是——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好不好带,不过现在先不用管这些,先备着,能带就带。 是以,哪怕今日庄子不开放接待,依然忙得不可开交。 但凡不不上课的女孩子们,全都在忙活着。 就连穆昭朝也没闲着,正在查看让年妈妈去药房买回来的常用药。 查看着查看着,丹若过来,说是宋二小姐来了,已经到了庄子外,穆昭朝这才想起来前日跟宋二小姐和古岚盈说好的今日让她们在庄子上见面。 穆昭朝停下手里的活,对丹若:“请宋二小姐进庄子罢,别忘了先去告诉古小姐一声。” 丹若马上应下。 穆昭朝又道:“去枣林罢,那边清净。” 丹若又应了一声,这才匆匆离开。 花林正在拿着清单对新采购的货,闻言抬头看了大小姐一眼。 穆昭朝想起什么,吩咐花林:“你再去跟古小姐说一下,我就不过去了,若是有事,让她只管来找我。” 花林一听忙放下清单应诺。 穆昭朝又道:“跟她说,在有家山庄的地盘上,她什么都不用怕。” 说完,她冲花林笑了笑:“去罢。” 花林和姐姐月照,被大小姐买回来后,因为年纪小,一直都跟着古岚盈学习上课,跟古岚盈关系也比较亲近些,原本刚刚听到丹若姐姐说宋二小姐来了,她还有些担心,主要是怕古小姐会吃亏。 但又听到大小姐这么说,她便放心了。 她就知道,大小姐菩萨心肠,肯定不会不管她们。 “嗯。”她笑着点头:“大小姐真是活菩萨!” 说完,她这才跑过去隔壁院子,通知古小姐。 丹若一开始就听出了大小姐的意思——不见宋二小姐,所以,她过去后,直接亲自把人请去了枣林。 说是枣林,其实那边也有个小亭子,是带了一面屏风墙的小亭子,私密性其实挺好的。 再加上今日庄子上并没有外人,去枣林反而更清净些。 宋二小姐前日见过丹若,知道丹若是穆昭朝身边最得用的大丫鬟,虽然没见到穆大小姐本人,她也没觉得被怠慢,原本这事,就是她平白给穆大小姐添麻烦。 她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反倒是跟着她的丫鬟稍稍有些不满,但见自家小姐都没说什么,丫鬟也只得把不满咽了回去。 “宋二小姐在这里稍等片刻,古小姐马上就来。”丹若笑着请人入座。 虽然今日庄子上没有对外开放,但到底那么多人,还有佃户,再加上现在有家山庄出名,庄子外时不时过来询问还有定菜定会员的人比较多,宋多奇出门的时候,带了斗笠。 免得被人撞见她来有家山庄,还是来找古岚盈,又传出去什么不中听的话来。 上次的事,已经让家里因为她,平白遭受了不少非议,这次自然要小心谨慎些。 斗笠下,宋多奇嗯了一声,道:“有劳了。” 可能是受大小姐的影响,丹若也觉得宋二小姐有些可怜。 尤其前日她也看到了宋二小姐现在瘦削憔悴的脸,见她今日又这般遮挡着怕非议,丹若就更同情她了:“二小姐不必客气,都是我家大小姐吩咐的,这里没有外人会靠近,二小姐放心既是。” 听到丹若这么说,宋多奇心里充满了感激:“帮我向穆大小姐转达一些谢意。” 丹若应下,抬眼看到古小姐朝这边来了,便对宋多奇道:“二小姐,古小姐来了,我便先走了。” 听到这话,宋多奇蓦然有些紧张。 好一会儿,她才紧着嗓子嗯了一声。 丹若从亭子出来后,和古岚盈迎面遇上时,冲她见了个礼。 走的时候,丹若觉得,要说惨,古小姐才是最惨的那一个。 幸好古小姐那天遇上了她家大小姐,要不然早就不在人世了。 女子在这世间立足本就艰难,但自立自强总比依附别人要强一些,她可是更要跟大小姐多学学了! 她脑子是笨,也不指望自己能怎么样,但至少可以帮大小姐分担一些,让大小姐不那么累。 是以她回到小院子后,比平日里手脚更麻利了几分。 听完她的回话,穆昭朝点了点头:“宋二小姐还是很懂分寸的,除了感情的事上有些糊涂,其他事情……倒也聪明,你去装些点心罢,菜也装一篮,等会儿宋二小姐走的时候给她带着。” 丹若倒也没多问,大小姐为何要对宋二小姐这么好,她只是来庄子上跟古小姐见面的,又不是为着庄子来的,但大小姐吩咐了,她就照做。 等装好,丹若回来的时候,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大小姐为什么说宋二小姐在感情的事上糊涂啊?” 宋二小姐出身尊贵,家世好,教养也好,又得家里宠爱,就算她自己一时想不明白,家里总该会为她多大算的啊。 穆昭朝头也不抬地道:“在不值得的人身上,多浪费一时一刻,都是对自己人生的不尊重。” 丹若:“……” 她有一点点茫然,但想到之前大小姐跟表少爷之间的事情,丹若顿时就明白了。 大小姐可不就是在不值得的人身上白白浪费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么,把自己折腾那么惨,还差点没了命,现在不搭理表少爷,虽然搬出了伯爵府,可日子过得舒心,现在庄子也越来越有声有色,比以前强了百倍不止。 丹若认真想了好一会儿,突然一脸激动道:“大小姐说的对!” 正在盘算着银钱要不要也顺便给聂峋带一些的穆昭朝,听到丹若这话,被惊了一下,登时哭笑不得道:“你突然发什么疯呢?” 丹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有,就是觉得大小姐说的对。” 正说着,花林从外面跑进来:“大小姐,宋二小姐和古小姐已经说完话了,现在月照正在送宋二小姐出庄子。” 穆昭朝点点头:“知道了,丹若你去送宋二小姐,我就不过去了。” 宋二小姐带了斗笠,本就不想让人知道,穆昭朝不见她反而比较好,要不然见她陪着,肯定会被人好奇带斗笠的人到底是谁。 丹若:“哎,我这就去。” “东西也都带着罢。”穆昭朝又道。 丹若当然没忘。 因为筐里装了菜,还是有些重的,花林便主动帮丹若姐姐提着篮子,一块去送宋二小姐。 宋多奇神思有些恍惚。 因为古岚盈的一些话,她的释然和对新生活的态度,让她有些自我怀疑,虽然自责和内疚在古岚盈的那句‘她已经不再纠结于过去的事了,也没有怪她’中消散,但现在她好像更茫然了。 看到穆大小姐让丹若带过来的点心还有筐里青翠散发着勃勃生机的青菜,还有个很小束的花,宋多奇突然就很感动。 “这是我家大小姐让我带过来给二小姐的。”丹若说着把话递过来。 宋多奇怔了一会儿,这才接过道:“替我谢谢穆大小姐。” 丹若笑得十分得体:“我家大小姐说了,二小姐不用客气,来者是客,没能请二小姐喝杯茶,带些庄子上种的青菜,二小姐不要嫌弃。” “怎么会呢,”宋多奇说道:“有家山庄的青菜那么出名,穆大小姐有心了。” 丹若一边送宋多奇出庄子,一边道:“二小姐若是喜欢,有时间也可以到庄子上来的。” 宋多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 等把人送出庄子,看着人看了马车,丹若便转身折回。 普通又低调的马车里,宋多奇低头看着手里的花束,好一会儿才掀开斗笠上面纱。 她脸色有些白。 丫鬟担心道:“二小姐,您没事罢?” 宋多奇摇了摇头,视线落到车厢里那一篮子青菜还有旁边放着的点心上。 丫鬟马上会意,主动道:“二小姐要不要看看点心?听说有家山庄的点心味道非常好,且不对外卖。” 宋多奇点了点头。 丫鬟便忙把点心打开。 里面是两个雪媚娘,还有青团。 “咦?”丫鬟奇怪道:“这是什么点心,从来没见过啊。” 说着递过去给自家小姐看。 宋多奇也没见过。 “看着还挺不错的,”丫鬟轻声道:“二小姐尝一尝?” 这些天,二小姐一直病着,饭也不怎么吃,现在都瘦得形销骨立,全靠汤药吊着,难得见二小姐对什么吃食有些兴趣,她自然赶紧劝。 宋多奇这会儿其实也不太有胃口,但觉得既是穆大小姐特意让人送来的,她本就觉得承了她不少情,于是便拿过一个雪媚娘,咬了一口。 见二小姐终于肯吃东西了,丫鬟激动地差点哭了。 宋多奇咬了一口,登时一怔。 刚刚还激动地不行的丫鬟,看到二小姐这个反应,顿时就变了脸色。 怎么了这是? 点心有问题? “二小姐?”她忙开口询问。 宋多奇眼睫轻轻颤了颤,把嘴里这口雪媚娘咽下后,这才轻轻道:“很好吃。” 提着一颗心的丫鬟登时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吓死她了,还以为这点心有问题呢……等等,二小姐刚刚说很好吃? 丫鬟顿时又激动起来。 二小姐说很好吃! 太好了! “好、好吃,好吃二小姐就多吃点。”因为激动,丫鬟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忙从车厢下面的柜子里取出水壶来:“二小姐喝点热水。” 要知道,从昨晚开始,二小姐就没吃过东西了。 尽早从府里出来时,她还劝过,二小姐还是一口没吃,现在食盒里的点心都还原封不动呢。 宋多奇眼珠动了动,没再抗拒,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而后,继续吃手里的雪媚娘。 眼看着二小姐把这一整个点心都吃完了,丫鬟激动地恨不能跑回去冲穆大小姐磕三个头。 “还有一个呢,”丫鬟小心翼翼地劝道:“二小姐再吃一个?” 宋多奇便把那个雪媚娘也拿了过来。 不过这次,她没吃,而是就拿在手里看。 丫鬟一看自家小姐又这般,不敢问,也不敢催,就那么紧张地看着。 吃了点心,喝了热茶,身上有了些许力气,就连呼吸都顺畅了一些,感觉似乎也没那么痛苦了,宋多奇只觉得自己像是突然活过来一般。 她看着手里这个白白胖胖的雪媚娘,突然想起来,前天,穆大小姐离开时,跟她说的那句,让她多爱自己一点。 宋多奇眨了眨眼睛,好半晌,才轻声,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了……” 丫鬟没听清,下意识追问了一句:“二小姐刚刚说了什么?” 宋多奇却没再开口,而是小口小口吃着手里的雪媚娘。 穆大小姐庄子上的点心确实很好吃。 宋多奇一边吃,一边想着…… 见二小姐不愿意说,丫鬟也没再追问,只是瞧着二小姐十分喜欢这个点心,丫鬟心思活络了些,要不请柳四小姐出面,帮着搞一些有家山庄的点心? 她心里想着,只等着回了府上,就跟柳四小姐传个信——二小姐肯定会顾忌着古小姐,不肯来庄子上了,只能请一心为二小姐着想的柳四小姐帮忙了。 马车一路回城,虽然速度不快,但行车时,有风吹过来,车帘还是会被风吹起来。 一人一马急促从路上驶过,与她们是相反的方向,一车一马擦肩而过时,宋多奇恰好抬眼,透过被风吹起的车窗看到了马上一闪而过的少年。 宋多奇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前天和穆大少爷一起去齐府接穆大小姐的校尉。 她想到什么,这段时间一直死灰的脸上突然勾起一抹笑来。 穆昭朝听丹若说聂峋过来时,正在大院子这边查看刚烤好的山药片,让人准备石磨,把这些山药片磨成粉。 “现在就过来了?”穆昭朝掰碎一片山药片,尝了尝味道,倒是还挺香的。 “嗯,已经进了庄子,马上就过来了。”丹若回道。 “嗯,”穆昭朝把剩下的山药片放回去,告诉竹灵磨得细一些,这才对丹若道:“把李婶请过来一趟。” 李婶就是裁缝。 丹若马上明白大小姐要做什么,应下后跟在大小姐从院子里出来。 刚一出来,抬头就看到聂峋正在往这边走,虽然距离有些远,还看不清他的脸,但穆昭朝就是觉得,他这会儿在笑。 几乎是一瞬间,穆昭朝也笑了。 然后她就看到聂峋小跑起来。 “阿岭精力可真好,”丹若笑着道:“这哪里像一夜没睡,还赶了一夜路的样子啊,早上的时候还一直帮着运菜呢,对庄子最是上心……” 穆昭朝看她一眼:“还不快去?” 丹若忙应下:“这就去!” 话落便快步出去。 等距离又近了些,穆昭朝才招手示意聂峋:慢着走,不用跑。 两人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到的小院子外。 “跟小陈将军复过命了?”瞧他额头的汗,穆昭朝问道。 聂峋点头:“嗯,小陈将军让我休息。” 话落他马上又道:“我也不累,就过来看看。” 穆昭朝原本也是打算他若是过来了,就让他去哥哥那边的房间休息去,但想着等会儿李婶救过来了,便对他道:“先进来罢。” 看到院子里摆放的物什,聂峋有些奇怪。 再想到她刚刚是从那边院子过来的,便主动问道:“大小姐今日要忙什么?尽管吩咐我。” 穆昭朝看他一眼:“等会儿就吩咐你。” 聂峋马上开心了,看来今日来对了,大小姐果然很忙。 穆昭朝想起什么,起身进了屋。 聂峋看了一眼并没有多问,只是目光不经意落到桌面的清单上 这……怎么那么多出行物资? 聂峋正诧异着,就见大小姐从屋里出来,手里似乎拿了个什么东西。 “喏,”穆昭朝走到亭子里,重新坐下,把手里的藤镯递给聂峋:“送你的。” 聂峋看着面前精致的藤镯,有些茫然。 穆昭朝却冲他抬了抬下巴:“快拿着啊。” 聂峋:“这……” 穆昭朝笑起来:“本来是打算你生辰的时候送你的,但你既然不日就要离京去边关了,还是早些给你比较好。” 聂峋又是一怔。 穆昭朝则又解释道:“通筋活络,对身体好,比起玉镯金镯,我觉得藤镯更适合你。” 聂峋突然想起那天进林子寻到的藤枝,眼睛微亮:“是那日大小姐在林子里寻到的藤枝做的?” 穆昭朝点头:“嗯,我亲手做的,虽然有些粗糙,但不影响其作用,你可别嫌弃。” 聂峋:“——!” 竟然是她亲手做的! 聂峋登时觉得面前这镯子珍贵无比。 他甚至都有些不敢接了。 “不、不嫌弃!”他道。 穆昭朝笑了:“不嫌弃就拿着啊。” 聂峋这才伸手,珍而重之地接过这个藤镯。 拿到手里的那一瞬间,聂峋满身心满脑子便被‘这是她亲手给我做的镯子’给充斥。 激动地,心脏都窒住,呼吸更是屏住。 好一会儿心脏才重重跳了一下。 见他接过去后,整个人像是石化了一样,不说话也不动,就一眨不眨盯着手里的镯子,穆昭朝嘴角轻轻勾了勾。 她当然知道他这会儿的心情。 肯定很激动,也很感动。 她最懂一直艰难挣扎着生存的人的心理。 “你试一下看看圈口合不合适。”穆昭朝等了一会儿,见聂峋还是没动,便主动说道。 听到她的声音,聂峋这才堪堪回神。 试一下? 他有点舍不得。 他皮糙肉厚,平日里操练颇多,还要执行任务,把这镯子磕磕碰碰,弄坏了可怎好?他会心疼死的。 他不想戴,他想贴身保管着。 但…… “快点试试,”瞧他不动,还是一眨不眨看着手里的桌子,穆昭朝笑着又催促了一下:“若是不合适,现在就可以改。” 虽然做好了再改有些麻烦,但也不是不能操作。 不过她想着,圈口应该问题不大,做的时候她有估摸了个大概。 聂峋这才眨了眨眼,轻轻道:“好。” 怎么办,他还是舍不得戴。 可若是不戴,穆大小姐肯定会以为他是不喜欢。 进退两难间,聂峋最后还是戴在了手上——他就戴一下,等大小姐看不到的时候,他再摘下来保存。 穆昭朝示意他把手伸过来。 聂峋很白。 是那种冷白。 再加上身量瘦削,手腕的关节甚是突出,鸡血藤镯颜色鲜明,戴在他手上,甚是好看。 圈口也刚刚好。 穆昭朝看了一会儿,道:“果然是合适的,看来我的估算还是很准的,不用改了,就这样戴着,虽然药效会比较慢,但常年累月的带着,总归对身体还是大有裨益的。” 聂峋:“……好。” 他收回手,越看,越喜欢。 看着看着,他眸色一顿。 镯子内侧似乎刻了字……他仔细瞧了瞧,果然是刻了字。 “这是……” 穆昭朝看了一眼,道:“哦,我顺手刻了两个字,你看到啦?” 聂峋自然是看到了。 那两个字刻的是——顺遂 聂峋心底突然涌上一股情绪,顺便充斥全身。 他突然很想跟她说,他倾慕她,很久之前就倾慕于她。 但幸好他理智尚存,哪怕这股翻涌的胸腔都有些顶着疼,他还是把话都压回心底深处,没敢表露一个字。 还不是时候…… 他在心里默默劝慰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一无所有,现在也不过是个小小校尉,他拿什么来说倾慕? 好半天,他才用尽全身力气,把这股冲动平复下去,只是心跳还有些快。 “嗯……”他努力稳住声线,不让她发现自己的异常,轻轻道:“看到了。” 听出他语气的不对劲,穆昭朝眸色轻动,但很快她就轻轻笑了下,只以为他是太激动了,什么也没问,只当没发现,免得少年人自尊心强。 “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若……”穆昭朝把清单收起来,笑吟吟道。 她话没说完,就听到聂峋急促的打断声:“喜欢的!” 像是怕她不信一般,聂峋抬头看着她,目光灼灼,再次重重强调:“我很喜欢的!大小姐送我什么,我都喜欢!” 对上他过于炙热的目光,穆昭朝倒也能理解他的心情。 换做是她,在这样卑微艰难的时候,对自己这么好,她也会恨不能拿命相报。 “嗯,”她冲他笑笑:“喜欢就好。” 说着她又特意解释了一句:“林子里碰巧寻到的藤枝,做的小玩意,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什。” 聂峋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努力扯了扯嘴角:“那也很喜欢。” 穆昭朝笑着点头:“喜欢就好。” 正说着,去请裁缝的丹若,回来了。 “大小姐,”丹若领着李婶进来:“李婶来了。” 穆昭朝起身,对李婶道:“正好阿岭过来了,就现在给他重新量一下尺寸,尽量做得大一些,免得到了冬日里长高了,穿着会小。” 李婶笑吟吟道:“我都省得的。” 她做了这么多年裁缝,这点子事,自然清楚。 见聂峋没动,穆昭朝冲他招了招手:“你过,让李婶量一下尺寸。” 聂峋:“?”是他听错了么? 虽然震惊,但他还是听话地走过去。 李婶便拿着尺子开始量。 聂峋看了眼一旁跟李婶说话的穆昭朝,有心想问,但又怕是自己想多了,美梦成空,只能又把话咽回去。 等李婶把尺寸量完,离开后,聂峋到底还是忍不住了,期待又忐忑地问:“大小姐这是?” “给你做几套衣服,”穆昭朝直言道:“西北冬日长,比京城冷,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京,就给你把冬衣也做上,走的时候一起带着。” 聂峋:“……”他不是在做梦!真的是在给他做衣服! 穆昭朝又说道:“春秋装也都一并做了几套带着,那边不比京城,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多备些总归是好的。” 聂峋:“………………”他上辈子一定积了很多德! 穆昭朝想了想,既然衣服的事都说了,其他的也顺便说了好了:“我还给你和小陈将军做了些吃的,吃的是昨天下午开始着手,现在还没做好,不过等走的时候,肯定不会耽误,到时候……看看怎么带方便罢。” 聂峋:“……………………”他上辈子一定还行了很多善! 就知道说出来后,聂峋肯定会是这个反应。 瞧着他一眨不眨,愣愣地看着自己,穆昭朝笑了起来:“你费那么大心思给我寻来那么多番椒苗,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呢,我也就能为你做这点子微不足道的事了。” 聂峋胸腔被激动填满,因为太过激动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想说,那都是他应该做的,而且她给他做得这些,一点儿都不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对他来说,十分珍贵! 因为开不了口,他只能摇头。 穆昭朝又道:“昨夜赶了一夜的路,去睡会儿罢,今儿庄子上也没什么要忙。” 聂峋这才缓过来一点儿,摇了摇头,艰难道:“我不困。” 听他嗓音有些嘶哑,穆昭朝给他倒了杯水:“困不困该休息也得休息。” 聂峋看了看递到自己面前的水,又看了看穆昭朝,眼睛蓦然就红了。 看他这样,穆昭朝稍稍有些讶异。 大反派其实还挺重情义的。 而且也很感性。 但她很理解他的心情。 “把水喝了去睡觉。”她道。 聂峋还要狡辩自己不困,穆昭朝直接把脸一板:“去睡觉!” 聂峋顿了下,看着她带着命令和责备的目光,心里头暖得紧,像是有贴着心口放了一个热烘烘的小手炉一样,暖意从心口传遍四肢百骸,他全身心都洋溢着欢喜。 “好。”好一会儿,他才在这股复杂又澎湃的情绪中,轻轻点头。 他心里十分不舍,最后还是不得不听话离开去睡觉。 走到门口,他想起来什么,转身对穆昭朝道:“谢谢大小姐。” 穆昭朝笑着看着他:“说谢就太见外了,你也帮了我不少忙,我都没跟你说谢,朋友之间,不需要说这个。” 听到‘朋友’这两个字,聂峋眸色闪了闪。 他也回了她个笑,这才转身走出小院子。 刚出了小院子,往稍远一些的离出口比较近的那个屋子走过去时,他微微垂眸,若他不止想当朋友呢? 小院子里,穆昭朝怕聂峋不听话,示意丹若去盯着他,等他真的进了屋子去睡觉再回来。 丹若只觉得好笑,但还是听大小姐的话跑了出去。 穆昭朝又拿出清单看了看,决定还是不给拿银钱了,东西多备点就好了,免得他多想,他那么敏感想得又多。 聂峋是走到屋子时,才留意到丹若一直跟着自己。 “大小姐是有事要吩咐么?”聂峋诧异地问丹若。 丹若笑着道:“没有,大小姐是怕你不听话,让我来盯着你,你快进去睡觉罢。” 聂峋讶异片刻,而后笑了。 丹若冲他摆了摆手:“快点去罢!哪有人一天一夜不睡觉的!” 聂峋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进屋去睡觉了——既然她想让他现在睡觉,那他就睡。 若是放在平日,知道穆大小姐给自己准备了这么多东西,还送了他一个她亲手做的手镯,他肯定睡不着。 但今日,躺倒床上后,他刚刚明明很汹涌澎湃的心绪,蓦然就一片平和和满足。 没多会儿,便睡着了。 听丹若回来说聂峋刚刚一路都没发现她一直跟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穆昭朝也觉得好笑。 当然好笑之余,也有点心疼。 只有一直不曾感受过温暖的人,才对别人一点点善意都这么放在心上。 穆昭朝一直信奉睡觉比吃饭更重要,所以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聂峋也没有醒,穆昭朝并没有让人去喊他,而是让他一直睡觉。 原本她以为聂峋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怕是要睡到傍晚,没想到下午晌便醒了。 他醒的时候,正好哥哥和小陈将军也过来了。 见到刚睡醒的聂峋,两人都不觉得意外。 “怎么不多睡会儿?”小陈将军关心了一句。 聂峋摇摇头:“已经歇过来了。” 小陈将军便没再说什么。 他转头看向穆昭朝:“对了,宋家和李家的婚约解除了。” 正在吃刚烤好的肉干,顺便递给聂峋一个,让他也尝尝的穆昭朝闻言,一脸惊讶:“啊?” 婚约解除了? 原书里可没有这个剧情啊! 怎么……连主线都变了啊! 小陈将军啧了一声,甚是唏嘘:“原本,都重新谈好了的,但今日不知怎么了,宋家执意要解除婚约,李家本就理亏,最后只能答应了。” 穆昭朝:“……” 她脑子有些懵。 虽然遇到了不少男主女主,可主线剧情发生变化的,这还是她第一次碰到。 虽然觉得,宋二小姐和李洛川解除婚约,是最正确的选择,也很解气,至少穆昭朝当初看书时积累的憋屈和怨愤都得到了发泄,但她还是稍稍有些慌。 主线剧情发生变化,不会对这个世界造成什么影响罢? 会不会影响到自己? 但很快她变镇定下来。 她想起系统曾经跟她说过,她又不在别的书的主线剧情里,也没有作死得干预别的书的主线更没有掺和进男女主感情,就算反噬也反噬不到她身上。 一直没吭声的系统,难得地诈尸出现:[嗯.] 有了系统这话,穆昭朝总算放心了。 不仅放心,她还十分开心! 渣男不配拥有爱情! 更不配拥有别人的原谅! 看书的时候,她就恨不能宋多奇立马踹了李洛川这个渣男! 尤其是在宋多奇好不容易逃离李洛川的魔爪,好不容易有了新生活时,她就更不希望宋多奇原谅李洛川! 最后是一辈子都不再见,让李洛川后悔去罢! 但书里面,宋多奇到底还是原谅了李洛川,还跟李洛川重归旧好,简直没把她气死,刚好结局她是睡觉前看的,那一夜,直接给她气失眠了。 追妻火葬场? 她才不稀罕看,她只想看女主醒悟踹了渣男,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渣男不配。 虽然不知道宋多奇后面会不会再跟李洛川重归旧好,但至少现在婚约解除,她是爽了的。 就算后面因为主线剧情的影响,重归旧好,以宋多奇现在的决绝,定然不会轻易就让李洛川得逞,那也算是符合她认知里的火葬场了,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解除婚约!爽! 因为没忍住,也太过意外和惊喜,穆昭朝直接笑了起来。 亭子里,穆初元、陈觉还有聂峋,就连丹若和桃枝也都齐齐转头朝她看过来…… 穆昭朝注意到了,但她实在收不住,只能笑着解释道:“唔,这肉干好吃,哈哈,太好了……” 所有人:“……”以为他们看不出来大小姐是在开心宋二小姐和李洛川解除婚约的事么? 穆昭朝也看出来他们看出来了,她干脆低着头,继续吃肉干,一边吃一边笑。 穆初元看了妹妹一会儿,最后也笑了:“新做的肉干?我也尝尝。” 陈觉马上反应过来,也拿了一块:“我也尝尝。” 而后两人一起夸道:“好吃!” 大家都默契地没有提宋二小姐和李洛川解除婚约的事。 聂峋吃着肉干,片刻后,也垂眸抿起嘴角笑了起来——大小姐可真可爱! 好半天,穆昭朝才终于笑够了,抬头看着他们道:“是罢,我就说很好吃罢。” 穆初元和陈觉互相对视一眼,尤其是穆初元,简直是哭笑不得,一边点头一边道:“确实很好吃。” 陈觉则道:“昭朝妹妹,这么好吃的肉干,可以卖给我一些么?” 说着冲她眨眼睛,以眼神示意,我给你带了个这样的消息,总得给我点特殊待遇罢。 “不卖。”穆昭朝毫不犹豫道。 还在眨眼睛的陈觉:“?” 穆昭朝笑吟吟道:“放心好了,本就是做好了给你和阿岭带着的,不卖的。” 陈觉两眼放出精光:“真的?太好了!” 正欢喜着,突然想到什么,胳膊肘撞了聂峋一下,而后又乐个不行。 聂峋被他这一撞,撞得甚是莫名其妙。 好不容易等他不发神经了,穆昭朝才跟他说,除了肉干还有别的许多吃食。 陈觉已经快感动哭了。 “是不是有些多了?路这么远,好带么?”穆昭朝蹙眉问道。 陈觉斩钉截铁道:“不多不多!好带的!” 他是去换防,并不需要快马加鞭赶生赶死。 听他这么说,穆昭朝便放心了。 乍然得知昭朝妹妹做了这么多好吃的给他们路上吃,陈觉兴奋得不行,非要去那边院子看看。 等看了一圈回来,陈觉想起什么,对穆昭朝道:“昭朝妹妹,有件事,跟你说一下。” 说着以眼神示意她往旁边走走。 穆昭朝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他往旁边走了走:“怎么了?” 陈觉沉吟片刻,道:“中午我外出办事,在凤鸣轩偶遇和友人小聚的袁三公子……” 一听袁少卓的名讳,穆昭朝脸上的笑便敛了。 陈觉很是谨慎地斟酌了一番:“我也是偶然听到的,袁三公子言辞间对温小姐不是特别尊重,昭朝妹妹和温小姐交好,我便留意听了听,言辞甚是不堪入耳,昭朝妹妹不妨提醒一下温小姐。” 穆昭朝眼皮跳了跳:“我知道了。” 陈觉想了想,再次提醒了一句:“虽然这么说不太有立场,但袁三公子实非良人。” 若是他妹妹碰上这种事,他定然把那人狗腿都打断! 穆昭朝点点头:“我会去提醒茵茵的。” 毕竟事关女儿家的声誉也是旁人的私事,陈觉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昭朝妹妹是聪明人,定然知道该怎么做。 穆昭朝想了下,这种事宜早不宜迟,打算明日上午进城去温府。 只不过,没等她先过去温府,罗沁便急匆匆到庄子上来找她了。 见罗沁孤身一人过来,又急匆匆的样子,穆昭朝心里登时咯噔一声…… 听罗沁说完,穆昭朝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边吩咐丹若去备车,一边和罗沁一起往外走。 怕昭朝妹妹人手不够会少了他们吃食,想着营里最近左右没那么多事,被小陈将军安排在庄子上帮忙的聂峋,见状,也骑上火焰,跟在穆昭朝身后,一块出了庄子。 什么吃不吃的,他才不在乎,他更在乎她的安危! 可不能让袁少卓那个伪君子,伤了她。 作者有话说: 阿岭:要离京了,不如把没解决的恩怨一并都解决了罢(#^.^#) 感谢在2023-02-24 23:39:42~2023-02-25 23:53: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紫光 62瓶;舒昀 10瓶;? 8瓶;魍魉姬 2瓶;deli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杀意 ◎深邃的眸底,寒意沉沉◎ 因着上次来庄子上, 向来自傲的袁少卓当着古岚盈和满庄子女孩子还有贵女们面,失了颜面, 整个人就有些疯癫, 一门心思想着重塑他矜贵公子翩翩君子的形象,想要挽回自己的名声,最重要的是让满京城贵女好好见识一番他意气风发的样子。 偏偏, 在东苑马场的赛场上,那场他费尽心思准备的比赛, 自信满满的袁少卓不仅没拔得头筹还输十分惨烈。 这就罢了, 若他放平心态, 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比赛本就是如此, 技不如人很正常,再提高就是。 但袁少卓接受不了,当场就拉下了脸。 这输不起的样子本就让人很看不上了, 他还不知感恩, 说冒着生命危险把他救出来的小陈将军是假仁假义,在跟自己的亲兵打配合羞辱自己。 这般黑白不分,倒打一耙的样子,人品尽显, 就更加让人看不上眼了。 别说旁人, 就是被袁少卓自诩关系匪浅, 那天的比赛都是和袁少卓一起攒局的大才子薛家二公子, 都跟袁少卓淡了不少。 袁少卓心高气傲,本就憋着一口气, 这下子整个人就崩溃了, 开始发疯。 认为有人嫉妒他, 在针对他,谋害他,还四处宣扬。 但大部分人都知晓了他的品行,以往一块吟诗作对吃茶下棋的同窗友人,也都不再怎么打理他。 袁少卓这下更是被刺激疯了,结交了一些溜须拍马斗鸡走狗之辈,这些天,天天不是拿着钱挥霍就是听这群人吹捧自己。 在金钱的驱使下,这帮子心术不正之辈,自然是捡着袁少卓喜欢听的说。 袁少卓也在他们的吹捧之下,找回了曾经的优越感,越发飘飘然,也越发堕落。 原本若只是过个纨绔子弟的生活,倒也没什么,满京城这样的勋贵子弟并不算少。 但,他这个德行,传到温家,原本就对袁少卓这个表弟有很大看法的温若滨,自然不可能同意妹妹再与他来往过密。 一看就不是个能托付的,他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妹妹进火坑。 更别说妻子罗沁也特意提醒过他,他就更加坚定了决心。 但没想到妹妹竟然这么执迷不悟,告知她袁少卓不是良配,人品不行,她非不信,还大哭大闹。 这些天因为比赛的影响,还有袁少卓自己自甘堕落传出来一些流言,袁家怕再传下去,就更没好人家愿意嫁袁少卓了,便主动来温家,想着温家毕竟是亲戚,再加上温青茵一直倾心自家儿子,便想趁着事态还没恶化把婚事赶紧定下来,这样也能把名声挽回一二。 但温若滨早就在妻子罗沁的提醒下,多留意过袁少卓,已经确定了他不行,还早早就在私下里跟父亲母亲说过这件事,温若滨一直都是家里的顶梁柱,虽然年岁还不大,但沉稳果决,还极聪慧,想得也远,温父温母从来都很信任这个儿子,在这件事上,自然也是听儿子的劝。 所以这日,袁家上门,要说两家孩子的婚事,直接就被温母不痛不痒给打发了。 袁家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却没想到温家这般不给面子,一点儿亲戚间的情分都不顾了,可是气的够呛,当即撕下脸,吵闹了一番,怒气冲冲走了。 温家对袁家的反应,本也有心理准备的,婚事谈不成,怕是亲戚都不好再做了,但总不能为着这点亲戚情分葬送了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如今就只是这样闹一闹,已经算好了。 原本温家也以为事情就这么顺利解决了,万万没想到,温青茵知道了袁家上门来谈婚事被母亲给回绝的事,这几日本就因为哥哥的话而跟家里抗争着而被禁足在自己院子的温青茵,知道这个消息,急火攻心之下,就吐血昏了过去。 请了大夫给扎了针,醒过来后就要死要活,非袁少卓不嫁,还让母亲去姑母家,把话说清楚,把两人的婚事定下。 女儿吐血昏过去,温父温母自是心疼女儿,就连温若滨也很担心心疼妹妹。 但要同袁家结亲,这是万万不能的。 不管是温父温母,还是温若滨,心里都坚定一个念头:什么都可以答应茵茵,但要同袁家结亲,这是万万不能的。 温青茵却是除了嫁给袁少卓什么都不在乎,见自己都这般坚持了父亲母亲还是不开口,就连一向疼爱自己的哥哥也不为所动,她就更崩溃了。 无奈之下,她求到了嫂子罗沁跟前。 罗沁也是不赞成这门婚事的那个,还是比温家其他人最早就不看好的那个。 当然她没有像温父温母还有温若滨那么强硬,而是想通过怀柔之策跟这个小姑子好好讲道理,希望她能明白。 但这才现在心里只有袁少卓,一门心思想要嫁给表哥的温青茵而言,就是罗沁也不支持她。 明明以往她对嫂子那么好,那么关心她,怕她不适应,到头来自己需要她的时候,她却不帮自己,温青茵觉得自己在家里孤立无援,更是担心表哥因此误会自己,生自己的气,便要亲自去找表哥袁少卓解释。 温家怎么可能现在放她出府去袁家? 孤立无援,崩溃伤心之下,温青茵以死相逼。 到底,温父温母还是很疼爱这个女儿的,哪能瞧着女儿这般。 就连温若滨都怕妹妹一时想不开真伤了自己。 可府门今日决计不能让她出。 现在袁少卓名声毁了就算了,还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温若滨疯了才会让妹妹现在去袁家见袁少卓。 但温青茵又十分坚持,簪子都把脖子划破了,压根听不进去劝。 温家一家着急上火,又气又怕又心疼,更怕事情闹大了让祖母知道,祖母一个着急上火再出什么意外可怎么好?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时,还是罗沁最是镇静,主动提议,她去有家山庄请穆昭朝。 温青茵向来与穆大小姐交好,温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就连温老夫人都没少夸过穆昭朝。 现在也是一筹莫展,有什么法子先试试,总比什么也不做好。 但温父温母又怕这事让穆昭朝一个外人知道,会有损女儿的名声。 万一穆昭朝靠不住,把这事传了出去,那他们女儿岂不是要毁了?还能在京城许到什么好人家? 罗沁自然能理解温父温母的担心,但现在情况紧急,也不是她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明白的,哪怕她一再表示穆大小姐是信得过的,温父温母还是有顾忌,最后是温若滨站在妻子身旁,和妻子一块保证穆大小姐决不会往外乱说,还让妻子这就去有家山庄把人请过来,温父温母都没来得及惊讶儿子现在居然这么信任儿媳妇了,便让罗沁赶紧去,怕她路上太急不安全,还派了府里人跟着。 平心而论,罗沁其实很关心温青茵,只不过因着她刚嫁进温家,再加上她性子又谨慎,所以平日里也没有太过表现出来,大多时候都很内敛。 刚刚温若滨支持她,站在她身边跟温父温母保证的时候,她既激动又感动。 也让她更加坚定了,一定要想办法帮小姑子远离这个火坑的念头。 从有家山庄出来,匆匆往温家赶的路上,罗沁把前因后果细细跟穆昭朝说了。 穆昭朝压根没想到,几天的功夫,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怪不得昨日庄子开放日,温青茵没有过来,她本以为是昨日温家府上有事——大户人家,府里有个什么应酬再正常不过。 她也没多在意,只是让人送了些新鲜的榆钱和构棒棒送过去,给他们尝鲜。 万万没想到…… “怎么现在才来跟我说啊?”穆昭朝皱着眉头,说道。 话落,她也意识到这话,她说出来不太有立场。 罗沁倒是没怎么在意,穆昭朝和温青茵关系有多好,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也知道穆昭朝是打从心底里关心温青茵,便主动替家里解释了一句:“原以为家里能劝得动她。” 温青茵平日里也挺通情达理,虽不至于如穆昭朝这般通透,但一向明理,哪成想,这次竟这般执拗。 穆昭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先过去看看罢。” 话落她想到什么,掀开车帘对一直跟在她们马车后面的聂峋示意了下。 聂峋上前,穆昭朝叮嘱了他几句,聂峋立刻明了,而后一甩马鞭,直接绝尘而去。 等聂峋离开,穆昭朝这才跟罗沁把昨日小陈将军提醒她的事说了。 饶是罗沁是女主人设,心性坚韧,但听到穆昭朝的话后,整张脸也登时没了血色。 这……温青茵名声要毁了啊! 罗沁自幼经历坎坷,好不容易嫁进温家后,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曾经在泥潭挣扎的她可是最清楚名声对于一个女子有多要命。 温青茵是家里的幺女,从小到大都备受宠爱,就连兄长都疼她得很,她被保护得太好了,压根就不知道这世道对女子的苛刻。 但罗沁知道。 所以她才特别慌。 瞧罗沁这般,穆昭朝安慰她道:“先不要急,也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先把茵茵劝下来,其他的事,慢慢解决,车到山前必有路,肯定会有别的办法的,你现在可要稳住了。” 温父温母也好,温若滨也好,多多少少会受情感上的影响,家里面总得有个人,一直保持冷静。 穆昭朝再冷静,她始终是个外人,在温家说话,肯定没有罗沁说话好使。 罗沁到底是女主,大风大浪各种腌臜事也见过不少,听到穆昭朝这话,很快便把慌乱的心绪稳下来。 “我知道了。”她道。 穆昭朝想起件重要的事来,询问罗沁,温青茵和袁少卓现在是不是还守着礼。 罗沁稍稍愣了下,倒也不是她护短,而是自打穆昭朝提醒过她后,她就一直很留意着温青茵,基本不让她跟袁少卓单独相处。 “嗯,”她点头:“这个我可以保证。” 穆昭朝这便放心了。 被个渣男骗骗感情不算什么,看清楚就好,也更容易走出来。 而且也不会被袁家拿捏住。 虽然稳住了心绪,罗沁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没底,尤其又听穆昭朝这么问。 直到穆昭朝把手按在她手上,使劲握了握,冲她笑了下道:“放心罢,不会有事的。” 原本被袁少卓骗身的剧情也不是在这个时候,她只是不放心,又同罗沁确认了一下,罗沁的谨慎和细心,穆昭朝还是很相信的,她说没有,那定然就是没有。 罗沁茫然没底的心绪,听到这话,突然就像是吃了定心丸。 明明穆昭朝比她还要小上两岁,但此时此刻,罗沁就是觉得,穆昭朝身上有着莫大的,让人心安的定力。 等两人匆匆回到温府,府里已经戒严了。 罗沁追问了下才知道,这事到底还是没瞒住温老夫人。 不让温老夫人知道,一是老夫人年事已高怕她着急上火有个长短。 还有就是,袁少卓到底是老夫人的外孙子,他们也是怕老夫人偏疼外孙,到时候非要做主,让两家结亲,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一听亲信的丫鬟说老夫人知道了,罗沁刚刚缓和了些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穆昭朝倒是没那么悲观。 “没事的,”她和罗沁一边匆匆往温青茵的院子走,一边小声对罗沁道:“老夫人是个深明大义的长辈,她也很疼茵茵的。” 温老夫人再偏疼外孙子,可温青茵到底也是她的亲孙女,更是从小在她膝下长大被她捧在心尖尖上的亲孙女,且老夫人又是女子,这么大岁数,这样的事,自然比小辈们看得更深更透。 疼外孙子归疼外孙子,谁人不护短? 但也不至于因为疼外孙子,就不管自己亲孙女的死活。 “哎,”罗沁轻轻叹了口气:“但愿。” 两人走得极快,很快便到了温青茵的院子。 因着禁足,以及怕温青茵偷偷跑出去,温夫人可是派了不少信得过的丫鬟婆子守在女儿院子外。 见到穆昭朝来了,温老夫人担心的脸上,现出几分希望:“穆丫头,你快去劝劝她,她平日里最听你的,别的好说,先把剪刀拿开……” 罗沁这才知道,温青茵用来胁迫家人的簪子,已经换成了剪刀。 可真是刚烈。 若袁少卓是个能托付的,靠得住,凭着她这份坚持,她说不得要帮她一帮,可那袁少卓就是个败类啊! 哪里配得上她这般真心。 罗沁又着急,怕她太过刚类真伤了自己。 又心疼她一腔真心总归还是错付了…… 见温老夫人眼睛都红了,担心地不行,穆昭朝安慰了她一句:“老夫人别着急,我这就进去劝茵茵,不会有事的。” 温老夫人还是很信穆昭朝的——主要现在,也找不到旁人能劝得动孙女了。 正要进院子时,丹若小跑着过来,在穆昭朝耳边低于了几句,穆昭朝眼睛一亮,轻轻点头示意知道了,这才提着裙摆跨进院子。 聂峋做事,果然周到妥帖! 也幸好今日小陈将军让他留在了庄子上帮忙! 这可真是帮了个大忙了! “都给我滚出去!” 刚踏进院门,温青茵的声音就从里面传出来:“不让我出府,我今日就死在这里!” 穆昭朝站定后,冲里面喊了一声:“茵茵,是我!” 温青茵歇斯底里的怒喊声顿了顿。 穆昭朝知道她是听到了,便又大声喊了她一声:“茵茵……” 房间里,刚刚还歇斯底里火气冲天的温青茵,眼睛顿时就红了。 房间里,跪在地上不住求自家小姐别冲动的两个小丫鬟,听到这话,马上对自家小姐说道:“小姐,穆大小姐来了,是穆大小姐……” 没等到温青茵的回应,但她不再歇斯底里了,穆昭朝便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我进来了啊?” 看着穆昭朝走过来,温青茵眨了眨眼。 直到穆昭朝跨过庭院,进了正屋。 一进屋,就看到温青茵脖颈间横着的锋利剪刀。 穆昭朝眉心蹙起,轻轻道:“茵茵,你怎么了?” 听到她这话,还有她眼睛里的担心,温青茵眼泪登时就掉了下来。 “别哭别哭,”穆昭朝快步走过来:“有什么事你跟我说说,这是……剪刀先给我,伤了自己就不疼么?” 可能因为潜意识里没把穆昭朝放到父母还有哥哥那一拨上,而是把她划为她的朋友她的人,温青茵警惕心一下就降了下来,且埋藏心尖这么多天的委屈,一下就爆发了。 穆昭朝很顺利就把剪刀拿开,并递给了那两个跪在地上的小丫鬟:“你们先出去罢。” 小丫鬟就差冲穆昭朝磕头了,但顾着自家小姐的情绪,生怕再刺激到她,并没敢有太大动作,捧着剪刀,就忙退了出去。 几日没见,温青茵就这般憔悴,下巴都尖了,脸色还这么差,穆昭朝到底还是心疼了。 她搂着大哭的温青茵,轻轻拍着她的背不住安抚:“没事了,没事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说,我来帮你解决,好不好?” 温青茵本就委屈伤心,还很害怕,怕表哥误会她真的生了她气,只是一直憋着不敢表现出来,听到穆昭朝这么说,更是一下全爆发了。 她抱着穆昭朝,哭得不行。 穆昭朝一边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一边在心里叹气。 这个时候,温青茵最是固执执拗,一昧的反着她来,肯定不行。 哪怕,他们说的都是实话,都是为她好,但她现在已经钻 进牛角尖了,不会听的,越反对,她反而会越坚定,倒不如先顺着她,让她情绪先平复下来。 哭了好一会儿,温青茵终于把委屈都发泄了出来,一边抽泣着一边把她跟表哥的情意,还有家里棒打鸳鸯,禁足她的行为都跟穆昭朝说了。 温家的决定自然没错。 就是做法太强硬了,温青茵大小姐在家里就是被捧在手心里宠着,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再加上又有恋爱脑的设定加持,她逆反也是情理之中的。 “我、我想见见表哥……”温青茵哭得眼睛都肿了,因为哭得太狠,呼吸都不太顺畅,断断续续地对穆昭朝道:“阿棠,你帮帮我,帮帮我,让我去见表哥一面,好不好?” 哭腔里带着恳求,穆昭朝听着也有些于心不忍。 她抬手擦掉她脸上的泪:“好,我答应你,你先别哭了,我去给你想想办法,好不好?” 温青茵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眼睛亮了亮,只是眼泪还是不停地往下掉,一边哭一边道:“真的吗?你真的会帮我么?真的会帮我见表哥吗?我、我想这就出去去找表哥……”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穆昭朝冲她笑笑,又给她擦了擦眼泪:“不哭了,我这就去找温老夫人还有温夫人和温大人商量一下,让他们放你出去?” 温青茵忍着眼泪,激动地点头:“嗯!” “你先把眼泪擦一擦,”穆昭朝又道:“我这就出去,等我回来。” 温青茵破涕而笑:“嗯。” 院子里,温青茵的丫鬟正在跪在那儿守着呢,刚刚两人的对话她们全都听见了,两人脸色惨白,穆大小姐怎么答应小姐了啊!老爷夫人还有大少爷不准小姐出门的啊! 她们偷偷抬头看了穆大小姐一眼,虽然觉得穆大小姐这样做不太妥,但谁也没敢吭声,只看了一眼,就忙又收回视线,继续跪在那儿守着。 穆昭朝倒是没太大反应。 堵,不如疏。 旁人劝,不管是谁,现在的温青茵都不会听得进去,反倒会觉得全世界都在阻碍他们相爱。 那不如,让她自己去看清楚袁少卓的真面目。 虽然残忍,但最立竿见影。 温青茵虽然对袁少卓盲目的崇拜,但原书里她最后也是清醒了的,并没有恋爱脑到不可救药,原书里在看清袁少卓的真面目,她就没再错下去。 穆昭朝相信,哪怕现在跟原书里的剧情有偏差,但温青茵不会盲目一条道走到黑的性子一定不会变。 感情的事,还得她自己想通,才行。 否则,关得了她一时,还能这样关她一世不成? 今日是把剪刀劝下来了,明日她就不会悬梁了? 不如快刀斩乱麻。 正好,今日袁少卓又跟那群新结交的狐朋狗友鬼混去了,且正在大放厥词,污言秽语不断……聂峋已经确定了地点,这样好的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她刚刚从庄子出来的时候,也跟聂峋说了,若遇到了袁少卓,在他们没过去的时候,袁少卓要走的话,一定要想办法拖住他,并且让他继续他的放肆之言。 这么做,虽然对一心全扑在袁少卓身上的温青茵有些残忍,但,长痛不如短痛。 早看清,早走出来,早日开始新生活。 温夫人和温大人一听穆昭朝的解决办法,是带着温青茵去见袁少卓,当即就表示不同意。 温若滨则是若有所思。 穆昭朝倒也没急,耐着性子,把她的想法说了。 温若滨到底是男主,一下就明白了穆昭朝的打算。 且他也清楚妹妹的性子,今日不让她去,她肯定会一直闹……难不成还真关她一辈子? 最后在温若滨的劝说下,温夫人和温大人总算是点了头。 但他们有条件,必须由温若滨陪着才行。 穆昭朝笑着点头:“这是肯定的,我也会一直陪着茵茵,都是为茵茵好,自然也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温夫人和温大人自然明白穆昭朝确实也是为了他们女儿着想,他们在这个时候不打招呼把人急匆匆请过来,已经很是过意不去。 穆昭朝却道:“茵茵是我的朋友,我当然要帮她,朋友不就是在有困难的时候互相帮忙么?而且茵茵一直也帮了我不少……” 温夫人对穆昭朝甚是改观。 也更喜欢她了。 得了首肯后,穆昭朝便快步回了院子:“茵茵,温夫人和温大人答应了!” 紧张地全身都在发抖的温青茵,听到阿棠的声音,顿时又哭了。 穆昭朝进来就见她正在哭着给自己上妆。 “我帮你罢,”穆昭朝上前,道:“别哭了,要不然上不了妆,等会儿又花了。” 温青茵喜极而泣,抓着穆昭朝的手:“阿棠,谢谢你。” 见她如此感激,眼睛里还充满了期待,穆昭朝有些于心不忍。 只不过……这是她必走的路。 这已经是伤害最低的法子了。 总比被骗得……要好罢? 等换了衣服,穆昭朝又对温青茵说道:“温大少爷实在担心你,他等会儿也会和我们一起……你先别急,温夫人和温大人都答应了,自然不会反悔,只是你父亲母亲还有哥哥到底还是担心你啊,出门在外,你一个女儿家,兄长跟着,父母也放心些不是?” 温青茵正要开口,穆昭朝又道:“我一直都陪着你,放心好了。” 温青茵这才笑着点头:“嗯。” “阿沁也会陪着你,”穆昭朝又道:“这样你总能放心了罢?” 温青茵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点了头。 嫂子其实对她也挺好的。 出来院子的时候,温夫人和温大人以及温老夫人已经在穆昭朝的强烈提议下,离开了。 见到父亲母亲不在外面,温青茵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甚至连哥哥都不在,只有嫂子在外面。 见她们出来,罗沁走过来,心疼地对温青茵道:“我也和你一块。” 温青茵终于对嫂子笑了笑:“嗯,谢谢嫂子。” 穆昭朝看了罗沁一眼,罗沁冲她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到了二门外,温青茵才看到哥哥。 她对哥哥是有怨气的。 但见到哥哥心疼的看着自己,还叹了口气对她轻声说道:“哥哥送你过去。” 温青茵突然又有点暖心。 她红着眼睛点头:“嗯。” 温若滨不是很擅长表达情感,不管是兄妹之间,还是夫妻之间,他都很克制,见妹妹这般,他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上了马车后,马车往袁府的方向走了没多会儿,温府的下人便过来回话:“表少爷现在不在府上,去沉香楼会友了。” 马车里,温青茵一下紧张起来,穆昭朝拍了拍她的手,对外面的温若滨道:“温大少爷,我们也直接去沉香楼罢,正好也去吃两杯茶,尝一尝沉香楼的玉螺糕。” 温青茵马上感激地看着穆昭朝。 穆昭朝冲她笑了笑,示意她,没事的,说了要陪她,就一定会陪她。 片刻后,温若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可以。” 温府下人得的话,是穆昭朝让聂峋寻了人来告知的。 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最后温若滨和罗沁都不知情,这样也免得温青茵到时候会怪罪以为哥哥故意这样设计的。 家里人不想她和袁少卓多接触,这样设计,合情合理,且是非常有可能这么恶意栽赃。 但不管任何人来看,穆昭朝都没有这么做的动机和理由。 更别说,本也不是穆昭朝栽赃袁少卓,而是袁少卓自己行事不断,品性恶劣,穆昭朝只是让巧合更合理一些罢了。 听到哥哥答应了,温青茵抓紧了穆昭朝的手,感激道:“谢谢你,阿棠。” 穆昭朝抿唇笑着安抚她,心里却是唏嘘不已。 那袁少卓何德何能? 垃圾最不配的就是真心。 偏偏不谙世事的少女,总是特别容易就被渣男哄住。 等到了沉香楼,穆昭朝提议道:“袁三少爷既是在会有,我们冒然过去不太好,现在旁边包间等着,等他们一结束,我们再过去,好罢?” 温青茵急着见表哥,压根没想那么多,听到阿棠为自己打算的这么妥帖,马上点头:“好,都听你的。” “温大少爷等一会儿再上去?”穆昭朝想了想对温若滨道:“或者就在大堂里等着?” 温青茵这下更信赖穆昭朝了。 她也不想在见表哥的时候,哥哥在场——哥哥对表哥有偏见,她怕哥哥会说出什么话来,也怕表哥看到哥哥生气,影响到她跟表哥解释。 温若滨挺不放心的,但想到来之前穆大小姐跟他说的话,还是点了头:“可以。” 要不是人来人往,温青茵都要狠狠抱穆昭朝一下。 三人带着斗笠上了楼,直接进了袁少卓旁边的包间。 穆昭朝给了小二一定碎银子:“没有吩咐,不要进来打扰。” 小二一看银子,立马欢喜地应下,把茶水放下后,笑着道:“贵客请慢用。” 便退出去,把门给带上了。 穆昭朝拎过水壶,倒了三杯水。 不过温青茵和罗沁都没心情喝,穆昭朝也没心情喝,她只是觉得太安静了,有些沉闷。 刚把水壶放下,隔壁包间便十分配合地传来了袁少卓,嚣张且孟浪的虎狼之词:“……我袁三少爷会娶不到亲?笑话!我那表妹,清贵世家温家你们知道罢?温家嫡女,天天上赶着我,做梦都想要嫁给我!” “是呢,是呢,袁三少爷才貌双全,家世显赫,满京城,哪家贵女配不上?”狐朋狗友之一顺着他的话吹捧道。 袁少卓听到这吹捧,整个人更加飘飘然:“那是自然!我跟你们说,我压根就看不上我那表妹!” 这边,听到这话,满脸欢喜的温青茵,一张脸登时就白了个彻底。 “柔柔弱弱,明明是温家嫡女,却一股小家子气,长得也不够漂亮……” 温青茵:“……” 穆昭朝和罗沁眉头也蹙了起来,两人都有些担心温青茵。 “要不是她整日里跟在我屁股后面,表哥长表哥短,我都懒得搭理她……” 温青茵:“…………” “长得不漂亮就算,身段也一般,不够劲,嘁!” 温青茵:“……………………” 虽然知道袁少卓品性恶劣,过来之前也有心里准备,但听到这话,穆昭朝眼底还是染上了怒意。 什么狗东西? 以为自己是个什么玩意? “温家小姐我等是无缘一见,但袁三少爷既然这么说,那温家小姐也配不上袁三少爷啊……” 袁少卓得意且嚣张的嗓音继续吹嘘:“若不是看在我外祖母的面子上,我自然不会多看她一眼,你们不知道,连徐家那个表小姐都不如。” 有人嚷嚷道:“徐家表小姐那可是个绝色佳人啊!” 袁少卓笑着道:“自然是个尤物,只是可惜了,家世太差。” 又有人道:“温家小姐家世好一些……” 袁少卓不屑的笑道:“若非她出身温家,我才懒得离她,无才无貌……” 话落他又道:“也就出身与我有些相当,相比着,她还不如我那表嫂呢。” 温青茵:“!” 罗沁:“……” 穆昭朝:“……”垃圾! 其他人纷纷附和:“那是那是,袁三少爷出身名门,才貌俱佳又写的一手好文章,日后必然名垂千古,与温小姐议亲,是不大相配……” “要论家世和容貌,”袁少卓笑呵呵道:“平昌伯府的大小姐,倒是勉强能配得上我。” 穆昭朝:“………………” “是那位穆大小姐?” 袁少卓笑着道:“就是那个满京城都出名的穆大小姐。” 有人反问:“不是都说穆大小姐粗鄙不堪么?” “那都是瞎传的,”袁少卓道:“穆家那个大小姐,可比徐府表小姐还要绝色,出身倒也还行,比我那表嫂强一些,比徐府表小姐更是强不少……就是名声不大好,不过没关系,我大度,不计较这些。” 狐盆狗友纷纷附和:“那看来,袁三少爷还是最满意穆大小姐啊?” 袁少卓笑了笑:“勉强还能入眼罢,要是能娶了穆大小姐,我就勉为其难也收了我那表妹,再把徐府表小姐纳进门,那才是人间美事……” 隔壁包间哄堂大笑。 而这边,莫说温青茵,穆昭朝脸色都铁青一片。 温青茵整个人如遭雷击,一张脸,一点儿血色也无,嘴唇更是不住打颤。 包间外,一直在隐蔽角落盯梢的聂峋,冷冷抬眸看向袁少卓所在的包间。 深邃的眸底,寒意沉沉。 作者有话说: 阿岭[磨刀.gif]:你、是、活、腻、了! 感谢在2023-02-25 23:53:03~2023-02-26 23:5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半团团子 26瓶;咕噜啾 20瓶;舒昀、人人又余、Mayjean 10瓶;delia 6瓶;四月忘记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教训 ◎穆昭朝眯眼:这事不对劲!◎ 明明是阳春三月的午后, 外头阳光明媚,整个二楼, 却寒气森森。 袁少卓这边包间里, 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哄笑声高谈声更是不绝于耳。 越听温青茵脸色越难看, 听到最后,她浑身都止不住地发抖。 伤心、愤怒……交织在一起, 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 更是在听到表哥竟然还这么不尊重地肖想她的好朋友阿棠, 还评头论足她嫂子, 温青茵羞愧不已。 一声声哄堂大笑,一声声不堪入耳的话, 温青茵再也坐不住,直接起身。 轰一声。 因为起的太急,茶案连同案子上的茶水一并翻倒, 哗啦啦碎了一地。 穆昭朝和罗沁铁青着脸也迅速起身, 两人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什么,忙一左一右扶住了温青茵。 “我、我……”温青茵脸色白的一丝血色也无,说话更是有气无力,她眼里含着泪水, 倔强得不让眼泪掉下来, 左右挣了挣, 艰难地道:“我、我要找他问清楚!” 她很艰难地吞咽了下, 因为太过悲痛,太过愤怒, 嗓音干涩到近乎失声:“我要当面找他问清楚!” 穆昭朝和罗沁当然不会让她这个时候过去, 两人死死拉住她。 温青茵太痛苦了, 以至于她这会儿突然生出了无尽的力气。 眼看着要拉不住她,穆昭朝厉声在她耳边道:“茵茵!你清醒点!你现在过去问他,除了自取其辱,没有意义的!” 温青茵听到这话,登时一怔。 穆昭朝又道:“没必要了。” 温青茵眼睛死死盯着一墙之隔的隔壁包间。 她眼睛红得滴血,包着的眼泪都泛着血色的红。 她没说话,就那么死死盯着隔壁。 好一会儿,眼泪从她瞪大的眼睛里掉下来。 看她这个样子,穆昭朝愤怒之余,也是心疼的不行。 她也没想到袁少卓会嚣张自大至此。 也不知道是小陈将军跟她说的那些话委婉了,还是袁少卓今日更飘了。 这简直把别人的真心扔在地上使劲踩,踩个稀巴烂就罢了,踩完还招摇过市,炫耀羞辱。 怎么会有这么垃圾的人? 相比而言,袁少卓那句‘穆大小姐勉强配得上他’都没那么让她生气了。 这种垃圾,跟他计较纯纯是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多给一个眼神都嫌脏。 可温青茵和她不一样。 温青茵爱他。 满身心都是他,爱他更爱到了骨子里。 现在被自己一心倾慕的人这般羞辱,心思单纯的温青茵怎么受得了? 见她脸色越来越白,身子也越来越抖,穆昭朝沉吟片刻,直接抱住了她,把她整个人抱在自己怀里。 “想哭就哭罢……”她在她耳边轻声道。 温青茵确实哭了,但却不是嚎啕大哭。 她还记着这是在外面,阿棠和嫂子都还陪着她,她自己就算了,她不能让人看阿棠和嫂子的笑话。 她哭得很压抑,也很痛苦,真正意义上的撕心裂肺。 穆昭朝看了脸色同样铁青的罗沁一眼。 罗沁两手紧握成拳,眉头也死死拧着,穆昭朝怕她因为心疼温青茵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来,也冲她做了个口型:“别冲动。” 这样的事情,自然不可能便宜了那个垃圾,但就算要治他,也不能她们就这样冲过去,除了留人话柄,并没有什么用。 治他的法子多的是,旁的不说,罗沁回去跟温若滨一说,温若滨就决计不会轻饶了他。 以温家,还有温若滨的手段,袁少卓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罗沁到底是要理智一些,她很快平复了下心情,轻轻点了下头。 温青茵压抑着哭了好久,最后才一边哭一边哑着嗓子道:“对不起……阿棠……对不起……” 都是她不好,都是因为她,才连累了阿棠,无端被这般羞辱。 她自己被羞辱就算了,那是她眼瞎,识人不清,但却因为她,连累了阿棠,温青茵心里懊恼不已,更愧疚难当。 她当初就不该带表哥去阿棠的庄子上! 要不然,阿棠也不会遭受这无妄之灾了…… “对不起……” 她不停地道歉。 到最后都快发不出声音来,穆昭朝听的心疼,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安抚她:“又不是你的错。” 温青茵胸腔堵的几乎要炸开。 又疼,又气。 不是她的错,阿棠说不是她的错,那是谁的错? 罗沁也在一旁安慰道:“旁人品行不端,你只是识人不清,被蒙蔽被骗,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方。” 温青茵呼吸一滞,是啊,是她眼瞎,是她识人不清,是她,都是她…… 没等她捋顺思绪,就因为太过悲痛,直接昏了过去。 穆昭朝吓了一跳,忙和罗沁一起掐温青茵的人中。 好不容易才把人唤醒。 温青茵像是丢了半条命一样,毫无焦点得看着虚空,怔怔道:“我想回家……” 罗沁眼睛一红,她抹了下眼角,哽咽着嗯了一声:“我们这就回家。” 穆昭朝和罗沁给她带好斗笠,小心地扶着她下楼。 温若滨在大堂没听到包间里的动静,但瞧着妹妹这样,他着急上前,被罗沁一个眼神止住。 温若滨拧眉看向楼上,罗沁轻轻冲他点了下头,而后又冲他使了个眼神:回家再说。 等上了马车,温青茵更是像被人抽了筋骨,收了魂魄一般。 穆昭朝不太放心,便一起送温青茵回去。 刚下了马车,才跨过二门,温青茵便哇地吐出一口血,彻底晕了过去。 温若滨直接抱起妹妹快步往里走,罗沁忙吩咐人去喊大夫。 穆昭朝和罗沁急急跟在后面。 幸好大夫诊过脉后,确认温青茵只是怒火攻心,再加上身体虚弱,这才晕了过去,并没有大碍,好生将养着就没事了,众人这才放心。 也是这会儿,罗沁这才把刚刚在包间听到话,稍稍措辞了一下告知了温若滨。 向来君子端方的温若滨,第一次怒不可遏。 听着外面摔杯子的声音,守在温青茵床头前,用温帕子细细给她擦拭嘴角残余血迹的穆昭朝,眉心轻轻动了动。 这事不算小事,温家肯定要处理,老夫人那边估摸着要瞒着了,再加上温青茵现在又病倒了,穆昭朝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别人还得顾着她,穆昭朝想了想,也不添乱了,左右温青茵没有大碍,又喂了安神汤,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便等罗沁和温若滨把事情说完,回来查看温青茵情况时,提出了告辞。 这个时候,家里确实不适合待客。 更别说还因着家事,把穆昭朝也牵连了进来,平白受那些污言秽语,罗沁也很过意不过。 “好好看着茵茵,”穆昭朝拍了拍她的手:“那些话我确实没放在心上,主要还是茵茵……她醒了怕是还有的伤心,多注意她的情绪,她身边千万不能离人。” 罗沁抬眸,眼睛微微睁大。 穆昭朝知道她听懂了,干脆直言:“千万注意,别让她想不开。” 罗沁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回头朝温青茵的房间看了一眼。 寻短见这种事,温青茵那单纯的心性,还真是会做得出来…… 半晌,她点了点头:“嗯。” 临走穆昭朝跟罗沁道:“我得空就会过来,若是有什么事,随时派人去庄子上找我,她若是醒了……别问她,也别刺激她,让她先缓一缓。” 伤一下心,吐两口血,总比差点丢了半条命强,和原书里相比,这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 刚刚温青茵的态度,应当是看清了袁少卓的真面目,自然也不会再恋爱脑,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她还会像原书里那样,打击太大,寻短见。 不过这事她已经提醒了罗沁,原书里,也是罗沁及时发现,救下温青茵,还开导她从低谷中走出来。 现在有了防范,再加上罗沁的细心谨慎,穆昭朝还是很放心的。 “嗯,”罗沁感激道:“今日麻烦你了。” 穆昭朝淡淡笑笑:“这怎么能叫麻烦。” 罗沁想了想又道:“还是要跟你说声抱歉。” 袁少卓的那些言论,她本是无妄之灾。 “管天管地,”穆昭朝不在意地笑了笑:“还能管得到人渣乱吠么?” 罗沁怔了下,而后也笑了下。 笑到一半,她眉头又拧起。 “一下子看清他的真面目,”穆昭朝宽慰她道:“对茵茵来说,是好事,痛一时,比痛一世强,后面就慢慢来,总能走出来的。” 治愈情伤,最好最有效的就是时间,时间能冲淡一切。 罗沁想了想点头:“你说的对。” 穆昭朝离开后,罗沁看着穆昭朝的马车,又叹了口气。 温青茵若有穆昭朝半分通透,都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痛一时……又谈何容易,温青茵对袁少卓的情意她最是清楚,怕是还有的折腾呢。 不过阿棠说的对,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总归是件好事情。 她现在更担心的是温若滨。 瞧着刚刚他的样子,恨不能生吞了袁少卓。 她最是清楚温若滨有多疼爱自己这个妹妹,她是真怕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错事来。 不是说不给自家妹妹出气,但为了这么个烂人,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当。 要出气,有的是法子! 这般想着,她拧了拧眉,吩咐了身边大丫鬟去温青茵的院子守着,转身,直接去找温若滨。 书房里。 罗沁赶到的时候,温若滨正垂眸,平静地擦拭着那把一直挂在书架旁做装饰的君子剑。 罗沁:“……………………” ** 温府外。 穆昭朝满怀心事地上了马车,车子走了好一会儿,穆昭朝突然想起什么,掀开车帘朝外面看了看。 骑马守护在马车旁的夏冰,看到大小姐这般,忙驱马凑近了些:“大小姐?” 视线里没有聂峋的身影,穆昭朝眉头立时便拧了起来:“阿岭呢?” 好像刚刚从沉香楼回温府,就没看到阿岭。 想到他曾经对林正清做的那些事,穆昭朝脸色就难看的不行,他别不是又…… 夏冰怔了下,抬头搜寻。 见夏冰这个反应,穆昭朝心下更是一沉,就在她要人调转方向直接去沉香楼时…… “哦,在哪里!”夏冰道。 穆昭朝:“?” 她马上顺着夏冰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就见聂峋一手捧着一包热气腾腾的李记生煎,一手握着缰绳,朝这边小跑着过来。 “大小姐该饿了罢?”傍晚的阳光,柔和温婉,映着他如画的眉眼,他伸手,笑着把手里的生煎递过来:“这是我刚刚排队给大小姐买的,热着呢,现在吃刚刚好。” 李记生煎驰名京城,每天排队买生煎的队伍都能拐大半条街。 尤其这个时辰,快要准备吃晚饭了,排队的人更多。 看着他笑容满满的脸,穆昭朝眼睛微微眯了下。 他刚刚是去给她李记生煎了? 不是去找那个袁少卓? “大小姐午饭都还没吃,”见大小姐看着他,没动,聂峋脸上情绪维持的恰到好处:“想着大小姐夸过李记的生煎还不错,便自作主张去给大小姐买了一些,大小姐多少吃点,先带垫垫。” 说着又把手里冒着热情的生煎往车窗旁送了送。 见他脸上没有一丝异样,穆昭朝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激了。 林正清对穆昭朝的伤害和羞辱可是实打实的,还当着面。 聂峋打林正清一顿给她出气,也是正常。 袁少卓不过是口嗨,那么几句话穆昭朝也没太放在心上,跟林正清性质完全不同,聂峋应当不至于为了这么几句话,大动干戈。 况且现在还是白天。 想明白后,穆昭朝这才接过生煎,冲他笑笑:“还是你最心细。” 聂峋耳尖微红:“从沉香楼回来经过李记生煎,想着上次大小姐喜欢吃,左右我也无事便去排队买回来,大小姐快趁热吃罢,凉了就不好吃了。” 李记生煎能这么出名,味道自然是一绝。 扑鼻的香味,把穆昭朝的馋虫勾了出来,她还真饿了。 吃了两个热乎乎的生煎后,穆昭朝紧张了大半天的情绪,也稍稍放松了些。 她看着手里的生煎,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但仔细一想,却有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太紧张了罢,她在心里默默吐槽了自己一句,而且也有点太自作多情,没看到人,就猜测聂峋是不是去找袁少卓麻烦了,他又不是自己的奴隶,更不是自己的家人,没道理听到一点点对自己不好的言论,就大动干戈啊。 这么想着,穆昭朝轻轻笑了下。 听系统嘀咕玛丽苏剧情听多了,自己也玛丽苏上身了不成? 这可要不得。 等回到庄子上,夕阳已经隐没在半山腰,长庚星也已挂在西边天空。 穆昭朝抬头看了一眼:“这么晚了,准备晚饭罢。” “哥哥又让人过来说什么时辰会回么?”吩咐完晚饭,她又问了一句。 按理说,这个时辰,哥哥该过来了,怎么还不见人?营里有事耽搁了? “没有,”桃子回道:“大少爷许是有事耽搁了罢。” 穆昭朝点点头,想的也是如此。 “腌菜都封坛了么?”穆昭朝一边往小院子走,一边询问桃枝。 “已经封了,”桃枝又主动道:“山药粉也都磨好装罐,肉干还要再做两日才够大小姐安排的量,还有烤馒头片的馒头今日已经蒸了出来,只等着明日……” 聂峋跟在穆昭朝身后,桃枝这些话他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些,全都是她给他准备的,让他离京时带着。 原本他以为,也就一两样,没想到居然这么多。 惊喜之余,更多的是悸动。 他悄悄抬头看了眼,走在他前面几步远的穆昭朝。 夕阳余晖落在她脸上,让他心尖都止不住地心痒,那股藏在心底的情感更是翻涌的厉害。 与此同时,他对袁少卓的憎恶和敌意也更加浓烈。。 只放了条蛇咬他一口,未免太便宜他! “大小姐……”他主动开口。 刚听完桃枝回禀,准备再安排她到跟前再做点卤味的穆昭朝,转头看着他:“怎么了?” 聂峋一脸凝重:“大少爷至今未回,怕是营里真的有事,交接的档口,我还是回去看看罢。” 穆昭朝想了下,也没多疑,直接点:“这样也好,但你还没吃饭……” “没关系,”聂峋笑了笑道:“我刚刚排队的时候,吃了两个烧饼了,现在不饿。” 穆昭朝看了眼桃枝,桃枝马上跑回去。 “也行,”穆昭朝又道:“忙完了就和哥哥一起回来。” 话落她又道:“要是太晚了,就和哥哥在营里住,别赶夜路回庄子了,不安全。” 桃枝拿了糕点和包子出来。 “带着,”穆昭朝示意他拿着:“饿了吃。” 聂峋接下后,行了个礼,便快步转身离开。 小陈将军说最近没那么忙,穆昭朝其实也清楚,要离京,又怎么可能真的空闲,聂峋回去看看也是理所应当,是以她也没有多想。 从庄子出来后,聂峋翻身上马,比那日连夜从山东回京速度还要快。 不过他压根没有回营里,而是直奔天香苑。 袁少卓最近天天晚上跟那群狐朋狗友去天香苑吃酒狎妓,今日应当也不例外。 他先去看看,若是没在天香苑,他就潜进袁府。 有些事,还是天黑了做比较方便。 到天香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袁少卓这个烂人蛇咬了都没消停,果然还是去了天香苑。 这正合聂峋的意,但万万没想到,他刚潜进天香楼,官府的人就来搜查。 袁少卓混了这么久的风月场,这对他压根不算什么,直接翻墙从后院逃离。 聂峋眯了眯眼,从另一边离开。 翻墙出来后,袁少卓拍了拍手,得意地哼笑了声,想困住他? 也不打听打听,他袁三少爷是什么人? 他一转头,直接撞上两个铁铸般的胸膛。 袁少卓立时就恼了,抬头要骂,话还没出口,就被麻袋套住了头。 没等他喊出救命,就被拳打脚踢直接揍趴在地。 他想喊救命,下巴直接被卸了,别说救命,他连痛都喊不出来…… 黑暗里准备堵袁少卓的聂峋:“……” 他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两个就算蒙着脸也依然熟悉无比的身影,聂峋屏住呼吸,藏在暗处没有动。 下午的事传到穆初元耳朵里后,他直接气炸了。 要不是陈觉拦着,他下午就要当着众人的面揍死袁少卓这个混账。 袁少卓到底娇生惯养,穆初元又是自幼习武,满京城没几人能在他全力之下扛过他三拳。 更别说还有陈觉在一旁补脚。 袁少卓早痛昏过去。 看着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的袁少卓,陈觉拉住还要继续打的穆初元——打残打废都可以,但真出了人命,还是麻烦的。 穆初元犹不解气,临走还又踹了一脚。 袁少卓昏了醒,醒了昏,这一脚直接把他痛醒了。 他不住哀嚎,穆初元要再踹一脚,把他踹昏过去,被陈觉给拉走了。 “救命啊……救、救命……” 袁少卓虽然醒了,但他实在太痛,喊出来的声音,也十分微弱。 等穆初元和小陈将军走远了,聂峋这才从黑暗中走出来。 听到声音,正在要死不活呻.吟.喊救命的袁少卓,呼吸一滞,听着是一个人,不是刚刚那两个打他的,他以为是有人听到他呼救来见义勇为了,他忙拼尽全力出声:“我是袁府三少爷,你快救我,我给你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 穆大小姐送他的赤马都要五千两子呢。 黑暗中,聂峋一张脸煞气森然。 但他开口说出的话,却十分平静:“一百两么?” 他压着嗓子,袁少卓没力气挣脱套在脑袋上的麻袋,聂峋又刻意变了嗓音,他自然也听不出来,只当他是被一百两打动了,忙道:“是、是的,一百两银子!快扶我起来……” 聂峋走过去,把袁少卓扶起来。 见来人真的是来救他的,袁少卓松了一口气,正要让他帮他把麻袋拿掉。 啪! 聂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直接把他脑袋打偏过去。 哪怕隔着麻袋,袁少卓也被这大力的一巴掌给打懵了。 聂峋抬手又是一巴掌。 袁少卓:“你……救……” 咚一声,脑袋撞击地面的声音。 聂峋松开他,面无表情拿出一根和曾经招待林正清一样粗细的棍子,眼睛一眨不眨直接废了袁少卓一条腿。 什么混账东西,还敢编排穆大小姐? 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打完,聂峋直接把棍子嚣张地扔在袁少卓身旁。 袁少卓再次痛醒过来。 听到棍子落地的声响,他惊恐地挣扎着往后退。 刚刚那两个人,只是揍他。 这个人、这个人是想杀了他。 他是真的怕了。 对死亡的恐惧让他突然爆发了强烈的求生欲,拼命拖着断掉的那条腿往后退…… “往那边看看,那边有动静!” 火把晃动,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袁少卓大喜,以为有救了,往后退地更快了…… 聂峋从不认为自己是个仁慈的人。 除了对穆大小姐,他没有心。 从小到大,不少人骂他是个冷血的怪物。 他也曾一度这么觉得。 只是遇上穆大小姐后,他把他最不堪的一面,小心地隐藏了起来。 至于现在,他还是决定做回那个最真实的自己。 在搜寻的人过来之前,他上前,一脚踹向某个部位。 而后看也不看昏死过去的袁少卓一眼,转身从隐秘处离开。 是夜。 满京城勋贵圈一片哗然。 袁家三少爷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被人寻仇,在天香苑后面的巷子里,被打得鼻青脸肿不说,还断了一条腿,临时搜查的官兵在巷子里找到他时,他半条命都快没了。 听说,那里也被废了,怕是子孙艰难。 啧啧,也不知道到底做了什么孽。 想着他近来的行事,倒也没人同情他,只觉得他活该,被这么报复,定然是把人得罪狠了。 明明是刚发生的事,但传言却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须臾间便传遍京城。 温府,温若滨收到下午他托友人帮忙的回复,甚是茫然。 他是想让友人借机把袁少卓抓进去,他再以狎妓之名废了他的功名。 却没想到,京城里,居然有人比他还恨袁少卓。 竟然…… 这可比废了他的功名狠多了。 但。 很解气。 罗沁也听说了袁少卓的事,下意识以为是温若滨找人做的,匆匆来找他。 “不是我。”温若滨抬眼看着面色凝重的妻子,在她开口前,先安她的心。 温若滨这个人,敢作敢当,是罗沁见过的最君子的人。 他说不是他,那必然不是。 可,不是温若滨,那又会是谁? 下手还这么狠? 罗沁和温若滨,面面相觑。 有家山庄,罪魁祸首的三人,正开心地吃晚了一个时辰的晚饭。 打了袁少卓一顿,穆初元整个人神清气爽,饭比以往多吃了两碗。 因为不放心温青茵,穆昭朝回了庄子后,特意吩咐了年妈妈多留意着温府和袁府的动向。 消息从京城传到庄子需要些功夫,这会儿京城都传遍了,年妈妈安排的人才赶到庄子上。 听丹若说年妈妈要来回话,穆昭朝只以为青茵出了什么事情,忙让年妈妈进来。 听完年妈妈的转述,穆昭朝整个人都有些懵。 什么东西? 袁少卓被打了? 断了一条腿? 还……被废了? 温若滨这么迅速,还没到一天,就出手了?! 穆昭朝眼睛一亮,要不是场合不对,她差点笑出来。 但正在吃烤羊腿的穆初元却是一顿:“袁少卓腿被打断一条?” 年妈妈应道:“是的,说是行凶的棍子都在袁三少身旁扔着呢。” 穆初元下意识看了陈觉一眼。 陈觉也抬头看着他。 他们没打断他的腿啊,还有棍子又是哪里来的? 原本以为是温若滨动手的穆昭朝,敏锐地注意到哥哥和小陈将军的异常。 她眯了眯眼。 这事不对劲。 不知道为什么,她视线又不自觉落到一旁,正安安静静坐在那儿的聂峋身上。 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作者有话说: 阿岭:多谢领导和大舅哥背锅昂(#^.^#) 穆初元:我妹妹天下第一聪明,你以为你跑的掉? 感谢在2023-02-26 23:51:42~2023-02-27 23:55: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蓝瑟纷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人人又余、舒昀 20瓶;素吾 10瓶;Yuyu128、啊哈哈哈,被清空了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决心 ◎他不会是喜欢上她了罢?!◎ 聂峋正在安安静静地吃手里的山药疙瘩汤。 也不知道大小姐到底是怎么调的味道, 酸酸辣辣,甚是好喝。 面疙瘩也劲道。 撒的芫荽碎和葱花更是清香。 一口下肚通体舒畅。 察觉到她的视线, 聂峋抬头。 见她真的在看自己, 聂峋放下手里的勺子,抿唇冲她笑了笑。 在庄子山到底吃了那么多饭,穆昭朝也留意着给他加餐, 总算是养出了些肉,冷峻的五官, 倒也柔和了些, 隐约透出了几分皇子皇孙的清贵来。 橙黄的灯光洒在他脸上, 越发清越卓绝。 穆昭朝:“……” 不知道为什么,穆昭朝觉得聂峋也有点不太对劲。 他太平静了。 温青茵到底来了庄子上不少次, 和他也有不少照面,所有人都知道她跟温青茵是好朋友,且下午还是让他去盯着的袁少卓, 怎么像是没听到一样? 但想到书里对聂峋的评价:冷血无情, 暴戾恣睢。 所以,他是对与他不相干的人,很淡漠? 这么解释倒也能说得通,可穆昭朝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于是, 她忍不住又看了聂峋一眼。 聂峋眉眼微抬, 以眼神询问。 穆昭朝:“…………” 若没有察觉就罢了。 一旦有了察觉, 穆昭朝不自觉又联想到他傍晚突然离开庄子的事…… 往日里, 他可是能在庄子待多久就待多久,今日傍晚竟然会在没有人来找他时, 主动要回营里看看。 所以, 是他们三人合谋? 也不对。 刚刚哥哥和小陈将军在听说袁少卓被打了时, 并没有什么反应,但听到对袁少卓被打断了腿后,却很震惊。 想到某个可能,穆昭朝整个人都不好了。 “没事,”她抬手示意年妈妈自去忙着,而后对聂峋道:“就是刚刚想起来,番椒苗今日还没浇,等会儿吃完了,你去菜地浇一浇番椒苗罢。” 满庄子都知道,那一小片番椒苗是大小姐的宝贝,平日里都是大小姐亲自照料,要么就是聂峋和大少爷来帮忙,旁人都自觉得很,没有大小姐的吩咐从不踏足。 听她这么说,聂峋放下碗,立马就要去,被穆昭朝喊住:“吃完了再去,又不急一时半会儿的,我不过是提前说一下,免得等会儿一忙起来又忘了。” 聂峋轻轻哦了一声,又重新坐回去,继续喝他的山药疙瘩汤。 “哈哈哈……”穆初元初初惊讶了下,回过神,便大笑起来。 被打断了腿,活该! “被人这么打,”穆初元一脸十分解气的表情道:“可见平日里品性低劣,得罪了不少人。” 如此狂悖无状,毫无德行可言,才打断了一条腿,便宜他了! 他当时也该打断他一条腿,这样他就两条腿都断了,看他还能不能爬出来乱吠! 陈觉也接话道:“可不是,上次输了比赛就看出来了……啧。” “白救他了你真是,”穆初元一脸替好友打抱不平:“救了他,不说谢,还倒打一耙,真是晦气……” “那也不是救完才知道么,”陈觉撇了撇嘴:“早知道他那样子,我救他?” 多余救他! 那天让他直接在乱蹄下好生挨个教训,在家里养个三五个月不能出来蹦跶,也不至于牵连到昭朝妹妹…… 当然这事,他和子帧都说好了,谁都不会跟昭朝妹妹说,免得污了昭朝妹妹的耳朵。 垃圾玩意。 不过…… 温若滨瞧着文质彬彬,跟袁少卓又是姑舅表兄弟,没想到下起手来,这么狠。 他喜欢! 这个温若滨,好样的,是个当哥哥的样子! 是的,穆初元和陈觉下意识都认为,是在他们走后,温若滨去把袁少卓的腿给打断了。 袁少卓虽然得罪的人不少。 但大多数人都是看不惯他,不屑与他为伍,倒也没有到要冒险打他一顿的程度。 更别说还是把一个勋贵家的公子腿打断。 万一真追查起来也麻烦。 满京城,恨袁少卓恨到非得打断他一条腿才算出气的,非温家莫属。 温若滨那样眼下无尘的性子,肯定不会容忍旁人这么侮辱自己的妹妹,也只有他会在这个时候这样做了。 陈觉一想到温若滨通身的书生气,就是打从心底里佩服。 能让一个读书人,还是如此端方的君子做出这种事,袁少卓可是真的该死! “也是,”穆初元也啧了两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太会伪装。” 陈觉也点头:“这种人最是阴险,还好露出了尾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却压根不知道,他们越这样越有欲盖弥彰之嫌。 穆昭朝注意力已经全落到了哥哥和小陈将军身上。 他们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事情是他俩做的么? 平日里,哪里听到过哥哥和小陈将军这样背后议论谁? 哪怕是当初李洛川那么渣的行为,两人也不过是摇摇头说了句以后要保持距离,这会儿倒是喋喋不休起来。 穆昭朝又好笑又好气。 但转念一想,哥哥和小陈将军是气不过给自己出气,她那‘气’一下又都散了。 平日里吃饭的时候,聂峋大多时候也是安安静静吃饭,不怎么插话,除非是有谁问到他,他才会开口。 今日也是一样。 穆大少爷和小陈将军的话,他十分赞同。 若不是后面来了人,他定然要再断他一条胳膊。 自诩写的一手好文章? 手断了,还如何写? 微垂的眼睫挡住了眼底的寒意,他放下勺子和碗,起身道:“我吃完了,这就去浇番椒苗。” 穆昭朝点了点头:“嗯,不用浇太多水。” 聂峋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等聂峋出去,穆昭朝看了眼还在继续喋喋不休的哥哥和小陈将军,无奈地撇了撇嘴角:“别掩饰了,我都知道了。” 亭子里现下就他们三人,穆昭朝这话一出,正因为大块人心而神清气爽你一言我一语大谈特谈的穆初元和陈觉,话音登时戛然而止。 陈觉反应最快,只顿了片刻,马上笑着道:“昭朝妹妹知道什么?” 穆初元也回过神来,忙顺着好友的话笑着看着妹妹:“妹妹知道是谁打的袁少卓?” 说着,还做出一脸好奇的表情。 表演痕迹很重。 穆昭朝看着他们,没忍住,笑出了声。 “嗯,”她一边笑一边点头:“猜到了。” 穆初元眼皮跳了下,陈觉也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故作镇定和惊讶地问:“哦?谁啊?” 穆昭朝便直勾勾看着他们:“你们俩。” 穆初元:“……” 陈觉:“……” 陈觉呵呵干笑一声:“昭朝妹妹在跟我们开玩笑么?哈哈,怎么会……” 穆初元也呵呵笑了一声,要圆帮着好友一起圆。 但对上妹妹笑吟吟,洞察一切的眸子,穆初元笑不出来了。 不仅笑不出来,嘴角还抽了抽。 他伸手戳了戳陈觉后腰,让他别笑了,太假了,妹妹明显已经猜到了,还搁这当猴呢。 笑到一半的陈觉:“……?” 最尴尬的莫过于哈哈笑到一半又生生停下的陈觉。 他停下笑后,为了掩饰尴尬象征性地轻咳了两声,还抬手挠了挠头皮,最后发现无论做什么尴尬都是如影随形,他只得再次轻咳一声,抬眼看向昭朝妹妹:“那个……昭朝妹妹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穆初元已经不敢开口了。 他怕妹妹觉得他是个莽夫。 明元没事,妹妹对他什么印象都可以,但他不可以!他要给妹妹留个好印象! “就很明显啊,”穆昭朝看了看小陈将军,又看了看哥哥,笑着道:“年妈妈说完袁少卓被打,你们俩一点儿都不惊讶,就算不关注,听到这样的事,也会八卦一下罢?你们竟然一脸平静。” 陈觉马上就说道:“我们很惊讶啊!” 听年妈妈说,袁少卓腿被打断了,他们可太惊讶了。 “是听到腿被打断了才惊讶的,”穆昭朝又道:“你们刚刚那个表情分明就是,竟然也有人去打他了,还打断了他一条腿……我猜,你们就打了一顿,你们走后还有人又去打了他一顿,直接打断了他一条腿。” 陈觉看着穆昭朝,好一会儿,才竖起大拇指:“昭朝妹妹真是明察秋毫,厉害!” 掩饰不过去了,不如直接承认,还能少尴尬会儿。 穆初元也忙竖起大拇指:“妹妹厉害!” 穆昭朝看了哥哥一眼,有些无奈,本想劝说□□后别这么冲动了,但转念一想,哥哥既然都知道了,不让他出头,他肯定会郁闷死。 思量片刻,她冲他笑笑:“知道哥哥是为了给我出气,没被人看到罢?” 还有些忐忑的穆初元,听到这话,眼睛登时一亮:“没有!我们隐藏得可好了!绝对不可能有人看到,就是袁少卓都不知道,我们是蒙了麻袋揍的。” 穆昭朝点了点头,又对陈觉道:“也谢谢小陈将军。” 被这样郑重道谢,陈觉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他大手一挥:“我跟子帧是好兄弟,你自然也是我的妹妹,给自家妹妹出气,不是很正常么?说谢就见外了。” 论品行和义气,陈觉确实是个非常靠得住的。 “好罢,”穆昭朝笑笑:“那就不说谢了,不过袁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哥哥和小陈将军还是谨慎些好。” 虽然不至于怕袁家,但被养出这样品行的儿子的家庭缠上,也是够恶心的。 陈觉和穆初元相视一笑:“这个倒是能放心,袁家本来就不知道是我和子帧,现在也顾不上找我们的麻烦。” 穆初元也说道:“估计会找温家麻烦罢。” 穆昭朝挑眉。 陈觉凑过来了些,小小声道:“我和子帧猜,是温大少爷……” 说着他做个手势,没把话说全。 但意思已经明了。 他俩不过揍了袁少卓一顿,后来的人可是断了他一条腿。 怎么看都是打断腿的仇更大。 温若滨么? 被小陈将军这么一提醒,穆昭朝反倒觉得也有可能。 她一直都是把温若滨当做先婚后爱文内敛的男主看,却忽略了他也是个极负责的兄长。 原书里温青茵被袁少卓骗身骗心,温若滨知道后,也是没有放过他。 似乎是废了他的科举路,把袁家从京城赶了出去,一辈子都没有机再回京城。 剧情有变,温若滨跟罗沁的感情线明显比原书里进行得快,也不需要温青茵事件来升温男女主感情,温若滨对袁少卓的报复更直接些,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嗯。”她点了点头:“也是。” 事关温大少爷和温家,他们不方便说太多,话题便从袁少卓被打一事,转到了不日后离京上。 “……李老将军今日找我了,”陈觉喝了杯茶,道:“想让李洛川这次同我一起,让我多看着他点……” 穆初元眉头微拧:“你答应了?” 陈觉:“我能拒绝么?” 李老将军毕竟也算是他半个师父,又是这种事,他也不好拒绝。 穆初元眉头拧得更紧了,带着李洛川容易坏事。 “不过……”陈觉笑了一声又道:“李洛川自己拒绝了,他不同意。” 穆昭朝一听就明白了。 李洛川这是还要继续‘追妻’。 毕竟刚退了婚,他肯定不甘心。 就是不知道宋二小姐还会不会心软。 当然,这就与她不相干了,毕竟他们两人一个男主一个女主,怎么折腾,那都是剧情安排好的,她自然也不会插手,顶多做个旁观者,吃吃瓜,看看李洛川火葬场——最好是直接扬了,还火葬场什么啊,他不配。 在她眼里,所有追妻火葬场文的男主,都不配和女主he。 见哥哥和小陈将军又说起了军务,穆昭朝也听不太懂,想了想,起身道:“我去菜地看看,你们坐着罢。” 话落,便出了院子。 到了菜地,就见聂峋正在一手提着灯笼,蹲在地里,不知道在瞧什么,满满两桶水都在地头放着。 “你在看什么啊?”穆昭朝好笑的跨进菜地,问他。 “这株也开花了!”聂峋蹲在那儿,一脸惊喜地道。 又有开花的了? 穆昭朝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聂峋说着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位子,让她也蹲下来看。 穆昭朝便在他挪出的位子处蹲下来。 今夜无星无月,在灯笼里烛火的照亮下,穆昭朝清楚地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花骨朵。 “还有开花的么?”穆昭朝大喜。 聂峋:“后面那些我都检查过了,除了昨日发现的那株都没有开呢,我正打算往前面再找找。” 穆昭朝来了兴致,让丹若把灯笼递过来:“我和你一起找。” 原本聂峋想说不用,他来找,找到让她看,她歇着就好。 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嗯。” 马上要离京了,能多待一刻是一刻。 番椒苗之间间隔不算大,两人这么提着灯笼弯着腰一行行找,难免会碰着擦着。 又找到一株吐了花苞的番椒后,两人基本上是并肩前行,都不用抬头,眼角的余光都能看到她。 而且,距离极近,衣袖不经意就碰在了一起。 他突然十分贪恋这一刻的感觉。 虽然很缥缈,但他心里很欢喜。 “没有了,”穆昭朝把最早种的那些找完后,直起身道:“这些都是刚种的,还太小了,浇水罢,浇完了回去休息。” 聂峋有些遗憾,居然这么快就结束了。 “嗯,”但他一点儿都没表现出来,点了点头后,道:“大小姐在地头歇着罢,我来浇就好。” 穆昭朝想了想,也没拒绝。 聂峋在庄子上干活向来认真仔细,浇番椒苗都浇的十分标准,就在根部浇上一瓢,一眼看过去,整齐划一,跟机械浇出来的似的。 穆昭朝看了一会儿,突然轻轻叹了口气:“阿岭,你这么能干,有你在,庄子上的活我都省心不少,都有点不舍得让你走了。” 刚舀了一瓢水准备浇过去的聂峋,听到这话,手一抖,水差点洒他脚上,好在他反应快很快调整好手势,稳稳浇在脚边的番椒苗根部,只是稍稍偏离了一点点,但……他的心绪却骤然波澜万丈,汹涌异常。 只是面上一直稳着,叫人瞧不出半分异常。 因为太过激动,他第一时间没能张得了口,缓了好一会儿,他才转头看着站在地头笑意吟吟看着他的穆昭朝,努力稳住声线道:“大小姐既需要我,我便不去了。” 什么建功立业,都比不上她一句不舍! 要什么功名利禄,他命都给她! 穆昭朝挑眉:“那怎么可以!我只是这么一感慨,西北你还是要去的,跟着小陈将军好好干,争取下次回来的时候再升个一官半职的,多威风?” 在军中有了威望,哪怕只是个游击将军,日后回了御王府,也不会太过被动。 聂峋想说,他不需要什么升职,也不想要多威风,她都说了不舍,这些在他眼里统统都不重要了! “你穿将军战甲肯定好看!”穆昭朝又道:“争取下次穿着回来让我看看!” 聂峋:“……”她喜欢将军? 他很想问她,若他成了将军,她会不会喜欢他。 但看着她如画的眉眼,温婉的笑意,这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穆昭朝冲他眨了眨眼:“你有辕门射戟之才,不去战场,真的太可惜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出人头地。” 说着冲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我只想报大小姐的恩情。”聂峋沉默片刻,道:“出人头地,并不是我的追求。” 若是可以,他愿意一辈子守着她。 但后面这话太过冒昧,也太不自量力,更别说今日还有这袁少卓的事,聂峋到底还是又咽了回去,藏在心里。 知恩图报自然是好的。 穆昭朝觉得,聂峋也没原书里描写的那样冷血无情,可能是因为她时常帮他,让他少了些磨难的缘故,性子也稍稍改变了些,不再像刚见到他时那么愤世。 “我现在也不需要你做什么,”穆昭朝想了想,对他说道:“出人头地后,一样可以报恩,说不定到时候我就有需要你来帮忙的了呢。” 虽然这么说有点势利。 但,事实就是如此。 爬得越高,主动权越大,要不然,只能任人鱼肉。 无论是从聂峋自身的利益,还是她的利益出发,都是如此。 聂峋沉思片刻,点头应下:“好。” 满京城对她不怀好意的定然不止袁少卓,他若立不住,怎么能守护她? 只用嘴说么? 还是用一颗没用的诚心? 拳头硬,实力硬,才是硬道理。 弱肉强食,他早就知道的。 等浇完了番椒苗,见他一直沉默着没再说话,穆昭朝想了想,又道:“我刚刚就是那么一说,出人头地不出人头地,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你到那边好,照顾好自己,好好的就行,安全最重要。” 聂峋偏头看着她。 见他看过来,穆昭朝冲他笑笑:“也别太有压力。” 聂峋:“嗯。” 见他应当是听进去了,穆昭朝松了口气。 聂峋摩挲着左手手腕上戴着的那只鸡血藤镯,犹豫良久,而后开口:“大小姐……” 今日小陈将军也在庄子留宿,就和哥哥住,但要重新再铺一床被子,快到小院子时,穆昭朝便吩咐了丹若赶紧去准备,时辰不早了,等下就要休息了。 有聂峋给大小姐提灯笼,丹若很是放心,得了吩咐便转身跑了。 眼看着快要到小院子,再不开口,就晚了。 正在盘算着明日几时去温府一趟看看温青茵,听到声音转头:“嗯?” 聂峋停在那儿。 这会儿离小院子不远不近。 那边听不到他们说话,但能看到他们人。 穆昭朝以为他有重要的话要跟自己说,便也停了下来。 见她星辰般璀璨的眸子盈盈望着自己,本就紧张的聂峋,心跳再次加速。 甚至连呼吸都开始不稳。 瞧他眼睛不住眨啊眨,穆昭朝笑了:“怎么了?” 一阵风吹过,吹起她鬓侧的发丝,如同柔幔一般在空中飞舞,有一缕青丝脱离肩膀的束缚,直接飘到了他面前,在他脸侧挠了下…… 温柔带着痒意的触感,让聂峋登时全身紧绷,甚至连呼吸都窒住。 穆昭朝随手捋过头发,又笑着问了句:“到底怎么了?” 那股温柔的触感,没了,聂峋嘴角稍稍抿了抿,这才下定决心,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大小姐可有心上人?” 穆昭朝:“……?” 聂峋紧张的头皮都快炸开。 心脏跳得更是前所未有的疯狂,甚至耳边都再听不到旁的声音,只是如擂鼓般震耳发聩的心跳声。 他也没敢呼吸,又怕反应太大吓着她,只能用尽全力维持面上的平和。 穆昭朝是真的被问住了。 怎么突然问她有没有心上人? 好一会儿,她才眨了眨眼,疑惑地反问了一句:“什么?” 不是她听错了罢? 聂峋用全身最后的力气,复述:“大小姐,有没有心上人?” 穆昭朝:“……”她没听错。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直勾勾的目光,穆昭朝心尖也突然狠狠跳了下。 就连心神也没由来慌了一瞬。 她迟疑片刻,稳住心神,笑了笑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聂峋有些不敢与她对视了,但因为全身紧绷他转不开头,只是稍稍垂了垂眼睫。 “好奇。”他道。 穆昭朝笑出了声:“好奇?” 怎么突然好奇这个? 以前也没发现他好奇心这么重啊! 聂峋微垂的眼睛眨了眨,想着这样问她怕是不好回答,便又换了个问法:“或者,大小姐看得上什么样子的?” ‘看得上’这个词用得十分奇怪,穆昭朝因为脑子还有些懵,没太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以为他是因着今日温青茵的事,怕她也上当受骗什么的。 她笑了笑:“不拘什么样子的罢,这种事,看缘分。” 这个回答,让聂峋心尖登时一跳。 不拘什么样子的? 那就是说什么样的都有可能,他也有可能? 缘分…… 他们算不算有缘分? 虽然没有得到什么明确的回答,但聂峋突然充满了无尽的希望和干劲。 没等他激动完,就听到她清浅的嗓音,继续说道: “不过,我并没有嫁人的打算。” 言外之意,放心好了,我不打算嫁人,也不会找什么心上人,自然也不可能会被骗。 刚刚还满心欢喜和干劲的聂峋,蓦然抬头。 穆昭朝冲他笑笑:“放心好了,我不会像她们那样被骗的。” 聂峋:“……………………” 不会像她们一样被骗,她们是指宋二小姐和温小姐么? 是因为曾经被林正清伤过的缘故么? 这一瞬间,聂峋心底突然翻涌起滔天的戾气。 和袁少卓比着,林正清才是最该死的那个! 见聂峋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穆昭朝还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不嫁人以后的日子会很艰难,她便笑了笑道:“放心好了,我会一直都过得很好的。” 她可是有灵泉的人。 而且,她还十分懂得审时度势,又有外祖母撑腰,现在还跟那么多勋贵交好,陈小公子还欠了她一个大人情呢,陈小公子可是日后权倾朝野的国舅,只要她不作死,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更别说哥哥还是男主,只要她帮着哥哥规避掉死亡结局,有哥哥男主光环罩着,她的日子只会更加美滋滋。 嫁人? 压根不在她的人生规划里! “番椒苗浇完了?” 就在两人各怀心思地对视时,穆初元和陈觉聊完了军务,要出来找妹妹,刚出了院子就看到妹妹和聂峋正站在那儿再说着什么,开口问了一句。 陈觉跟在穆初元身后,笑着道:“昭朝妹妹,今日就打扰了,我也在离京前感受一下有家山庄宁静的夜晚!” 穆昭朝偏头看过来,对哥哥和小陈将军笑着道:“已经浇完了,小山庄简陋得很,小陈将军不嫌弃,是我的荣幸。” 小陈将军忙拱手:“昭朝妹妹可别这么说,要不然知莞和知菲要跟我闹翻天的!” 穆昭朝被他这个样子逗笑,就在这时,丹若过来说,床铺都已经铺好了,大少爷和小陈将军可以去歇着了。 穆昭朝便主动道:“哥哥和小陈将军也累了一天,明日还要早起,快去歇着罢。” 话落她又对身后的聂峋道:“阿岭也去休息罢,今日可是跑了一天,挺累的。” 聂峋是这会儿才堪堪回过神来。 他想问她不打算嫁人是什么意思,但这会儿时机又不适合,且他也没有资格和立场问她这么多。 胸口只是说不出的闷,又闷又堵。 “怎么了?”见他神色呆滞,穆昭朝笑了笑:“累了?赶紧去睡罢。” 今天这一天,她也有点累了。 聂峋机械地摇了摇头,而后又嗯了一声,便一直垂着眸子,没再吭声。 桃枝主动请缨,给大少爷和小陈将军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去往那边的屋子。 丹若则是过来接聂峋的班,重新给大小姐提灯笼,她朝那边看了一眼,奇怪道:“阿岭怎么啦?怎么瞧着跟失了魂一样。” 穆昭朝闻言转头朝几人离开的方向看去。 聂峋跟在最后面,确实很没精神,肩膀都是垮的,手里的灯笼更是快拖拉到地上。 穆昭朝眉心蹙了蹙,奇怪,明明刚刚还好好的啊。 一直到泡脚时,穆昭朝都还在纳闷。 许是她今日太累了,脑子有些转不动,木木的,想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莫不是聂峋也是太累了? 一大早起来又是砍菜又是运菜,上午还在菜地里一直忙着,好不容易中午能歇一歇,罗沁来了,他们又匆匆去了温府,之后便是盯梢袁少卓,然后又回庄子,把她送回来后,他又折回营里,再快马加鞭跑回来,吃了饭又去浇番椒苗…… 这一天的行程,细数下来,穆昭朝头皮都麻了。 是她疏忽了,刚刚应该吃完了饭,就让他去休息的,却因着要问哥哥和小陈将军殴打袁少卓的事,临时支开他去菜地…… 穆昭朝心里有些愧疚,明日一定让他好好歇歇。 这般想着,穆昭朝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些,闭上眼睛摊在床上酝酿睡意。 其实压根不用酝酿,她今日也累得够呛,一闭上眼睛,困意便铺天盖地来袭。 就在她快要睡着时,脑海中响起刚刚从菜地回来时,聂峋问他的那句话: “大小姐有心上人么?” “大小姐看得上什么样子的?” 以及,问这话时,聂峋一眨不眨,直勾勾盯着自己,又紧张又期待,又害怕的神情。 快要进入梦乡的穆昭朝,猛然睁开眼睛。 黑暗中,她看着蒙蒙黑的账顶,眼睛瞪得滚圆。 他、他问这话的时候,不是关心自己。 他不会是喜欢上她了罢?! 想到这个可能,别说睡觉,穆昭朝躺都躺不住了,直接坐了起来。 因为起的太猛,她头都有些晕,还因为太过震惊,气息有些不稳。 她裹着被子,捂着胸口,在黑暗中大口大口喘气。 这、这太突然了。 不是,聂峋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他不是冷血冷情的人设么? 怎么可能呢? 可是越否认,她心底对‘聂峋似乎喜欢上了她’的可能性就越笃定了几分。 穆昭朝脑子懵了好一会儿。 深夜,山庄安静的只剩风吹树枝的哗哗声。 穆昭朝裹着被子,静静坐了许久,最后才轻轻叹了口气。 好像、真的会有这个可能性。 但…… 她真的没打算嫁人啊! 穆昭朝大脑一片空白。 别说疲惫,刚刚铺天盖地的困意都消失无踪,这会儿穆昭朝十分清醒。 她只是有些懵。 又坐了许久。 最后穆昭朝轻轻叹了口气。 若是,聂峋不是大男主文的大反派,跟他谈个恋爱也不是不可以。 但…… 他是。 这就有些难办。 她可以尽全力帮他摆脱宿命,但旁的,她还没有考虑过。 思量出了个头绪,穆昭朝复又躺回去。 只是这次再躺回去,就有些难捱。 睡不着不说,眼前还一直在闪聂峋的脸。 各种各样,各种时刻,各种姿势……冲她笑的,那张清隽到人神共愤的脸! 穆昭朝紧紧闭上眼睛,不让自己乱想,并在心里数起了水饺,想强迫自己快点睡过去。 但说着说着…… 阿岭、阿岭…… 水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阿岭。 反应过来后,她猛地拉过被子把自己脑袋蒙进了被子里。 然而,这样做依然于事无补。 现在不仅眼前不住闪过聂峋的脸,就连耳边也开始幻听了,一声声,全是他喊她的声音: “大小姐……” “穆大小姐……” …… 穆昭朝只能再次把被子掀开,并睁开眼,看着账顶。 黑暗中,她又静静睁着眼睛看了许久。 久到眼睛发酸,她这才轻轻眨了眨眼睛,缓解酸涩。 兴许,阿岭真的只是因为她有前科——喜欢林正清被伤的遍体鳞伤,临离京前关心她,怕她既被林正清伤害之后,再步温青茵的后尘。 或许真的是她想多了。 这般想着,穆昭朝这才疲惫地闭上眼睛。 人生四大错觉之一:他喜欢我。 别人都只是关心关心她,什么都没说也没做过什么呢,她就先入为主的以为别人是喜欢他了,这种自恋要不得。 就这么心神混乱地,好不容易才重新培养起睡意,只是睡着了也十分不安稳,脑子里想的一直都是聂峋,他的宿命,他们这短暂的相处…… 而这边,穆初元和陈觉出了口恶气,神清气爽,睡得也十分安稳。 旁边屋子的聂峋却是打从躺倒床上就一直睁着眼睛。 他没睡。 手一直摩挲着腕子上戴的那只藤镯,指腹更是时不时扫过藤镯里侧,她亲手刻的‘平安’二字。 直到万籁俱寂,他猛地坐起来。 林正清那个混账东西,都是因为他!穆大小姐被伤的都不再考虑嫁人。 一方面,他很心疼,被伤害的穆大小姐。 一方面,他又很气。 林正清混账,却还挡了他的路。 这口气,无论如何,他也顺不过去。 但现在若是去打林正清一顿,很容易让人怀疑到穆大小姐身上,有损她的声誉。 但若不打,他快要气、炸、了! 戾气翻涌良久。 他扯了个布巾揣进怀里,悄悄从屋里出来。 因着今日陈觉留宿,他住到了门房旁边的一间空屋子,离穆初元和陈觉稍稍有些距离,这也正好方便了他半夜溜出去。 他出了门,到了马厩,给火焰包好马蹄,这才轻手轻脚离开庄子。 直到走出庄子的范围,他才翻身上马,直奔袁府。 袁府上下万万不会想到。 他们家三少爷在天香苑后面的巷子被打后,好不容易请了太医保住性命,贼人竟大胆至此,大半夜,潜进他们府上,把他们家三少爷的另一条腿还有两只手都给打断了…… 原本聂峋只想断他右手,但他戾气太盛,压都压不住,又不能现在去找林正清出气,便只能把火气全撒到了袁少卓头上。 干脆让他四肢全废。 不养个一年两年,别想出门! 正好让京城清净清净! 做完这些,回到庄子上,再躺到床上,聂峋觉得自己气息顺畅了不少。 胸腔翻涌的戾气也不再那么汹涌。 只是他依然睡不着。 脑子里还是忍不住去回忆,晚上她跟自己说的那几句话。 现在不打算嫁人了…… 是因为,被林正清伤得太狠,对感情怕了。 这说明她以前并没有这个想法,她是想嫁人的,要不然之前也不会对林正清那般…… 想到这里,黑暗里,聂峋死寂的双眼,突然恢复了光彩。 若能让她从之前的伤害中走出来,不再怕了,她是不是就又打算嫁人了呢? 聂峋唰的坐起来,一张脸上满是狂喜。 他又突然想起来,她以前跟温小姐说过的,若碰不到真心能接受她全部的那个人,她并不打算嫁人。 刚刚听她亲口对自己说,她不打算嫁人,冲击太大,整个人都懵了,导致他一时间没想起来这茬。 跟温小姐那是闺中好友之间的私密话,自然是畅所欲言。 他毕竟是男子,穆大小姐不好意同他讲也是正常的。 是他自己刚刚太激动,给忘了。 但穆大小姐刚刚这么说,也表示,她还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他是那个能真心接受她全部的人。 是他做得还不够! 聂峋突然坐起来,一脸激动地看向窗外。 夜色深沉,静寂无声,只有他剧烈的心跳。 他要更努力,让她看到,让她感受到…… 这般想着,他恨不能现在就跑去她面前表衷肠。 但他不能。 这样会吓着她。 不能着急,得慢慢来。 她刚还说,想看他穿将军战甲的样子,他一定穿回来给她看! 摩挲着藤镯里侧她亲手刻的那两个字,聂峋心绪终于平复下来…… 作者有话说: 阿岭:天晴了雨停了我又觉得我行了(#^.^#) 林正清&袁少卓:你清高你了不起!有本事把棍子扔掉! 感谢在2023-02-27 23:55:55~2023-02-28 23:4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人人又余、舒昀、又是期待爆更的一天、璐卡卡卡 20瓶;鳕鱼罐头、yuyu 10瓶;啾咪呀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慌乱 ◎所以,是她喜欢聂峋?◎ 虽然大半夜又来回奔波了一趟, 但出了气的聂峋整个人平和不少,回来后倒也安生睡了一觉。 反倒是早早睡着的穆昭朝, 却是做了一夜的梦, 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脑袋都还昏昏沉沉。 “大小姐?”丹若进来伺候大小姐梳洗, 瞧见大小姐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很不舒服的样子, 脸色也不是特别好, 忙轻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穆昭朝揉了揉太阳穴, 不在意道:“没事,可能是昨天太累了, 没有休息好。” 昨天一整天都没闲着,精神还高度紧张,确实累。 但瞧着大小姐精力不济的样子, 丹若心疼得不行:“要不, 大小姐再睡会儿罢,左右今日庄子上也没太多事。” 今日不开放,并不需要操持什么,正好能好好休息一下。 “不用, ”穆昭朝摆摆手:“等会儿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就清醒了。” 倒也不是睡得不够, 她是睡眠质量不好, 这会儿再睡下补觉也是无用。 听大小姐这么说, 丹若只得把水端过来,把洗干净的热帕子递到大小姐面前。 “对了, ”穆昭朝一边梳洗, 一边对丹若道:“把之前制的薄荷油找出来……” 丹若忙去妆奁里翻出装薄荷油的小瓷瓶。 穆昭朝便在两边太阳穴涂了点薄荷油, 轻轻按了一会儿,而后又把小瓷瓶打开,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过了片刻,灵台总算稍稍清醒了些。 “等会儿吃了早饭就去温府探望茵茵,”把薄荷油的小瓷瓶合上后,穆昭朝没有放回去,而是直接放在了手边:“穿那套雪青色褂子和襦裙。” 雨秋忙去取了衣服来,丹若则是一边给大小姐梳头发,一边担心道:“这么大早就过去么?” 她瞧大小姐脸色还是不太好,有些担心一大早过去,会更不舒服。 “没事,”穆昭朝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我好着呢。” 大小姐这么坚持,丹若也不能再说什么。 穆昭朝穿好外衣,直接把装着薄荷油的小瓷瓶放进了荷包里,随身带着,若是不舒服了,就涂一点儿,闻一闻,当下能缓解一些。 等洗漱完换好衣服出来,瞧见院子里晨曦的微光,还有裹着生机的春日气息,整个人也更放松了些。 “哥哥走了么?”穆昭朝瞧了眼空荡的亭子,问丹若。 平日里哥哥要么在院门口,要么在院子里,今日醒了却没见人,莫不是营里有事已经离开了? “大少爷和小陈将军一起去菜地那边了,”丹若笑着道:“小陈将军说,他许久没去菜地砍菜了,今日难得在庄子上,要下地活动活动筋骨,这会儿正在菜地里砍菜呢。” 说着,丹若又道:“有小陈将军帮忙,今日青菜可比往常砍得快多了,刚刚我过去瞧了,大少爷也下地了,在跟小陈将军比赛看谁砍得快……” 听丹若说完,穆昭朝哭笑不得。 两个大将军,比赛砍菜,幼不幼稚? 说完,丹若又凑近了些,小小声道:“现在大家都在偷偷打赌,到底是大少爷会赢,还是小陈将军更胜一筹。” 穆昭朝笑了下:“去喊他们回来吃饭罢,不是还要去营里么,这都什么时辰了?等会儿要迟了。” 定出去的菜那么多,真要砍完,那得到什么时候? 丹若应了一声,就让雨秋去赶紧去菜地喊大少爷和小陈将军回来吃早饭。 吩咐完,她又笑着道:“其实也不妨事的,大少爷和小陈将军到底是习武之人,起的早,菜地那边今日开始的也早,再说,还有阿岭呢,阿岭现在是砍菜的熟手,一个顶三个,这会儿怕是已经快砍完了……” 听到丹若提聂峋,因为他,一夜都没睡安稳的穆昭朝整个人就是一怔。 她下意识抬眼朝丹若看了一眼。 见她面色如常,又说起了古小姐的课堂进展,还有佃户家的女孩子们的上课情况,穆昭朝又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丹若提到阿岭的那一刻,她突然有些慌——以为丹若是看出了什么。 仔细看,才发现,不是丹若发现了什么,是她因为心虚太敏感了。 可—— 她为什么要心虚啊! 穆昭朝甚觉莫名其妙。 且不说聂峋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表示,就算,他真的喜欢上她了,她也没必要心虚罢? 怎么搞的好像她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这么想着,穆昭朝嘴巴直接抿成一条线,眉头也微微蹙起。 “大小姐……” 瞧大小姐似乎不太有精神的样子,丹若便捡了课堂的趣事说给大小姐听,说着说着,就见大小姐神色有异,她听住话音,观察片刻,担心道:“不然,请大夫来看看罢。” 大小姐今日确实有些不太对劲。 没精神不说,眉眼间还挂着奇怪的愁绪。 是在担心温小姐么? “不用,”穆昭朝把那股莫名其妙的心虚压下去,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刚刚说,花林都可以带课了?” 丹若被这个问题转移了注意力:“是的,古小姐让花林先教刚过来的女孩子们千字文,等都学会了,再一块上课……古小姐还夸花林聪明学得快。” 这倒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穆昭朝脸上有了些笑容:“嗯,你留意一下,若是花林一直能带着,月底就给她发一份带课的奖金。” 只是教识字,要求并不高,但能被古岚盈从那么多女孩子中选中,还能稳住课堂,花林还是有些本事的。 学得好,自然要奖励。 丹若眼睛一亮,笑着道:“那这样,她们可不是学得更卖力了!” “就是要卖力才好,”穆昭朝笑笑:“识的字,学的知识,不管眼下有用没有,总归都是自己的,到头来还是自己受益。” 以往丹若还不是特别明白,但现在,她自己都切身体会到了识字的好处,自然更认同大小姐的话。 更别说,还有雨烟这样更明显的榜样在。 丹若小声嘀咕道,她也要好好跟古小姐多学点了…… 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像古小姐那样,出口成章,下笔成文。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被喊回来吃早饭的穆初元和小陈将军的谈笑声和脚步声,便从院子外传来。 丹若闲聊的话音一顿,朝外面看了一眼:“大少爷回来了。” 穆昭朝原本放松了些的心绪登时又紧张起来:“嗯,准备摆早饭罢。” 她甚至察觉到自己嗓子都有些发紧。 丹若倒是没太留意,而是笑着道:“也不知道大少爷和小陈将军谁赢了。” 穆昭朝嗓子不由自主更紧了些。 她眼睛眨了眨,没有说话,而是抬头,故作镇定地看着门口。 “那自然是你家大少爷赢了……” 已经走进的穆初元,还未踏进院子,便听到了丹若的声音,笑着从外面回了一句。 小陈将军则是紧跟着轻轻啧了一声:“那是因为你耍赖!明明那筐是阿岭砍的!你非说是你砍的!” “阿岭帮我砍的!”穆初元得意的嗓音道:“那也算我的成果,输了就是输了,堂堂小陈将军,可不能输不起啊……” 再次听到聂峋的名字,穆昭朝眼皮也跟着跳了下。 就这么说话间,穆初元和陈觉已经互相损着进了院子。 穆昭朝下意识屏住呼吸。 然而直到哥哥和小陈将军进了院子,并到了亭子里坐下,喝了一盏热茶,依然没看到那个身影进院子。 穆昭朝眉头微微一挑,怎么回事,他已经走了? 早饭都还没吃呢! “瞧什么呢?”穆初元又喝了一口茶,笑着看着妹妹:“怎么瞧着脸色不太好,不舒服么?” 话落,脸上的笑已经收了,眉头跟着皱起。 穆昭朝收回视线摇头:“没有,可能是昨天有点累。” “那今日怎么不好好歇歇,多睡会儿?”知道她昨日跑了一整天,也没歇着,穆初元心疼坏了。 “那就那么娇气了,”穆昭朝笑了笑:“快吃饭罢,等会儿哥哥和小陈将军不还得去营里,时辰不早了……” 桃枝已经把早饭都摆好。 今天的早饭是豆腐脑和灌汤包,还烙了些葱油饼,外加几碟小菜。 穆初元看都没看早饭,只盯着妹妹的脸:“真的没事?” 陈觉也道:“瞧着是有些疲惫,今日在庄子上好好歇歇罢。” 袁少卓挨了两顿打,还断了一条腿,至少能消停个半年,昭朝妹妹倒也不会在被那个臭虫烦到。 “嗯……”她也冲小陈将军笑了笑,但视线不经意又朝小院子门口看了看。 奇怪。 人到底去哪儿了? “大小姐要的纯豆腐脑,”桃枝把一碗什么都没加的豆腐脑放到大小姐面前:“真的不要放糖么?” 穆昭朝摇头。 她不喜欢吃甜的。 今日精神不太好,也不是很想加卤子,倒是想喝点原味的。 穆初元眼睛一亮:“给我也来一碗纯豆腐脑。” 小陈将军立马跟上:“我也要一碗!” 桃枝看了看两人,笑着应下,转身去小厨房盛。 穆昭朝没太关注哥哥和小陈将军,舀了一勺入口即化的豆腐脑,吃下后,这才状似无意地随口道:“阿岭呢?怎么不见他来吃早饭?” 话落,她垂着眼眸,又舀了一勺豆腐脑,以此掩盖那莫名其妙的心虚。 穆昭朝自己都有些无语,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心虚。 她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哦,”穆初元接过桃枝递过来的一大碗纯豆腐脑,开心地舀了一大勺,因为吃的太急,有些被烫到,皱着眉头,好一会儿,才道:“阿岭帮着运菜呢,等会儿就过来了。” 小陈将军也接了一句:“不得不说,论砍菜,你也比不上阿岭。” 穆初元倒是不反驳:“他砍了那么久,熟能生巧,当然没法和他比。” 小陈将军又道:“阿岭还勤快,起的还早,一起床就去菜地砍菜了……” 原本这种交谈,平常也时有发生,穆昭朝早就习惯了,大多时候,她都会跟着一起夸聂峋,毕竟他是真的很勤快,干活还仔细。 但今天,穆昭朝没有开口。 穆初元和陈觉倒也没多想,只以为她是太累了,不想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穆昭朝碗里的豆腐脑吃了大半,也没见聂峋过来吃早饭,穆昭朝眉心动了动,正要让丹若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一抬眼,就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跨进院子。 穆昭朝微微一怔,视线转过去。 恰好聂峋也朝她看过来。 晨曦的微光掠过层云,洒在院子里,和他身上。 小院子外的梨树,雪白的花瓣已经落尽,枝头开始吐出清脆的嫩芽,与远处绵延的群山相映衬,翩翩少年,如画一般。 明明这样的场景,平日里经常能看到。 穆昭朝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不经意被聂峋的容貌惊艳,但今日,不知怎的,格外让人移不开眼。 连呼吸都停了一瞬。 聂峋其实心情也没有表现的那么平静,只是他现在有了目标也下定了决心,把那些情绪都竭力掩藏了起来。 见她看着自己,聂峋心脏也是跳动得厉害。 “大小姐。”他只怔了须臾,便又恢复了往常的神色,笑得十分温和。 没等穆昭朝开口,穆初元先转头接了他的话:“菜都运过去了?快来吃饭罢,等会儿就得走了。” 聂峋应了声,抬脚要过来时,下意识又朝穆昭朝看了一眼。 见穆大小姐还在盯着自己,聂峋眸色微微闪了下。 她……怎么了? 在他再次看过来时,穆昭朝便回过神,收回了视线,佯装随意地道:“嗯,快吃饭罢,都凉了!” 隐约察觉到哪里不对劲的聂峋:“……嗯。” 但他也没摸准到底哪里不对劲,只能把疑惑收回心里,面上还是如常。 但等他匆匆吃完早饭,便明白到底哪里不对劲了——大小姐今日话好少。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可大小姐平日里,偶尔也会说个一两句,吃完饭,正是会同大家一起笑谈一番。 可,这一顿饭,大小姐没说话。 身体不舒服么? 刚刚瞧她脸色似乎不太好。 聂峋嘴角微微抿起,心里有些担心,但穆大少爷在,他又不好直接问,只能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大小姐的情况。 越观察,越觉得不对劲。 她好像神色有些恍惚,不知道是累着了,还是有心事。 “走罢,”见聂峋也吃完了,陈觉第一个起身:“时辰不早了,今日中午怕是不能来庄子上了,但傍晚我一定尽量过来。” 马上要离京了,吃一顿少一顿,他可是要趁着机会,多蹭几顿好吃的。 穆初元也起了身。 两人都起了身,聂峋自然不能再坐着,便也跟着起身。 穆昭朝没动,只是抬头看着他们,语气有些懒怠地道:“路上慢点。” 穆初元想起什么:“妹妹你今日是要去温府么?” 穆昭朝点头:“等会儿就过去看看。” 穆初元想了想:“那我看看中午或者下午能不能提前过去接你。” 穆昭朝笑了下:“不用了,我自己回来就行。” 穆初元则道:“顺路啊,接了你一块回来。” 穆昭朝想了想,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时辰不早了,还要去营里,也耽误不得,三人便没再停留,径直往外走。 聂峋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在走出亭子时,转身看着穆昭朝道:“大小姐瞧着精神不太好。” 穆昭朝正在反思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到聂峋的话,心头微微一动,抬眼朝他看过来:“嗯?” 时间有限,聂峋便捡着重点说:“大小姐脸色不太好。” 对上他直勾勾的视线,穆昭朝蓦然有种他什么都知道了的错觉。 但又觉得是自己想多 了,哪怕她这会儿又开始没由来心慌,她依然神色淡然:“可能是昨日累着了,不妨事。” 聂峋眉头蹙了蹙。 见他眉头都比别人蹙的好看,明明哥哥也是男主,但在容貌上,还是他更胜一筹,穆昭朝眼皮也跟着跳了下,在心绪更加慌乱前,穆昭朝冲他笑笑:“快去罢,我真没事,再耽搁就迟了。” 聂峋也没旁的法子,只得道:“那大小姐好好休息。” 穆昭朝再次冲他笑笑:“嗯。” 聂峋:“……” 他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走出小院子,快步追赶穆大少爷和小陈将军时,聂峋眉头收紧,眼睫都微微垂下,叫人看不清他眼底浓郁的疑惑——大小姐今日确实不太对劲。 说是太累了,但在他看来,更像是有心事。 只是她不说,他也不能一直追问,只能等营里的事结束,回来庄子上,多留意下。 小院子,凉亭下。 聂峋走后,穆昭朝绷着的神色,这才松懈下来。 说是松懈,其实是懊恼。 穆昭朝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听到聂峋的名字,以及对上他的视线后,会这么不自在。 她并没有做过事很么亏心事啊! 而且还对他那么好! 为什么会这么诡异啊? 穆昭朝不解的同时,又有些没来由的焦虑。 这真的是太奇怪了。 “大小姐你怎么了?”丹若见大小姐咬着唇,拧着眉,好像很苦恼的样子,吓了一跳。 穆昭朝抬眼看着她:“你看我像是怎么了?” 丹若愣在那儿。 大小姐这是什么问题? 不对不对,大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打从起床就不太对劲,这会儿更是奇怪。 但大小姐的眼神分明是清明的。 丹若犹豫一会儿,试探道:“大小姐是在为什么事苦恼么?是不是庄子上的事情太多了,大小姐有些烦了呀?那没关系的啊,大小姐交给我,我去办,大小姐什么都不用操心,我都能办好,保管大小姐满意!” 苦恼? 穆昭朝犹豫大梦初醒。 确实是有些苦恼。 可,她为什么要苦恼? 就算聂峋真的喜欢上她了,该苦恼的不该是聂峋么? 想到这里,穆昭朝心绪总算稍稍平静下来。 思路也顺畅了。 应该聂峋苦恼。 哦,不对…… 她并不确定,聂峋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这才是她这一夜,一早上心神不宁,听人提到聂峋,就心慌的源头。 从来都只看别人谈恋爱,自己还压根没谈过恋爱的穆昭朝,咬着嘴唇对着红灿灿的朝霞沉思—— 但想了半天,她也没想明白,为何她会在意这件事。 算了。 一头乱麻的穆昭朝干脆不想了。 “准备一下,”她把思绪全都收起,对丹若道:“去温府。” 想不明白就先不想了。 大不了,她直接问聂峋好了! 反正他现在什么都听他的,趁他现在还是个小小校尉,没有恢复皇子皇孙的身份,旁敲侧击试探问问他,他肯定会跟她说实话。 至于说了实话,她要怎么办,那就等到时候再说罢! 把这个困扰了她一夜加一个早上的念头收起来,穆昭朝脸上总算恢复些许精神。 丹若瞧大小姐吃了早饭精神好了些,便也稍稍放心了,没再劝说让大小姐多休息休息再去温府。 温府的人一看穆昭朝来了,忙把人请进去。 倒也不是门房这边知道穆大小姐为他们家小姐做的那些事——这种私密的事有关系到温青茵的名声,自然不可能让非核心的下人知道。 事实上,打从温家决定不与袁家接亲开始,温若滨便已经安排好了信得过的人守着妹妹,决计不能让一丝对妹妹不利的流言传出去。 是以,粗使的这些丫鬟小厮,并不晓得府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小姐身子不适,似乎是又犯病了,且病的有些严重。 因着小姐身子打小就弱,每年总有那么五六个月是在养病,他们倒也都习惯了,并没有多想。 但这次,老爷夫人连同老夫人都夸穆大小姐,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更是亲自吩咐过,自然都清楚,穆大小姐是府上的贵客,是以,自然要更尊敬殷勤些。 穆昭朝倒是没太在意这些人对自己态度的变化,她只想尽快知道茵茵的情况。 还没走到茵茵的院子,罗沁便出来迎她了。 “茵茵怎么样了?”穆昭朝快步走到她跟前,问道:“醒过来了么?” “清晨醒了一回,”罗沁脸色不是特别好:“但很快又睡了,问她什么也不说。” 穆昭朝:“……可吃东西了?” 罗沁摇头:“没有,只勉强喂她喝了些参汤。” 穆昭朝皱眉:“不吃东西怎么能行。” 哪怕是个正常康健的身体,几顿不吃身体也会垮的,更别说温青茵原本身子就比别人弱,还受了这么大的打击。 “我先去看看她罢。”穆昭朝又道。 罗沁点点头,带着她进去。 穆昭朝来的也算巧,刚进了屋,温青茵就醒了。 穆昭朝和罗沁快步朝她走过去。 “茵茵你醒了?”穆昭朝扶着她起来,轻声道。 听到穆昭朝的声音,温青茵眼珠动了动,视线慢吞吞移到她身上。 反应虽然很迟钝,但罗沁却也很惊讶了。 清晨她醒过来时,可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就呆呆地看着账顶。 现在居然对穆大小姐的声音有反应? 温青茵怔怔看着穆昭朝,没说话,眼睛也不动了。 穆昭朝倒也没急着她现在就能恢复正常,只耐心道:“你还没吃饭呢,我给你带了豆腐脑和小包子,你要不要尝尝?” 温青茵就看着她,没说话,但眼睛很轻微地眨了眨。 穆昭朝笑着道:“豆子可是我亲手挑的,可好喝了,我让丹若端过来,给你尝尝?” 温青茵视线微垂。 似是有些抗拒,但在穆昭朝看来,更多的是愧疚。 能做出反应,不过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只要肯给外界反应,就还好,受了这么大打击,不能要求她立刻就眉开眼笑恢复正常生活,慢慢来,总会好的。 穆昭朝示意丹若去把豆腐脑端过来。 很快,豆腐脑的清香,便冲了房间,丹若端着托盘过来,笑着道:“我家大小姐特意备了甜口和咸口两种口味的过来呢。” 穆昭朝端了加了糖的甜豆腐脑:“吃这个罢?” 说着,舀了一勺,吹凉,放到她嘴边。 温青茵眼睛眨了眨,却没张口。 穆昭朝也没急,等了片刻,见她还不张口,便换了咸口的,笑着道:“不想喝甜的?那就喝加了卤子的,今天的卤子是酸辣口的,很好喝的……” 说着,又舀了一勺加了卤子的豆腐脑到温青茵嘴边。 漫长的沉默。 就在穆昭朝以为温青茵还是不吃时,就见她嘴唇动了动,穆昭朝下意识和罗沁对视一眼,而后一脸惊喜地把勺子往她嘴里送了送,看着她慢吞吞把豆腐脑吃了。 肯吃东西就行。 穆昭朝心里大喜,继续喂。 喂了小半碗,温青茵便不吃了。 穆昭朝也没强求,能吃进去就行,少也没关系,只要肚子里有饭,就能打气精神来。 把手里还剩了大半碗的豆腐脑放回去后,穆昭朝又问道:“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起来晒晒太阳?” 温青茵眼睛眨了眨,而后闭上了眼睛。 知道她这是不愿意,穆昭朝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把她放回去:“不想的话,那就再睡会儿罢。” 说着拉了被子给她盖上。 掖被角时,她看到,温青茵哭了。 这一瞬间,穆昭朝心底涌上浓烈的心疼。 本想劝说一两句,转念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感情的事,外人说不清的,等她自己慢慢治愈罢。 见温青茵把头偏到了里侧,穆昭朝便冲罗沁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出去。 罗沁轻轻点头。 穆昭朝便对温青茵道:“茵茵,你累了就睡着,我和阿沁就在外面,你想跟我们说话了,就喊一声。” 温青茵没有反应,但穆昭朝知道她听到了,便和罗沁一起出去。 到了外面,罗沁这才松了口气道:“终于吃进去了些东西,还是要多谢穆大小姐。” 穆昭朝朝里面看了一眼:“茵茵本就是我的朋友,阿沁也不用这么客气。” 听她这么喊自己,罗沁笑了起来:“嗯。” “歇一会儿罢,”罗沁领着她去旁边花厅坐着:“从庄子过来,也挺远的。” “还好。”穆昭朝坐下后,想到什么,问道:“听说袁三少爷昨日被打了。” 说起这个,罗沁脸上的表情稍稍变了变。 “嗯,”很快她便恢复正常,道:“是被打了,可是闹腾了许久。” 穆昭朝轻嗤了一声:“活该。” 罗沁倒了杯热茶递给她,见她这个表情,难得笑了下:“确实是活该。” 话落,她笑容一顿,又道:“袁家那边大半夜闹到大理寺和京兆尹府上,让他们交出凶手……” 穆昭朝抬眼:“凶手找到了?” 罗沁摇头:“没有,哪那么容易找到。” 穆昭朝点了点头,心里放心许多,原本哥哥和小陈将军联手,也不大可能被查到,她不过是不放心,白问问。 “袁家那个姑母,”罗沁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轻声道:“大半夜到府上来闹,要找老夫人给袁家表少爷做主,被爹给挡了回去。” 穆昭朝听出她话里有话,便静静听着。 罗沁顿了片刻又道:“他们怀疑是我们打的。” 穆昭朝:“……?” 不是么? 哥哥和小陈将军联手打了袁少卓一顿,第二顿,不是温若滨让人去打的么? 她和哥哥还有小陈将军一致这么认为的啊! 见穆昭朝这个神色看着自己,罗沁眨了眨眼:“你也觉得是我们打的?” 穆昭朝:“……”她不是觉得,她这会儿是有些混乱了。 罗沁这个反应,说明,不是温家做的。 不是温家,那会是谁啊? 腿都给打断了,只有温家才会对他憎恨至此罢? 穆昭朝笑笑:“你既这么说了,那肯定不是。” 罗沁皱了皱眉头:“袁家不信,昨日闹腾许久,还好最后夫君出面,没闹到老夫人跟前去。” 穆昭朝点了点头,心里也有了谱,若真是温家做的,罗沁根本不必和她说这些。 “袁少卓,以及袁家,在京城还得罪了什么人?”穆昭朝道。 不是为了找出‘凶手’,而是在心里感谢一番。 罗沁想了想摇了摇头。 昨晚,夫君也想了许久,并没有想出还有谁会这么恨袁少卓。 两人沉默相对了会儿,穆昭朝笑了笑道:“算了,不想了,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种人身上,左右是为民除害。” 罗沁被她逗笑,但笑完又目露愁色。 夫君昨夜一夜未睡。 当然这到底是家事,她便没同穆昭朝说太多。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丫鬟过来回话,说是茵茵又睡着了。 罗沁便吩咐她们好生看着,有什么情况随时回话。 丫鬟应下后,便退下。 看着罗沁眼下的乌青,穆昭朝:“你昨夜未睡罢?” 罗沁摇了摇头:“娘本来就生气,姑母又来府上闹,娘气昏过去了,我不放心茵茵,就一直守在这里。” 穆昭朝笑笑:“茵茵还是幸福的,有疼爱她的父母兄长,还有打心底里对她好的嫂子。” 罗沁刚想说,你不也一样,但话未出口,便换成了:“穆大少爷也很疼你这个妹妹啊,为了照顾你,废了那么大周折留在京城,现在满京城,谁不羡慕你有个好兄长。” 穆昭朝一怔:“哥哥和小陈将军换防,废了很大周折么?” 罗沁也有些诧异:“你不知道?” 穆昭朝摇头。 罗沁:“……”她好像说了不该说的。 不用罗沁细说,她这个反应穆昭朝一下就明白了。 她皱了皱眉头,又气,又感动。 哥哥可真是…… 这种事为什么不跟她说? 见穆昭朝眉头都蹙了起来,罗沁笑了笑道:“穆大少爷是怕你担心罢,也没什么的。” 穆昭朝想了一会儿,这才点头:“也是我对哥哥关心太少了。” 罗沁想了想,没有对这话置评,人家兄妹的事,她不好插嘴。 正说着,又有丫鬟过来,但却没进花厅,罗沁看到后,对穆昭朝道:“我过去一下。” 穆昭朝示意她随意。 丫鬟小声跟罗沁回了几句话,罗沁脸上露出十分明显的惊讶。 穆昭朝看她这个表情,眉心轻轻动了动,怎么这是? 很快罗沁便让丫鬟退下,一脸迟疑地回了花厅。 瞧她坐下后,还心事重重,穆昭朝关心了句:“怎么了?” 罗沁抬头,看着她,眼睛里透出浓浓的疑惑和一股穆昭朝也说不清的情绪,她道:“昨天夜里,袁少卓在自己家被人行凶……” 穆昭朝面色一顿:“死了?” 罗沁:“断了他两条胳膊和另一条腿!” 穆昭朝:“…………” 穆昭朝愣了好一会儿,而后噗嗤笑出了声。 因为实在温府,穆昭朝很注意着不让自己笑太大声,但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劲.爆.太大快人心了,她只能趴在桌子上,笑得浑身发抖。 罗沁过了刚刚的惊讶后,也笑了起来。 好一会儿,穆昭朝才止住笑,只说了一句:“活该。” 罗沁想的则是,府里应当能安生几日了。 在自己府上都被打的更重,袁家现在该好好想想,到底得罪了谁罢,还得加紧防守,说不定是他们府里自己人动的手……估摸着,也没精力来这边闹了。 因为担心温青茵,穆昭朝今日在温府简单吃了顿午饭,又在温青茵第二次醒来时,喂她喝了点水和汤羹,瞧着问题不大,再加上温府现在也忙,穆昭朝便提出了告辞。 虽然知道穆昭朝在温青茵反应能大一些,也会听进去一些话,但有家山庄有多忙,罗沁还是清楚的,已经待了半天,罗沁倒没好意思再留她。 被罗沁送出府的时候,穆昭朝想起什么,问罗沁:“阿沁……” 罗沁抬头:“嗯?” 穆昭朝朝她凑近了些,略带不解地道:“如果一个人很好奇另一个人是不是喜欢她,这表示什么?” 罗沁一怔,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穆昭朝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道:“我就是最近看话本子,有些看不懂。” 罗沁一点儿都不信她是看话本子才生出的这个疑问——话本子有什么看不懂的。 当然,她也没点破,只是想了想道:“说明好奇的那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罢。” 穆昭朝:“……………………?” 她觉得罗沁在驴她! 罗沁想了想又道:“只有在乎,才会在意,都好奇了,肯定是因为太过在乎,不在乎的人,谁会在意他什么想法?” 穆昭朝:“——!” 她又觉得罗沁说的有道理。 所以,不是聂峋喜欢上了她,而是她喜欢上了聂峋? 从来没谈过恋爱,没动过感情的穆昭朝,迷茫了。 怎么绕来绕去,绕到她身上了? 心思复杂地出了温府。 一抬头,就看到哥哥正在温府外等着她。 哥哥身后则是,一起过来接她的聂峋。 几乎是一瞬间,穆昭朝本能地,眼睛就亮了。 但想到刚刚罗沁的话,穆昭朝是真的心虚了——她喜欢他? 确实看到他,她是挺开心的。 这就是喜欢么? 怎么跟她想象中的爱情不一样啊! 她眼神的变化,尤其是看到聂峋时,那一瞬间眼睛发亮的样子,被罗沁尽收眼底。 旁人或许会以为她是看到哥哥,才这么开心。 但作为一个过来人,还是个心思细腻如发的过来人,她看得清清楚楚,穆昭朝喜欢聂峋。 但她自己好像没有察觉。 至于聂峋。 罗沁抬眼看过去…… 一表人才,就是跟穆大少爷并肩,也没被掩盖光彩。 就是,出身太低了。 这段感情,要么无疾而终。 要么,困难重重。 想到这里,罗沁又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沉吟片刻,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的前半生已经够苦了,这样好的女孩子,但愿她从今往后都能顺遂如愿罢。 穆初元下马,快步走过来:“这就走了?” 穆昭朝点头。 彼时,聂峋也下马跟着走了过去:“大小姐。” 穆昭朝心尖突然狠狠抽了一下。 她没敢抬头看他,只胡乱点了点头:“回去罢。” 穆初元和聂峋只当她是累了,倒也没多想。 同罗沁示意告辞后,穆昭朝心神恍惚地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出了城区,颠簸得狠了些,穆昭朝才从恍惚中回神。 阿沁说,她喜欢聂峋。 不不不,是她要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聂峋。 喜欢么? 她不是很确定。 因为她没有温青茵那种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发疯的程度…… 也没有穆朝阳那么…… 但要说不喜欢,她也确实不讨厌聂峋。 而且还挺喜欢和他相处的。 这就是喜欢么? 穆昭朝越想越茫然。 当然,让她更茫然的是,她不确定,聂峋是不是喜欢她…… 他一直对自己都是感恩罢? 连哥哥和小陈将军都说,聂峋是个知恩图报,十分讲义气的人。 那就是感恩,不是喜欢。 明明她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聂峋,却在想到这里时,无端有些失落…… 就这么一直失落仿徨迷茫到回到庄子。 因为心神不宁,下马车的时候,一脚踩空,差点从马车上翻下来。 因为她一路都很安静,聂峋十分留意,在她踩空时,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身旁人清冷的体香传来,以及胳膊处的触感,让穆昭朝登时全身发麻。 “小心!” 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穆昭朝只觉得自己头皮都快炸了。 心脏更是扑通扑通狂跳。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满心恍然——这、这就是小鹿乱撞的感觉吗? 所以,罗沁说的是对的,是她喜欢聂峋? 作者有话说: 阿岭:当然喜欢啊!(p≧w≦q) 感谢在2023-02-28 23:41:08~2023-03-01 23:5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抱阿然 58瓶;素吾、大北北 10瓶;deli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觉悟 ◎穆昭朝:我暗恋了?◎ 扑通扑通狂跳了好一会儿, 才在他再次的关切询问声中,回过神来。 “大小姐, 你没事罢?”聂峋嗓音里裹上了几分疑惑和担心。 “没事……”穆昭朝稳住心神, 轻轻挣了下。 聂峋眸色轻动,顺势松开她。 “怎么了?”穆初元朝这边看了一眼。 虽然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但穆昭朝心里还乱糟糟的。 尤其是聂峋就在她身边, 离得太近,导致她总不自觉去看他, 没办法彻底静下心来。 穆初元三两步走过来, 弯腰查看妹妹的情况:“是不是路上走太快颠簸了?” 因为穆初元过来, 聂峋稍稍往后退开了些,身影也从穆昭朝眼角的余光消失。 “没有, ”穆昭朝一边跟哥哥解释,一边下意识往聂峋那边稍稍偏了下视线:“在想事情罢了。” 见妹妹脸色确实也还好,只当她是在担心温青茵, 便揉了揉她的发顶, 轻声道:“没事就好。” 见聂峋又去后面帮忙,彻底消失在眼角的余光中,穆昭朝这才抬头看向哥哥。 “嗯。”她心神复杂地应了一声。 怎么办。 她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很奇怪。 平日里她和聂峋的接触也不算少,莫说是相处, 就是对视, 直勾勾盯着, 她都十分自然随意, 压根没觉得哪里不对,有时候一盯还会盯好久。 怎么现在只是眼角的余光看一下, 她心跳就这么快了? 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可明明…… 最先问出奇怪问题的人, 不是聂峋么? 她只是分析了一下而已, 反倒她现在心神恍惚,而聂峋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穆昭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在钓我? 想到这个可能,穆昭朝甚至惊讶,也顾不得看到他就心神大乱,转头直接看过去。 聂峋正在从马背的布袋里往外取东西。 察觉到大小姐的视线,一边取一边转头看过头,笑着道:“大小姐有吩咐?” 今日天气好,午后的暖阳,晒得人暖烘烘毛茸茸的,十分舒服。 聂峋这一笑,干净纯粹,甚是光风霁月——瞧着也不像是个会钓人的心机少年。 穆昭朝强装镇定:“你在做什么?” 话音刚落,就看到他从布袋里取出的东西,穆昭朝脸色立马变了。 “你又找到了一……两盆番椒苗?” 看着他抱在怀里的两盆辣椒,穆昭朝已经把心绪和刚刚那点子诡异不自在抛到了脑后。 “嗯,”聂峋笑得眼睛眯起,因为有了方向和目标,哪怕昨晚只睡了一个多时辰,他依然神清气爽:“今天刚好又寻到了两盆,不多,大小姐别嫌少。” 穆初元已经快嫉妒地冒泡了,不由得怀疑,上次聂峋教他的,寻番椒苗的法子是不是骗他的,否则为什么,同样的法子,他到现在还是一盆都没有寻到! 这不是显得他对妹妹的事不上心,不用心么? 穆初元眉头轻轻蹙起。 还让妹妹别嫌少,是不是在内涵他? 没看出来啊,唇红齿白的小少年,还挺有心机…… “不少不少,”穆昭朝注意力暂时被这两盆新寻来的番椒苗吸引,神色和语气都正常许多:“你每日里还要训练还要听差谴,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还要寻番椒苗啊?” 说着穆昭朝又看他一眼:“这些足够了的,别再劳累去寻了,第一批苗已经吐花骨朵了,很快就会结果,有了种子,我就能育苗了,你好好歇着罢。” 哥哥和小陈将军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到现在一盆都没给她寻到呢,虽不知道聂峋到底是如何寻来的,之前问他他也不说,但想来不会很轻松。 “不累的,”聂峋现在浑身都充满了力量,生怕不能为她做更多,别说她分明就是很喜欢很重视这个番椒,就是可有可无,只要她提过一嘴,他都会想办法给她弄来:“大小姐喜欢就好。” 穆昭朝当然喜欢了,就是…… “你别太累了就行。”半晌,穆昭朝叮嘱了他一声。 聂峋眉眼又弯了弯,笑容分外纯净,犹如一颗赤诚透亮的玉石般,让人心头暖暖的。 穆昭朝好容易稳下来了一些心绪,又狠狠抽了下。 她眼皮也在瞧见他这人畜无害,少年气十足的笑时,跳了跳。 这一刻,穆昭朝得出一个结论:他不可能是个心机钓系少年。 倒是有点像个粘人的小奶狗。 这个念头一起,聂峋为她做过的那些事,过电影一样,从她眼前闪过,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是他粘人,又奶的证据。 而且,十分忠诚。 但,瞧他神色坦荡,眼神纯净的样子,他为她做这么多,或许,就是为了报答她的恩情,是她想多了呢? 于是,心绪又回到了原点。 穆昭朝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前围观室友们谈恋爱的时候,室友们为什么会那么纠结了。 感情这个东西,就是这么奇奇怪怪,还很神奇。 “阿岭……”穆初元犹豫再三,还是皱着眉头问出了口:“你到底怎么寻的?我也用你说的法子去寻了,怎么我一直没寻到?” 聂峋把两盆番椒抱在怀里,微笑着看向穆初元:“就是那样寻的,许是我运气比较好罢。” 穆初元不信:“真的?” 聂峋听出了穆初元的弦外之音,笑着道:“确是如此。” 穆初元想了想,也觉得聂峋没骗他的必要。 但为什么他一直寻不到? 思量片刻,他皱着眉头道:“那你运气还真挺好的。” 穆昭朝朝哥哥和聂峋看了看,这才反应过来哥哥话里的意思。 要说运气这东西,聂峋指定是没有的,估摸着就是碰巧了。 这个世界,她遇到的那么多人里,气运最差,非聂峋莫属。 聂峋倒也没再跟穆大少爷解释,再解释必然要当着穆大小姐的面,把他那些不堪的过往说出来,虽然知道她知晓自己的经历,也一直从未曾嫌弃过自己,可他还是想在她面前尽量留个好印象。 “我现在过去种上罢?”聂峋主动道:“大小姐这几日挺累的,晚上吃了晚饭就可以直接休息了。” 穆昭朝下意识想说她和他一块去菜地,但一抬头,对上他清凌凌的眸子,穆昭朝心跳又开始乱起来。 她甚是恼火。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会这么慌? “也好罢,”她觉得,在她弄清楚为什么,想明白怎么回事前,还是跟他保持些距离比较好:“种完,就回来歇着。” 聂峋开心地应下,抱着两盆番椒苗,就欢喜满满地朝菜地那边走去。 看着他洋溢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欢喜的背影,穆初元笑了一声:“阿岭还挺喜欢在田里忙活。” 每次庄子上有什么活计,数他干得最卖力最积极,像是不知道累一样。 若不是他在骑射上有天赋够骁勇,留在庄子上给妹妹做个忠心的侍卫也不错。 不过妹妹明显也是希望他能有所建树,倒也不能埋没了他的才能。 有时候,他都很佩服妹妹看人的眼光。 准到让人惊讶。 一如聂峋,一如古小姐。 妹妹像是一眼就能看穿,什么人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一样。 “嗯,”穆昭朝朝聂峋那边看了眼,收回视线:“聪明又勤快,做什么都能做好。” 穆初元想了想,也是。 聂峋确实很聪明,他和明元教他身法,基本上教一遍,他就学会了,进步神速。 穆初元突然笑了笑:“妹妹一直都很欣赏阿岭。” 穆昭朝下意识以为哥哥瞧出了什么,抬头看着他。 见妹妹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己,穆初元又笑了下:“不是么?” 穆昭朝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假装随意地道:“惜才之心,人人有之,哥哥不也一样?” “那倒是,”穆初元笑着点头:“若非出身不济,阿岭必然已经有所建树。” 阿岭比他有天分,这点,他认。 说到出身,穆昭朝又想御王府来,在心里回了哥哥一句,他出身可尊贵呢,但嘴上还是道:“英雄不问出处,就是会坎坷一些,我相信他凭借自己也能有所成。” 若不是一早就知道妹妹是个爱才惜才,且心怀大善的,穆初元都要怀疑妹妹是不是看上聂峋那小子了。 都快把人夸出花来了。 “放心罢,”穆初元认真道:“阿岭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毕竟他和明元也在他身上花了不少心思呢,还有武阳侯那边的提携,他又力能出众,出头只是早晚而已。 说完,穆初元又道:“妹妹你看我呢?” 穆昭朝不解地看着他:“看你什么?” “看我,”穆初元笑着道:“会有什么成就么?” 穆昭朝张口便道:“哥哥英勇无双,日后定是护国战神!” 这是他那本书里的人设,事业上他确实走到了武将的巅峰。 就是情路坎坷,把命都搭进去了。 想起这个穆昭朝就庆幸,幸好这次小陈将军和哥哥调换了一下,这样就可以延迟一下哥哥和那个北靖公主的相识,能拖就拖,最好把感情线拖废掉。 她就不信了,哥哥若是压根就见不到那个北靖国公主,她能平白无故跑来京城掳人? 穆初元原本只是开个玩笑,逗逗妹妹,没想到妹妹竟然这么看得起自己,竟然说他日后会是护国战神。 大卫朝自开国以来,能得封战神的,也只有陈国公一人。 “战神我可没想过,”穆初元笑着,又抬手揉妹妹的发顶:“但求国泰民安,你每天开开心心就好。” 他确实没想过,能保家卫国,好好守护妹妹,足矣。 妹妹是许是盲目崇拜自己,就像夸人激励人都捡着最好听的说一样。 穆昭朝看了看他,倒也没有再给他强调,他日后就是会成为战神,也免得他压力太大。 “我现在每天也挺开心的……”穆昭朝笑着回了哥哥一句。 说着话,两人很快便走到了小院子。 要进去时,穆昭朝不自觉转头朝菜地那边看了眼。 等坐到了亭子里,喝了一盏茶,她又不自觉往小院子外看…… 穆初元原本就不算特别迟钝之人,妹妹表现得都这么明显了,他自然不可能没察觉。 “瞧什么呢?”说着,他也朝外面看了一眼。 女孩子们进进出出,门外也没甚稀奇的。 穆昭朝眉心动了动,下意识道:“阿岭怎么还不回来?两盆番椒苗,也该种好了。” 穆初元:“…………” 见哥哥瞧着自己,穆昭朝眼睛眨了眨。 穆初元笑出声来:“我看你是习惯阿岭在庄子上了,过几日他要离京,你不会不舍了罢?” 穆昭朝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前几日她都觉得现在离京去边关对聂峋是好事,但被哥哥这么一说,她倒是真生出了几分不舍来。 迟疑片刻,她大方点头承认:“确实会有一点不舍,毕竟这段时间经常见,乍然分别,换做谁都会有一些的罢?” 种完番椒苗,刚走到小院子外的聂峋,听到这话,脚步顿住。 穆大小姐刚刚说,她会不舍! 聂峋抿着的嘴角不住上扬。 后面的话他自动忽略,只在意自己想听到的。 穆初元想了想:“那我从亲兵里再挑个机灵能干的,时时过来庄子上帮忙?” 满脸欢喜的聂峋,眉头立时拧了起来。 穆大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找个人代替他? “不用了……” 穆大小姐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来: “庄子上人手够,旁人我也不太习惯。” 主要是她现在还不是很确定自己对聂峋的感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有心情再找什么小少年来庄子上。 听到穆大小姐拒绝了穆大少爷的提议,聂峋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些。 “番椒苗种完了?”丹若从课堂那边回来,在门口撞见聂峋,笑着打了个招呼。 院子里,几乎是一瞬间,穆昭朝便抬头朝院子门口看过去。 聂峋看了丹若一眼,淡淡应道:“嗯。” “那进去罢,”丹若笑着道:“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聂峋:“嗯。” 穆昭朝感觉自己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聂峋在丹若后面进来。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穆昭朝很清楚地察觉到自己心脏跳动跟刚刚不太一样。 是那种没由来的欣喜,甚至还有一丝期待。 她真的喜欢上聂峋了? 从未谈过恋爱,喜欢过谁的穆昭朝,整个人极为震惊。 “大小姐,”丹若走过来,道:“古小姐说,等晚饭后想来见你一面,说点课堂的事。” 听到丹若的声音,穆昭朝才把目光从聂峋身上撕开,但情绪在惊愕中没有缓过来。 “嗯。”好片刻,她才回了丹若一声。 丹若奇怪地看着大小姐,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刚刚不还好好的么? 聂峋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从刚刚下马车开始……哦,不,是从温府出来开始,大小姐情绪就有些不太对劲。 在温府发生了什么事? “歇一会儿罢,”好半天穆昭朝才把那股惊愕压下去,匆匆看了聂峋一眼:“吃点东西。” 没等聂峋看过来,她便赶紧移开了视线——一对视她就心脏狂跳。 万一脸再红了,不就被人看出来了么? 还是先不要有眼神接触了。 她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 聂峋:“……嗯。” 理智虽然清醒,但穆昭朝就是忍不住,尤其是她刚刚自我判断,自己很大可能是喜欢上了聂峋,现在人就在眼前,她就更控制不住想要看他了。 于是,她假装不经意,偷偷瞄一眼,再瞄一眼,再瞄一眼…… 然后,就被有所察觉的聂峋,抬眼给逮了个正着。 四目相接的那一瞬间,穆昭朝眸色明显顿了顿。 聂峋:“?” 穆昭朝马上又装作若其实的收回视线,但心绪已经乱了。 看着若无其事收回视线,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的穆大小姐,聂峋:“???” 她真的很不对劲。 但瞧着似乎又不像是发什么了什么事的样子,倒像是在偷偷观察他。 难不成,她知道袁少卓的腿是他打断的了? 聂峋突然也有些紧张起来。 若她知道,那必然也已经知道自己半夜又去了袁府打了袁少卓一顿……会不会显得他太暴戾,她不会是害怕他了,所以才偷偷观察他? 又想到,刚刚下马车时,她不小心踩空,自己过去扶她,她好像也很警惕自己的样子。 聂峋突然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他平时不是那样子的,只是袁少卓太过分,他只是太生气了,才想让他好好长长教训,并不是野蛮暴力,心狠手辣不通人性…… 正在喝茶的穆初元,突然发现,妹妹和聂峋都有些不太对劲。 像是有心事,又像是在怕什么,甚至坐立不安。 他奇怪地看了聂峋一眼,而后看向妹妹,轻声问道:“怎么了?打从温府回来就心神不宁,是在温府发生什么事了么?” 提到这话,聂峋一颗心也提了起来,面上平静,耳朵却已经竖了起来——不会真的知道是他了罢? 穆昭朝心绪特别复杂。 有些困惑,又有些说不清的雀跃,还有点茫然,和一丝丝微妙的开心。 这让她想起来,之前是上学时,室友暗恋上隔壁班班草时的样子……差不多就像她这样。 原来这就是暗恋的感觉啊。 穆昭朝一边惊讶,一边分析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聂峋的,她自己竟然都不知道,要不是今日罗沁一句话点醒她,她还没察觉呢。 别说,暗恋的感觉,还挺奇妙的。 但…… 聂峋到底是不是喜欢她啊? 他昨天问自己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现在非常好奇,非常想知道。 却又很犹豫,该不该这个时候直接问他。 正思绪乱飞,听到哥哥的声音,穆昭朝回过神来,抬头。 穆初元正盯着她,见她看了过来,又问了一遍:“发生什么事了啊?” 穆昭朝也知道自己有些反常了,与其继续敷衍说没事,让哥哥担心瞎猜,倒不如…… “哦,”她想了想,皱着眉头道:“阿沁今日跟我说,昨天夜里,有人潜进袁府,在袁府眼皮底下,又把袁少卓打了一顿,四肢……全打折了。” 穆初元脸色顿时一变:“还有这事?” 穆昭朝点头:“是的,阿沁亲口跟我说的。” 昨天半夜跑去袁府打人的聂峋:“………………”竟然真的是因为这件事? 所以,她发现是他了,才对他态度这样奇怪? 聂峋这下就更坐不住了。 “抓到人了么?”穆初元一脸严肃地问道。 潜进府中作案,和在天香苑无人的巷子里打袁少卓一顿,性质大不一样。 袁府虽是书香门第,府中不善武艺,但总有管家护院,能这么悄无声息在高门大宅里把府中少爷打了,可见这人武艺不错。 若是寻常寻仇报复就罢了,若是买凶……妹妹在京城树敌不少,万一被人盯上,穆初元顿时觉得夏冰四人有些少了,他得再安排几个人过来。 “没有,”穆昭朝摇头:“说是一点儿蛛丝马迹也没有寻到,袁家又去京兆府尹那儿闹去了。” 怕妹妹会害怕,穆初元便把严肃的神情收了,笑了笑,安慰她:“得罪人太多,被人寻仇了罢,京城治安还是很好的。” 她跟罗沁猜的,也是被人寻仇了。 原本她也没太放在心上,就是哥哥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她才把这事拎出来挡枪的。 她丝毫不是很关心地点了点头:“估摸着是,我也这样想的。” 正想跟妹妹说,再给她安排几个人,雨烟从外面进来回话: “大小姐,李三公子来了庄子,现在就在门口,说是想买一些庄子上的菜。” 若是旁人,这点小事,雨烟就能做主了,但…… 古小姐可是她的恩师! 大小姐也不是很待见这个李三公子,她当然不好自作主张——也是不想卖给他。 “哪个李三公子?”穆昭朝满脑子都是自己暗恋了的微妙情绪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穆初元道:“李洛川罢。” 一听到这个名字,穆昭朝眉头便蹙了起来:“不卖。” 雨烟心下松了口气,幸好她来问大小姐了。 她想了想道:“那我同他说,今日庄子不营业,可行?” 穆初元觉得这个叫雨烟的小丫头,脑袋还挺灵活。 穆昭朝:“就这么跟他说罢。” 雨烟得了准话,便快步退下。 “你好像很讨厌李洛川?”穆初元笑了笑,对妹妹道。 “嗯,讨厌。”穆昭朝道:“我讨厌所有三心二意,用情不专,践踏别人真心的人!” 渣男不配得到别人的尊重。 还想买她庄子上的菜? 做梦去罢。 他这辈子都别想吃上! 正在担心是不是大小姐发现他夜闯袁府的聂峋,听到这话,抬头朝她看了一眼…… 所以,她喜欢温柔体贴、光风霁月、君子端方,又用情专一的人? 这是第二次,不,是第三次,见妹妹这么明确地表现出对一个人的讨厌。 “确实挺令人不齿的。”穆初元并不觉得一生一世一双人有何另类之处。 虽然在妹妹的问题上,父母做得不好,但他自小就是在父母恩爱的环境中长大,也早就形成了这种思想。 他瞧着父亲母亲两个人,过得十分幸福,后院也没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事,单单这一点儿,明元都不知道羡慕了他多少回。 当然他也没有去倡导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旁人如何,纳几个妾室,与他无关,他也不在意。 只是李洛川这种骗人感情,一边跟宋家订婚,一边又哄骗古小姐,妄图养外室,着实恶劣了些,哪怕同为男子,李洛川的行为他也很不齿。 当然了,若是日后妹妹要嫁的那个人,他肯定是在意的。 必须得对他妹妹一心一意,此生不纳二色,否则,免谈。 他的妹妹可不能受一点儿委屈。 想到这里,穆初元看了妹妹一眼,妹妹十四岁了,也该寻摸着夫婿了,母亲……算了,还是他来操心好了,只是,妹妹喜欢什么样子的啊? 是先问问她,还是他先挑几个人品靠谱的给妹妹先看看? 聂峋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更有了几分底,压根不知道,他在心里默默对穆初元保证,而穆初元却在心里盘算着给妹妹寻摸夫婿。 听哥哥说完,穆昭朝沉默片刻,蓦地,她心神一动,抬眼看向聂峋,假装闲聊地问道:“阿岭呢?” 正在心里保证的聂峋,听到她的声音,有些茫然:“嗯?” 对上他的视线,穆昭朝心脏又开始狂跳。 但也有一股很奇妙的情绪在心尖流淌,穆昭朝突然就懂了那会儿室友整日里患得患失的缘由。 就是这种不确定,又怀着期许,旁人都不知道的微妙感,真的很让人焦心。 她眨了眨眼,故作镇定:“对李三公子,阿岭怎么看的呢?” 聂峋:“……” 聂峋一时间没太明白穆大小姐的意思,又怕说错话,让她误会自己,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穆初元却是听懂了妹妹的话,毕竟随意评论一个将军府的公子,不太和规矩,便朝聂峋解释了下:“这种行为,你是怎么看的。” 妹妹还是很在意身边人人品的。 “看不上。”聂峋毫不掩饰眼中的嫌恶。 真的爱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去做让她伤心的事呢? 别人如何想的他不知道,反正他看不上。 穆昭朝嘴角轻轻勾了下,收回视线时,连眼睛都弯了弯。 觉悟挺高。 就是……她不确定自己是单暗恋,还是…… 她要不要找个机会,试探一下? 就在她心绪澎湃时,雨烟又回来了—— “大小姐,李三公子说,他只是想买一点庄子上的菜或者一束花,给人赔罪的,着急用,还搬出了……大少爷,想、想让大小姐通融一下。” 雨烟说着,偷偷看了大少爷一眼。 穆初元脸立马就黑了。 李洛川竟然有脸提他? 穆昭朝不客气道:“直接告诉他,庄子上的货全都订出去了,没有。” 雨烟也不是故意要来打扰大小姐的,只是李三少搬出了大少爷,她总得来通禀一下。 这下明确了大小姐和大少爷的态度,雨烟自然知道该怎么。 她应了一声,马上就转身退了出去。 瞧着雨烟一脸胸有成竹,完全可以独挡一面,穆昭朝笑了笑。 正要收回视线,察觉到什么,抬头看过去。 聂峋正一眨不眨看着她。 穆昭朝呼吸立时顿住。 见他居然在和自己对视片刻后,冲自己笑了下,穆昭朝心里那个要不要试探一下的念头,更强了。 作者有话说: 阿岭[躺平.gif]:好啊好啊快来啊快来试探我啊(*^▽^*) 穆初元捧着满京城才俊的画像和个人简介,挠头:挑哪个当妹夫好呢??? ps:明天尝试加更,顺便弱弱地求个营养液吖~ 感谢在2023-03-01 23:51:19~2023-03-02 23:0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elia 20瓶;幸运小猫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敏感 ◎聂峋:她刚刚,在撒谎。◎ “对了, ”就在穆昭朝犹疑时,穆初元突然想到什么, 问道:“你之前说过的, 想办一场男子女子可以一同出席的宴席,确定好哪日举办了么?” 穆昭朝注意力被拉回,她看向哥哥:“还没有, 怎么了?” 穆初元笑了笑:“明元想参加,让我问问你, 他不是快离京了么, 怕赶不上。” 穆昭朝眸色稍顿。 哥哥的话, 也让她冷静了一些。 她想了想道:“那就三日后罢。” 穆初元点头:“嗯,那他就放心了, 这两天天天在我耳边嘀咕,连求我的话都说出来了,生怕你会等到他离京了再办。” 穆昭朝哭笑不得:“小陈将军最近心情似乎还不错。” “总要朝前看, ”穆初元沉吟片刻:“他也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性子。” 拿得起放得下,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前段时间,她也以为小陈将军会像原书里那样颓废很长一段时间, 现在看, 是自己多担心了。 这样的话, 是不是说明, 温青茵也会顺利走出来? 以伤害值来说,现在的她并没有原书里受到的伤害大, 理应比原书中要顺利些才是。 有小陈将军做着对比, 穆昭朝对温青茵的担心也稍稍没那么重了。 穆初元原本想问一下温青茵的情况, 但转念一想,到底是女儿家,又是因着感情上的事,问多了不太好,妹妹既然没有那么担心,也没跟他说什么,想必应该还好。 “三日后的话,”穆初元想了想,又道:“那是不是现在就得开始准备了。” 毕竟跟之前几次不一样,男女同宴,肯定要比之前准备的更多一些。 可能还要预备场地。 而且,上次之后,现在满京城对妹妹的庄子,可是更加好奇,平日里去营里,都不少人旁敲侧击的朝他打听。 就连明元也跟他提过几次,说是他和他是好友,又经常出入有家山庄,肯定有路子可以弄到庄子上的吃食,还说可以出高价买。 明元直接就拒绝了,有几次被堵着问的只能尿遁。 明元给他的原话就是,我都是靠蹭,哪有那么大的脸面,弄出来东西高价卖! 穆初元也有被堵过,不过他一点儿都不觉得烦,反而很骄傲。 这可是她妹妹打理的庄子,满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庄子了。 “我今日先想想,”这两日为着温青茵的事,穆昭朝还顾上思量这件事,便对哥哥道:“尽量明日出个方案。” 穆初元倒也不是急,只是想着帮妹妹早些安置好,免得她劳累:“也可以,这几日好好歇歇,有什么事,跟我说,我来办。” 聂峋迟疑片刻,也道:“我也可以。” 穆初元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对,还有明元和阿岭呢,咱们人多。” 听到聂峋的声音,穆昭朝下意识朝他看过去。 相比着刚刚,穆昭朝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些许,虽然看着他时,还是会有一点儿微妙,但不再像刚刚那么冲动慌乱。 穆昭朝觉得,她确实该冷静一下。 毕竟,他的身世有些复杂,她也只是刚被罗沁提醒后意识到自己可能对他有意,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细想。 冲动是魔鬼。 穆昭朝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最后把视线移开,对哥哥道:“晚上想喝虾滑汤,哥哥你们去池塘逮点虾罢。” 妹妹有要求,穆初元自然当仁不让,立马站起来道:“交给我,多逮一点,养在桶里,明天早上还可以做虾仁蒸饺。” 聂峋奇怪地看了大小姐一眼——平日里这种事不是都安排他去做么,今儿怎么会跟大少爷说? 但他还是跟着大少爷一起起身,准备一块去逮虾。 “鱼想吃么?”穆初元随手拎起一个竹篓,又问道:“今日正好时间多,我上次瞧桃枝打鱼丸,不太难,我今日给你打个鱼丸如何?” 穆昭朝乐了:“好啊。” 见妹妹心情大好,跟刚刚从温府回来时完全是两个样子,穆初元登时充满了干劲:“那就等我逮了鱼回来……” 说着便笑着大步流星跨出了院子,气势十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去干什么雄图霸业。 被哥哥这夸张的做派一逗,穆昭朝更是乐不可支。 然而笑到一半,抬眼就看到跟在哥哥身后要出去的聂峋,回头冲她轻轻点了下头。 穆昭朝笑容一顿。 聂峋还以为她是被看到笑得不顾形象而不好意思,便冲她笑了笑,这才出去。 穆昭朝:“……” 等聂峋也出了院子,穆昭朝合上微张的嘴巴,脸上的笑意缓缓敛了,到最后,眉头也稍稍蹙起。 他马上就要离京了,且归期不定。 当然按着书里的剧情,他应该会在明年这个时候被找回御王府,那就差不多也是明年这个时候回京。 但这一年里会发生什么事,都不确定。 刚刚只是乍然意识到暗恋这件事,有些不淡定。 现在想想,还是冷静些最好。 毕竟,他的身世太复杂,他那本书的剧情也太让人抓马。 只是有一点好感,没到要不管不顾的地步。 最主要的是,她不确定聂峋的心思,太直白的试探没必要。 若他无意,那就算了。 若试探出他有意,她现在并没有做好谈恋爱的准备,他马上要离京,去边关了,她若不给回应,那不是坑人么。 万一在边关战事中分心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说她无情也好,势利也罢,或者说她胆小怯懦…… 聂峋那背后的复杂纠葛,穆昭朝还真是不敢轻举妄动。 那可是皇室权利之争。 她只是个穿书的炮灰女配,本就自带炮灰的debuff,不知死活的掺和进皇权争斗,那才真是脑子进水了。 聂峋他就是再不济,也是那本大男主文里能跟男主抗衡的大反派,虽然最后败了,但至少设定中,是能跟男主一战,并且一段时间里势头是压过男主的。 这事,先看看,缓一缓。 先观察下形势。 她也没想到,第一次喜欢个什么人,竟然就碰上了地狱模式,果然debuff影响极大。 穆昭朝不自觉叹了口气。 “大小姐怎么了?”丹若在一旁研磨茶叶,做茶粉。 穆昭朝看她一眼,没说话。 以为大小姐是在担心温小姐,丹若也不再说什么了,就在一旁默默研磨茶粉。 穆昭朝静静坐了会儿,心道,她在这里苦恼什么啊,也许聂峋对她压根没有那个意思呢,都是她自作多情。 这么一想,穆昭朝突然有一点点失落。 她终于明白,以前那个室友同自己说,暗恋就是时酸时甜是什么意思了。 她定了定神,强逼着自己理智下来。 假定,聂峋没有那个意思,那她就还是和他当朋友,提供一些朋友该有的助力,比如对小陈将军和茵茵那般。 这没什么好说的,强扭的瓜不甜,她也不是那种挟恩图报,非谁不可的人,她看得开,也放得下。 若他有意。 穆昭朝咬着唇认真想了想,那她就更要低调些,更不能让人发觉,她对他有这个心思。 这样的话,她还可以在他与男主争斗的最后关头,拉他一把。 不说逆天改命,至少,可以提前筹备,帮他保住性命,脱离最终的宿命。 她初认识他时的想法,看看能不能帮他摆脱那最终的悲惨结局。 既然是大男主文,大男主必然有十足的过人之处,若一开始她就表现出来对他有情,大男主察觉到后,肯定会防范她和哥哥,这样一来她就不能做他的暗中助力了。 不能做助力都算是轻的,说不定还会被大男主当做聂峋的爪牙,提前抹杀。 到时候不光是她,就连哥哥的危险系数都会上升。 想到哥哥,穆昭朝彻底冷静了下来。 不能因为自己谈个恋爱,把哥哥害了。 那她也太自私了。 更别说,现在不过是她刚刚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有点喜欢聂峋,兴许这不过一个母单被点醒后的一时好奇,真有多喜欢,她仔细想了想,倒也谈不上,可能就是有一点点好感罢,说不定,过不多久,她就对聂峋没那个意思了呢。 现在就想这么多,有些杞人忧天了。 仔细想清楚后,心底的慌乱,连同初次喜欢上人的雀跃也都消散。 靠在摇椅上,穆昭朝闭上眼睛,一边尽量放空自己,一边在心里思量—— 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人精,她日后确实要更谨慎些才是,不能被人瞧出来什么。 这样对聂峋,对她,对哥哥都好。 摇椅慢慢摇着摇着,穆昭朝突然停下动作,自嘲得笑了声——她突然觉得自己理智得有些冷血。 竟然连感情都算计。 可想要好好活着,本来就不容易,这个世界,还明显对她和聂峋都敌意颇大,不算计,难不成要去找死啊? 最主要哥哥的宿命,还在几年后呢,穆昭朝一想到哥哥那个be结局,头就更大了。 她发现了,这个世界就是对她十分不友好。 身边的人,结局都惨到离谱。 系统十分不服气地上线:[我可是给你提供了灵泉,最不济,你一个月还能给一个人保一条命。]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穆昭朝就来气:“有你这么抠抠搜搜的系统么,一个月就提供一滴,一个人使用了一次后再次使用效果还会打折扣,这就罢了,用在田里,还只有一年的效果,你这也叫灵泉?” 系统吭哧吭哧半晌,最后假装没听到,下线了。 穆昭朝气坏了,又在脑子里骂了系统一通,这才算稍稍消了几分怒气。 丹若去把这两日会员还有定菜的名单拿过来,准备给大小姐过目后,再登记处理,一过来就看到大小姐满脸怒容。 丹若甚是惊讶。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不过是跟雨烟交接了一下,也并没有人过来打扰大小姐,大小姐怎么突然这样子。 因为她伺候不周么? 丹若突然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凑过来喊了一声:“大小姐?” 穆昭朝刚骂完系统,心情还不是很爽。 听到丹若的声音,眼睛睁开一条缝:“嗯?” 丹若没有把册子第一时间递过来,而是轻声道:“是不是奴婢哪里做得不好啊?” 穆昭朝不解地蹙眉:“什么?” 丹若小心翼翼道:“大小姐似乎不太高兴。” 穆昭朝反应过来,冲她笑了下:“没有,就是想到了茵茵,很是替她气不过。” 丹若这才松了一口气,轻声道:“温小姐有大小姐这个朋友关心,想必很快就能想通了,温少夫人也是个很明事理的,有温少夫人陪着,大小姐放心罢。” 注意到他手里的册子,穆昭朝坐起来了些:“雨烟送来的?” 丹若点头:“是的,信息雨烟都标注好了,我刚刚也过了一遍,拿过来给大小姐过目。” 穆昭朝点了点头,接过。 还不是最终登记入册的册子,只是一个前期记录册,但上面密密麻麻规规整整都标注好了,来人是谁,在京中与各家的关系等等,十分详尽。 一看就知道做事的人是个心细妥帖靠得住的。 穆昭朝心情好了不少,一边看一边点头:“雨烟很不错,你可以是试着让她多历练历练。” 丹若笑着道:“一直都是这样的。” 看着看着…… 看到了柳四小姐。 就是那日,在珍宝斋二楼偶然遇到,对她不太友善的那个。 穆昭朝随手一指:“不卖给她。” 丹若看了一眼,马上点头:“嗯。”柳四小姐原本她就特意标注出来了。 又看了一会儿,看到了李洛川的近亲,穆昭朝继续指出来。 丹若倒是没想到这些,马上把大小姐指出来的几家全都一一记下。 翻看完,穆昭朝想起什么:“现在有多少会员了?” 丹若接过册子,笑着道:“上次那些千金小姐们每人带了两篮子榆钱回去,可是让庄子名声大噪,现在又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小姐们,这几日过来的,加上之前已经成为会员的,还有大小姐亲自刻了对牌的那几位,共有两百三十七位。” 穆昭朝一惊:“竟然这么多了?” 会员才开放多久啊,居然已经有这么多人交了会员费了? 丹若笑着点头:“是的,因为有些人家,家大业大,家里小姐夫人,都有不少人,一个名额最多只能同时来三人,这是远远不够的,便有一家多人入会。” 名门望族,人丁兴旺,一个名额确实不够使的。 但又不可能一个名额,让他们一大家子都能过来,中午免费提供一顿饭,走的时候一人又带一份伴手礼,那岂不是亏大了。 像这种家大业大的勋贵人家,其实也不能算一家了,内里都是平时各房过自己的日子,只是在外是出自一个家族罢了。 倒也不算亏。 原本一个会员名额能让他们每次带两个人,都已经是大出血的优惠了,当然不可能再提供更多。 丹若想了想又道:“说起来,还是咱们庄子受欢迎,上次的榆钱,齐老太医和齐老夫人十分喜欢,这两日便有不少是府里孙少爷孙小姐来给家中长辈定会员和菜的。” 齐老太医和齐老夫人在京城里那可是德高望重。 别看齐老太医已经告老,可妙手回春的医术,高尚的医德仁心,依然在京中倍受尊敬。 齐老太医都说好,那自然错不了。 更别说,除了齐老太医,还有不少吃到庄子上菜的老夫人老太爷出来夸赞,再加上原本的名气累积…… 总之就是到了该爆发的时候。 这两日来定菜定会员的人,可是相当多。 “菜定出去了多少份?”穆昭朝又问。 “一百七十六份。”丹若道。 会员可以一家多订,但菜不行,一开始穆昭朝就卡死了,菜就只能一家定一份。 因为菜的定价本来就便宜。 穆昭朝想了想,对丹若道:“这样,菜到两百份,就不再往外定,会员再开放六十三个名额,算了,会员现在就截止,不再往外定了” 二百三十七,已经很多了。 每次只开放五十个名额,按五十人再带两人,就是一百五十人,会员开放太多,虽然每人每月有三次不用预约就能进庄子,但若后面开放日,若是总预约不上,时间久了,这些会员的体验都会不好,也不利于长久发展。 而且放开太多,都来用那三次的次数,庄子的接待量也达不到。 等过段时间,若是庄子的接待量能扩大些,再看情况开放也行。 现在刚起步,步子不能迈太大,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一点点来,庄子也需要慢慢成熟,而且她手下的这些人,现在也还不能完全接手呢,还有得锻炼,人少些先让她们适应,最主要的是,她也得适应。 虽然有些惊讶,为什么有钱不赚,现在就要截止会员再入,但大小姐的决定一向都被丹若视为法旨。 大小姐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丹若也没多问,立马就应下。 “若是明日还有人来呢?”丹若想了下,还是提前询问了大小姐。 “就说已经满了,”穆昭朝道:“没有名额了,等下一年的预定罢,下一年的预定,会提前两个月挂出通知,让他们到时候关注一下就行。” 丹若笑着点头:“大小姐考虑得真周到。” “阿棠……” 穆昭朝正吩咐着丹若去告知雨烟,并把这些新的对牌做出来,话音刚落,便听到院子外传来陈知莞爽朗的喊声。 穆昭朝一怔。 紧接着便听到了小陈将军的声音:“昭朝妹妹!” 穆昭朝笑了下,起身朝外走。 果不其然,正是小陈将军兄妹三……哦,不,还有俞三小姐。 是表兄妹四人。 看到俞三小姐,穆昭朝稍稍怔了下。 而后,她看向小陈将军。 陈觉原本坦然随意的神色和笑容,在昭朝妹妹看过来时,稍稍怔了一下,但他还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笑着道:“昭朝妹妹,这位是我表妹俞家三小姐,上次在东苑马场,你们见过的。” 穆昭朝想到什么,倒也不觉得俞三小姐出现在这里,有什么意外。 她笑了笑,冲俞三小姐点了点头,打招呼:“俞三小姐,又见面了。” 俞卿若美的犹如春日盛开的玉兰花,纯洁高贵,还很温柔。 她冲穆昭朝笑笑,十分恬静地道:“穆大小姐,叨扰了。” 穆昭朝则笑得十分大方:“这怎么能叫叨扰,我和小陈将军还有知莞知菲都是朋友,俞三小姐既是他们的表妹,我们也算是朋友罢。” 俞卿若笑笑:“承蒙穆大小姐不嫌弃。” 穆昭朝笑着道:“都是朋友,什么嫌弃不嫌弃,快请进来罢。” 小陈将军没有跟着一块进去,而是四下看了看:“子帧呢?” 穆昭朝看他一眼:“哥哥和阿岭去逮虾了,小陈将军去池塘看看罢,今日难得俞三小姐过来,晚上加餐,跟他们说一下,多逮一些。” 小陈将军马上道:“我这就去!” 陈知莞也很想跟着一块过去,逮虾啊,一听就很有趣! 但…… 表妹还在这里,来之前哥哥也交代了她们要好好照顾表妹,不要让她在有家山庄上觉得不自在,陈知莞也只好把念头又压了回去。 只不过进院子的时候,她眼睛不住朝哥哥的背影瞄——十分想去。 穆昭朝当然已经猜出了小陈将军的意思——虽然缘尽于此,但他还是想在离京前,完成对表妹的承诺,带她来有家山庄一次。 不得不说,小陈将军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用情至深,还这么纯情。 当然那个薛家二公子也是个良人,于俞三小姐而言,哪个选择她都不亏,由此可见,俞三小姐有多得老天偏爱。 当然也是她女主光环强大。 这么想着,穆昭朝朝她看了一眼。 俞三小姐又不是傻白甜,她自然也看出来知莞也想去逮虾,正盘算着要不要让知莞过去,就见穆大小姐朝她看过来。 她微微一怔。 穆昭朝则冲她笑笑:“俞三小姐果然如传闻一般,才貌无双。”既然小陈将军这个当事人都不在意,还愿意退到‘表哥’的身份上,把俞三小姐当表妹对待,她倒也没必要对她多苛刻。 俞卿若再次一怔,脸稍稍有些红:“穆大小姐才是惊才绝艳。” 陈知莞看了看两人,直白道:“你们都好看,就我不好看。” 陈知菲难得蹙了蹙眉头,说出了一句不那么稳重的话:“自谦可以,不要带上我。” 她们两人是双胞胎,长得极像,陈知莞说自己不好看,就是陈知菲不好看。 穆昭朝看了她俩一眼,乐了:“各有各的好看,知莞怎么还妄自菲薄了?有些不太像你。” 陈知莞笑笑:“我就自谦一下。” 陈知莞和陈知菲容貌也不俗,只是达不到倾国倾城的地步。 “过分的自谦就是自大,”穆昭朝幽幽道:“知莞下次还是不要自谦了……” 陈知莞接过她递过来的茶,噗嗤乐了:“我说不过你,好些天没跑马了,明日有没有时间去东苑马场放松一下?” “明日怕是不行,”穆昭朝递给俞三小姐一杯茶后,沉吟道:“三日后,庄子上要办个宴,打算试着接待一下男宾,这几日会有些忙,所……” “三日后要开放了?”陈知莞甚至惊喜。 穆昭朝点头:“嗯,小陈将军不是要离京了么,打算在他离京前办了。” 陈知莞美滋滋道:“那我要来。” 穆昭朝笑了:“你肯定得来啊,那天人那么多,你来给我镇场子!” 俞卿若看着相谈甚欢的穆昭朝和陈知莞,就连一旁的没说完的陈知菲,也在用眼神参与,倒显得她有些格格不入。 当然她也没太在意,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来有家山庄,跟穆大小姐也并不熟。 只是刚刚听穆大小姐的意思,三日后庄子上的宴,似乎是为着表哥办的。 这般想着,俞卿若不着痕迹地又打量了穆昭朝一眼。 上次在马场人多,又只是匆匆打了个招呼,倒是没太仔细看。 现在这么面对面坐着,如此近距离之下,穆大小姐的美更是明艳动人。 她收回视线,借着喝茶的动作掩盖住眼底的惊讶,和思量。 到底是小陈将军的表妹,还是曾经的心上人,虽然现在已经缘分尽了,但小陈将军刚刚的意思分明是想让她帮着照顾下,穆昭朝自然不会遗落:“俞三小姐三日后有时间么?” 正在喝茶的俞卿若,乍然被问及,抬眼略有些茫然。 穆昭朝笑着道:“三日后,庄子里举办宴席,俞三小姐若是有时间的话,也可来玩玩。” 陈知莞在一旁道:“阿棠这庄子里,好吃的可多了,好玩好看的也多。” 今日过来,俞卿若其实是有些不太好意思的,但别人主动询问,还这么友善,就算是婉拒,俞卿若也十分客气得体:“三日后我要配着母亲去香源寺礼佛,怕是不能过来了,提前预祝穆大小姐宴席顺利。” 穆昭朝笑笑,也没在意:“先谢过俞三小姐的祝福。” 俞卿若也笑着道:“穆大小姐客气了。” 三人坐了没多会儿,穆初元陈觉和聂峋三人便拎着背篓回来了。 一进来,穆初元先跟俞三小姐见了礼,这才对妹妹道:“我逮了好多,还顺便薅了一些菜,晚饭吃。” 小陈将军把手里的筐放下后,认真道:“昭朝妹妹晚上可要多做点好吃的,我午饭都没吃……” 穆昭朝原本是看向小陈将军的,但抬眼看过去时,视线却是落到了聂峋身上。 心脏还是很明显地跳动了下,但被她扼制住了要翻涌的那股情绪。 旁的不说,至少可以暂时平静的面对他了。 见大小姐看过来,聂峋主动问道:“现在就处理?” 穆昭朝点点头:“可以,你别自己弄,让桃枝她们过来。” 聂峋眸色顿了下。 他敏锐地从她这个眼神和语气中,察觉到了不对劲。 和刚刚离开时,她看他的眼神,差别太大了。 想到她今日的种种异常,聂峋微垂的眉眼紧了紧——她到底怎么了? 陈知莞陈知菲就算了,现在还有个女主俞卿若,穆昭朝很快便收回了视线,从现在开始,在外人面前她就得多注意着自己的言行举止了。 丹若奉上了茶点,穆昭朝便招呼几人先喝茶吃点心。 聂峋是等他们都入了座,假装不经意地抬头朝大小姐看了一眼。 这样看着又挺正常的。 聂峋不禁有些疑惑,他感觉错了? 满心疑问,聂峋只好先压在心底。 因为小陈将军几人的到来,晚饭自然要重新安排一下,当然庄子上向来以食材取胜,再加上桃枝和竹意她们已经完全能上手了,小陈将军又总来庄子上,桃枝早就拿捏住了小陈将军的喜好,便提前备了晚饭的菜单给大小姐过目。 穆昭朝看了看,都是些常规菜色,但又不是体面。 不过既然小陈将军专程带了俞三小姐来,穆昭朝便又额外加了个点心:“俞三小姐初次来庄子上,之前听知莞她们说,俞三小姐似乎喜欢庄子上的点心,今日就专程做一道点心,给俞三小姐尝尝。” 俞卿若自然要客气:“穆大小姐不用这么客气,客随主便,随意即可。”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陈知莞小声提醒:“不要推辞,阿棠庄子上的点心,好吃得很!让她给你多做两道!” 俞卿若一怔。 陈知莞冲她不住眨眼睛,并小小声提醒:“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俞卿若:“?” 她看了看陈知莞,又看了看假装没听到陈知莞跟她说小话的穆昭朝,整个人都有些懵。 知莞虽然性子爽朗些,但也从来没有这么、这么……没礼貌啊。 哪有做客的主动朝主人家讨吃的? 这传出去多不好? 瞧她这个表情,陈知莞就十分痛心。 真是,孺子不可教。 这多好的机会啊! 阿棠平日里可不给多做的! 俞卿若下意识看向表哥陈觉。 陈觉下意识一怔,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笑着对穆昭朝道:“昭朝妹妹要不,再给多做两道罢,你看啊,我马上就要离京了,好久都吃不到庄子上的吃食……” 这下俞卿若更震惊了,怎么连表哥也这么…… 她眉心稍稍蹙起。 穆昭朝笑着道:“那行罢,不过等会儿小陈将军要帮忙打点奶油。” 陈觉立刻应下:“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俞卿若视线在表哥和穆大小姐身上逡巡片刻,陡然意识到什么。 表哥这是…… 她先是有些惊讶,而后又松了一口气。 穆大小姐跟传闻完全不一样,也、也挺好的。 穆昭朝压根不知道,俞卿若就这样给她和小陈将军胡乱拉郎了,她正安排桃枝准备等会儿要用的鸡蛋和鲜牛乳。 吩咐完,一抬头就看到俞三小姐正看着自己,穆昭朝扯起嘴角冲她笑了笑。 俞卿若也冲她回了个微笑。 小陈将军都开了口,再加上,确实过不几日他和聂峋都要走了,走之前尽量多做些好吃的给他们践行,也是应该的,就算小陈将军不提,穆昭朝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因为是晚上,晚饭的菜色已经很丰盛,点心上穆昭朝便选了稍稍容易消化的舒芙蕾。 其实舒芙蕾的做法和蒸蛋糕差不太多,只不过舒芙蕾是鸡蛋清加糖打发后,往里加鸡蛋黄搅匀,而不是加面粉。 搅匀后,把打发的蛋白和蛋黄混合糊糊,直接倒进锅里小火慢煎,快熟的时候,稍稍翻个面,不翻完,只翻一半,做个月牙形的造型,出锅后,用细筛撒一些糖粉即可。 除了舒芙蕾,还做了个水果千层蛋糕。 这两样都算好消化。 尤其舒芙蕾,入口绵软,又是鸡蛋做的,多吃一些也不会腻。 因着要送两个妹妹和表妹回去,小陈将军今日便没有在庄子上留宿,晚饭后没坐多会儿,穆昭朝便和哥哥一起,亲自送他们出庄子。 “俞三小姐,”穆昭朝把一个花篮递给她:“庄子上自己种的,送给你的。” 俞卿若本就因为白吃了一顿饭,有些不太自在,现在又收到穆大小姐的礼物,她便更过意不去了。 别人都送到了跟前,俞卿若只得先接着:“谢谢穆大小姐,今日多有打扰,改日,若穆大小姐有时间,还请穆大小姐到府中做客。” 穆昭朝客气笑笑:“也行。” 见陈知莞和陈知菲两人也都有一个花篮,俞卿若满身的不自在,这才缓解了些。 送几人出了庄子,等表妹和妹妹们都上了马车,陈觉突然想到什么,借着同穆初元说话的功夫,低声对穆昭朝道:“袁家可能会对温小姐不利,昭朝妹妹去温府的时候,多提醒一下。” 穆昭朝惊讶地看着他。 陈觉又小小声道:“可能是什么鬼神之言,我偶然听来的。” 穆昭朝眉头蹙起,袁家这么没品?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陈觉这才上马离开。 穆昭朝皱着眉头往回走,在想刚刚小陈将军的话。 袁家这是打算给茵茵泼脏水? 真是一家子都是垃圾。 温青茵可是真倒霉,碰上这么一家垃圾。 见大小姐皱着眉头,很是担心的样子,聂峋想了想,主动道:“我以前认识一位半仙,在道上倒是有些名气,大小姐若是担心的话,要不要我去找那位半仙……”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意思十分明了。 “半仙?”穆昭朝想起什么:“叫什么名字?” 聂峋:“一半仙儿。” 穆昭朝:“——!” 竟然真的是那个日后会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的一半仙儿。 他可是聂峋幕僚中最足智多谋的一个,帮他化解了不少困境,只是岁数太大了,没活多久就死了,然后,聂峋就一路溃败…… “我听说过他,”穆昭朝压住激动,对聂峋道:“听说算的很准。” 聂峋:“……”他只是觉得他名气还算大,可以利用他的名气造势,并没有说他算得准。 他算的,一点儿都不准! 但大小姐为什么说他算的准? 难不成大小姐找他算过? 穆昭朝倒是没想到聂峋竟然现在就认识那个大谋士一半仙儿了,虽然她清楚一半仙儿的能力,但到底要问过温家,总不能替别人做主。 “等我问过温家。”穆昭朝道:“先不急。” 既然已经知道了,有防范就好。 聂峋只是提供一个建议,免得她这么担心,听到她这么说,便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在收回视线时,又看了她一眼。 穆昭朝状似无意地问聂峋:“你是怎么认识一半仙儿的?” 不知道为什么,聂峋感觉她似乎很在意那个一半仙儿:“已经在坊间做事时,碰到过几次。” 有几次差点活不下去,一半仙儿给了他几个铜板。 穆昭朝一下就明白了。 一半仙儿名声大噪前,也不过是个三教九流之辈混迹坊间,与在坊间艰难挣扎生存的聂峋有些交集再正常不过。 想到这里,穆昭朝抬头看他。 聂峋已经收回了视线,察觉到她在看自己,也抬头。 四目相接,聂峋从她眼中又看到了那熟悉的神色。 只是,她好像在克制什么? 聂峋有些想不明白。 于是在穆初元被桃枝请去帮忙品鉴新点心时,他开口,轻声问道:“大小姐今日怎么了?” 穆昭朝抬眼。 聂峋盯着她的眼睛,继续道:“大小姐今日似乎有什么心事,不太高兴的样子。” 穆昭朝心尖跳了一下,有些惊讶他的敏感。 但她面上还是笑着道:“没什么,可能是被袁少卓的卑劣行径气到了。” 聂峋轻轻点了点头:“大小姐没事就好。” 穆昭朝再次冲他笑笑:“我能有什么事。” 虽然清醒地知道现在和他保持距离,对任何人都好,但被他这么盯着,穆昭朝还是有些许心慌,她朝哥哥和桃枝看了一眼,道:“我过去看看……” 说着便快步走出亭子。 聂峋看着她略有些匆忙的背影,轻轻眨了眨眼睛。 她刚刚,在撒谎。 而且,她好像,在躲着他…… 这个认知,让聂峋眉头蹙起,眼神也跟着沉了下来。 为什么? 他哪里做得不好,惹她讨厌了么? 想到这里,聂峋嘴巴也抿成一条直线。 作者有话说: 阿岭:她骗我o(╥﹏╥)o 感谢在2023-03-02 23:00:41~2023-03-03 23:4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果子酒 20瓶;无忧雨汐 16瓶;是橘橘橘橘子呀 15瓶;Clare 9瓶;待宵 5瓶;清水 4瓶;夹心巧克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在意 ◎心尖尖像是被猫抓一样◎ 再说这边, 陈觉等人离开有家山庄后,回城后, 先送了俞卿若。 因着时辰不早了, 陈觉兄妹三人,倒也没有进俞府,只是在外面寒暄了几句。 要分别的时候, 俞卿若突然开口:“表哥。” 陈觉正准备上马,听到喊声, 转头看过来。 华灯初上, 俞府外两盏红灯笼投射出温柔清朗的红色光晕, 洒在俞卿若身上,衬的她越发明艳温婉。 陈觉笑了下:“怎么了?” 笑得坦荡, 语气更是大大方方。 抬眼看过来时,意气风发,还是那个闻名京城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 见他如此快就从之前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俞卿若打从心底里替表哥开心。 表哥始终是她的表哥, 若是因为她,表哥出了什么事,或者精神不好,她也会很自责。 现在这样, 挺好的。 “我前两日和母亲去了观音寺, ”俞卿若也冲他笑笑:“便也给你求了一道平安符。” 陈觉稍怔, 而后脸上的笑意更加坦荡爽利:“是么?前两日知莞和知菲也一人给我求了一道, 这样的话,我就有三道平安符了, 不错……” 说着, 他大大方方朝俞卿若走过来。 俞卿若把平安符取出来, 递给他:“表哥英勇无双,必然一切顺遂。” 陈觉大方接过,看了一眼,便装进了腰间的荷包里:“谢了。” 俞卿若轻轻点头:“表哥客气了。” 陈觉冲她笑笑,没再客气,而是直接道:“时辰不早了,回去罢,我们也走了。” 话落,没再有任何停留,无论神色还是步伐,都出奇地利落坦荡。 翻身上马后,陈觉又对她说了去:“快回去罢。” 而后调转马头,于夜色中离开。 三月的晚风,温柔而热烈,夜色下,少年将军衣摆翻飞,坚毅风发的背影,渐渐远去。 “小姐……”俞卿若身旁的大丫鬟,朝表少爷和表小姐们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夜幕已浓,都瞧不见影了,这会儿还起了风,便轻声劝自家小姐:“起风了,回府罢。” 俞卿若静静又瞧了会儿,这才收回视线,轻轻笑了笑道:“嗯,回罢。” 表哥像是放下了。 这样挺好。 她也能放心了。 原本她还担心,这个时候和穆大少爷换防,怕是会出问题。 现在看,她可能也并没有很了解表哥。 见自家小姐垂眸思索着什么,一会儿笑一会儿感慨的,大丫鬟有些担心:“小姐?” “没事,”俞卿若嘴角挂着浅淡的笑,轻声道:“挺好的。” 大丫鬟自小跟着三小姐,自然瞧得出自家小姐这是因何。 不过她也没敢多嘴。 小姐说挺好的,应该就是挺好的。 一路从俞府回到陈府,陈觉手中的缰绳就没松过。 甚至连脊背都一直保持着笔挺的姿势没换过。 回到家。 刚拉紧缰绳从马背上跳下来,就听到知莞从马车里出来,大声喊他:“哥!” 陈觉随手把马交给过来伺候的小厮,回头看她:“怎么了?” 陈知莞直接踩着马车,一步跃到了兄长面前:“说好了明日陪我去打猎的!不准耍赖!” 陈觉皱了皱眉头:“你不要总是这样跳来跳去,不安全。” 陈知莞不耐烦摆手:“我有分寸,明日一早,别忘了。” 话落,她直接大步迈进府门。 陈知菲这才从马车上下来,看着姐姐的背影,也对兄长道:“明日一早,别忘了!” 话落,也跟着进了府。 陈觉:“知菲,你不要总跟你姐姐学!” 陈知菲已经快步走了进去,敷衍地回了一句:“知道啦。” 很明显,她才不会听。 陈觉还想要说什么,但想到什么,他突然轻笑出声。 算了,爱怎样怎样罢,昭朝妹妹有时候那才叫泼辣,子帧不照样,全天下我的妹妹最好。 他要好好跟子帧学,如何做一个好兄长。 想到这里,他快步追进去:“羽箭都备好了么?要不要大哥给你们再做两筒?” 已经过了垂花门的两人,异口同声回道:“好啊。” 自始至终三人谁也没提刚刚在俞府门前,那个平安符的事。 等陈觉忙到大半夜亲自给两个妹妹各做一筒羽箭,这才揉着酸痛的虎口去休息。 临睡前,他看了眼摘下的荷包,想了想,从荷包里把表妹刚刚给他的那道平安符取了出来,放进了书架上的一个盒子里。 里面有匕首、玉佩、砚台等…… 都是之前表妹送他的物什。 盒子合上时,他轻轻笑了笑。 就这样罢。 这一夜,是自打表妹跟他把话说清楚后,他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陈觉是彻底放下了,睡得安稳了,聂峋确实辗转难眠。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大小姐从来没有这样子刻意地躲着他过。 他最近这几日自己的一言一行,来来回回反思了三四遍,却怎么也找不出自己哪里做错惹了大小姐不开心。 除了躲着他,他还敏锐地察觉到了一股疏离。 大小姐好像是在跟他保持什么距离一般。 哪怕这股感觉很淡,但他从来就对别人对自己的态度很敏感,他还是很清楚得感受到了。 这么一想,聂峋就更睡不着了。 他睁着眼睛,看着屋里黑漆漆的虚空,甚是煎熬。 哪怕是摩挲着手腕藤镯里侧她亲手刻的那两个字,都不能让他心绪平静下来。 甚至,越摩挲,越煎熬。 聂峋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了烈火上烹炙一般。 烈火焚心,大抵如此。 难不成。 大小姐是知道,昨夜潜入袁府的人是他了么? 他……他主动跟大小姐承认,大小姐会不会原谅他? 想到这里,他直接坐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他内心煎熬太过,还是屋里空气流通不畅,他有些待不住。 迟疑了好一会儿,他最后起身出了屋子。 夜已经很深了,庄子上早已沉寂入睡,就算是守夜的,也是在门房处,并不往这边来。 他想了想朝里面走了走。 倒也没有走太远,而是站在那儿,看着夜幕下安静旷远的山庄。 正犹豫要不要去小院子那边看看,身后传来一道嗓音: “怎么还不睡觉?” 穆初元刚刚做了个噩梦,醒来就听到外面的动静,便也起来了。 聂峋转头看着夜色下正静静打量自己的穆大少爷,见了个礼:“马上要离京了,睡不着。” 这解释倒是合情合理。 当初他第一次离京远赴西北时,也是好几天都睡不着觉——主要是激动的。 穆初元点了点头:“你现在还算新兵呢。” 他并不觉得聂峋跟他当初他的一样,是激动的睡不着。 隐约猜到了点。 不过穆初元也没点破。 聂峋淡淡笑了笑:“之前跟着小陈将军和大少爷去河北剿匪,也算是经历过战场了,不算新兵了。” 穆初元再次点头:“也对,你总归和旁人不同些。” 聂峋眉头一挑,笑着道:“大少爷这话如何讲?” “有天赋,”穆初元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和赏识:“又勤奋,我们都很看好你。” 聂峋笑了:“大少爷过誉了,不知大少爷说的我们,都是谁?” “我,”穆初元朝他走近了几步,道:“明元,还有我妹妹,你不该察觉不到啊。” 聂峋点头:“一直都知道。” 穆初元又道:“不过赏识归赏识,男子汉大丈夫,既从了军,总要建功立业,才算是真真正正立足。” 他和明元再不济,背后还有家族。 聂峋可什么都没有。 再赏识,他自己若立不住,终归是黄粱一梦。 聂峋心下稍定:“嗯,大少爷的话,我一直都记着。” 不止大少爷的话,大小姐的话,他记得更清楚。 他也从来没想过要放弃建功立业这条路,这是他唯一一条能够与她并肩,让自己配得上她的路,他绝不可能放弃。 见他不似刚刚那么心事重重,穆初元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到了那边跟着明元,好好表现,争取回来的时候,连升三级!到时,我给你庆功。” 他现在不过是个最末流的校尉,堪堪九品,连升三级也不过是个六品,离能配上大小姐还十分遥遥…… 不过聂峋还是点头应下:“我会的。” 大小姐说了,风起浮萍之末,厚积方能薄发。 能往前,哪怕多走一步,都能跟大小姐更近一步。 瞧他这样,穆初元在心里点了点头,而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晚了,快点去睡觉罢,明日庄子上怕是不少事情要忙。” 大后天,庄子开放,还是男女同宴,比着前几次要忙不少,得亏明日他们休沐,能来庄子上帮忙。 穆初元点头:“嗯,大少爷也继续休息罢。” 穆初元笑笑,先转身往回走。 聂峋朝小院 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夜幕下,小院子在山庄里显得分外安宁。 聂峋心绪已经冷静下来,与其追问,不如补救。 穆初元走了几步,想起什么,转头看过来:“对了,有个事,我得好好问问你。” 聂峋刚收回视线往回走了两步,听到这话,诧异抬头:“什么?” 真是他潜入袁府被发现了? 聂峋眼皮跳了下,静静看着穆初元。 穆初元皱着眉头,满脸都是疑惑:“你跟我说,你到底有没有骗我?” 聂峋被问的一怔。 就在他措辞该如何解释时,就听到穆初元又道:“为什么你都找到了那么多番椒苗,我连一盆都没寻到?你是不是骗了我?好让妹妹觉得,在这件事上,你比我用心……要不然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我也是用你说的法子去找的!” 一提这个,穆初元就满心里跟猫爪似的。 竟然是问这个么? 聂峋面色稍顿。 他这一顿,被穆初元敏锐地捕捉到,穆初元大惊:“你果然骗我了是不是!” 他就说,为什么他总是寻不到! 还以为是他气运差! “没有。”聂峋无奈道:“我就是这样找到的。” 穆初元明显不信。 因为他一盆都没找到。 聂峋只得道:“在河北剿匪时,那么多,不算在内,其他的确实是这样子找到的。” 提到剿匪,穆初元想起,他为了那么几盆番椒苗,孤身闯火场,胳膊都烧得那么严重…… 他眼神稍稍变了变。 聂峋确实在这件事上,比他付出的要多。 但,番椒而已,谁也没想到,他会为了几盆番椒苗,把命都豁出去。 这压根不值当。 不是说给妹妹找番椒苗不值当费心,而是聂峋这个行为,任谁也理解不了。 若是救命之物,他肯定毫不犹豫,但分明只是个食材,妹妹也说了就是个菜,并不是那么着急。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委实有点太…… 穆初元想了想,确实是他错怪聂峋,严格来说,他确实没他用心。 就在他要解释时,聂峋认真想了想,说道:“其实我对大少爷也确实有些许隐瞒。” 正想解释一下表示一下误会他的歉意,听到这话,穆初元稍稍有些惊讶。 聂峋道:“我有空闲的时候,会自己去各个驿站,各地行商聚集处,翻看……嗯,有时候手段会不太光明正大。” 穆初元:“……哦。” 聂峋想了想又道:“大少爷可以帮我保密么?” 穆初元没听明白:“什么?” 聂峋看着他,认真道:“大少爷帮我在大小姐那儿保密,我不想让大小姐知道。” 穆初元眨了眨眼,而后点头:“好。” 话落,他又拍了拍聂峋的肩膀。 穆初元不觉得聂峋会做出什么没底线的事,可能就是偷偷摸摸一些,那些他寻回来的番椒苗,来路也都是清白的,这就够了。可能他比较在意自己在妹妹面前的形象,才会恳求他帮忙保密。 少年心性,他都懂。 又走了几步,穆初元突然想到什么:“你那时已经跟着明元进了营里,不在营里的时间,基本也都是在庄子上,你还哪里来的空闲时间亲自去找番椒苗?” 说完,他想到一个可能:“你夜里不睡觉,跑出去找?” 聂峋看了他一眼,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穆初元:“………………” 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营里训练任务那么重,庄子上的活虽没有特别重的,但活多事多,没想到他晚上还跑出去找番椒苗。 他是铁打的么? 不知道累的? 穆初元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把话全都咽了回去,指着他那个屋子:“快点的,去睡觉去!” 小小年纪,本来身子骨就差,觉也不好好睡,也不怕哪天彻底垮了,真是初生牛犊,竟能莽撞至此! 聂峋没动,就盯着他。 穆初元皱着眉头道,语气有些不太好地道:“给你保密,快点去睡觉罢!” 聂峋这才笑了笑:“谢谢穆大少爷。” 穆初元摇了摇头,又是难以置信,又是对他另眼相待,反正心情复杂得紧。 聂峋倒是被穆初元这么三问两问,冷静了下来。 夜已经很深了,聂峋把左手腕放在心口的位置,另一只手覆在左手腕的藤镯上,这才沉沉睡去。 但穆初元却睡不着了。 倒不是因为聂峋比他用心。 他只是觉得,聂峋的行为有些偏执了。 也不知道是跟他的成长经历有关系,还是因为他太过在乎妹妹。 哎…… 穆初元想了半天,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穆昭朝看到哥哥眼底的青黑,甚是诧异:“哥哥,你昨晚是去当贼了么?” 穆初元打了个哈欠:“嗯?” 穆昭朝指了指他的眼睛:“你一夜没睡么?眼底这么青!” 黑眼圈都冲天了。 穆初元朝一大早就已经开始忙活的聂峋看了眼,眼神略有些复杂。 “没有,”他道:“昨天想了一些事,睡得晚了。” 穆昭朝直接拆穿他:“睡得晚?我看你是一夜没睡!” 穆初元冲妹妹笑笑:“怎么可能,我真的就是想了一些事情,不妨事的……” “吃了早饭,你再去补个觉。”穆昭朝道。 “不用。”穆初元一口否决。 原本在找番椒苗上,他就已经比聂峋落后一大截了,不能再表现得那么差劲。 阿棠到底是他的妹妹,他做哥哥的,当然要他来守护。 见妹妹还要说什么,穆初元又道:“最近营里事多一些,都压在心里,你现在让我去睡,我也睡不着,倒不如转移转移注意力。” 他都这么说了,穆昭朝只好不再说什么。 不过她瞧聂峋眼底似乎也有些发青。 他也没睡好? 哥哥既然说了营里事多,想必聂峋事也不会少了。 穆昭朝想了想,道:“行罢。” 因为后天的男女同宴开放日,那边大院子,要垒个大一些的烧烤台——到时候吃烧烤,省事,还能让众人一起参与其中串签子,既好吃,又好玩。 聂峋在用板车推垒烧烤台用的黄土。 还要烧点木炭,当然柴也要砍。 总之要为了后日的开放日,要做的准备工作不少…… 吃早饭的时候,穆昭朝特意留意观察了一下,聂峋眼底确实也有些发青,只是没有哥哥瞧着那么明显。 主要是精神瞧着比哥哥足。 要不是知道哥哥现在情窦还未开,她都要以为哥哥是大半夜去私会哪家的小姐了。 察觉到大小姐的视线,聂峋喝虾仁粥的手一顿,犹豫片刻,他抬头,一脸无辜地表情看着她。 穆昭朝正在盘算着怎么劝他一劝,乍然对上他无辜清澈的眸子,那一瞬间有些愣住。 聂峋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扯起嘴角冲她笑笑。 穆昭朝想了想,也回了他个笑,而后便移开视线道:“饭都快凉了,快点吃,吃完了休息会儿,再忙活。” 虽然她又躲他了,但她刚刚也关心他了。 这样就够了。 他很知足的。 说完,穆昭朝沉吟片刻,又道:“夜里该好好休息,还是要好好休息,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聂峋:“嗯。” 穆初元也开心地应了一声:“好。”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完,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穆初元对聂峋也笑了笑,假借刚刚妹妹的话,提点他:“阿岭确实要多注意。” 聂峋呼吸顿住,还以为穆大少爷是要不遵守诺言,要告知大小姐他夜里不睡觉去找番椒苗的事。 穆初元却冲他挑了下眉头,示意他淡定。 聂峋:“……” 没等他反应,就听到穆大小姐说道:“确实是,阿岭身子更弱些,确实该好好注意。” 聂峋眼睛微亮,不再看穆初元而后瞬间看向大小姐。 穆昭朝看了他一眼:“等离了京城,到那边,那边艰苦,不比京城,更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且不可逞强。” 聂峋心里美滋滋的,一边点头,一边乖巧应下:“好。” 等用了早饭,穆昭朝让雨烟在庄子外面的通知牌上,写上后日开放,并注明,此次可男女同宴,提前通知,若有顾忌的,便可不参加此次。 至于到时做什么,穆昭朝还没最终确定,再加上,通知牌大小有限,一次写不下那么多字,穆昭朝便让雨烟先不写,先把下次开放的时间和形式告知大家。 吩咐完后,穆昭朝想起什么,带着丹若去后面的枣林。 枣树果然发芽了。 很青嫩的小绿芽。 这片枣林,种植面积极大,不止有大红枣、金丝枣、沙枣,还有酸枣。 也算是当初宁远山庄里的一大特色。 枣的用途也挺多,营养价值也高,这片枣林,穆昭朝便没让动,还保留着原样。 她走到一棵稍矮一些的酸枣树旁,看了看树枝上新长出的嫩芽,避开尖刺,把嫩芽摘了下来。 摘完,凑到口鼻边轻轻嗅了嗅。 一股很淡的清香,还有股绿色的气息,当然了,自然也有枣树的味道。 穆昭朝闻了闻,对这酸枣树长出的新芽,还算满意,便随手放进了刚刚让丹若带过来的筐里,而后又小心翼翼摘了一个嫩芽。 丹若看了片刻,走过来,不解地问道:“大小姐这是要做什么啊?摘这些嫩芽,中午吃么?” 这嫩芽瞧着青嫩青嫩的,还挺香,吃起来肯定味道很不错。 虽然她还没吃过枣树的嫩芽,但看大小姐这做法,定然是用来吃的! 跟着大小姐,她可是已经吃了很多从前没吃过的东西了。 以至于,现在看到大小姐摘什么,挖什么,她第一反应就是——好吃的! 穆昭朝好笑地看她一眼:“你怎么尽惦记着吃了?上次在林子里找的藤枝你也问是不是吃的……” 丹若不好意思地笑笑:“不是吃的么?” 穆昭朝把新摘的几个嫩芽放到筐里,又小心地避开尖刺,继续摘时,笑着道:“不是吃的,不过也差不多罢,用来泡水喝的。” 丹若一边点头,一边学着大小姐的样子,也小心翼翼避开枣树上的尖刺,摘新长出的酸枣嫩芽。 一边摘,一边问大小姐:“泡水肯定很好喝吧?” 他们庄子,现在不管是吃的还是喝的,都分外受追捧,都好喝得不得了。 “应该还可以,”穆昭朝道:“酸枣芽茶,可以安神益气,就这个时候的嫩芽炒出来的茶最好,等过几日嫩芽变老了,再炒的茶,味道就差了。” 哥哥心事重重睡不好,炒些酸枣芽茶给他喝,免得夜里睡不好,盯着个大黑眼圈。 她这几日心绪也有些不宁,夜里还总做梦,也该喝一点。 当然,还要给聂峋备一些。 他本来每天睡觉时间就很短,若是再睡不好,就更不好了。 最主要的事,她总想着,多给他备些东西,用不用得到先不说,能备着都备上,兴许到时候就用上了呢? 他气运那么差,又是去西北那样苦寒之地,多备着些总归不是坏事。 丹若可不知道大小姐心里想了那么多,只以为大小姐是担心大少爷,大少爷现在跟大小姐感情好,丹若是最开心的那个人。 有大少爷护着,大小姐自然能更顺心顺意一些。 就是……这酸枣树的尖刺,又多又锋利,不小心就要被扎到手。 “大小姐……”丹若不小心又被扎了一下后,对大小姐道:“我来摘罢,这酸枣树刺多,容易扎到手,你别扎了手!” 穆昭朝摘的小心,倒是还没被刺扎,瞥见丹若眉头微蹙:“你不要心急,慢着摘,要不肯定会被扎。” 说着话,丹若眉头又拧了一下——她又被刺扎了。 穆昭朝眉心动了动:“你先别摘了,去拿两把好使的剪刀来。” 冒冒失失,等摘完一筐,手也得被刺扎得没好地了。 丹若觉得是得借助工具,大小姐这样子徒手摘,若是不小心也会被刺扎了手。 她把筐放到一旁,对大小姐道:“我这就回去拿,大小姐先坐着歇一会儿,等我回来。” 穆昭朝头也不回:“你快去罢,我当心着呢。” 摘小嫩芽,还挺有意思,穆昭朝并没有觉得哪里麻烦。 见劝大小姐劝不动,丹若知道大小姐的脾性,没再继续苦口婆心,而是转身就跑地飞快——大小姐不肯歇着,她只能快点把剪刀拿过来了。 穆昭朝兀自摘了会儿,干脆把筐提到身边,直接挂在胳膊上,要不是刺太多,倒是有几分采茶的乐趣,摘的甚是开心,慢慢的找到些许摘酸枣嫩芽不被刺扎的诀窍,就是从侧旁摘,可以避开尖刺…… 摘着摘着,身后传来脚步声,穆昭朝正在试验自己的新方法,头也不回地道:“这么快就拿回来了?我现在已经找到窍门了,你过来,我告诉你怎么摘不会被刺扎到……” 丹若的脚步声居然停了,而且也没有像以往一样听到她这么说,快步跑过去跟她学,穆昭朝觉得有些诧异。 就在她要转头看一眼丹若到底在搞什么鬼时,身后终于传来了回应。 但却不是丹若的声音。 “好。”聂峋应道。 聂峋? 穆昭朝愣了一下,这一失神,手就被尖刺给扎了。 她嘶了一声,忙把手收回来,收回手的同时转头朝身后的人看过去。 聂峋也是在她被刺扎到手‘嘶’那一声时,慌忙走过来。 是以,她回头时,聂峋正好已经疾步走到了她面前,并拧着眉头,一脸担心地看着她:“怎么了?被枣树的刺扎到手了?” 说着他抬手想要查看。 但因为顾忌着礼教和男女之别,手抬了一半又缩了回去,可因为太心疼,手缩回去后,又本能地朝前伸了伸,还是想看看她的手。 他这个举动,落在穆昭朝眼里,心里头突然有点开心,又有点酸酸的,当然更多的还是开心。 只是要保持距离,她只能让自己保持理智和清醒,硬生生把目光移开。 穆昭朝被扎到的是食指,酸枣树上的尖刺十分尖利,穆昭朝的手又嫩,这一下血珠立马就冒了出来。 还因为她手太白,这一珠鲜红的血珠,尤为扎眼。 聂峋心疼得不行,眼睛都有些红。 其实被针扎也好被刺扎也好,都是被扎的那一瞬间比较疼,过了那一瞬间,也就没太大感觉了。 至少穆昭朝不觉得这会儿有多疼,她也不是很在意,反倒是聂峋无声无息到枣林这边她有些好奇:“你怎么过来了?” 她另一只手想要掏帕子,但因为胳膊上还挎着个筐,有些不太好掏,就在她要把筐放下时,面前递过来一个洁白的帕子。 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穆昭朝看着聂峋的手,眸色顿了顿。 聂峋却误解了,轻声道:“新的。” 穆昭朝:“……” 她笑着接过来,直接覆在指腹上,血珠瞬间便被帕子吸走,洁白的帕子,立马印上一个鲜红的血印。 穆昭朝眉头皱了皱,明明也没怎样,居然一下冒出这个大一个血珠! 聂峋主动接过她胳膊挎着的筐,眼睛盯着她的手和帕子上那块血印,道:“刚刚把烧烤灶台垒好,就见大小姐一个人在这边,便过来看看。” 穆昭朝松开帕子,被扎的小伤口已经不流血了,这么点的伤想必已经愈合了,她看完,正想把帕子收起来,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又伸到了她面前——是要拿回脏污了的帕子。 穆昭朝下意识递给他。 聂峋把帕子收好,嗓音还有些紧:“没、没事罢?” 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可能是因为担心,也可能是因为距离太近,这声音听着带了几分低沉和颤动。 穆昭朝没忍住,抬头。 就对上聂峋微微泛着红的眸子。 正紧张地盯着她。 说不紧张是假的。 穆昭朝这下也有些紧张,当然,跟聂峋肉眼可见的紧张性质完全不同。 她眨了眨眼,掩饰自己的紧张,也力图让自己瞧着不那么反常,并笑了笑道:“就是被小刺扎一下,能有什么事啊,不用这么紧张。” 说着还抬手晃了晃,给他看:“看,血都已经不流了。” 见他还是看着自己,穆昭朝又笑了一声:“真的没事的……” 聂峋却还是盯着她:“我看看。” 穆昭朝一怔。 聂峋却已经抓住了她那根手指,仔细看了看。 穆昭朝:“……………………” 在他手抓过来时,穆昭朝整个人顿时就懵了。 不过他很谨慎,也很守规矩,只是看了一下,见真的没事了,便马上放开了她。 穆昭朝却像是被钉在原地一般,愣愣看着他,一动不动,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 聂峋像是松了一口气,神色没那么紧张了,但眉头却还是蹙着,眼睛里的担心也还在:“大小姐还是要多注意着些,像这样的活,还是我来做比较好,大小姐不要自己做了,容易伤到。” 穆昭朝看着他,眨了眨眼,下意识道:“你不是过几日就要离京了么?” 说完穆昭朝就清醒了,她不该这么说。 好像自己把他当个佣人使唤了一样。 聂峋却丝毫没在意,只是继续说道:“那边让丫鬟们来做。” 穆昭朝收回手,四处看了看,笑着道:“没事的,我刚刚就是不小心,以后小心点就是了,而且这点伤压根不算什么,连药都不用敷,说话间就好了啊,庄子上活那么多,事情也多,磕磕碰碰也是常有的,就算不是做这些活,那别的千金小姐,在家里做女红,不也经常被针扎么?这点伤,我都不在意的……” 说着她又笑了一声。 但还没笑完,就听到聂峋轻声道:“我在意。” 穆昭朝笑声戛然而止。 聂峋抬眼看着她,再次重复道:“我在意……” 穆昭朝心脏顿时狂跳。 她有些搞不懂聂峋这是什么意思了。 甚至,那句‘你是不是喜欢我啊’都已经涌上了嗓子眼,要脱口而出。 聂峋眨了眨眼,把满腔的情绪尽数压回去,佯装平静地道:“我不想看到大小姐受伤,毕竟保护大小姐也算是我职责的一部分。”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 穆昭朝看了他片刻,情绪总算稍稍恢复了些,她扯起嘴角笑了笑:“嗯,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正说着话,丹若咚咚咚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穆昭朝转头看过去,笑着道:“丹若拿剪刀来了,有剪刀就方便多了。” 说着她快步朝丹若的方向走了走——倒不是去迎丹若,主要是想跟聂峋拉开一些距离,免得让人看出什么来。 她走的略微有些急,带起一阵轻微的风。 很轻微,如同云朵拂上脸庞。 还带着一丝很清雅的香味。 是她身上的味道。 聂峋克制住了朝她看过去的冲动,默默在心里接了一句:你不知道。 在丹若未过来之前,他轻轻闭了闭眼,把情绪压回去。 平日里,他都能很迅速很自然地调整过来,但这会儿却有些艰难。 因为刚刚抓她手那一下,心尖尖像是被猫抓一样。 他垂在身侧的手,还在抑制不住地发抖…… 作者有话说: 阿岭:她、她摸我手了_(??3」∠)_ 丹若:是你孟浪摸大小姐手好么!!!! 感谢在2023-03-03 23:47:21~2023-03-04 23:3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iviannnn 50瓶;叶小耶 10瓶;delia 5瓶;咕咕哒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撒野’ ◎聂峋:她嫌他笨?嫌他不够有趣?◎ “大小姐, ”丹若快步跑过来,笑着道:“剪刀拿来了, 大少爷说他等会儿也过来, 我就多拿了两把。” 说着,她朝大小姐身后,酸枣树下的聂峋看了一眼。 刚刚过来的时候, 她看到大小姐和阿岭在说什么。 两人离得也极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距离太远了,还是她看错了, 她好像看到阿岭抓了一下大小姐的手。 但她又不是十分确定。 看大小姐和阿岭的样子, 感觉又不太像。 “哥哥柴劈完了?”穆昭朝拿了一把小巧的剪刀, 试着剪了两下空气,笑着道。 丹若收回视线, 心道阿岭瞧着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大小姐……大小姐更是一切如常,果然是因为刚刚距离太远, 她看错了。 她就说, 阿岭怎么可能抓大小姐的手。 在阿岭心里,大小姐可是神一样的存在! 越想丹若越觉得就是如此。 听到大小姐揶揄的笑问,丹若也跟着笑了一声:“大少爷说,他等下午再继续劈。” 下个开放日, 人肯定多, 要准备的不止食材, 还有各种原料, 自然也包括柴火,就算不是为了后日的开放日, 平日里庄子上那么多人, 柴火用量也很大, 再加上,柴这种东西,多储存一些,自是好的,穆初元一听要准备那么多柴火,便自告奋勇,他来劈柴。 见哥哥跃跃欲试,穆昭朝也没阻拦,便让他去了。 劈柴虽是体力活,但对于穆初元一个自幼习武,又武艺极高的人来说,也算不得什么难事,只是——重复劳动时间久了有点无聊。 尤其是妹妹还不跟自己在一处,没办法跟妹妹多说说话。 见到丹若兴致勃勃跑回来找剪刀,说妹妹在枣林摘酸枣芽,一听就比劈柴有意思得多,他便想着把跟前这一小堆木材劈完就先去枣林,陪妹妹摘酸枣芽,等下午的时候再继续劈,反正劈柴也不急着这一时。 之所以没有立刻过来,是怕妹妹觉得他干活三心二意。 穆昭朝压根没这么想,也不知道表面瞧着大大咧咧的哥哥,心里居然还会想这么多…… “那哥哥怎么没跟你一块过来?”穆昭朝拿着剪刀转身,准备试试用剪刀剪酸枣芽会不会顺利些,一边问一边试着剪下第一枝。 丹若忙从手里的筐中拿了一把剪刀,想了想,又拿了一把递给那边的阿岭,这才拎着另一个筐走到大小姐身边,适时把筐递过去,接过大小姐刚剪下的酸枣芽:“大少爷说他要把脚边的那些木料劈完再来……” 说着丹若自己先笑了起来:“估摸着这会儿就朝这边来了。” 穆昭朝点了点头,用剪刀剪,比直接用手摘,要方便一些——不会那么容易被尖刺扎了。 “阿岭……”穆昭朝剪了一会儿,熟练了后,把窍门告诉了丹若后,抬眼瞧见聂峋还站在刚刚那棵酸枣树下,用剪刀剪的甚慢,动作也有些不太自然,她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喊了他一声。 聂峋正在缓慢恢复心绪中,因为手还有些微发抖,他也不敢有太大动作,但若一直站在那儿不动,就太明显了,容易让大小姐发现他的不对劲,便只能慢吞吞地用剪刀剪着树上的嫩芽。 听到大小姐的声音,他几乎是瞬间,便抬眼朝她看过来。 穆昭朝眨了眨眼睛,而后才冲他笑笑,咔嚓了两下手里的剪刀,道:“你这样子,从一侧这样掏着剪,会快一些,也不容易被刺扎手。” 聂峋顿了片刻,视线从她脸上,转移到她手上,看她剪了两个嫩芽枝子,这才点头:“好。” 瞧着倒是还挺正常。 穆昭朝收回视线后,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她觉得,她确实要和他再拉开些距离了。 要不然说不定哪天还真就一个没忍住问出口。 正思量着,哥哥风风火火赶了过来。 “要摘酸枣芽么?”穆初元一到便先去拿剪刀,筐里就剩一把了,穆初元暗自庆幸,还好他来得早:“我也来帮忙。” 说着便已经走到了穆昭朝所在的那棵酸枣树旁。 他身量高,又手长脚长,常年习武,身手也矫健,很轻易就够到了枝丫最高处,穆昭朝够不到的地方。 “摘这个酸枣芽是要做什么啊?”穆初元明明是第一次摘,却像是个老手一般,十分熟稔,三两下就把枝头上的嫩芽全都摘了下来。 穆昭朝看了哥哥一眼,笑了:“等会儿炒酸枣压茶。” 穆初元眼睛一亮:“那等妹妹炒好了,我要好好品尝一番。” 穆昭朝笑出声:“本就是摘了炒茶给你喝的。” 穆初元挪到了妹妹正对面,闻言,一脸欢喜:“真的啊?” 那他可真是太开心了。 “嗯,”穆昭朝点头:“你不是睡觉睡不太踏实么,睡前喝点酸枣芽茶安安神,助眠养神。” 穆初元点了点头:“妹妹果然懂得多。” 穆昭朝看了哥哥一眼,因为这会儿哥哥在她正对面,穆昭朝自然也看到了那边的聂峋。 见他正低着头认真剪嫩芽,穆昭朝想了片刻又道:“到时候阿岭也喝一些,等离京的时候也带一些,睡不好很耗费精气神的。” 刚把情绪调整好,埋头投入到摘酸枣芽中的聂峋,听到这话,手上动作登时一顿。 他抬头看过来时,穆昭朝已经收回了视线,只能看到她垂眸认真做事的样子。 有一种静谧的美。 聂峋默默把这一幕印在心中。 “嗯,”好片刻,他才开口,语气平静地道:“谢谢大小姐。” 这东西说摘也快,但这一片枣林,面积极大,就凭他们这样摘,得摘上个七八天才能摘个七七八八。 品质这样好的酸枣芽,穆昭朝一点儿都不想错过,又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这上面。 停下歇息时,她蹙眉朝枣林深处看了看,正盘算着,怎么能快速把这些酸枣芽都摘回去时…… 雨烟匆匆忙忙跑过来,到了枣林外气喘吁吁地喊了她一声:“大小姐。” 听她语气不太对,穆昭朝转头:“怎么了?发什么什么事了?你、你慢慢说。” 眼瞅着她呼吸都快接不上了,穆昭朝皱眉先安抚了她一句。 雨烟喘了一会儿,穆昭朝已经从枣林走了出来:“怎么了?” “今日一早,我按着大小姐的吩咐,把后日开放的通知写在了通知牌上,同时又退了几位的定菜钱和会员的钱,说明了会员已经满了,但还是很多人不清楚满额的事,只是知道庄子上后日男女同宴,许多人便来入会员,现在被告知已经满了,不再接受新会员,没有名额了,他们不肯走。我都解释了,这一年期满,下一年会提前通知,让他们下一年赶早,他们还是不走,非要见大小姐……” 说到这里,雨烟惭愧地低下了头,自认是自己没有做好大小姐安排的事,十分自责。 穆昭朝情绪倒是没什么起伏。 这种事,她也料到了。 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早。 还没等她开口,穆初元便沉着脸手里攥着把剪刀,从枣林大步走出来:“都是谁啊?我去会会他们!” 话落,他又对妹妹说道:“你不用过去,这事交给我,敢在你庄子外撒野,也不问问我答不答应。” 雨烟看了大小姐一眼,回道:“倒也没有闹事撒野,就是想成为会员,非要亲自跟大小姐说,都很客气,但就是不肯走,现在都在庄子外候着。” 话落她又道:“多是些伯府侯府的少爷小姐们。” 确实没有闹事,就是不能接受跑了这么远,却跑了个空,而且听那么多人夸,他们也十分好奇,就想看看这有家山庄到底有什么名堂。 结果,全都给拒之门外。 有钱都花不出去,这可是让这些少爷小姐们,心里猫抓一样,痒痒得紧。 越是得不到 ,就越是好奇,越想要。 而且这会员名额,这次入不了,居然要等上一年,一年也太久了。 他们是私心里觉得,穆大小姐到底也是伯爵府大小姐,大家都在京城,常来常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能通融通融。 庄子这么大,名额哪能就满的了呢? 就算真满了,也是可以操作的啊。 这些少爷小姐们,勋贵出身,这样的事再熟悉不过。 穆初元听完,眉头皱得更紧了。 没撒野,也没闹事。 但…… “那也交给我好了,”穆初元语气缓和了不少,道:“我去和他们说。” 妹妹年纪小,脸皮薄,他怕妹妹到时抹不开脸,被人拿捏。 “不着急,”穆昭朝先安抚哥哥,转头问雨烟:“都有哪些人?” 雨烟想了想,认真道:“工科给事中刘府大小姐,秦典仪府上二公子和三公子,护军参领朱将军府上四公子,延平伯府三小姐和五公子,忠安侯府三房的七少爷……” 穆昭朝听得一脸懵:“有多少人?” 雨烟:“我过来的时候,庄子外聚集了三十七位各府里小姐和少爷,这会儿不知道有没有后来的。” 穆昭朝:“……” 三十七人? 也太多了罢! 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 雨烟想了想,把今日早上分发青菜时听到的话说给了大小姐听:“昨儿齐老夫人去武安侯府做客,带了些庄子上的榆钱,据说,武安侯老夫人十分喜欢,昨日一同在武安侯府做客的夫人小姐不少,便传开了,再加上今日一早又通知了后日男女同宴,才一下来了这么多人。” 穆昭朝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但满额就是满额,这个头不能开。 雨烟想了想又道:“袁府来闹了。” 穆昭朝:“闹什么?” 雨烟:“大小姐昨晚吩咐了今日把袁府定菜的钱退回去,今日的菜给了他们,余下的钱尽数退回,他们府上来拿菜的小厮当时没说什么,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袁府的马车了,桃枝姐姐现在正在那边应付着,让我过来传话。” 穆昭朝嘴角冷冷勾了勾。 袁家还真是一点儿体面都不要了。 还真敢来,既然要闹,就闹罢,闹得最后颜面尽失,他们可不要怪她。 一听到袁家,穆初元脸色就变得十分不好看。 他冷嗤了一声:“他们竟然还敢来?我去会会他们!” 袁少卓两条腿两条胳膊都被打断了,还不能让袁家学会低调? “我和你一块罢,”穆昭朝放下手里的剪刀,拍了拍手上被剪刀硌出来的印子道:“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穆初元怕妹妹受到什么伤害,强硬道:“你不用管了,我过去就行,都交给我好了。” 穆昭朝笑了,抬头看着他:“哥哥,我怎么说也是这庄子的主人,没道理遇到一点儿小事就退缩不前,这样我这庄子还怎么经营下去啊?” 穆初元:“今天这些人一起来,谁知道安了什么心,我先过去给你处理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没关系的,”穆昭朝又道:“他们还能怎样?难不成还要硬闯不成?硬闯了能有什么,庄子里什么也没准备,看空气么?再说了,主人家不欢迎,非要硬闯,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他们都是体面人,不至于到这份上。” 穆初元挑眉:“体面人还堵人庄子外不走?” 穆初元下意识就觉得这些人是来找事的。 都说了,名额满了满了,等下一年就是,非不走,还非要见他妹妹。 庄子是妹妹的,妹妹说名额满了,那就是满了,穆初元对那帮人心里的想法一清二楚,就是想利用自己的身份,让妹妹行方便。 真是个搞笑,把他妹妹,把他,当什么了。 穆昭朝对哥哥笑了笑:“先去看看罢,应该没啥事的,哥哥和我一块,我还不信了,他们还能当着哥哥的面,欺负我不成?” 听妹妹这么说,穆初元脸色这才好看些。 “行罢。”他思量了好一会儿,这才点头。 “不过,先说好,我在前面,你不要离他们太近。”穆初元又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 谁知道他们到底安了什么心,要多小心谨慎着些。 “嗯,”穆昭朝笑着点头:“知道啦。” 对于那些公子小姐们,穆昭朝真的不是特别担心。 主要还是袁家。 她要看看袁家到底想干什么。 穆初元走在最前面,穆昭朝被强硬地要求跟在哥哥身后。 虽然觉得哥哥有些过激了,但穆昭朝还是十分听话地跟在哥哥后面。 走了几步,看到聂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上来。 “大小姐等会儿不要出庄子,”聂峋想了想,道:“就在门口那里。” 这样他就能最大限度的护着她。 再加上大少爷也在,不管是谁,都不可能伤的到她。 穆昭朝是真的觉得哥哥担心过度,再听聂峋也这么说,她犹豫了下,没再解释什么,只点了点头:“嗯。” 算了,防范一些,免得哥哥和聂峋担心。 等会儿到了门口,看清楚到底是什么回事,他们也就不会这么紧张了。 一众勋贵家的少爷小姐堵在了庄子外,这事已经传遍了庄子。 不当值的都和桃枝先过去应付这些少爷小姐,其他在上课的,听到动静后,也都从课堂跑出来,尤其是看到大小姐和大少爷正快步往那边去,下意识要跟着一块过去——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至少能在关键时候保护大小姐! 穆昭朝看到古岚盈居然也出来了,冲她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她这边没什么事,继续上课就是。 古岚盈甚是担心,她想了想,还是带着女孩子们走了过来:“正好课间休息,跟着大小姐一块过去好了。” 人多,哪怕都是女孩子,也都能出一分力气。 穆昭朝想了想,就是让她们回去,估摸着也没什么心情上课,便只得应下:“也行罢,看一眼没什么事,就赶紧回来继续上课,大好的光阴,不能浪费了。” 门房这边,下丫鬟悄声告诉桃枝大小姐已经在过来的路上,快到了,她牟眸上一喜,借着查看茶水的功夫回来,一抬头就看到大小姐身后跟了一群人。 桃枝:“……” 她怎么感觉,大小姐像是带人来打架的? 不过,外面这些人,倒也没有太过分,就是不走,要见大小姐。 桃枝本想过去迎大小姐,但这边人太多了,她也不好走开,便让雨灵把这边刚刚的情况告诉大小姐。 穆初元冷着脸,和妹妹一起赶到时,最先入耳的便是—— “有家山庄的茶水都这么好喝欸……” “确实,我在玉泉山灌的山泉水,都没这个茶水清冽。” “不是都说了么,有家山庄的东西口感和品质都比市面上好不少,我就特好奇,到底能有多好啊,连齐老夫人都夸。” “不好能有那么多家定菜么?” “两百家,肯定很早就有人知道了,怎么我消息这么滞后,昨晚上才知道?” “会员都有两百三十七人呢,自然是早就有人知道了……说是庄子上的吃食味道更好,点心尤甚,我还真挺好奇的。” 众人纷纷应喝:“谁不好奇啊?” …… 听着这对话,穆初元下意识眉头蹙起,偏过脑袋看向妹妹。 穆昭朝也正好抬头朝他看过来。 两人眼神都有些复杂—— 穆昭朝的意思是:看,我就说了没事罢? 穆初元则是有些疑问:这些人,跑到妹妹庄子外,说这些,就不会收敛些么? 而且,他们竟然真的不是撒野闹事的! 就在两人对视时,庄子外面传开一句:“既然都那么多人知道了,咱们不知道,是不是咱们人缘太差了啊,竟然没人告诉一声!” 然后众人纷纷群起而攻击他:“是你人缘差!” 就在这时,有人眼尖,喊了一声:“穆大小姐过来了!” 哪怕还没走出去,穆昭朝便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一双双眼睛盯上了她。 目光灼灼,让她有些头皮发麻。 从庄子出来后,哪怕有心理准备,穆昭朝在抬头的瞬间,还是有些惊讶。 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感觉像是在看一块上好的肥肉一眼,下一秒就要冲上来了。 穆昭朝怔了片刻,没等她开口,人群里,便有人冲她喊了一声:“穆大小姐,可算是等到你了,行行好,给我个会员名额罢,我刚回京,不知道情况,这一听说,就赶紧来了,谁知道一过来,就被告知名额满了,看在我这么诚心的份上,给我一个名额罢。” 他这话一出,登时引来了一群人的怒视——好心机啊!这是要踩着众人要名额啊!是在说他们早就知道了,却没有过来么? 于是众人纷纷不甘示弱,开始诉说自己不得已没赶过来的理由。 但宗旨只有一个——想要名额。 穆昭朝被他们吵得耳朵嗡嗡的,都听不清他们到底都说了什么,就看到一张张嘴,张张合合,虽然吵了些,但一眼瞧过去,还挺有意思。 穆昭朝已经许久,哦,不,应该说,她压根就没碰见过这样的场面。 于是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笑声其实很轻,但现场却诡异地,在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穆大小姐笑了,”刚刚第一个开口的那少爷,突然大声笑着道:“那就是答应了啊,我叫秦跃,来来来……” 秦跃从人群里挤出来,从荷包里掏银票:“这是我的会员费,快记上记上。” 这下其他人就更不能饶他了,没等穆昭朝这边说话,他们一起来的这些人,便过来扒拉他。 “穆大小姐还没开口呢,你小子耍赖!” “我哪里耍赖了?穆大小姐也没拒绝啊!她都笑了,就是答应我了!” “你快闭嘴,先来后到懂不懂,我先来的,就算答应了,那也是我的名额,你到后面排队去!” “什么先来后到,没听说过,要说先来后到,那也是我先问的穆大小姐,那也是我……” “唔唔……!” 秦跃身后突然伸出一只不知道谁的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再说话。 穆昭朝看着这一幕,突然有些懵。 这怎么回事? 她还一句话都没说呢,怎么就先打起来了? 她没有答应啊! 怎么就开始抢这个名额是谁的了? 穆昭朝愣愣看着他们,见他们争来争去,穆昭朝眉头拧了拧,她突然就想明白了。 他们故意的。 故意这样子,能赖一个名额是一个。 穆昭朝突然觉得这些公子哥们,还真挺有心机。 与其争给与不给,不如争给谁。 穆昭朝想明白后,就静静看着他们。 几人争来争去,见她也不说话,就看着,慢慢的便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便安静了下来。 见他们不闹腾了,穆昭朝这才开口道:“庄子上的会员名额确实已经满了。” 刚刚演了一处大戏的几个公子哥,互相看了看,有些泄气。 但那个叫秦跃的少年,却还是一脸兴奋地道:“再加一个嘛,穆大小姐你看我,瘦瘦小小的,我进了庄子也不占地是不是?” 穆昭朝倒是有些被这个一直耍宝的少年吸引了注意。 这性格,确实挺讨喜。 俗称二皮脸。 但他分寸又拿捏得恰到好处,还豁得出去,是个人才。 穆昭朝看着他:“你刚刚说,你叫……” “秦跃!”少爷开心地再次从人群里挤出来,大声自报姓名。 穆昭朝点了点头:“秦公子。” 秦跃一听,以为有戏,脸上的笑更灿烂了:“穆大小姐喊我秦小四就行!我在家排行第四。” 穆昭朝再次点了点头,而后笑着看着他,笑吟吟道:“名额已经满了。” 秦跃脸上笑容一顿,他眨了眨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啊?不能加一个嘛?” 他年岁不大,眼神尤为清澈,一眨一眨的时候,还挺好看。 穆昭朝点头:“满了,不能加。” 秦跃也没沮丧,转而又笑着自荐道:“那穆大小姐庄子上缺不缺跑腿的,我来跑腿好了,后日开放,人肯定多啊,我京城混的熟,我来跑腿,我不要工钱的。” 秦跃的那几刚刚和他一起演大戏的朋友,顿时就被他的无耻震惊到了。 他去跑腿了,那他们怎么办? 秦跃忙冲他们使眼色,让他们先不要急。 穆昭朝顿了顿,认真道:“跑腿也不缺。” 秦跃也不气馁:“那缺什么,缺什么我干什么。” 穆昭朝还没开口,穆初元走到妹妹身边,替她把话接了过去:“庄子上什么也不缺,承蒙各位厚爱,但名额确实都满了,众位还是请回罢。” 虽然得了明确的答复,但众人还是没走,继续在门口堵着。 穆初元眉头动了动,什么意思?还继续堵着? 穆昭朝则轻轻对哥哥道:“没事的,我来跟他们说就是。” “既然诸位这么喜欢我的庄子,”穆昭朝道:“我也不好太驳了大家的面子,这样罢,今日在场的诸位,留下姓名,下一年的名额,肯定有你们的,给你们都排在最前面,这样总可以了罢。” 有人能接受但更多的人还是不能接受。 “明年我就离京了……” “明年不在京城,今年错过了,不知道要到哪一年了。” “多几个名额也不算多……” “就是就是……” 话题再次绕回。 秦跃尤其不甘心:“穆大小姐,我们都是诚心的。” 说着他捧着自己的心口,认真道:“行行好罢!” 满京城的勋贵,穆昭朝虽未认全,但也确实见过不少,秦跃这款的,她还真是第一次碰到。 撒娇卖乖死缠烂打,偏偏,并不让人生厌。 穆昭朝被他逗笑。 在穆昭朝笑的功夫,武安侯府的两位小姐齐齐助攻道:“穆大小姐要不再考虑一下,要不然会员费,我们可以翻倍给,是真的消息闭塞,不是故意要让穆大小姐为难……” 认真说来,她们倒也不是昨日才听说有家山庄,只是之前没太在意,觉得言过其实,庄子而已,吃的喝的,就算味道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 也是这样一耽搁,便给耽误了。 哪成想,京城真有那么多人,冲着那些传言就来了。 然后,名额就被前头信的人给占满了。 由此可见,传言有些时候,还是可以信的。 不止她们两人心里这么想,刚刚众人在庄子外等穆昭朝出来时,互相交换信息,除了几个确实是刚刚回京,并未曾听说的人家之外,其他人都是没太把传言当回事,想法基本上都一样。 现在,他们这些人想法更是出奇的一致:后悔,就是后悔! 穆昭朝看了一圈。 确实都挺诚恳。 但,规矩就是规矩,破了以后就很难再立。 “会员费自然不可能翻倍,”穆昭朝道:“我也不是那么贪财的人。” 武安侯府的两个小姐,马上解释道:“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表达一下对穆大小姐的有家山庄的喜欢。” 忠毅伯府的少爷和小姐也帮着说话:“是啊,大家是真的喜欢有家山庄,都说穆大小姐心地最是善良,看看能不能想想法子,通融一下,什么要求我们都可以去做的。” “穆将军!”有军中人喊了穆初元一声:“帮兄弟们说句话罢!” 穆初元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他军中的弟兄也过来了。 他皱着眉头瞪着他们几个,示意他们不要给他添乱。 但这却给他们传达了错误的信息,以为穆初元是在告诉他们,他有法子,让他们不要吵闹。 穆昭朝看了后面说话的那几个军中之人,又看了看哥哥。 而后,又看了看这一圈人,穆昭朝眉头轻轻动了动。 就在她要松口时,听到身旁哥哥小声道:“不用在意我的,他们我回头去解释就行,你就按自己的意思,想做什么做什么。” 莫说只是这些弟兄,就是都来了,他还是那句话:我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都听妹妹的,怎么可能让别人走他的路子,来为难妹妹? 不可能! 穆昭朝笑了笑:“倒也没这么严重。” 原本就是觉得人太多了,大家来庄子上后的体验会不好。 “这样罢,”穆昭朝对众人道:“一个名额可以进三个人,今日在场的众位,三人一个名额,这个名额私下里你们要怎么分,怎么用,随你们自己安排。” 她话音刚落,人群便一片哗然。 居然真的给他们等到了! 虽然不是一人一个名额,但能有名额已经很不错了! 三人一个,已经非常好了。 原本还以为穆大小姐只会分出来一两个,或者三四个名额出来,让他们自己抢呢。 居然一下子,所有在场的人都有了! 简直是意外之喜! 所有人都很高兴。 当然了,知足的是大多数,不知足的也有,有几个人想要干脆一人一个名额好了,来都来了。 被穆昭朝直截了当拒绝:“已经是额外分出来的了,若是觉得三人一个名额不想要,那我就不勉强了。” 见穆大小姐如此,那几个人还没说话,秦跃便大声道:“怎么不想要啊,这已经很好啦,我们都很满足的,谢谢穆大小姐通融。” 说着他看向开口的那几位,笑嘻嘻道:“咱们见好就收,本来就是死皮赖脸赖出来的,满意着呢……” 那几位倒也顺着这话,便纷纷称是。 “那你们就自行三人一组,分一下罢,必须三人一组哦,不够三人一组的,就当是自己放弃这个名额了。”穆昭朝又道。 以秦跃为首的几分,忙应声:“好嘞!” 穆昭朝忍不住看了他们一眼。 怎么感觉是一群活宝? 见穆大小姐朝他们这边看过来,秦跃抬头,冲她笑笑,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无暇。 “谢谢穆大小姐啦!”秦跃不止笑,还十分会活络气氛。 现场气氛被他活跃的十分欢快。 穆昭朝看了看正在三三两两商议着如何组成三人队的众人,便没有再过多关注,等他们商议好,留下姓名登记在册就是。 她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人群最外围的一个年岁不太大的女孩子身上。 那小女孩正一脸不开心地盯着她,而她身旁则是几个像是管事一样的下人。 穆昭朝看了桃枝一眼。 桃枝马上过来回话:“那位是袁家的七小姐,袁三公子的亲妹妹。” 穆昭朝想起来了。 这个袁家七小姐,也是个能闹腾的主。 刁蛮任性不说,还十分刻薄。 温青茵和袁少卓事发后,她明明知道自己哥哥的秉性,却一味的指责温青茵,说是温青茵不检点,勾引她哥哥,差点没把温青茵逼死。 想起原书里的这段剧情,穆昭朝对这个袁家七小姐的观感,非常差。 再护短,也不能如此去诋毁一个女孩子啊? 更何况那个女孩子,还是打小就疼爱自己的表姐。 有的人,秉性就坏,这是后天也无法更改的。 这般想着,穆昭朝看袁家七小姐的目光更淡漠了些。 她偏头吩咐了桃枝一声:“你去问一下,袁家七小姐,有何诉求,若是她有诉求,就请她啊过来说话,若是没有,就请她离开。” 桃枝看了大小姐一眼,知道大小姐自有打算,便也没多想,快步走过去。 袁家三公子的事,这几日在满京城可是沸沸扬扬。 若说他们之中有人不知道有家山庄,那必然没有人不知道袁家三公子的大事件。 被人堵在天香苑后面的巷子里打断了腿,还被打了那处……摆明了就是争风吃醋么,也不知道袁家是怎么回事,堂堂书香门第,竟然还狎妓吃醋,搞出这么大的事来。 当然后面,聂峋又半夜潜入袁府打断了袁少卓另外一条腿和两只胳膊的事,并没有在京城传开。 现在还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知晓。 不过穆昭朝料定,这事肯定也瞒不了太久。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温家知道了,很快别家也就知道了。 桃枝很快走到了袁七小姐面前。 袁家七小姐目光十分狠毒地看了桃枝一眼。 听完桃枝的话,她十分生气,提着裙摆就要过来。 桃枝顿了片刻,快步折回。 穆昭朝一直都注意着她这边的动静,见袁家七小姐气势汹汹的过来,她脸色更冷漠了些。 “我家分明给了钱,”袁家七小姐一过来,便兴师问罪:“你为何要退我家的银钱!” 穆昭朝看着她淡淡笑了笑道:“袁七小姐是罢,是这样的,庄子上原本定菜的时候,就说好了,我不想卖了,随时可以把钱退回,你的兄长,袁三少爷是知晓的,袁七小姐若是不知道,可以回去问问袁三少爷。” 袁少睛眼睛瞪得滚圆:“我不知道你这些规矩,你退我家的钱就是不对!你开门做生意,不讲信誉!” 原本因着三哥哥的事,她就已经很没面子了,现在竟然还因为一筐菜,被其他贵女耻笑,她如何气得过。 如论如何,这场子,她得找回来。 她袁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因为她声音尖利,本就很留意她的众人,都转头朝这边看过来——袁家被有家山庄退了定菜的钱不卖给他们了?刺激! 热闹和八卦谁不爱凑谁不爱听? 这些贵女公子哥们尤甚。 “七小姐一定要听理由么?”穆昭朝佯装无奈地道。 她也不想跟一个是非不分的小女孩计较。 诚然,她退定金的做法有些不地道,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退也退的大大方方,有什么后果她担着就是。 哪怕是声誉有损,她也无所谓,反正菜是不可能再卖给袁家。 若是京城其他人有这方面顾忌,大可以不来定就是了。 袁少晴这种恶毒和刻薄,也就对付对付温青茵那样单纯又脸皮薄的女孩子,穆昭朝可不惯着她。 她也没料到穆昭朝竟然丝毫不在乎‘信誉’,今日这么多人呢,她就不怕她出尔反尔的事情传出去,有损商誉么? 袁少晴意识到自己可能料错了,但她也不可能退缩。 她瞪着穆昭朝:“你说!” “我也是综合考量,”穆昭朝道:“之前我哥哥在东苑马场,也算是帮忙救了袁三少爷,但袁三少爷却黑白不分,污蔑我哥哥,说是我哥哥故意给他难堪……” 说到这里她话音顿了顿,并叹了口气:“这让我有些难以接受,也重新思考了一下菜是否还能卖给你们袁家,考量了好几天,觉得还是把剩下的钱退回去比较好,免的袁三公子哪天身体不舒服了,生病了,或者摔了磕了,来怪我庄子上的菜不好,那我可承担不起,不如把你们的钱退还给你们,这样对我们两方都好。” 听到东苑马场的事袁少晴脸色立马就变了。 原本她还以为,她会说是因为温家,若是如此,她就可以反击,找回面子。 但偏偏,她说的是东苑马场。 穆初元适时道:“我也没想过同你家讨什么救命之恩,菜就算了,之前卖给你们的,你们吃了也没事,我妹妹庄子上的东西那就是没问题,日后你们府上真有什么事,也不要来攀扯我们,七小姐请回罢。” 袁少晴到底年纪不大,她的算盘落了空,又被这么明里暗里一怼,周围还这么多人看热闹,她登时觉得丢脸至极,脸立马就红了。 但她还是十分强硬地道:“我、我要就是不退呢!” 穆昭朝无奈笑笑:“那七小姐就是自取其辱了,何必呢。” 袁少晴:“……” “你们……”袁少晴指着穆昭朝和穆初元:“你们欺负人!” 穆昭朝还没说话,穆初元便道:“袁七小姐慎言,我们分明就是怕再被污蔑,自保而已。” 穆初元这话一出,围观的人群立马发出一阵哄笑。 本就觉得丢脸至极的袁少晴哪里还扛得住,转身就跑。 还没跑多远,身后哄笑声中便传来一声:“穆大小姐,袁家的份额退了,是不是表示多出来一个定菜的名额,我顶上!我这就掏钱!” 这声音十分好辨认,一听就是秦跃的,袁少晴在心里把秦跃恨上了。 但很快,又有很多人争先恐后道:“我顶上!” “我先来的,名额得算是我的!” “我的!” …… 袁少晴跑得更快了。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上了马车,指示马夫赶紧驾车离开这里。 穆昭朝看了眼捂着脸跑走的袁少晴,有些唏嘘,温青茵但凡脸皮再厚一点儿,也不至于原书里被欺负成那个样子! 幸好、幸好小陈将军提醒及时,让温青茵提前看清了袁少卓的真面目,没再被他们袁家祸害。 视线从袁少晴身上移开后,就看到这边秦跃和其他人又争做一团。 “别吵了……”穆昭朝哭笑不得。 这个秦跃,脑子还挺好使,反应也确实够快,别人都凑热闹吃瓜呢,他竟然能另辟蹊径。 是个人才。 听她开口,马上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刚刚吵得最欢最大声的秦跃还示意没听到的几人:“别吵啦!快听穆大小姐要跟我们说事情了!” 来都来了,还不顾形象争成这个样子,穆昭朝想了想道:“难得大家这么给面子,等会儿我让人给在场的诸位,每人一份庄子上的青菜,今日庄子没有准备,就不留大家用饭了,等会儿大家拿了菜,可自行离开。” 虽然没有争到名额,但白得了一份青菜,也算是意外之喜。 这些人也没个熟人,穆昭朝略停留了会儿,便借口庄子还有事,回了庄子,留哥哥在外面应付着。 进庄子的时候,穆昭朝听到,秦跃正热络地问哥哥:“穆大少爷,你缺跟班么?我很伶俐的!” 穆昭朝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秦跃一眼。 他未免也太伶俐了点! “大小姐,”聂峋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认真道:“我留下帮大少爷照应着。” 穆昭朝回神,看着他,笑着点了点头:“好啊,你留心着些,别让人占了哥哥便宜。” 聂峋顿时就明白大小姐在说什么,他嘴角勾起,笑着应道:“我会的。” 还以为大小姐是瞧秦跃机灵,原来是怕大少爷被他忽悠。 见他听懂了,穆昭朝这便放心了,但转身刚走两步,她突然想起来了。 那个秦跃! 是典仪秦霄的第四子! 后来成了聂峋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但却在风头正盛时,超出所有人意料地死在了战场上。 之后秦家就从京城销声匿迹。 穆昭朝看着朝秦跃走过去的聂峋,下意识喊了他一声:“阿岭!” 聂峋正盘算着怎么把这个秦小四从大少爷身边赶走,听到大小姐的声音,转身。 见大小姐看着他,以为大小姐有事要同他说,便快步折回。 穆昭朝看了看正围着哥哥殷切得不行的秦跃,眼神有些复杂:“那个秦四公子,瞧着挺聪明的,人也有趣,你和他多接触一下。” 聂峋:“?” 大小姐是嫌他笨,嫌他不够有趣? 穆昭朝心绪有些乱。 聂峋那本大男主文里的人物出现得越来越多,是不是说明,那本书开始走剧情了? 见聂峋没动,穆昭朝催了他一下:“快去啊。” 聂峋看了她一眼:“哦。” 果然是在嫌他不够聪明机灵有趣…… 作者有话说: 阿岭[认真脸]:我要跟秦小四好好学一学 秦小四[死死盯着自己的左手]:总感觉我生命线有点短,要不找一半仙儿算一卦? 感谢在2023-03-04 23:36:12~2023-03-05 23:1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爱吃酸的酱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酸的酱酱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秘密 ◎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秘密◎ 从门口回去后, 穆昭朝自然还是要去枣林,酸枣芽才摘了半框, 炒制后都还出不了多少酸枣芽茶, 更别说给聂峋备着离京时带走了。 但这样摘也忒慢。 穆昭朝突然就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好办法。 可以让后日来庄子上的贵女公子们,体验摘酸枣芽,顺便体验亲手炒茶, 至于炒出来的酸枣芽茶,喜欢的, 可以出钱买回去, 送人或者自用, 既有趣,又有意义。 主要对穆昭朝来说, 全是收益。 这般想着,穆昭朝脸上洋溢的全是精明的笑。 丹若看了一会儿,笑着问道:“大小姐是想到什么好事了啊?” 笑得这么开心。 还透着狡黠。 穆昭朝看她一眼, 笑着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听大小姐嗓音里都带着笑, 丹若也跟着开心起来,大小姐没有说,她便也没再继续追问,只道:“那我就等着听。” “对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穆昭朝想起件重要的事来, 对丹若道:“去跟雨烟说一下, 现在就在通知牌上写上,每日青菜和会员名额都满了, 这几日忙, 谁也不见。” 丹若马上道:“好, 我这就去。” 刚刚大小姐许诺了给今日在场的诸位一人一份青菜,这会儿女孩子们都由古小姐带着去菜地临时加班了,没有旁人,丹若只能自己去跑腿。 不过在庄子上倒是安全的。 丹若转身跑走后,穆昭朝看了眼进进出出推板车拿竹筐的众人,嘴角轻轻扬起。 虽然庄子正式开放也没多长时间,但,这几次的事情来看,确实已经立住了脚。 挣不挣钱先不说,至少在京城勋贵圈里,她的庄子已经小有名气,连带着,这些人再见到她,都不再似以往。 虽然她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但有声望,总归事件好事,哪怕这声望只因为她庄子上的吃食,但总归都是归到了她身上,受益的也是她。 这便足够了。 穆昭朝倒是没想到,名声和境遇竟然会扭转的这么快。 “大小姐……”女孩子们小跑着取竹筐和器具,遇到站在小院子外的大小姐纷纷停下来见礼。 “嗯,”穆昭朝对她们笑笑:“快去忙罢。” 女孩子们开心应下,一窝蜂跑了。 有活干她们都可开心了,因为干的活多,月底的时候,丹若姐姐会根据她们干的活多少,额外给她们奖金。 反正这种事情,只要赶上了,从来都没有人推辞。 看着一群年岁不大,却朝气满满的女孩子,穆昭朝觉得自己也跟着年轻了不少——哪怕在旁人眼里,她年岁也不大。 但她心里年龄可比她们大了好几岁。 她想了想,没有去枣林,而是朝菜地走去,好久没看她们一群人在菜地砍菜的场面了,顺便去看看她的宝贝辣椒们。 因为要赶着给庄子外那些小姐公子们备青菜,让她们拿了菜快些散去,女孩子们是麻利又积极。 穆昭朝还没走近,就看到她们忙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互相协作,没有一个人偷懒,都想赶紧把活干完,好回去继续上课。 一寸光阴一寸金,古小姐教她们的,初初学时,还不太明白,现在都有了些真切的感悟。 看到大小姐过来,众人见礼打招呼的同时,手上也没停着。 女孩子们对古小姐是尊重加钦佩,对大小姐除了尊重钦佩外还有发自骨子里的喜欢。 尤其大小姐在她们面前向来很随和,还很温柔,又漂亮,对她们又这般好,这样的主子,谁不喜欢? “大小姐……” “大小姐!” “大小姐。” 听着她们的声音,穆昭朝笑着点头。 见她们有条不紊,穆昭朝便勾了个小凳子,在地头坐着一边晒太阳,一边看她们忙活。 对于大小姐如此,女孩子们都习惯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并没有大小姐在地头坐着,就拘谨。 看了一会儿,穆昭朝视线移开了东面的山坡上,那边长了不少野草,当然这些野草在穆昭朝眼里,大多都是野菜。 在花林过来给她倒了杯茶时,她询问花林几句,由她负责的新课堂进展如何。 之前古岚盈来找过她,同她说了,花林现在可以独当一面,便把新来报名上课的佃户家的女孩子们,组成了一个班级,先称为初期班,由花林负责教一些简单的识字课程,考核合格后,便可升到古岚盈带的进阶班。 有点类似于升学。 穆昭朝觉得挺好的,便答应了,现在初级班的课也上了几日,正好又碰上,穆昭朝便问了问花林课程进行的如何。 “挺顺利的,”花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开始的时候,都是古小姐教我该怎么做,现在已经能上手了,不过有不懂不明白的地方,古小姐都会耐心教导,她们上课也都挺认真的,也很感激大小姐。” 话落,花林又道:“我也很感激大小姐。” 要不是大小姐把她和姐姐买回来,她们姐妹俩现在不定在哪个地方吃苦呢。 在大小姐这里,吃得饱穿得暖,还有钱挣,而且还能上学,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那就好,”穆昭朝看了眼正在统筹安排众人的古岚盈,嘱咐花林:“跟着古小姐好好学,古小姐一身才学能学到多少,要看你自己了。” 花林顿时十分激动,重重点头:“我一定好好跟古小姐学!” 古小姐真的很有才学,是她见过最有才学的人——虽然她也没见过太多人,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她眼里就已经很厉害了。 尤其又听了丹若姐姐和桃枝姐姐说过古小姐的身世,她对古小姐就更是同情加敬佩。 这样的遭遇,还能如此努力,也是她的榜样。 “去忙着罢,”穆昭朝自然知道花林也很努力,不过是白嘱咐一番,颇有点老母亲心态,她笑了笑:“我就坐会儿。” 花林这才应声转身去忙活。 穆昭朝想了想,起身往东面的山坡走去,她刚刚好像看到了一种以前经常在野外见到的野菜。 到了跟前果然没看错。 真的是小蒜。 她看了看,零零散散分散的,虽不多,倒也不算少。 挖一挖,中午也能炒一盘菜来。 小蒜炒鸡蛋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这般想着,穆昭朝便蹲下来,准备挖一些。 小蒜,又被称为野蒜,也被一些地方的人称做野葱,学名叫薤,根部结的果实也叫藠头。 和大蒜气味有些相似,也是种辛辣调味品。 不过有它一丝自己的独特味道。 长得也比较青嫩。 穆昭朝正挖着,竹意注意到大小姐在这边挖什么东西,便小跑着送了工具过来:“大小姐。” 穆昭朝接过竹意递过来的小铲子,把手里刚刚挖出来的几颗小蒜放在她带来的小筐子里。 竹意看了片刻,道:“大小姐是要挖这些野蒜?” 穆昭朝点头:“嗯,突然想做一道菜。” 除了炒鸡蛋,其实还有一个吃法,穆昭朝也是刚想起来。 竹意便在一旁帮忙,一边挖一边道:“桃林后面,长了一大片呢,比这边多多了。” 穆昭朝挖小蒜的动作一顿:“桃林后面?” 竹意点头:“嗯……就那边。” 她指了指桃林的方向,在东南角那边,那边有个干涸的池子,长了不少野草野菜,野蒜也不少。 穆昭朝起身道:“那我去看看。” 竹意忙拎着小筐子,拿好铲子,道:“我陪大小姐一块过去。” 穆昭朝点了点头。 等绕过偌大的桃林,到了东南边的那个干涸的池子,果然看到一大片小蒜。 一棵挨着一棵,格外生机勃勃。 穆昭朝笑了:“我还没注意过这边呢。” 竹意笑着道:“大小姐平日里忙,不常到这边来,再者之前这边都是荒地,也瞧不出什么。” 看着这一片小蒜,穆昭朝有了主意,后日主食吃什么她有想法了。 蹲下来挖了小半筐,够中午吃的了后,穆昭朝便拍了拍手准备离开。 这玩意,挖的费力,择着也费时间,不过没关系,后日庄子上就会来一大群劳动力了。 到时候就上午组织他们挖小蒜,洗小蒜,吃了饭后,组织他们摘酸枣芽。 一刻也不能让他们闲着,来了就全都给安排得满满的,让他们充分体验亲自动手亲身体验的乐趣。 “先这些罢,”穆昭朝道:“余下的,过两日我有安排。” 听大小姐这么说,竹意立马停下手。 等回到菜地这边时,正好聂峋也过来了。 她朝庄子口的方向看了眼:“那边都已经安置妥了?” 聂峋想了想刚刚观察秦四公子时,从他身上学到的一些讨巧卖乖和机灵,咧嘴冲大小姐笑着道:“是的,都安排妥了,现在大少爷在那边坐镇,大少爷让我过来,帮大小姐打下手,大小姐这边是有什么活……哦,在挖野蒜,我也来挖。” 看着笑得十分不自然的聂峋,穆昭朝眉头皱起,奇怪地看着他。 聂峋也学的浑身不自在,但刚刚大小姐让她多和秦四公子接触,说他有趣又机灵,他认真学了的,但大小姐这个反应,是他学得不好? 他想了想,撸了袖子,殷切道:“大小姐歇着,我来就好,大小姐平日里就很忙了,这点小事交给我就行。” 穆昭朝看着他脸上灿烂但却诡异至极的笑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怎么回事? 中邪了? 穆昭朝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就见他浑身上下透着股子让她十分不适的猴劲,活泼地像被洒了痒痒粉,四下看来看去:“这是在哪里挖的?哦,是那边么?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说着又笑得灿烂无比看向穆昭朝:“大小姐需要多少?越多越好么?我这就……” 穆昭朝眉头越皱越紧,连嘴巴都抿了起来,她看着眼看着要跑去挖小蒜的聂峋,语气复杂道:“你等会儿。” 聂峋马上停下,认真且亮晶晶地看着她:“大小姐还有什么要吩咐?我都听着呢。” 穆昭朝有点没眼看。 好好一个清隽阳光少年,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怎么了?”她朝聂峋走近一步,轻声道:“哪里不舒服么?怎么奇奇怪怪的。” 聂峋脸上的笑一顿。 穆昭朝有道:“没睡好,太累了?累就去歇会儿,这些活计都不打紧。” 看着大小姐的表情还有她说的话,聂峋立刻便意识到自己学秦四公子学出了问题。 他马上把脸上奇怪的笑一收,眼神也恢复如常,轻声回道:“没有,我不累。” 见他又突然恢复了正常,穆昭朝神色更复杂了,怎么回事啊?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刚刚到底怎么了? 聂峋抬眼便对上了大小姐愈发复杂的眼神,他稍稍怔了下,须臾间,赶紧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瞧大小姐这几日太累了,逗大小姐开心一下。” 穆昭朝:“……” 聂峋等了片刻,没等到大小姐的回应,再次抬眼。 见大小姐还是这样盯着自己,他嘴角轻轻勾了勾,道:“看来我刚刚失败了。” 穆昭朝:“…………” 她盯着他看了半晌,蓦然笑出了声:“你吓我一跳,刚刚还以为你中邪了,言行举止,奇奇怪怪的。” 聂峋默然,他果然学得出了问题。 “不用去挖了,”穆昭朝自然不知道他这会儿在想什么,见他恢复了正常,刚刚也没事,便松了口气:“这些就够了,我们去那边看看番椒好了。” 聂峋马上应道:“好。” ——早知道没学到精髓,他就应该再多学会儿再回来。 大小姐都让他一块去看番椒了,现在再过去也不合适,当然他也不会在大小姐有事吩咐他时,去做别的。 后日秦四公子肯定会过来,到那日他再好好留心观察观察。 这般想着,他抬脚跟上大小姐,朝番椒田走去。 穆昭朝直接进了田里,弯腰查看了一番后:“又有几棵开花了……” 说着便把手边这棵的叶子给摘掉了一些。 聂峋看着,不明所以。 然后见大小姐又走到一颗跟前,弯腰又摘了一些叶子。 他迟疑片刻走过去:“大小姐,是要把这些叶子都摘掉么?” “不是的,”穆昭朝把手边这棵已经冒了花骨朵的辣椒,花骨朵以下的辣椒叶摘掉后,对聂峋道:“摘已经开始开花的,这里……第一朵花下面的叶子都摘掉。” 聂峋顺着大小姐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便明白了。 他点头:“好。” 因为并不是所有的番椒株都开花,得找一找,聂峋便弯腰一棵棵过:“为什么要摘掉?” 赶上大小姐时,他轻声问道。 “这样能结更多的番椒,”穆昭朝头也不抬道:“这叫种田的智慧。” 其实是小时候跟在家里的老人在田间玩耍时听来的。 聂峋偏头朝穆昭朝看过去。 正好她摘完了手里的这棵,已经小步挪着往前走了,他便只看到了她的侧脸,和白皙的下巴尖以及耳朵。 聂峋笑了下道:“大小姐是很有智慧。” 大小姐的聪慧,是各方各面的。 有时候,给他的感觉是,超脱世俗的通透洒脱,有时候又聪慧得十分有生活气息。 但这种种在她身上,一点儿都不违和,反而给他一种,她就该如此的感觉。 这边一小片是最早种下的,其他的都还太小了,只瞧这边就行,数量不多,很快便过了一遍,穆昭朝便道:“行了,回去罢,剩下的等开花了再摘,现在先不管了。” 菜地这边女孩子们也到了尾声,大批大批装好的青菜已经送到了庄子外,现在只是一些收尾工作,有古岚盈主持着,穆昭朝放心的很,只看了一眼,便冲古岚盈示意了下,转身走了。 不过穆昭朝也没回去歇着,而是直奔枣林——酸枣芽才摘了半筐都还不够一锅炒的。 而这边,在穆初元的坐镇下,庄子外这些小姐少爷们,倒是十分有规矩,并不曾有人闹事。 只是在丹若过来把穆昭朝的话传达过后,雨烟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在通知牌上写下了几个清晰的大字: 名额已满,不再增添 近日忙,不见客 众人看着这个通知,颇有些不好意思。 今日确实是他们死缠烂打了,但……死缠烂打目的达成了,倒也不算特别丢人。 瞧着穆大小姐并没有生气,还客气地松了他们每人一筐庄子里的青菜,估计是给后来人的敬告,免得再像今日这样,乱了章法,以后就不好弄了。 虽然众人都很清楚穆昭朝写下这个通知的重要性,但又很庆幸,幸好今天让他(她)赶上了,要不然,等明日,不、不用等明日,刚刚他们分完组,报名缴了费用后,又过来了几人,就没缴上会员费。 这一对比,众人就更庆幸了。 顿时也不觉得必须三人一组,失去了更多的选择权有什么不好了。 和后面来的这几人相比,他们捡了大便宜了! 这人,就怕比较,一比较,就会发现,其实自己运气也不算差。 尤其刚刚还有个被退了定金的袁家,众人吃瓜的同时在心里啧啧,明明已经那么幸运定上了菜,结果自家人作死,被除名了不说,还把定金都给退了回去,又丢人,又丢菜,简直了。 最主要的是,本来有家山庄退了定金,做的很低调,自己在府里丢人就罢了,袁家还找上了门讨说法,这下好了,讨说法不成,反被穆大小姐讨说法,当众丢人。 如此一对比,秦跃这些人简直美的不行。 哪怕是通知牌上的通知有些让人脸热,他们也都不那么在意了,反正他们已经如愿成了会员。 在领到穆昭朝许诺的青菜后,这个想法就更加坚定——人生在世,还是得脸皮厚一些才行,脸皮太薄,容易错失很多机会。 秦跃尤其坚定这个信念。 要不是他今天死皮赖脸,这筐青菜,他可就得不到了! 以后他更要把死皮赖脸发挥到极致。 刚刚他已经凭借着死皮赖脸跟穆大少爷打好了关系,以后应该会有更多机会的罢,最好到时候穆大小姐松开,给他个定菜的名额,他也想天天吃这么鲜嫩的青菜。 秦跃压根不知道,他心里以为的自己是打好了关系穆大少爷,这会儿心里对他的警惕是最大的。 打眼看出,就他最滑头。 若是在军营里,这样的人自然是好的,又聪明又机灵,还能活跃气氛,也放得下身段,但……在妹妹面前,这就是油嘴滑舌不稳重。 他不允许这样的人跑到妹妹面前,迷惑妹妹。 青菜按着名单分发完后,众人都十分开心,纷纷友好地跟穆大少爷道别。 秦跃尤其殷勤,临走前,凑到穆初元面前,笑嘻嘻道:“穆大少爷若有什么事,只管让人来给我说,我一定亲力亲为。” 穆初元倒也不是讨厌秦跃。 他其实私心里还挺喜欢秦跃的性格的,大丈夫能屈能伸,满京城能做到这个程度的勋贵公子,可并不多。 “等有事再说罢,”穆初元倒也没给他冷脸,只要他不去糊弄迷惑他妹妹,他还是愿意以礼相待的:“秦四公子快回罢,时辰不早了。” 这会儿都快午时了。 秦跃看了眼头顶的太阳,笑了笑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幸尝尝有家山庄的美食,昨晚我一回京知道后,觉都睡不着啊,今儿一早我就过来了。” 这话他确实也没撒谎。 他确实是昨晚才回的京城,今日一早一起来也确实是直奔有家山庄。 “后日不就有机会了?”穆昭朝客气道:“秦四公子不会等很久的。” 见真的没有留下蹭饭的可能,秦跃也没纠结,直接冲穆初元拱了拱手:“也是,太激动,都把后日可以来庄子上参宴给忘了,谢穆将军提醒,那穆将军,后日见。” 努力争取,又不过分纠缠,倒是挺对穆初元脾气的。 穆初元冲他笑着拱手:“后日见。” 等人都走后,穆初元这才转身回庄子。 “大小姐现在在做什么?”他问桃枝。 桃枝:“大小姐去枣林了,应该是在继续摘酸枣芽。” 穆初元点了点头,加快脚步,大步朝枣林走,在桃枝要小跑着跟上时,吩咐她道:“不用跟着我了,你去忙罢。” 桃枝脚步一顿,等她回过神,应声时,穆初元已经大步走出老远。 看着大少爷英挺的背影,桃枝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道:“哦。” 穆初元到枣林时,穆昭朝和聂峋还有丹若已经摘了一筐嫩芽。 “摘这么多了?”他看着外面石桌上放着的筐,笑着朝林子里几个恍惚的人影说道。 “哥哥不要进来了,”穆昭朝的声音从枣林传出来:“等会儿就准备吃午饭了,先摘这么多。” 卷了袖子,拿起剪刀,正准备进酸枣林的穆初元只得停下:“好。” 他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妹妹便从酸枣林出来了。 “人都走了?”穆昭朝捋了捋被树枝挂乱的头发,笑着问哥哥。 “嗯,”穆初元点头:“都走了,走的时候都对你十分感激。” 穆昭朝抬眼。 穆初元便把刚刚丹若过去后,雨烟写了通知牌发生的事跟她说了。 “有对比,他们都觉得自己幸运得不得了。”穆初元笑着道。 和后面来的那几个压根入不了会员也没有青菜可拿的人相比着,他们当然幸运多了。 穆昭朝点点头:“幸福感本来就是对比出来的……走罢。” 她朝身后看了眼,见聂峋也出来了,便提议回去准备吃午饭。 穆初元主动拎起石桌上那个装满了酸枣芽的筐,笑着问妹妹:“这些是等吃完了饭炒么?” 准备去拎筐,而拎了个空的聂峋:“……” “嗯,”穆昭朝点头:“吃完饭再炒歇一歇,这一上午还没得闲呢。” 穆初元则马上道:“你告诉我怎么炒,我来炒,你下午好好歇歇。” 穆昭朝笑了:“好啊。” 聂峋突然就懂了大小姐刚刚夸的秦四公子的伶俐。 他只迟疑片刻便道:“我也可以一起炒。” 穆昭朝偏头看他一眼:“嗯,可以,等吃完饭,跟你们说。” 聂峋:“……”就是这样子! 穆初元倒是没察觉聂峋的小心思,走了一会儿,他突然好奇道:“后日,你打算办什么形式的宴?当天准备吃什么啊?” 上次上上次,都有个吃的主题,以妹妹的性子,这次应该也会有。 提前准备上,免得到了那天打饥荒。 穆昭朝便把自己的打算说了。 上午,去桃林东南面,挖小蒜,然后择小蒜,做小蒜粑吃。 当天的主食就吃小蒜粑。 外加一些烧烤,和甜点。 吃了饭就去体验摘酸枣芽,炒酸枣芽茶。 穆初元听完十分感兴趣:“挺好的,既亲身体验了,又吃到了美食,不错不错……” “对了,”穆初元又道:“你说的那个酸枣芽茶,准备卖给他们?” 穆昭朝点头:“是有这个打算,看他们愿不愿意买,愿意的话,就卖一些,毕竟是他们亲手摘的,亲手炒的,很有意义不是么?” 穆初元沉吟。 穆昭朝又道:“自己亲手摘下炒制的酸枣芽茶,送人,尤其是在意的人,这可不是一般的礼物。” 穆初元眼睛一亮:“还是妹妹想得周到。” 聂峋跟在大小姐身后,听完这些话,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 让那些公子小姐们,花了钱进庄子,再去枣林摘酸枣芽,摘完了炒好了,再让他们出钱买。 他突然想到了曾经听南边来的行商说过一个鱼的吃法,叫:一鱼三吃。 大小姐可真是,聪明得紧。 这样就可以不用安排庄子上的人去酸枣林摘酸枣芽了,只等着后日那些小姐公子们来庄子就是。 上次让那些小姐们摘榆钱和构棒棒,是她们自己主动提的,想要参与。 而这次,大小姐直接把参与体验当成一个进庄子的福利,他们不仅会喜欢,还会庆幸幸好来了庄子,得以体验,还能花钱买自己摘下炒的茶。 参与感,从头安排到尾。 越想,聂峋越觉得大小姐聪明。 在快到小院子时,他没忍住笑了一声。 正好女孩子们在搬大石磨,准备磨米粉,穆初元眼尖,忙过去帮她们抬过去。 穆昭朝朝那边看了一眼,倒是没在意,转头看着突然笑出声的聂峋:“在乐什么?” 聂峋抬头,眉梢眼角,皆是笑意:“大小姐安排得真的很周全。” 看着他脸上的笑,穆昭朝挑了下眉。 怎么觉得他眼神并不是这个意思。 但很快她就看到聂峋冲她眨了眨眼睛。 眼睛里的笑意更是愈发浓郁。 穆昭朝一下便明白了。 他发现了。 果然,论机敏,哥哥是比不过聂峋。 穆昭朝冲他使了个眼色,低声叮嘱:“不要说出去。” 她这个眨单只眼睛使眼色,又如此近距离,让聂峋呼吸顿时一滞。 突然就有种,这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的兴奋感和禁忌感。 更有种……莫名的亲近。 这一刻,他更是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被一下子拉近了许多。 这种诡异的亲近感,聂峋有些激动,但又十分宠溺地看着她,压着心绪,笑吟吟点头:“嗯。” 他当然不会说出去。 这是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秘密。 哦,不对,是只有他知道的,她狡黠的一面。 不过,正在兴奋开心不已的聂峋,不会知道,穆昭朝此时脑子里冒出的一个念头是:这是不是也能算作心有灵犀? 而京城里,有家山庄后日要男女同宴的消息传开后,本就让有会员名额的人蠢蠢欲动,摩拳擦掌准备抢入场名额,抢不到就用每月三次不用预约的机会……反正众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后日就是要到场! 再加上名额全都满额不再增添,让原本没什么兴趣的贵女公子们知晓后,突然就有了点兴致,这大概就是人性深处的叛逆,让原本就关注度极高的后日宴席,空前受瞩目。 而今日在庄子外的这一场‘闹剧’,更是在众人回去后,流传开来,给这场本就已经热度空前的宴席,又添了一把火。 名额已经没了,于是众人纷纷去找之前入了会员的众人,希望可以借用他们一个会员可以再带两人入场的名额。 但僧多粥少,不少人为了一个名额,使出了浑身解数,又是出钱又是各种加价,更甚者,还搬出了各路关系,争得不可开交。 当然了,争得要破头的众人,压根不知道,等着他们的是—— 挖不完的野菜、摘不完的酸枣芽、炒不完的酸枣芽茶…… 作者有话说: 阿岭:还得自己花高价买自己摘、自己炒的茶,不买不准走哦(#^.^#) 秦小四[傲娇.jpg]:干活?我最拿手了!(p≧w≦q) 感谢在2023-03-05 23:19:41~2023-03-06 23:4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幸运小猫、delia 10瓶;四月忘记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羞涩 ◎她……脸红了◎ 因为刚刚摘的酸枣芽并不算多, 穆昭朝也没打算架大锅那么麻烦。 一回来就先把摘回来的酸枣芽倒入盆里清洗,洗干净后, 放到大簸箕里, 沥干水,晾晒。 不管是采茶还是炒茶,都是个慢工细活。 炒酸枣芽茶, 跟炒茶叶差不太多。 杀青揉捻再炒。 相对而言,炒酸枣芽茶还是挺简单的。 午饭后, 酸枣芽上的水基本上晾干便放到锅上开水蒸一会儿, 杀杀青。 这一步并不需要太久, 用现代计时就是三两分钟的事,蒸完就可以稍稍摊开晾凉一些, 便可以揉捻。 自己喝不想太麻烦,就简单点揉揉,有个形状即可。 揉好后, 就直接放锅里炒就行了。 因为数量不算多, 再加上穆初元非要看,非要亲手炒,穆昭朝便只让搬了个小炉子,在亭子里炒。 一开始炒的时候火可以稍稍大一点, 炒的过程中要不停的翻滚, 免得受热不均, 炒个差不多, 有香味时,转为小火, 继续不同翻炒, 直至炒干, 便可离火,晾凉后放进陶罐中密封储存。 喝得时候就跟泡茶一样泡一撮就可以了。 不过酸枣芽茶本就是以其功效著称, 安神益气,助眠,睡前喝是最好的。 但…… “炒好了?”穆初元看着出锅后晾在篦子上的酸枣芽茶,期待地问妹妹。 穆昭朝正在用丹若递过来的温帕子擦手,看了哥哥一眼,笑着点头:“嗯,炒好了。” 穆初元当即便道:“那就是可以喝了是罢?我先泡一壶喝。” “安神助眠的功效,”穆昭朝哭笑不得:“最好睡觉前喝。” 穆初元摆摆手:“我自制力强着呢,就想尝尝这个味道,这还是我第一次亲自菜亲自炒……哦不,是第一次跟妹妹一起采的茶炒的茶,我现在就想尝尝。” 聂峋迟疑片刻,也道:“我也可以尝尝么?” 虽然语气平静,但目光灼灼,满脸期待。 穆昭朝笑了笑,点头:“也不是不可以,那就煮一壶酸枣芽茶,大家一块尝尝好了。” 丹若接帕子的时候,那一脸‘我也很想尝尝’几乎都呼之欲出了。 穆昭朝便又坐回小炉子前,添了些炭,把茶壶放上,水开后,放入刚炒好的酸枣芽茶。 原本刚刚在炒制的过程中,香气就已经明显了,院子里现在还弥漫着茶香枣香,沸水泡开后,茶香就更明显了。 喝一口,除了茶香,还有枣香,倒也别有一番意趣。 穆昭朝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喝了两口后,笑着道:“等会儿喝完了茶,就都去睡觉,活也没人干了。” 穆初元立马保证:“放心好了,要做什么,要准备什么,我都记着呢,一定都给妹妹安排妥……还挺好喝的。” 庄子的水,格外甘冽清甜,泡出的茶水,味道自然也更好。 丹若和桃枝也都有份,站在一旁捧着杯子喝着茶,齐齐附和大少爷:“是挺好喝的,很香,有点甜。” “每个茶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穆昭朝随口道:“就和人一样。” 她喝完一杯,又都给添了一杯,便道:“好了,就喝这么多罢,别一会儿真泛起困来,活干不干事小,别白日里跑去睡觉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多伤身子。” 聂峋捧着茶杯,抬头看了她一眼。 穆昭朝正给捧着杯子凑过来的丹若和桃枝又添了一杯,没有朝他那边看。 是以,聂峋看到的是她沐浴在午后暖阳下的侧脸。 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圣洁,高贵。 当然了,还很美。 美的有点不太真实,光影下,就好像是幻境中走出来的仙子一样。 有种很强烈的不真实感。 聂峋看了一会儿,原本笑吟吟的眉眼,突然轻轻蹙起。 给丹若和桃枝添完,又给非要再喝一杯的哥哥添了一杯后,穆昭朝转头要问聂峋还要不要时,一转头对上他的视线,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似乎一直在看自己。 她稍稍怔了下,而后,抿起唇角冲他笑笑:“你还要么?” 说着以眼神示意了下,他手里已经空了的茶杯。 聂峋回神,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早已喝完的空杯子,突然瞧见杯子里有个人,正在冲他笑。 他忙定睛一看,杯子里冲他笑的人是大小姐。 他又是一愣,大小姐不是在他对面坐着么,怎么会跑到杯子里冲他笑,他眉心一动,杯子里的人影,便不见了。 看着空空的杯底,聂峋愣了片刻,这才恍然回神,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这茶……不是助眠安神的么?怎么还致幻? 他都开始犯晕了? “不喝了?”穆昭朝见他低着头沉默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没说话,也没把杯子递过来,便笑了笑道:“那我就收起来了。” 聂峋这才回过神,抬头直勾勾看过来:“再喝一杯。” 他刚刚只是有些微迷糊,他也不确定是不是因为酸枣芽茶功效强,犯困了,以至于迷糊了下,还是……刚刚被美晕乎了。 穆昭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犯困了?” 聂峋心道,他刚刚表现得有这么明显么,但面上依然平静如常地摇头:“没有。” 穆昭朝也没有拆穿他,笑着给他也添了一杯。 等他喝完,穆昭朝便笑着提醒他们:“等会儿要是困了,就去睡会儿,眯上一会儿也不打紧的,别强撑。” 穆初元没听出妹妹是在点聂峋,一边笑一边道:“不会的,我现在精神不错,不过等会儿真困了,我就在那棵大柳树上歪一歪好了,正好还能晒晒太阳。” “睡哪里都行,”穆昭朝摸了摸篦子上晾着的茶叶,已经凉了,可以装起来了,便拿过旁边早早准备好的陶罐,把酸枣芽茶轻轻收拢放进陶罐里,一边收一边道:“树上也行,但千万别从树上掉下来。” 穆初元笑得非常大声:“掉下来?怎么可能!” 今日虽然摘的不算多,但真收起来,瞧着倒也不算少了。 毕竟茶叶这东西,又不是干粮,一次也就泡上一小撮。 穆昭朝把今日这些分成了三份,她想了想,又匀了一份出来。 一共四份。 其中三份差不多,另外一份量少一些,共这两日她放在亭子这里喝。 三份分量差不多的,是给哥哥、聂峋,还有温青茵的。 温青茵现在的精神状况,肯定很混乱,喝点酸枣芽茶,安安神,虽然茶的功效有限,但有一点作用是一点儿作用。 主要也是一个精神慰藉。 把茶分好后,穆昭朝瞧了眼日头。 时辰也不算早了,这个时候去温府,有些晚了,到了那儿,略坐坐就得赶紧折返,要不然天就黑了。 倒不如明日再去,明日吃了早饭就过去,这样还能在温府多待一会儿,陪温青茵说说话——哪怕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单纯地陪着她也是好的。 收回视线时,就看到哥哥正盯着她面前的陶罐。 也可以说是盯着她面前的酸枣芽茶。 还没等她反问哥哥是不是想要,就注意到,聂峋的目光也时不时地落在了陶罐上。 只不过他比较内敛,不像哥哥表现得那么明显,直接都写在了脸上。 没等她开口,哥哥就笑吟吟问她:“妹妹啊,酸枣芽茶都装好了?” 在哥哥开口的一瞬间,她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聂峋快速掠过来的那道视线。 虽然他只掠了一眼,便又快速收回。 但她还是注意到了。 穆昭朝觉得有些好笑。 又觉得,他很可爱。 小心翼翼,但又马脚频露。 少年气十足。 “嗯,”穆昭朝点头:“装好了。” 她没有主动提这都是给谁的,更没有主动给哥哥他的那份,聂峋的那份自然也没提。 她突然有点想知道聂峋会不会主动朝她开口。 穆初元见妹妹只是点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也没有说这酸枣芽茶都给谁,他等了片刻,就忍不住假装无意地问道:“都是给谁的啊?” 穆昭朝低着头,眼角地余光正留意着聂峋。 但听到哥哥这句话,她还是噗嗤一声乐了。 都是给谁的? 就差直接问,有没有我的份了。 算了,她一边笑一边拿了一罐递给哥哥:“这是哥哥的,尽量睡前喝。” 穆初元开心了,接过后,便没再松手,一直拿着。 好在罐子不大,小小一个,拿在手里也不显突兀。 给完哥哥,穆昭朝眼风里再次看到聂峋又看了过来。 刚刚哥哥问出都是给谁的时候,他就第一时间看了过来,现在自然更是…… “这一罐,”穆昭朝指了指其中一罐:“明日拿去温府给茵茵。” “这一罐比较少一些,就放在这里喝。”她又道。 穆初元得了自己的那份,便不再惦记妹妹手里的另外几份,反正这酸枣芽茶,妹妹第一个给的人是他,足以证明他在妹妹心里的分量。 聂峋静静等了会儿,见大小姐把另外两罐的归属都安排好了,也没有提及到他。 他看了眼,最后那一罐,眉心轻轻动了动。 这一罐,是给谁的? 给小陈将军的么? 还是……婴宁郡主? 聂峋不是很确定。 但他几乎是在一瞬间,便确定了,这罐应该不是自己的,要不然刚刚大小姐会在给了大少爷之后 ,便能顺手给他。 但她没有。 聂峋心里有一点点空落落的。 大小姐上午时分明说了,摘了酸枣芽炒出来酸枣芽茶后,让他也喝一些,助眠宁神。 等等…… 让他也喝一些,原来是这个意思么? 就是只是跟着喝一些,并没有特意给他的份。 聂峋心里突然有些混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往日里,大小姐对他太好了,什么都在他想到之前,都给他备好,还是因为,他原本是有着期待,现在期待落空了,这会儿心头突然有点难受。 他形容不好的难受。 像是堵着。 又有些酸涩。 还有一点点的闷,和淡淡的痛。 明明很正常的一件事,聂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反应。 他低着头看着手里早就空了的茶杯。 茶杯里没有再出现冲他笑的大小姐的脸,只有一点剩余的茶汤。 他就看着杯底的茶汤,抿着唇,沉思。 穆昭朝等了会儿,也没等到聂峋主动开口,不仅没主动开口,反而还更安静更沉默了,一直低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是,生气了? 穆昭朝蹙眉想了想,觉得生气的可能性不太大。 那他是在做什么? 在难过,还是……犯困睡着了? 又等了一会儿,穆昭朝没忍住,主动喊了他一声:“阿岭?” 聂峋正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样本来就是最正常的,他不能认为大小姐一直对他很好,就该处处对他好,大小姐并没有这个义务…… 心头稍稍没那么酸涩了,听到大小姐喊他,他忙抬头,以为大小姐是有什么吩咐:“大小姐……” 穆昭朝看他神色有些奇怪,眼神倒是依然清澈如旧,她笑了下:“在干什么?睡着了啊?困了就去睡会儿,庄子上也没什么要紧事。” 聂峋看着她的眼睛,摇头:“没有,我不困。” 说着,视线不自觉落到她手边那罐还没有归属的茶叶上。 “我真的不困,”他抬眼,冲她又笑笑道:“困了我会去睡觉的……现在是要磨米粉么?” 后日要做小蒜粑,那么多人,米粉肯定需求很多,他已经坐在这里歇了这么久,也该去干活了。 “不着急,”穆昭朝冲他摆手示意:“再坐着歇一会儿罢。” 聂峋却起身道:“我已经歇好了,大小姐再坐坐,我先过去磨着。” 话落,他已经行了礼,走出了亭子。 穆昭朝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抿起。 就连眉头也跟着皱起来。 正美滋滋抱着自己的酸枣芽茶的穆初元抬头就看到妹妹这个表情,他奇怪道:“怎么了?困了么?” 穆昭朝捏了捏眉心,含糊道:“可能罢。” 他居然真的不会主动提。 问也不问。 不问是因为怕问了不是给他的,觉得难为情,还是会失望? 穆昭朝想了一会儿,大致懂了聂峋的心里。 她想了想,对哥哥道:“我去隔壁看看都准备的怎么样了,哥哥你……” 穆初元起身:“我跟你一块去,正好我也歇够了,把上午没劈完的柴劈了去。” 穆昭朝点头:“那好罢。” 要走的时候,见哥哥还拿着那罐酸枣芽茶,穆昭朝哭笑不得道:“哥哥先把茶放着边罢,带着过去,多不方便?” 穆初元不以为意道:“方便的,我放在这个荷包里就好了。” 说着,把一个虽然不是很大,但也真不算很小的陶罐,放进了他随身的荷包里。 得亏荷包用料好,要不然一下就能给撑破掉。 穆昭朝看了一眼,哥哥装好陶罐后,挂在腰间尤其突兀的荷包,又好笑,又无奈,只能收回视线,假装没看到。 后日的宴席,还是挺重要的,女孩子们做事向来谨慎细心,这次自然也一样。 并且因为上个月的奖金丰厚,干起活来,更加卖力。 穆昭朝过来后,就示意大家不用多礼,该忙什么忙什么,女孩子知道大小姐向来随和,便也都很快就收回视线,继续忙活手头的活。 来来往往,做什么的都有。 热闹又富有生机。 生活气息还浓。 穆昭朝一眼就看到了,在斜着对面的棚子下,用石磨磨米粉的聂峋。 聂峋似乎也是知道她来了,抬头朝她这边看过来。 两人隔着满院子的人,四目相接。 穆昭朝冲他笑了下。 聂峋怔了一瞬,也立刻回了个笑。 穆昭朝快步朝他这边走过来。 穆昭朝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四周,倒是没跟着一块过去,而是直接过去,拿起斧头,开始劈他许诺了但还没劈完的柴。 这个新建的包含大厨房和宴会厅、花厅的院子,还是很大的。 聂峋是在院子的一个小角落里,穆昭朝从门口走过去,差不多穿过了整个院子,聂峋视线压根没移开过一瞬,就一直看着她朝他走过来。 每和她距离拉近一分,他心情就愉悦一分。 等她穿过真个院子,走到自己面前时,聂峋已经是眉开眼笑,满脸都是藏不住的欢喜。 “怎么样?”见他笑成这个样子,好看不说,还非常暖,穆昭朝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心脏也跳得有些快了些,她瞧他一眼,又赶紧把视线移到磨盘上,问道:“米粉好磨么?累不累?” 大小姐平日里对他一直都十分关心,对他的帮助也特别多,像现在这样嘘寒问暖,也是时常发生。 但不知道问什么,大小姐这会儿,这么问他,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和甜蜜。 哦,不是现在,是刚刚,从刚刚大小姐一进了院子,看也没看别人,便直接朝他走过来开始。 他就被一股甜滋滋的情绪笼着。 “不累,”他轻声道:“还挺好磨的。” 说着,他看了大小姐一眼。 而大小姐也在这个时候,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酸枣芽茶又让他犯晕,他竟然觉得刚刚大小姐看他那一眼,竟有些羞涩。 羞涩? 他要仔细分辨时,大小姐已经收回视线,又继续看磨盘了。 是错觉么? 聂峋心绪有些微不稳了。 他小心翼翼看了大小姐一眼。 见她低着头,认真地看他手里正在工作的磨盘,眼睛都不眨一下,阳光洒过来,她纤长挺翘的眼睫,都泛着五彩的光晕。 好看得不得了。 聂峋看了一会儿,瞳孔骤然一缩。 大小姐……脸红了? 所以,他刚刚不是错觉,大小姐就是羞涩了? 可,为什么啊? 聂峋装了满心疑惑,以及激动。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在察觉到大小姐可能是羞涩了时,竟然这么激动。 同时还有一种很奇怪的情绪包裹着他,缠得他呼吸都有些不顺利,让他有些难受,但他心底里却又很喜欢,总之就是很诡异,很奇怪…… 穆昭朝看了一会儿,稍稍平静了些后,看着一圈一圈磨着磨盘,轻声道:“你刚刚为什么不问?” 聂峋还沉浸在那股诡异奇怪的情绪里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乍然听到大小姐这话,有些不明所以:“什么?” 他轻轻反问了一声。 穆昭朝本想抬头,但想到刚刚,还是忍住了抬头的冲动,继续盯着磨盘,眨了眨眼,轻声说道:“刚刚,在亭子里,我分酸枣芽茶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主动问?” 聂峋听明白了,但他还是语气平静地道:“大小姐怎么安排都是对的,我自然不会问大小姐要怎么安排。” 穆昭朝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片刻后,她还是抬起了头,看着他:“那你想要么?” 聂峋一怔。 不止是她说出的话,还有她这会儿朝他看过来的,纯净却又直勾勾的眼神。 穆昭朝一瞬不瞬看着他,接着道:“酸枣芽茶,你想要么?” 聂峋呼吸窒住。 他第一反应想逃避。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这样子的她,他怎么也移不开目光。 穆昭朝也没有给他逃避的余地,继续道:“回答我。” 聂峋轻轻眨了眨眼,以此缓解自己快要窒息的情绪。 片刻后,他看着她道:“想要。” 穆昭朝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下。 很细微,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来。 但这会儿聂峋正盯着她,再加上他平时就对她十分留意,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都能精准捕捉,这会儿自然也不会错过。 所以,聂峋是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笑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笑,但‘她笑了’就足以让他也欢喜十足。 只是他绷太紧,面上根本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还是直勾勾与她对视。 穆昭朝很快就把嘴角抿直,继续道:“想要,就要说出来,你不说出来,别人怎么知道?” 聂峋:“……”原来,是这个意思么? 没等他开口,穆昭朝又道:“想要什么,要主动争取,以后别傻乎乎的不吭声了。” 聂峋眼睛瞬间一亮。 穆昭朝则直起了身。 聂峋马上道:“大小姐,我想要一罐酸枣芽茶,可以么?” 对于聂峋如此上道,穆昭朝喜闻乐见。 穆昭朝没再绷着,冲他笑了笑:“当然可以,余下的那一罐本来也是你的。” 聂峋原就因为她刚刚那句‘想要什么,要主动争取’而明亮的眼睛,听到这话更亮了。 眉眼间喜色明显至极。 穆昭朝只是以为他是得了茶,开心的。 并不知道,让他欢喜至此,最让他开心的,是她刚刚点醒他的话——想要什么,就要主动争取。 他记住了。 “嗯,”他点头:“等会儿忙完,我就去拿。” 穆昭朝冲他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往院子里走去,去看砍柴的哥哥。 看着她的背影,聂峋停下手上的动作。 好半天都没有动,就是看着她。 想要什么,要主动争取…… 若他想要的,是她呢? 想到这里,聂峋心脏抑制不住地狂跳。 他原本就对此不再迷茫,只是现在更加明确。 他肯定会主动争取的。 这是她刚刚教他的。 在旁人注意到之前,他把太过热切的视线从大小姐身上移开,转而看向了手里的石磨。 磨盘一圈一圈,米粒在磨盘间被磨碎成粉的咔咔声不断…… 好半天,他才缓和激动。 平和下来后,他在心里平静地说了一句:他一定会的。 这边,自觉教会了聂峋一个生活真理而开心不已的穆昭朝,压根没想到哥哥一个伯爵府大少爷竟然真的会劈柴。 劈得有模有样不说,还劈得又快又好。 正惊奇着,雨秋过来回话,说温少夫人和温小姐来了,已经进了庄子,马上就到小院子了。 穆昭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谁来了?”阿沁和茵茵? 茵茵不是在养身体么?她精神状况还那么差,怎么可能现在来庄子上。 雨秋:“温少夫人和温小姐。” 还真是她们过来了,出什么事了么? 穆昭朝抬脚就往外走。 穆初元本想跟过去看看,想到什么,问雨秋:“温大少爷来了么?” 雨秋恭敬道:“温大少爷没有来,只有温少夫人和温小姐。” 穆初元停下了步子,沉吟片刻对雨秋道:“你去跟着大小姐,若是有什么事,及时过来通知我。” 雨秋应下后,忙就小跑着去追大小姐。 穆昭朝担心不已,尤其是看到温青茵脸色白得都没血色,还朝她走过来,她又是心疼,又是焦心,忙跑过去扶住她:“你不好好休息,怎么过来了啊?有事让人来跟我说一下,我过去找你不就是了?” 温青茵勉力冲她笑笑:“我这不是也没事么?” 穆昭朝看了罗沁一眼。 罗沁给她使了个已经有好转的眼神,同时示意她并没有什么要紧事,穆昭朝这才放心了。 温青茵现在身子弱的很,穆昭朝便直接把人带进了屋里软塌上坐着。 “先喝点热茶。”穆昭朝把热茶塞到温青茵手里。 温青茵碰着了但并没有喝,只是歉疚地看着她。 穆昭朝有点没明白她到底怎么了,没等她问,就听到温青茵开了口,直接道歉。 “阿棠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穆昭朝:“……” 袁家被有家山庄退了定金,还被除名的事,因为袁家这几日事太多,本就处在舆论中心,正是被人热议的时候,是以,这事 穆昭朝虽然没有大肆张扬,但今日一早还是在京城传开了。 这就罢了,袁家七小姐还找上门去不依不饶,反又牵出了马场比赛事件,这下袁家就更是被热议。 原本只有袁少卓一人,现在又多了个袁家七小姐……满京城得出结论,这可不是什么个人行为,这分明就是袁家家教不行! 这事在丫鬟汇报给罗沁的时候,被睡醒想要走一走的温青茵听到了。 她当即便意识到,自己当时带着表哥去有家山庄,还借着与阿棠的亲近,给表哥谋了不少便利的事,给阿棠带了多少麻烦。 原本她就因为那日表哥在茶楼大放厥词对阿棠那么不尊重,内疚不已。 现在又被袁家这样找上了门,温青茵更是无法原谅自己。 要不是她,阿棠何至于被那般侮辱,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阿棠心怀坦荡不在意,可她不行,她在意。 她哭了一场,便坚决要来庄子上,给阿棠道歉。 温若滨和罗沁怎么也拦不住她,最后罗沁想了想,觉得还是得让她来一趟,要不然一直压在心里,别憋出事来,便亲自陪着她过来了。 穆昭朝听她哭着说完,又是心疼,又是气袁少卓那个人渣。 “我知道你是怕我因此生气,”穆昭朝给她擦掉眼泪,温声道:“我不生气,这你肯定知道的,而且,你也不是故意要把人带过来给我难堪的,你也是被蒙蔽了,我知道你是因为在意我,不想我受委屈,单单这一点儿就够我开心好多年了,我哪有功夫去在意那些有的没的,是花圃里的花不好看,还是雪媚娘不好吃?还是奶茶不好喝?” 原本伤心内疚至极的温青茵,听到这话,突然破涕而笑。 见她居然笑了,穆昭朝和罗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 但她们都没有提这茬,怕温青茵好容易情绪好点又陷进去。 “别哭啦,”穆昭朝笑着把她脸上的泪痕擦干净,继续道:“等会儿给你做雪媚娘吃好不好?” “你真的不生我的气?”温青茵红着眼睛看着她。 穆昭朝冲她笑笑:“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啊,你除了对我好,就是关心我,还是在我声名狼藉时,满京城里,第一个愿意跟我交朋友跟我亲近的人,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舍得生你的气。” 温青茵这才真的笑了。 穆昭朝示意丹若把水端进来,给她用温帕子擦了连,又把擦脸的油脂拿来,给她擦了一些,这才道:“你哪里都好,就是想得太多,太累了,还会把自己困里面,其实想法简单点,你会发现,其实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温青茵神色怔了下,显然是想到了表哥。 穆昭朝又道:“茵茵,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罢,别总想了,我种的含笑花开了,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去看看?还有那一片映山红,开得也特别好看……” 温青茵都没来得及想什么,便被阿棠的提议吸引了注意力。 她脑子还有点乱,但阿棠说的对,想那么多,很累,也很困惑。 “好。”她混乱地点了头。 穆昭朝便带着她出门。 情伤最忌整日里在家里闷着。 多出去接触接触大自然,能更快走出来。 带着她出来时,穆昭朝朝罗沁看了一眼,罗沁回了她一个感激的笑。 穆昭朝则是不在意地笑了下。 温青茵算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个朋友,作为朋友,这本就是她应该做的。 花圃里的花,开得十分绚烂。 见温青茵精神还不错,兴致也有,穆昭朝便在带她看完了含笑花和映山红后,又赏了别的花。 花圃的话又多又灿烂,等看了一半,从花圃回来时,温青茵精神和情绪肉眼可见地恢复了不少。 至少不再像前两日,生无可恋,死气沉沉。 眼神恢复了些许光采,嘴角也有了笑。 虽然不能跟从前相比,但有好转,就是好的,总会慢慢走出来,开始新生活。 于温青茵而言,往后的每一天真的都是全新的新生活。 落日熔金。 暖乎乎的风裹着花香扑在人脸上,惬意又舒服,让人不自觉放松下来。 穆昭朝看着温青茵和罗沁,笑着道:“一块吃了晚饭再回去罢?我这就让她们准备,就简单吃点,我都好久没和你们一块吃饭了……” 温青茵也有点怀念之前在庄子上和阿棠一起吃饭的时光。 罗沁原本是有些犹豫的,但瞧温青茵似乎有些意愿,她马上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好啊。” 直接一口应了下来。 至于夫君和府里…… 她垂眸,思量片刻,回去她自会去分说清楚。 听嫂子应了,本就有念头的温青茵也点头。 三人刚回到小院子,才坐下,茶还没喝到嘴里,外头便传来小陈将军爽朗的笑声:“昭朝妹妹,我来帮忙干活啦!” 穆昭朝三人几乎是一瞬间,抬头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而后,是穆昭朝先笑出了声。 帮忙?这个时辰,蹭饭还差不多! 紧接着温青茵也笑了,并评价了一句:“小陈将军还是如此。” 话落她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顿了顿,但很快便又恢复了笑着的弧度。 作者有话说: 阿岭:想要的……要主动争取!好耶(^o^)/~ 阿棠:……我只是教你在你的世界里如何生存,并不是教你如何攻略我o(╯□╰)o 感谢在2023-03-06 23:41:58~2023-03-07 23:5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要不要来碗羊肉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诧异 ◎一直话最多的陈觉,反倒沉默了许多◎ 屋里三人相视而笑时, 小院子外面…… “子帧呢?”小陈将军的嗓音继续道:“子帧怎么不见了?在干活?唔!我来了,我来啦我来啦, 我这就来帮忙啦!” 而后则是穆初元因为距离有些远而稍稍模糊了些的笑骂:“这个时候你帮什么忙?天都黑了!” 陈觉理直气壮:“天哪里黑了, 太阳都还没落山呢,再说了,就算天黑了也能帮忙啊, 之前的时候不也吃了晚饭制黄油的么,还打……” 穆昭朝听了一会儿, 笑着对两人道:“我过去看看。” 要走的时候, 她想了想, 转头看着两人:“要不,一块罢, 也有日子没见过小陈将军了,过几日,他们就要离京了, 所以他这几日来庄子比较勤……来蹭饭的。” 最后四个字, 她压低了声音用气声说的。 这话一出口,温青茵和罗沁都笑了。 见温青茵笑了,穆昭朝便冲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走。 温青茵犹豫片刻, 起身道:“也好。” 见温青茵有意愿和人接触, 不再像之前那样万念俱灰, 好似下一秒人就要不在了似的, 罗沁总算是放心了不少。 幸好她下了决心劝动了夫君,让她陪着温青茵来庄子上。 唏嘘庆幸的同时, 她看了穆昭朝一眼, 不得不说, 穆大小姐开解人真的很有一套。 自己活得通透,发自骨子里的善良为她人着想,真的很有亲和力,也很让人信服。 哪怕她说了,这是她作为温青茵的朋友该做的,她也很感激她,她不仅是帮了温青茵,更是帮了他们一家。 当然更多的,是对她这个人的钦佩。 有个袁少卓这样的表哥,是温青茵的不幸。 但有阿棠这个朋友,又是温青茵的万幸。 穆大小姐幼年那样的悲惨遭遇,被找回来后,又经历了那么多,平心而论,她这十几年的人生,都和‘幸福’不搭边,哪怕有些人说,穆大小姐多幸运啊,被家里找了回来,又做回了伯爵府大小姐,但在罗沁看来,穆昭朝惨的不可言说。 这种遭遇,换做任何一个心性不够坚韧的,都撑不住,也走不到她现在。 她之前还很困惑,这样的人生际遇,为何还能这般通透豁达,还那么善良,后来她就想明白了。 因为经历过,所以活的透澈,看得明白,早已顿悟,同时还因为自己的遭遇,而对处在困境中的人,施以援手,帮助她们走出来。 虽然她靠着自己的坚韧走了出来,但她很肯定,穆昭朝经历过绝望,在她绝望无助时,希望有人拉她一把,但她没有碰到那样一个人,所以她现在在做别人绝望时那个拉‘她’一把的人。 越想,罗沁心里的钦佩就越浓烈。 同时也庆幸,她沾了温青茵的光,也和穆昭朝成了朋友…… 刚走出小院子,穆初元和陈觉便并肩笑着从大院子那边朝这边走过来。 看到温青茵和罗沁,已经从穆初元口中知晓她们来了庄子上的陈觉,并没有很惊讶,而是和往常一般,神色自然地和两人见礼打招呼。 他这样子,反倒让温青茵更自在了些,也更放松了些。 “晚饭一块吃罢,简单吃一点点,”穆昭朝道:“小陈将军既然说了是来帮忙的,那就劳烦小陈将军等会儿和哥哥一起,给制些黄油,再打点奶油。” 陈觉十分激动,期待又抑制不住开心地问:“昭朝妹妹,那等会儿是要做雪媚娘还是千层蛋糕啊?” 话落,没等穆昭朝开口,他便又道:“我不怕累,可以多打点奶油,两个都做罢。” 说着又看向温青茵和罗沁,道:“昭朝妹妹你看,温小姐和温少夫人也来了呢,吃的人多,得多加一道点心,都做罢,奶油交给我,我来打,我不怕累,我能干!” 他一个人,倒豆子一样说了这么多,还情绪激昂,让在场的几人都看愣了。 这次温青茵最先笑出声。 她看了小陈将军一眼,而后捂着嘴,乐不可支。 陈觉倒是没想到,温青茵会因为他这几句话乐成这样,他原是想说动昭朝妹妹的。 他笑着朝温青茵看了一眼。 温青茵正好抬头又看了他一眼,见他看过来,脸上还带着笑,温青茵更觉得他有意思,堂堂一个将军,为了口吃的,居然这么卖力?如此,她笑得也更开心了些。 陈觉:“……”虽然不觉得他哪里好笑了,但意外把人逗笑了……陈觉心道,也行罢。 穆昭朝也是被小陈将军逗的不行。 “行啊,”她笑着道:“既然小陈将军不嫌累,都做就走做罢,那……” “牛乳来了,”陈觉眼尖,一眼就看到从那边提过来的桶里装的是牛乳,马上快步过去毫不费力接过两桶鲜牛乳,道:“我这就开始搞奶油。” 等提着牛乳回来的时候,几人这才转身回小院子。 陈觉想快点吃到雪媚娘和千层蛋糕,还想多吃一些,为了抓紧时间,他走得有些快,回来的时候,正好和后进院子的温青茵擦肩而过。 “温小姐,小心着,别碰到你……” 他一手提一桶,牛乳装得满,在桶里晃来晃去,快要洒出来。 温青茵闻言,偏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这诚恳殷勤又热衷的做派,温青茵稍稍怔了下,而后抿唇轻轻笑了笑,表示知道了。 陈觉小声道:“雪媚娘可以放,等会儿我多搞点奶油,让昭朝妹妹多做点,走的时候,带回去,放到明天也可以吃的……” 温青茵再次一怔。 陈觉冲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她这样子机灵点,能多吃到好多。 温青茵:“……” 片刻后,她才轻轻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陈觉不在意地笑笑,开心地去制黄油,打奶油了。 温青茵朝小陈将军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见他兴致勃勃,整个人从内到外都还是初次见到他时的状态,他没有受影响么? 俞家三小姐的事,她当然知道,大多还都是听表哥说的。 她当时听表哥说起时,还挺同情小陈将军的。 没想到,短短几日,就轮到了自己身上。 不过小陈将军似乎没太受影响。 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只是往亭子里走的时候,还一直在沉思,罗沁同她说话她也没听到。 罗沁倒是没太在意,这几日都是如此,罗沁也没有强硬的把她从自己的沉思里喊出来。 一点点来,也不能一下子就完全走出来了,过犹不及。 入座时,穆昭朝偏头凑过来,轻声问温青茵:“小陈将军刚刚跟你说了什么?” 她都看到了,他们两人小声说了什么,茵茵还笑了,主要是小陈将军还看了她一眼,像是要密谋她什么。 当然主要还是跟温青茵多说说话,转移转移注意力,总归是好的。 “嗯?”温青茵回神,抬头看着穆昭朝。 穆昭朝微微蹙眉:“刚刚,小陈将军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在我坏话?” 温青茵顿了顿,而后笑着摇头:“没有没有,小陈将军不是这种人。” 穆昭朝眯眼:“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这种人?你之前不还说,没想到小陈将军竟然这么幼稚……” 温青茵愣了片刻,解释道:“这不一样,背后说人坏话是人品问题,言行举止幼稚,那是有童心……” 穆昭朝点了点头:“行罢,那他刚刚跟你说了什么?我看你还挺开心。” 温青茵迟疑了。 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把刚刚小陈将军给她分享的小秘密告诉阿棠。 说了,似乎有点对不住小陈将军。 不说的话,阿棠都问她了,有点不够朋友,可这…… “啊,”见她神色迟疑,言行和思想都正常了不少,穆昭朝便笑了笑道:“算了,我不问了……对了,你要不要尝尝我今日自己炒的酸枣芽茶?” 温青茵一听阿棠这一声‘啊’,以为她误会了什么,正要解释,就听她问自己要不要喝她自己炒的茶,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住:“好啊!你自己炒的?” 穆昭朝便拿过案子上的一个陶罐笑着道:“嗯,我自己炒的,酸枣芽也是上午的时候,我和哥哥还有阿岭去后面枣林摘的,正鲜嫩的时候。” “什么茶啊?”正在卖力制奶油的小陈将军,听到这边的谈话,立马转头看过来:“我也可以尝尝么?” 穆昭朝哭笑不得,一杯酸枣芽茶而已,小陈将军怎么越来越放飞自我了? “你怎么尝啊?”穆昭朝已经在小炉子上开始烧水了,一边烧一边笑着回应小陈将军:“不是在忙着么?” 陈觉四下看了看,穆初元也和他一样,已经开始制黄油了,不方便,丹若那小丫头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找谁呢? 正好聂峋忙完了过来,他直接道:“让阿岭帮我端过来罢。” 刚一只脚踏进院子的聂峋:“?” 穆昭朝抬头朝门口的地方看了眼,点了点头:“也行罢。” 聂峋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听到小陈将军在催促他:“阿岭,你快点过去,把昭朝妹妹今日新炒的什么茶,给我端一盏来尝尝。” 聂峋这才明白怎么回事,他看了看小陈将军,又看了看大小姐,这才点头:“好。” 他过来亭子这边,穆昭朝刚刚泡好了一壶酸枣芽茶,见聂峋正好看她,她笑了笑,先倒了一杯,带着杯托递给他,轻声道:“有些烫。” 傍晚的风温温柔柔,她说话的嗓音更是轻飘飘柔过晚风。 聂峋嗯了一声,从她手里接过茶杯转身朝正在忙个不停的小陈将军走去。 穆昭朝这才给温青茵和罗沁一人倒了小半杯:“先尝尝看喝不喝得惯。” “有一股枣的清香,”温青茵端过闻了下,道:“茶汤也很清亮。” 品过后,温青茵笑了:“有茶香还有枣香,挺好喝的。” 穆昭朝小声道:“稍微喝一些尝尝就好了,这酸枣芽茶最好睡前喝。” 罗沁想起来了,笑着道:“我记得酸枣仁和酸枣芽,都有安神助眠的功效。” 穆昭朝点头,同时示意她,不要说这么大声,别让小陈将军听到。 罗沁愣了片刻,抿唇笑起来。 温青茵反应过来后,也笑了。 穆昭朝又道:“今日摘了有一小筐酸枣芽,炒了这么些,这一罐是给你的。” 她说着,从那边的架子上取过一罐递给温青茵,笑吟吟道:“睡前喝。” 而后对罗沁道:“今日就炒了这么些,分完了,下次再给你。” 罗沁并不需要喝这个茶入睡,听穆昭朝这么说,她也没觉得自己是被怠慢,反而对穆昭朝记挂着温青茵,知道她现在需要,便亲自摘了炒了给她备着,很是唏嘘。 就算是最亲近的家人,能做的也不过这个份上了。 “没关系的,”罗沁笑着道:“我想喝的时候,可以问茵茵讨一些。” 温青茵还是对罗沁这个嫂子很亲近的,闻言马上道:“当然可以,回去我可以分一些给你。” 三人在亭子里,喝茶吃点心,然后穆昭朝说到了她后日宴席的打算。 听到她说准备让后日来的公子小姐们去挖野蒜,扒野蒜,吃了饭再去摘酸枣芽炒酸枣芽,温青茵倒是觉得很不错:“很好啊,挺有意思的,主要是阿棠你的庄子风景又好,好玩的多,好吃的也多,平日里这些小姐公子们,出门游玩也好去赴宴也好,大都大差不差,这样反倒更有意思一些。” 罗沁也点头:“主动参与进来,确实是个另类的体验。” 穆昭朝也道:“我是估摸着人不少,到时候,做什么都不好张罗,不如都去挖野蒜、摘酸枣芽好了……那边山坡地界大,多少人都能容,枣林也大,正好……” 罗沁幽幽接话道:“正好还省了庄子上的劳动力?” 穆昭朝瞬间朝她看过去。 两人目光相接,穆昭朝一脸惊喜,罗沁则是一脸‘我已经看透了’的了然。 片刻后,穆昭朝笑了:“你也看出来了?” 聂峋也是,她一说,他居然就看懂了她心里的小心思。 现在罗沁也是。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聪明? 但转念一想也是。 罗沁是她那本先婚后爱文的女主,以聪慧谨慎著称,聂峋是那本大男主文最大的大反派,大boss级别,智商自然高。 罗沁但笑不语,意思却已十分明了。 穆昭朝也消了起来。 温青茵没听懂,诧异地看着两人:“看出了什么啊?” 穆昭朝笑着给她添了一点茶,没说话,罗沁见穆昭朝没动,她凑过来一些,附在温青茵耳边,小声跟她解释了下。 温青茵登时恍然大悟。 竟然如此! 阿棠她、她好聪明! 竟然想到这样的法子。 瞧温青茵眼睛发亮,穆昭朝轻轻嘘了一声,对两人道:“不要说出去,替我保密。” 罗沁自然不会乱说,穆昭朝也知道她不会说出去。 至于温青茵,她就更不可能跑到外面跟别人说这些。 “嗯,”不过她还是点头:“我肯定不会说的,原本就该如此。” 在温青茵看来,阿棠的庄子又大又漂亮,东西又好吃,就算是入场需要会员,会员费才顶几个钱啊?阿棠还管一顿饭,还有茶点,走的时候都还给带个小礼品呢。 怎么看都是那帮进了庄子的人,占了大便宜。 现在还免费让他们体验,这样的好机会,别人想来还来不了呢,阿棠就是心地善良。 “之前就该这样,”温青茵道:“阿棠你就是太善良了。” 穆昭朝笑着点头:“之前是没想起来。” 再加上之前也确实没这样的机会——庄子里大多都光秃秃,想让人干活,都没啥活,总不能让那些贵女们去犁地,不合适。 现在这样就合适多了。 劳动量不大,重在参与和体验。 还增加了趣味性,穆昭朝现在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十分聪明。 虽然刚刚说的是简单吃一些。 但,到底再过不几日小陈将军和聂峋就要离京了,温青茵也是东苑马场事件后,第一次来庄子上,她又伤神了那么多天,晚饭自然是丰盛又不失精致。 因为小陈将军的自叹‘他还没吃过小蒜粑’,穆昭朝便用中午炒鸡蛋没用完的小蒜,先做了一锅小蒜粑,让他们几人先尝尝鲜。 小蒜粑做起来也简单。 粑是偏南方地区在春日里很常见的一种吃食,除了小蒜,还可以用其他的菜来代替。 只不过小蒜很具有春日的特色,也很具地方特色,便比较出名一些。 原料就是米粉、腊肉和小蒜。 当然不喜欢腊肉也可以放腊肠,或者干脆不放只用米粉和小蒜也可以。 米粉下午聂峋已经磨了出来,足够吃用一段时间的。 小蒜清洗干净后,切成两指长的段备用。 腊肉切成丁,下锅煸炒出油后,放入小蒜段,继续翻炒,不需要炒很久,炒个差不多,便可以起锅,把锅里刚刚炒好的的腊肉和小蒜倒进准备好的米粉里,另外再加一些没下锅炒的小蒜段,稍稍搅拌一下,加开水,边加边搅拌,搅拌均匀后,大概能捏成团,便不用再加水。 然后把搅拌好的湿米粉,揉成团,压扁,放到蒸锅上蒸。 下面垫的是去岁留着的干玉米叶子,就是包着玉米穗的比较柔软的叶子,很好用,还自带清香。 当然也可以不蒸,直接下油锅煎熟。 不过穆昭朝喜欢先蒸后煎的。 而且蒸好后也已经可以吃了。 虽然蒸熟了,但小蒜依然嫩绿嫩绿的,配着米粉的白嫩,略带一些绿影,瞧着就很好吃。 穆昭朝掰了一块尝了尝,味道还不错。 便特意让人留了一盘蒸好的,等会儿谁如果想吃蒸的,便可以吃了。 蒸熟的小蒜粑再下锅煎就很快了,煎至两面金黄,就可出锅。 煎的小蒜粑十分酥脆,与蒸熟的小蒜粑颜色明显不同,米粉煎熟后的金黄略带青绿,还有小蒜段的搭配,让人食欲大开。 一煎好,穆昭朝便让人先端了几个出去:“快尝尝,这小蒜粑就是要刚煎好,酥酥脆脆的才好吃。” 说着自己先用筷子夹了一个,示意温青茵和罗沁也赶紧趁着吃。 两人看了眼面前白瓷小盘子里的小蒜粑,面露笑意:“瞧着就很好吃。” 温青茵接了句:“也挺好看的。” 穆昭朝已经吃了一大口,咽下去后,说道:“这边有刚炒的酱豆,觉得味道淡可以在上面涂一些酱……” 她自己偏好这样稍微有一点从腊肉里透出来的咸味。 还有肉味,和小蒜的味道。 这个味道,让她想起了自己欢乐又有趣的童年。 见她没涂酱,罗沁和温青茵也没涂。 这个味道还挺特别的,不是第一口就惊艳,而是越吃越好吃。 已经开始用刚制出的黄油打奶油的陈觉,朝这边看了看,顺便又抽了抽鼻子。 好香啊。 昭朝妹妹这又是做了什么好吃的,那个小蒜粑么? 怎么也不拿来给他尝一尝啊,他都闻了这么久的香味了。 是的。 打从第一个粑下锅煎,香味就已经在小院子弥漫。 从那会儿起,陈觉的心思就被香味勾走了。 只是奶油都还没打好,聂峋现在也一起在打奶油,腾不开手。 那几个小丫鬟……算了,让小丫鬟喂自己,怪不像样子的。 至于昭朝妹妹她们,那就更不可能了。 他就只能先忍着。 见小陈将军朝这边看,但意外的没有开口说想先尝尝,穆昭朝还挺诧异。 见她朝那边看,温青茵也转头看过去。 穆初元和聂峋两人倒是还好,低着头一直在认真地打奶油,小陈将军则是明显注意力在这边。 想到刚刚,小陈将军在门口给自己的提议,温青茵沉吟片刻,道:“打奶油瞧着还挺好玩的,我也过去打一些试试罢?” 穆昭朝拦着她:“别了,瞧着简单,但是很费力的,要一直不停地打,你没打过,胳膊会非常酸,肯定不适应。” 温青茵心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么? “不过瞧着还挺简单,”她笑了笑道:“我试一下看看罢,要不然,我过去接小陈将军那盆,试着打一下?” 停歇片刻并不打紧,穆昭朝见她是真的好奇,感兴趣,想试一下,便也没再拦着她,让她过去试一下就可以回来了。 陈觉刚刚就竖起耳朵听着了,见温小姐真朝他走了过来,没等她开口,他便主动道:“温小姐想试试打奶油?我来告诉你,怎么弄,就这样顺着一个方向不停地搅拌就行了,会有些累……不过等会儿,你累了喊我来替你就行了,你就试一□□验体验就好了。” 温青茵走过去看了片刻,便道:“好了我学会了,我来试试罢。” 小陈将军把筷子递给温青茵,正要继续教她怎么打会省力时,一抬头就见温青茵冲他眨了下眼睛。 陈觉:“?” 温青茵视线朝亭子那边看了眼,示意他可以过去了,并再次眨了下眼睛提示他——可以去吃小蒜粑了。 陈觉这才反应过来温小姐是什么意思。 什么觉得打奶油有趣,想体验一下,并不是的! 她就是过来替他一下,好让他能有空闲去吃个刚出锅的小蒜粑。 陈觉激动坏了,觉得温小姐果然上道,刚刚告知了她雪媚娘的秘密,她这就来投桃报李了。 陈觉压着嘴角冲她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温青茵这才道:“我知道怎么打了,小陈将军你可以等一会儿再过来,或者等我累了喊你。” 陈觉大声道:“好的,那我过去喝口茶。” 话音未落,就已经转身快步朝亭子走来。 刚好盘子里还剩了一个,陈觉笑了笑道:“这就是小蒜粑?我还没吃过呢,昭朝妹妹,这个我可以尝尝么?” 穆昭朝隐约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但抬头瞧温青茵,正打奶油打的十分投入,还跟旁边的哥哥交流了一下打奶油的经验。 再看小陈将军,穆昭朝觉得她可能真的是想多了。 “可以,”她点了点头道:“你不是要喝茶么,这边还有酸枣芽茶,要不要喝?” 陈觉直接在离她们两人远一些的位子坐下,端锅盘子到自己面前,便笑着道:“我自己来就好了。” 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刚咬了一口金黄酥脆的小蒜粑,陈觉便目露惊艳。 清香! 而且腊肉的香味混着米香小蒜的独特味道,更是绝。 他把嘴里的咽下口便冲穆初元道:“子帧,这个粑好吃得不得了!我先替你尝尝哈……” 一个小蒜粑并不大,也就巴掌大小姐的样子,小陈将军说完,就三两口,把盘子里的那个小蒜粑吃完了。 若是一直忍着不吃也就算了,但一旦开始了,就有些忍不住了。 他意犹未尽地看着面前的空盘子,再听厨房里噼里啪啦显然还在煎,便主动道:“昭朝妹妹……” 他刚喊出口,穆昭朝便冲小厨房道:“煎的粑端上来几个。” 小陈将军立时眉开眼笑:“还是昭朝妹妹爽利!” 穆昭朝假装没看出他的小心思,还体贴地又给他添了杯茶。 连吃了三个煎的小蒜粑,外加一个蒸好的,陈觉这才赶紧起身,过去接温青茵的班——打奶油瞧着简单,其实很费力的。 “我吃好、我……”陈觉一张嘴,差点说漏了,忙转了个弯道:“我吃着这小蒜粑也挺好吃的,温小姐体验打奶油也体验过了,挺累的,还是我来罢。” 温青茵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女,哪里做过这种活,胳膊早就酸了。 就是看小陈将军似乎挺喜欢吃那个小蒜粑,便没喊他。 “嗯,”她把筷子递给他:“确实有些累,小陈将军穆大少爷还有阿岭,都辛苦了。” “不辛苦,”陈觉接过筷子就开始打:“我们都是习武之人,这点不算什么的。” 温青茵没再说什么,冲他点了下头,便转身回了亭子。 等温青茵一走,穆初元便压低了嗓音,歪着身子问陈觉:“你怎么说服温小姐来替你,你去吃东西的?” 被好友看出来了,陈觉也不觉得意外,他得意地看他一眼,小声道:“秘密。” 你一个住在庄子上,随时随地都能出入庄子,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的昭朝妹妹的亲哥哥,怎么会懂他们这些‘外人’的苦。 也不好太不要脸皮,只能这样子使点小聪明。 就为了多吃那一口。 一想到再过不了几日就要离京,吃不到这么多好吃的,陈觉就叹了口气。 “怎么还叹气?”穆初元没再追问刚刚的秘密,见他突然叹气,好笑道。 陈觉看了他一眼,幽幽道:“你不懂。” 穆初元却是不太懂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不是很懂,为了口吃的,他都使尽了浑身解数……就那么非吃不可么? 陈觉爱美食是一方面,其实还有一方面,他跟谁都没说过。 美食可以治愈他。 在庄子上,吃这些好吃的时候,可以让他暂时忘却悲伤。 当然,这种事为了口吃的花样百出的事做多了,他也确实找到了另一种趣味。 他现在心绪已经十分平和了。 因为只需要今天要用的奶油,有他们三人打,也没费太多时间便打好了。 除了做原定的雪媚娘和千层蛋糕,穆昭朝还留了些没打发的奶油,做了些焦糖布丁,还做了个奶油蘑菇汤等会儿加餐。 这一顿饭,丰盛至极。 旁人不知道,陈觉吃得是特别满足。 穆昭朝一直都很留意着温青茵,见她食欲虽然不如以往,但每道菜端上来,她都会尝上一两口,今日菜品不算少,算下来,吃得也算可以了。 那道奶油蘑菇汤,她似乎很喜欢喝,喝了有一小碗。 刚刚饭前又吃了一个半小蒜粑,这顿饭,委实吃的不算少。 见她能吃下去东西,也肯吃东西,穆昭朝算是彻底放心了。 只要愿意吃东西,慢慢就能好了。 等吃完了饭,又坐着喝了点花茶,吃了些点心,便得走了。 奶油打得多,穆昭朝最后都让做成了雪媚娘,给小陈将军还有温青茵和罗沁,都带了一些。 还有蒸好没煎的粑,穆昭朝也让人给他们都装了些。 “这个粑吃的时候,放锅上蒸一下,或者煎一下就可以吃了,很方便的,就是别放太久。”穆昭朝把东西递给温青茵。 对他们说道。 因为明日一早营里有大集合,聂峋今日不在庄子上住,要和小陈将军一道走,穆昭朝便给聂峋也都装了一份。 陈觉开心得很。 不仅有雪媚娘可以带走,现在还多了一包小蒜粑,意外之喜。 然而他刚开心了没一会儿,就见昭朝妹妹给聂峋,还有温小姐一人一罐酸枣芽茶。 他却没有。 陈觉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昭朝妹妹,我也挺喜欢喝酸枣芽茶的,我可以也分一点么?” 穆昭朝看着他,直白道:“没有了,今日炒的少,已经分完了,小陈将军你今日来得太晚了。” 然而陈觉就看到身旁穆初元还冲他炫耀,他也有一罐。 他这才知道他腰间那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里塞的竟然就是一罐酸枣芽茶。 陈觉很酸,他看了好友一会儿,最后道:“子帧,我们好兄弟,你给我分一点,那么大一罐呢。” 穆初元直接拒绝:“哪里大一罐了,这么小,都不够我自己喝几次的,你睡眠好,不需要这个。” 陈觉不依不饶,但穆初元却怎么也不松口,于是他只能转便策略,转头去问聂峋:“阿岭,我对你好罢?你把……” 聂峋温温和和道:“小陈将军,这些我自己也不太够呢。” 陈觉:“……” 就在他要朝昭朝妹妹讨她放在亭子里那个罐子里剩下的那一点时…… “我这里瞧着还挺多的,小陈将军不嫌少的话,就分你一些?” 温青茵略带迟疑的嗓音,在小院子里响起。 陈觉转头,就见温青茵正静静看着他。 院子里灯火通明,红彤彤的烛光,透过灯笼打在温青茵略有些瘦削羸弱的脸上,倒显得她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愈发明亮。 陈觉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好片刻他才开心道:“真的啊?” 温青茵点了点头,对穆昭朝道:“阿棠,你再拿个罐子,把我这份分一半给小陈将军罢,谢谢他刚刚指导我打奶油。” 穆昭朝便让丹若拿了个空罐子来,给陈觉分了一半。 分完,她轻声对温青茵道:“枣林里多的是,我再摘了炒了拿给你。” 温青茵冲她笑笑。 而后出庄子里的路上,一直话最多的陈觉,反倒沉默了许多。 穆昭朝诧异地看他一眼,见他一会儿笑笑,一会儿看看手里好容易得的酸枣芽茶,以为他是目的达成,太开心了,便也没有太在意。 等温青茵和罗沁上了马车后,陈觉这才转头对同样上了马的聂峋道:“阿岭,我对你那么好,你不厚道,温小姐都分了我一半,你竟然不肯。” 聂峋抬头看着他,认真道:“穆大小姐今日教我,想要什么,就要勇敢争取,我想要这一整罐穆大小姐给我的茶,我不觉得我做错了,小陈将军对我的好,我会用别的方式来报答。” 陈觉:“…………” 行罢。 不过刚刚温小姐分了他半罐,温小姐真是个好人。 作者有话说: 阿岭:那是阿棠给我的,是我的命,谁也别想抢(*^▽^*) 小陈将军:温小姐已经分了我半罐呢(#^.^#) 感谢在2023-03-07 23:50:47~2023-03-08 23:23: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aron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离别 ◎晚霞染红了半边天,风里都裹着花香◎ 因为温青茵和罗沁的到来, 穆昭朝第二天便没有再去温府,而是在庄子上准备着明日的宴席。 这天一早, 穆昭朝就让雨烟把通知牌挂了出去: 明日: 挖小蒜, 吃小蒜粑 摘酸枣芽,炒酸枣芽茶 没出一个时辰,有家山庄明日要做什么, 就传遍了勋贵圈。 就连看不上穆昭朝还有她这个做勋贵生意庄子的林侧妃都从下人口中听到了一些。 挖小蒜? 一点儿体统都没有,哪怕是喝喝茶, 赏赏花也好, 平昌伯府家的这个女儿果真是一股子的穷酸小气, 偏偏还带到了京城,说是名额都满了。 许是因着那张脸的缘故, 林侧妃对穆昭朝也不太有好感。 就连穆初元现在在她眼里都没以往那么顺眼了。 那张脸在的地方,她是一眼都不想看。 “跟元怡说一下,”柳侧妃吩咐石嬷嬷:“别去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让我担心。” 石嬷嬷自然知道主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应了一声, 便笑着道:“郡主身份尊贵,自然也不会去那等地方,主子放心就是,等会儿老奴去给郡主送新马鞭时也会跟郡主传达一下的。” 柳侧妃这才点了点头。 肖似那贱人的人既然没查出什么来, 柳侧妃也没给太多眼神, 她只是觉得这几日弘安院那边安静的有些不对劲。 不晓得恨她入骨的王妃和她那个好儿子又在谋划什么。 一想到弘安院, 她就说不出的心慌, 在石嬷嬷要出去找元怡郡主时,她又把人喊回来:“盯着那边, 我总觉得不对劲。” 石嬷嬷马上道:“一直盯着的, 主子放心, 老奴这边再去吩咐一番,多多留意。” 林侧妃略有些疲惫,摆了摆手让她退下。 她刚闭上眼,准备小憩一下,眼前蓦然出现那个女人的脸。 林侧妃睁开眼的瞬间,眉头立刻拧紧。 眼底更是寒意森森。 而京城这边传遍了明日有家山庄做什么后,一些感兴趣或者觉得新奇的公子小姐,亦或者是年岁不大的夫人们,也想来瞧一瞧。 但会员名额已经没了,有家山庄这边,也不再增添,这些没赶上之前好时候,更没赶上昨日最后一波的,只能转而去找昨日之前在有家山庄登记在册的会员,想借用他们能带人的名额,关系好的,找上了门,自然就带了。 但毕竟没个会员也只能额外再带两个人,名额有限,有些人找不到关系好的会员,或者找到了,但名额已经没了,最后只能转而去寻别的会员带,不白用这个名额,钱也好物也好,或者别的什么,都好说……这一日,京城里甚是热闹。 走街串巷的货郎和小乞儿,感觉得最明显。 就看不到不少贵人坐着马车或者骑着马满京城的登门拜访,有些人,一天拜访了不下十家。 长平街都被这些满京城拜访的马车堵住了! 甚是热闹。 穆昭朝一整天都没出庄子,忙个不停,听到这些事情时,已经暮色四合。 终于准备得妥帖,穆昭朝正坐在花圃前面花架下的摇椅上,一边赏着落日和百花一边捧着小紫砂壶,喝玉兰花茶。 微风不燥,惬意得不得了。 “怎么还搞起竞价来了?”穆昭朝越听越觉得离谱。 丹若给旁边的小炉子添了两块炭,笑着道:“说是不知道下次男女同宴啥时候呢,眼前有机会就赶紧抓住了。” 说到这里,丹若笑得不行:“竞价的大多数都是勋贵家的少爷们。” 穆昭朝一想便也明白了,因为之前都是接待的贵女们,定会员最多的也是这些贵女,还有一些少夫人,甚少有男子来定。 还是姚瑶那天问她可不可以带她弟弟过来庄子上看看,这才陆续有男子来入会员。 只是那会儿名额已经不多了,只开放了一两日,便满额截止。 说起来,昨日庄子外最多的也是各府的少爷们。 定了会员的男子少,想要来庄子上的少爷们,自然只能去寻求别的路子。 丹若说完想到了什么,担心地看着大小姐:“大小姐,这样子的话,雨烟那边只登基会员本人姓名,带来的人只有当天才知道是谁,会不会不太好啊?” 毕竟大小姐之前说了每个会员可以带两个名额,并没有限定这两个名额是谁,若是带了一些之前跟大小姐不对付,或者大小姐不喜欢的人怎么办? 当然她更担心的是,会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通过这种手段进她们庄子,万一对大小姐不利怎么办? 这一点儿穆昭朝之前也想到了,她不可能完全杜绝这些人进庄子,增加下进庄子的难度也可以了,至少他们不是想进就进。 至少,去求别人的名额,总要欠人人人情,再者,当天是有来宾登记的,若是有谁闹事,或者与穆昭朝曾经十分不对付的,那让他蹭名额的那个会员,就会被重点关照。 都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分寸。 若真有不知道分寸的,那就退了那个会员的会员费好了,反正袁家已有前车之鉴。 这一点儿,她其实并不怎么担心。 “没事,”穆昭朝道:“我都有安排,再者明天哥哥和小陈将军也都在呢,谁那么不识趣,明天过来砸我的场子?” 莫说是有哥哥和小陈将军坐镇。 就是哥哥和小陈将军不在,现在也没人会轻易跑到她庄子上闹事,来闹事得罪的可不是她,是那些巴不得庄子天天开放,他们能天天来的贵女少爷们。 这区别可大多了。 他们可以与她不来往,总不能跟满京城的贵女少爷们交恶罢? 听大小姐这么说,丹若便放心了:“那就好,不过我刚听雨烟说,小陈将军离京的时间又提前了……” 穆昭朝晃摇椅的动作一顿,睁开半眯着看晚霞的眼睛,转头看向丹若:“提前了?” 丹若点头:“是的,雨烟说,是听过来登基预约的小姐们说的,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就说是小陈将军离京日期提前,大后天就要走了,还说小陈将军……” “谁在说我?” 丹若话没说完,小陈将军带笑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 “我就知道昭朝妹妹你这肯定少不了我来帮忙出力,看我预料得多准,我这不就来了么……” 穆昭朝起身,就见小陈将军三人正阔步朝花圃这边走过来。 不过她目光却是越过小陈将军,落在了他身后聂峋身上。 夕阳把三人的身影拉的老长,打在他们身后的草地上。 因着聂峋稍稍落后些许,身影则是拉的最长的那个。 小陈将军的话穆昭朝并没有理,听了就过了,她这会儿脑子里都是刚刚丹若说的,大后日离京。 大后天不就是三天后。 满打满算也就两天时间了。 原本以为还有好些天,乍然得知大后天就要离京,穆昭朝心底突然生出些许离别的伤感来。 还有一点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慌乱。 见昭朝妹妹明明是朝自己看过来,但又没看他,还对自己说的话没什么反应,小陈将军回头看了看,并没有看到自己身后还有谁。 就他们三人,平日里不都这样么? 昭朝妹妹这是怎么了? 小陈将军下意识看向了身旁的穆初元,以眼神询问。 穆初元也不知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小声对陈觉道:“可能是不欢迎你。” 陈觉嘴角的笑僵了一瞬,而后便道:“不可能!绝不可能!我奶油打得那么好,昭朝妹妹怎么可能不欢迎我……你奶油都没我打得好呢……” 穆初元不服气,两人便辩上了。 你说我不如你做的好,我说你不如我做得好…… 辩论的声音在山庄回荡着,穆昭朝听到了,但没有任何反应,还是看着聂峋。 聂峋并不知道大小姐已经知道他们离京日期提前,见她这样看着自己,稍稍有些茫然。 当然更多的是担心——她怎么了? 见她一直看着自己也不说话,聂峋神色越发紧张。 连嘴角都抿了起来,眉头也微微蹙着。 正打算快步过去询问她是发生了什么事,互相不服气都觉得自己比对方做得好的穆初元和小陈将军吵到了穆昭朝跟前…… “昭朝妹妹,你来评评理,我和子帧,到底谁奶油打的好?” 穆初元更是理直气壮:“妹妹你告诉他,是不是我打的奶油更细腻光滑,口感更好!” 陈觉也不甘示弱:“我打得又快又好,还保持得时间更久,昭朝妹妹都夸过我的……昭朝妹妹你来说!” 穆昭朝被他们两人吵得生生回了神。 她蹙眉看着两人:“你们多大个将军了啊,争这个?三岁小孩子么?” 虽然被嫌弃了,但两人还是非要争出个长短来。 穆昭朝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小陈将军,正要说两人都很好时,聂峋也走了过来。 看着站在两人身旁安静清隽,少年气更甚的聂峋,穆昭朝眉头微挑,笑着道:“阿岭打得最好,当然,你们打得也都很好,只是阿岭更专注一些。” 虽然不是自己胜出,但也不是对方胜出,想着昭朝妹妹可能是顾着两人的体面,故意这样子端水,两人便也认了,但他们还是要比一比,于是两人又开始比身法。 看着毫无征兆就蹿出去打成一团的两人,穆昭朝满头黑线。 总算知道为什么哥哥那本书里,会是be结局了。 智商,以及好兄弟的智商,都有些堪忧。 正笑着摇头,眼风里瞥到聂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旁。 看着她和聂峋被风吹起后缠绕在一起的衣摆,穆昭朝有片刻失神。 “大小姐刚刚怎么了?”聂峋看着她微垂的侧脸,轻声问。 穆昭朝顿了片刻,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你大后日就要离京了?” 晚霞染红了半边天,风里都裹着花香。 这一刻,两人都没说话,静谧中平添了几分没由来的躁动。 半晌,聂峋才从闷塞的胸腔中挤出一个字:“嗯。” 作者有话说: 阿岭:她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 ̄) ps:还有一更,会晚一些,大概率在23点之后了昂,我会尽量早点写完早点更新(*  ̄3)(ε ̄ *) 感谢在2023-03-08 23:23:42~2023-03-09 15:0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上、无忧雨汐、delia 10瓶;夏飘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谈心 ◎嘴角更是在黑暗中疯狂上扬◎ 两人默默对视许久, 直到穆初元和小陈将军终于决出了胜负,这才把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开。 “嘿, 我赢了。”小陈将军一脸志得意满, 跑过来对穆昭朝道:“昭朝妹妹,我赢了。” 穆昭朝感觉今天的风有点烦人,吹得她头发乱飞, 挠得她浑身不舒坦。 “嗯,”她兴致不是很高地应道:“论身法, 小陈将军在满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 确实很厉害。” 小陈将军想了想, 又道:“子帧剑法厉害,这一点儿我还是承认的。” 话落, 他又道:“各有千秋。” 这才刚说完,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看向聂峋:“还有阿岭呢, 阿岭身法得我真传, 骑射是他自己天赋异禀,更厉害些。” 穆昭朝心里有些不得劲,没有再转头看聂峋,而是顺着小陈将军的话点了点头:“小陈将军倾囊相授, 阿岭能学成如此, 小陈将军居功至伟。” 陈觉眉心稍稍动了动, 他怎么听着这话, 有些不太对劲啊? 怎么感觉,昭朝妹妹是在替自己人同他客套一样。 可…… 自己人不该是他和昭朝妹妹才是自己人么? 阿岭是外人啊! 现在怎么感觉, 他才是那个外人? 就在诧异时, 子帧也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明元确实是个好老师。” 穆昭朝终于偏头看了聂峋一眼, 淡淡笑道:“阿岭是要好好感谢小陈将军。” 聂峋想了片刻,冲小陈将军抱拳行礼:“谢过小陈将军。” 原本陈觉就是觉得他是个好苗子,又勤快,才多用了些心思教他,并不是全然因着昭朝妹妹抬举他提携他。 见他如此郑重,陈觉反而有些不太自在:“都是你自己天赋绝佳又勤学苦练,我也就是引你入个门,是你自己的功劳。” 确实是他自己的努力,才学成这般,该是怎样就是怎样,陈觉并不想摊个这么大的人情,他不好意思。 聂峋看了看小陈将军,又看了看大小姐,沉吟片刻后,转过身,这一礼行给了大小姐。 “那最该感谢的是大小姐,若不是大小姐,我怕是早就死在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了。” 穆昭朝倒是没想到聂峋会突然冲她行礼。 旁的不说,他这话,她就不赞同。 就算没有她,他现在也活的好好的,她只是让他活的更有尊严更有质量了一些而已。 “别这么客气了,”看着他已然不再是初初相遇时那个形销骨立的凄惨少年,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穆昭朝还是很唏嘘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是要挟恩图报呢。” 她自然不会否认自己对聂峋恩情。 但她原也不是冲着他的报恩才帮他的。 聂峋站直后,目光从她脸上轻轻掠过,蓦然想起了刚刚对视的那一幕。 约莫有两三个呼吸间,想到马上要离开,还有刚刚那一瞬给他的错觉,他壮着胆子道:“大小姐可以挟恩图报。” 穆昭朝一怔。 聂峋又道:“这本也是大小姐应该的,也是我该做的。” 话落,他看着她,目光坚定且灼灼。 穆昭朝看着他,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只是她一时间也不是很确定。 见妹妹没有开口,穆初元以为妹妹是不好意思,穆初元主动帮妹妹接过话茬道:“那我就先替妹妹记下了,到时若想赖账……” 聂峋郑重道:“绝对不会。” 穆初元也不过是玩笑一句,见聂峋是真的放在心上,便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只道:“好,那我就替妹妹记下。” 话落,他又道:“今晚还要提前做黄油么?” 明日要开宴,那么多人……刚刚过来时,听桃枝和雨烟说了,明天有好几百号人呢。 “要的,”被哥哥的话转移了注意力,穆昭朝点头道:“需要准备不少。” 穆初元心里有了计量,又问道:“奶油也要打么?” 穆昭朝刚刚看落日赏花的时候,就在想这件事了。 打奶油实在费时费力,明日人又多,五六百人,哪怕一人一个雪媚娘,这奶油的用量都够吓人的。 不得把人打废了啊? “没关系的,”瞧出妹妹的担忧,穆初元笑着道:“要打的话,我和明元还有阿岭,打就是了,也不费事,而且今日他们都在庄子上住着,明日也不去营里,可以天不亮就起来打,绝对不会耽误的。” 穆昭朝自然不是担心这个,她担心的是,他们太累了。 怎么也都是自己人,这么累,属实没这个必要。 “对啊,”小陈将军也道:“我们现在奶油都打出经验了,绝对管够。” 听小陈将军也这么说,穆昭朝彻底下定了决心,她道:“奶油不打了,明日点心不需要奶油。” 穆初元和小陈将军互相对视一眼。 显然,他们现在还是觉得昭朝妹妹是怕用量太多,费时间。 穆初元和小陈将军刚要再次劝说他们都可以的,让她不要顾虑,没成想,聂峋先开了口:“大小姐不用有顾虑,我可以后半夜起来打。”他甚至可以一夜不睡,只要她需要,说一声,他就一定竭尽所能办到。 穆昭朝听完又感动,又有些哭笑不得。 “不用,”她道:“知道你们不怕累,但明日人太多了,打奶油耗费太大,就不做需要奶油的点心了,制作点黄油用,也是一样的。” 穆初元刚要安慰妹妹,他们不怕累的,就听到—— “你们不怕累,”穆昭朝无奈笑了笑,道:“但这么大工作量,我也会心疼的,明日不做。自己人想吃,咱们就自己打一些奶油,自己吃。” 说着还俏皮地冲三人眨了眨眼,示意他们——肥水不流外人田。 穆初元和陈觉登时便乐了。 就连聂峋也在怔楞过后,抿唇笑起来。 “走罢,”穆昭朝看了看已经被绵延的群山,遮挡去一半的落日,笑着道:“回去吃晚饭,晚饭后,还要忙一阵,早弄完,早睡觉。” 说完,穆昭朝走在前面,而后是穆初元和小陈将军,聂峋走在更后面一些。 因为站位的问题,夕阳余晖洒落在大地,刚刚好把穆昭朝的影子,拉扯在了聂峋身上。 聂峋低着头看着脚下大小姐的身影,想了想,往旁边侧了一步,这一下,两人的影子,便在地上完美重合在一起。 他看着身后两人重合在一起的影子,嘴角不住上扬。 已经提前了好几日准备,今天白天又准备了一整天,其实也没什么要再准备的了。 再加上穆昭朝觉得,确实也没那个必要做到尽善尽美。 原本她这山庄,追求的就是一个贴近自然原生态,太过完美,反而失了生活的真谛。 ——主要是,她不想让自己人那么累,也不想自己那么累。 是以,晚饭后,也就制作了明日要用的黄油,用油纸包好,放在篓子里,而后放在井水里镇着后,便让大家都去休息了——明日还要早早起来。 陈觉今日有些亢奋,回到这边临时在庄子上歇脚的房间后,亢奋得睡不着,便喊睡在另一间屋子的穆初元:“子帧?” 穆初元倒是真的困了,再加上他刚刚入睡前,还喝了好几杯酸枣芽茶,这会儿正是困意来袭,陈觉的喊声他听到了。 但多年的相处,他一下就听出来,陈觉是无聊喊他,而不是有什么事喊他,他便懒怠回应,继续睡。 “子帧——?”陈觉又喊了一声。 处在睡着与清醒边缘的穆初元依然没应声。 陈觉静静听了会儿,感觉隔壁房间,呼吸均匀,也没什么异样的动静,像是睡着了的样子,他无聊地撇了撇嘴。 居然这么早就睡着了? 想当年,子帧都能和他通宵喝酒通宵下棋,这才什么时辰啊?再过两日他就要走了啊!子帧居然没有一丝不舍? 当初他离京的时候,他可是陪他说了一宿的话! 想到这里,陈觉嘴角撇的更狠了。 果然是,妹控。 唯妹妹最重要。 当然了,陈觉心底里并没有真的怪好友,他就是无聊在思绪乱飞。 飞着飞着,不知怎地就想到温小姐。 说起来,温小姐也是惨。 真若论起来,温小姐比他还惨点。 再怎么样,他也只是没走到表妹心里,温小姐是直接被骗,这性质是不一样的。 不过昨日瞧着温小姐,倒是精神状况还好的样子。 不容易。 昭朝妹妹不容易。 当时他沮丧不已,没反应过来昭朝妹妹的用心,但后来却是反应过来了。 现在看,温小姐能这么快恢复精神,昭朝妹妹定然也为她做了不少事。 实话实说,能认识昭朝妹妹,且被昭朝妹妹当做自己人接纳,用心帮助,是他的福气。 虽然有些脸大,但他现在也是真的觉得,温小姐能有昭朝妹妹这个朋友,很幸运。 当然更幸运的当属傍晚时自己就承认了的聂峋。 于聂峋而言,才真是天差地别的两种人生。 哦,对,还有庄子上那个给女孩子们上课的古岚盈小姐,那才真的是第一次见面就直接救命。 陈觉本就没有丝毫睡意,极度亢奋不说,思维也十分活跃。 想到这里,黑暗中他眼睛突然一亮。 这么来看的话,昭朝妹妹身边的人,在认识了她之后,都很幸运啊! 他这个七拐八拐,靠着好友,才跟昭朝妹妹车上关系的,都沾了这么大光,得了这么大的帮助,其他人那就更不必说了。 陈觉也不躺了,直接坐起来,看着窗外的月亮,在安静的夜里,轻声啧啧。 昭朝妹妹可能真的是仙女下凡,来帮他们这些人渡劫的! 这么一想,陈觉就更激动了。 躺又躺不下,坐又坐不住,在屋里也不能做什么,干脆,陈觉直接穿上衣服鞋子,轻手轻脚出了门。 在庄子里还能走走,赏赏月色,吹吹夜风,再不济,还能打打拳……总比在屋里干坐着什么也做不了强。 他一出门,刚睡着的穆初元就醒了。 听到是陈觉睡不着出去瞎折腾,穆初元便又放心地继续睡。 而这边屋子里的聂峋,和陈觉一样,他也睡不着。 只不过他并没有瞎折腾,睡不着也只是静静地在床上躺着,睁着眼睛看床顶,亦或者是看外头的月色。 听到陈觉开门的动静,他耳朵轻轻动了动,而后便继续看外头的月色。 他到现在都还很不解,傍晚的时候,到底是他日有所思的错觉,还是大小姐真的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 他就是觉得,她看他的眼神不对劲,跟之前不一样不说,还像是藏了许多心事。 欲言又止。 而且,看他的眼神还很奇怪,有时候会让他有心跳加速的悸动。 陈觉实在无聊。 庄子的夜景虽美,月色虽好,可太空旷了,一人赏夜景赏月色,有点无趣,还有点可怜,他便轻手轻脚走到了聂峋的窗子旁边,贴着窗子听屋里的动静。 和他一样,一丝睡意也无的聂峋:“?” 他视线转到窗子最下面,那个恍惚的人影上,眉头不自觉拧起,眼神甚是莫名其妙。 小陈将军……在做什么啊? 之前还都好好的,很有个将军的样子,怎么这几日,行为举止越来越奇怪? 陈觉贴着窗子左听听,右听听,正奇怪聂峋居然真的能睡得着时—— 嘎吱一声。 门从里面打开了。 陈觉立刻看向门口,震惊地看着毫无预兆打开的门,以及开门的人。 聂峋从屋里走出来,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石化在窗子旁的小陈将军,皱着眉头淡淡道:“小陈将军,大半夜的,你在做什么?” 大半夜不睡觉就算了,跑出来鬼鬼祟祟,不怕被当成贼套了麻袋打一顿么? 陈觉看了看窗子,又看了已经站在门口的聂峋,震惊至极:“你怎么走路没有声音啊?” 不止是没有声音,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他居然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 这不是一般的可怕。 武功造诣到了何种程度,才能不被他察觉? 陈觉突然觉得,他似乎对聂峋的了解,还不够深。 “你……”陈觉皱着眉头,难以置信:“你还跟谁学了武功?” 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行走无声,这天资也太吓人了。 “没有跟谁,”聂峋淡淡道:“穆大少爷教了我一些藏匿行踪的身法,我自己又悟了一些。” 陈觉看他,像是在看怪物一样。 听听,这说的也叫人话? 他自幼习武,苦练多年,也不过是这个水平,他才多久啊,就把他远远甩到了身后。 就在小陈将军兀自唏嘘短叹时,聂峋淡淡的嗓音再次响起:“小陈将军你到底在做什么?” 陈觉的唏嘘和感慨立马被打断,他从刚刚震惊以及羡慕嫉妒中回过神来,瞧着聂峋平静的神色,他在心中最后叹了口气,算了,世间就是会有一些天赋逆天的人存在,羡慕嫉妒也无用。 他三两步走到他面前,叹了口气道:“我睡不着。” 聂峋眼中带着询问的神色。 陈觉又道:“你肯定也睡不着是不是?” 聂峋迟疑片刻,而后点头。 陈觉马上笑了:“我就知道你睡不着,出来陪我赏会儿月罢,干躺着怪无聊的。” 聂峋想了想,关上门,而后冲他点头:“也可以。” 不陪他,他可能会一直折腾。 自带上次俞三小姐一事后,聂峋就对小陈将军有了新的认识——一个多愁多思还很能折腾的人。 “为什么睡不着?”陈觉一点儿都不觉得大半夜把人从屋里喊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反而十分自然地跟对方谈心。 聂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吟片刻,措辞了一番,才说道:“第一次离京,有些仿徨。” 陈觉听完没有评价,只是轻轻笑了声。 过了一会儿他才笑着道:“是舍不得昭朝妹妹罢?” 聂峋脚步一顿。 陈觉又道:“哦,不对,应该是担心昭朝妹妹……怕走了,她这边庄子上没人帮忙了么?” 聂峋脚步恢复正常,始终落后一步跟在小陈将军身后。 “嗯,”他顺着小陈将军的话,道:“是有一些。” 陈觉走了好几步,才又笑了一声。 聂峋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也不知道他把自己从房间里喊出来,到底有何目的,便沉默着,他不开口,他便不主动说话。 走了好一会儿,都快到花圃这边了,走在前面的小陈将军突然停了下来。 聂峋也跟着停了下来。 陈觉看着天上的月亮,迟疑了好一会儿,最后他才转过身,对聂峋说道:“你喜欢昭朝妹妹,是不是?” 聂峋震惊抬头。 陈觉却笑吟吟得看着他,话音是询问,但目光和表情,却是在验证,他刚刚说的是一个事实,而非询问他。 聂峋:“……”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便只能先保持沉默。 陈觉倒也没有继续追着逼问他什么,只是笑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没什么的……” 聂峋嘴角微微抿起。 若是换做小陈将军,这确实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于他而言,一点儿都不能说是正常。 像是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陈觉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不要沮丧,凡事都有希望,只要你有心去改变。” 经过上次的事情后,他现在已经看开很多了,也想通了很多,已经不太看重什么门第。 聂峋突然抬头看着他。 见他这样看着自己,陈觉笑了笑,马上道:“你不用看我,这件事,我不可能帮你的,就算要帮,我也是站在子帧那边。” 聂峋皱眉,什么意思? 是穆大少爷瞧出了什么,还是穆大小姐瞧出了什么,让小陈将军来当说客,劝他放弃这个念头? 想到这里,聂峋心绪登时翻涌不已。 “要是让子帧知道,我帮着你这个外人,不帮他和昭朝妹妹,他肯定要跟我决裂。”陈觉很认真地再次说道。 聂峋:“?”心绪翻涌,他有些没听懂小陈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 “总之这件事,”陈觉又道:“我就当没发现,不知道,你要怎么努力去争取,就看你自己的毅力和决心了,能不能达成,也都是你的命。” 他现在就很信命。 以前知莞给他找什么半仙,合了他和表妹的八字,说他们没有缘。 他那时还不信,觉得知莞别神棍骗了。 现在,他信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陈觉想到自己的经历,又道:“命里无时莫强求。” 聂峋隐约听明白了一些。 陈觉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等到了西北,我会给你机会的。” 他其实隐约觉得,昭朝妹妹对聂峋的态度不太一般。 但偏偏,昭朝妹妹表现得又十分坦荡,光明正大地对聂峋好,还是只对他一个人这样好,大大方方,让他有些迷惑。 听到最后这句话,聂峋眸色登时一亮,他死死盯着小陈将军:“小陈将军是瞧出了什么吗?” 陈觉当然不可能承认,他冲他笑了笑:“没有,就是我把,也曾和你一样,有些事虽然难,但努力了,不管结果如何,自己余生总归不会后悔。” 作为过来人,说了这么一通,陈觉觉得自己情绪稳定了下来,便对他道: “夜深了,也该回去睡觉了,走了,明日还要早起帮昭朝妹妹去砍菜呢。” 说到这里,他突然又笑了声:“我也是佩服昭朝妹妹、,居然使唤得动这么多人,给她庄子做小工,还都做的津津有味……” 聂峋没动,而是站在原地,静静沉思良久。 久到小陈将军走出老远,察觉到身后人没跟上,回头喊了他一声,他这才跟上回去。 一直到回到屋子,躺在了床上,他都还神思恍惚,始终在想刚刚小陈将军跟他说的话。 不对劲。 小陈将军不对劲。 不管是跟他说的那些话也好,还是他半夜不睡喊他大半夜出去赏月也好,都十分不对劲。 他闭上眼睛,眉心却死死拧着。 脑中一团乱麻,但他只差那一个线头。 只要抓住了那个线头,他就能捋顺了,就能想—— 蓦地,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知道了。 小陈将军肯定是瞧出了什么,才会对他说这么多。 他的心思,小陈将军早有察觉。 这次,离京在即,他又再次提及,那只能是……他在穆大小姐那里瞧出了什么。 小陈将军那么聪明,又跟穆大小姐那么亲近,与亲兄妹,也就差个血缘关系,他一定是…… 等等。 刚刚小陈将军说,到了西北,会给他机会,这不就是说……他其实是有很大机会的!穆大小姐肯定是、是对他有意的! 只是因为他们现在身份悬殊太大,所以,小陈将军是看不过去,来点醒他,鼓励他? 聂峋心脏突然狂跳。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又闭上又睁开…… 要靠着不住摩挲腕子上的藤镯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喊出来。 忍了好半晌,心脏还是狂跳,嘴角更是在黑暗中疯狂上扬。 他这次,真的睡不着了。 作者有话说: 聂峋:我就知道阿棠也喜欢我(*^▽^*) 穆初元:???我怎么不知道?你想吃桃子! 感谢小天使:咕咕哒灌溉的营养液~(#^.^#) 第108章 抽痛 ◎特别乖,也特别招人疼◎ 开放日这天, 一大早,有家山庄外车架便排起了长龙。 人更是多的一眼看不到头。 有按着惯例, 来取每日府上青菜的, 两百份青菜,两百家,就算有些人家离得近, 或者关系亲近,帮着代领, 这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车架则是有着前几次经验, 尤其是上次早早来早早进庄子惊艳的贵女们, 结伴带着她们的家人或者朋友,又再次早早就当到了庄子上。 把山庄往通往城里的那条路, 几乎都要堵住。 幸好都很有分寸,没有一窝蜂全往前挤,而是在秦家四公子的呼吁下, 按着先来后到, 排起了长队,给取了菜折返回府的那些人留了道出来,也是给路过的路人留道。 秦跃算是来的最早的那一批。 他自认已经跟穆大少爷混熟了,穆大少爷便提点了他一番, 让他今日早点来, 就算穆大少爷不说, 他也会早早就来, 又被这么一提点,天不亮他就起床, 兴冲冲跑去找自己两个同窗, 赶着朝露来了庄子上。 到庄子后, 一看,庄子外已经来了不少人,秦跃当时心里就是一惊,他该不会是来晚了罢? 直到他发现比他来得早都是来照例来给府上取青菜的,这才放下了心。 确定自己这一行三人,才是对参加宴会最早的,秦跃尤为开心。 但看着这些各府取材的仆人两只手才能拎得动的满满一大筐水灵灵的青菜,秦跃心里很酸。 这可比前日穆大小姐给他们的每人一份青菜多多了。 这么一大筐,家里人口简单的话,一天的青菜是足够的,相当于一天三顿,都有这么好吃的青菜,想想就让人不自觉咽口水。 他过了年为何就答应家里外出游学呢? 要不然,这样的一大筐青菜,定然也有他一份。 才不会像现在这样,学没游成就罢了,青菜也没份,幸好死乞白赖和两个同窗三人一起搞了个会员名额,要不然,他肯定要呕死了。 他坐在庄子外的一块大石头上,手里捏着一枝子柳枝,轻轻晃来晃去,眼睛盯着一个个领了他心心念念的大框青菜离开的人。 过去一个,他视线就跟着人家看过去。 过去一个看一个…… 看着看着,他终于没忍住再次发出一声艳羡的唏嘘:“他们可真有口福……” 同窗之一也看了一会儿,道:“我们怎么运气就这么背呢?” 长这么大,他们都没有离开过京城,就离京一次,还错失了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 “运气还背啊?”秦跃从一个已经带着青菜上马离开的小厮身上收回,笑着道:“挺好的了啊,你看前天,后面再来的,名额也没有,青菜也没有……我们已经算很好的了。” 说着,他又小小声道:“而且,我跟穆大少爷已经很熟悉了,放心罢。” 同窗自然是信他的,听他这么说,一起点头给他鼓励。 穆昭朝一睁开眼,尚且还在迷糊中,就听到丹若一脸激动地跟她说,庄子外现在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她朝外面看了一眼,天灰蒙蒙的,太阳都还没出来,这些人是疯了么? “什么时辰了?”她拧着眉头问。 丹若:“卯初三刻了。” 穆昭朝眉头拧得更紧了。 卯初三刻,都还不到六点,这群人是真的疯了罢! 丹若一边侍奉大小姐洗漱,一边问道:“雨烟不知道该怎么办,刚刚让人过来回话时,大小姐还没醒,我就让她们先别轻举妄动,都还在外头等着呢。” “那就等着罢。”穆昭朝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她就是再好说话,也不能天不亮,饭没吃,就开门啊? 觉得她之前几次都心软,提前放人进了庄子,今日也会照旧?那他们可真是看错她了,更休想以此逼她就范。 她这次若再心软把人放进来,下次他们就敢大半夜跑过去,说不定还想在庄子上留宿呢。 这可不成。 穆昭朝换好衣服,想了想,觉得得规定个营业时间。 就算是上班打工,也都有工作时间和休息时间,没道理,她和庄子上的女孩子们工作时间这么长。 哪有自己压榨自己的? 她想了想,巳时到申时好了,三个时辰,六个小时,对于一场宴会而言,已经非常长了,哪怕是农家乐,都不算短。 “丹若,你……” 话说了一半,穆昭朝又咽了回去。 算了,还是等下午再在通知牌上写营业时间好了,现在写,像是在赶人一样。 等她从屋里出来,这边竹意也开了小院子的门,让大少爷和小陈将军进来。 穆昭朝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哈欠打到一半,在看到小陈将军和聂峋眼底明显的青黑时,立时止住。 以为是天还没亮透,自己看花了眼,她眨了眨眼睛,眼底的青黑是真的,且定神后,看得更清楚明了了。 “你们……”穆昭朝迟疑了下:“夜里没睡觉么?黑眼圈这么重,大半夜去林子里掏兔子窝了啊?” 小陈将军不在意道:“想着今日的宴,兴奋得睡不着。” 这一夜,聂峋的确没怎么睡,也就起来之前,眯了一会儿。 不过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跟大小姐解释。 就在他迟疑时,心里门清的小陈将军又笑着道:“阿岭估摸是第一次随军出行,也兴奋地没睡着罢,我都懂。” 说着还笑着看向穆初元:“子帧当年第一次带兵离京,不也是一夜没睡?” 穆初元隐约觉得这两人之间在瞒着他什么。 刚刚明元说这话时,分明先跟阿岭交换了个眼神。 也不知道他们又在搞什么,不过他说的这话,也在理。 “我是前一夜忙得没睡成,”穆初元皱着眉头道:“你们这次不带大部队,应该不怎么忙,这两天都好好休息,行军赶路可不轻松。” 陈觉一脸好的我都知道的表情点头。 见小陈将军已经替自己解释了,聂峋便没再开口。 只是直勾勾看着穆昭朝。 小陈将军能看出来的,他仔细观察也一定可以察觉,虽然知道这样盯着不好,很容易被她发现。 但……他控制不住。 再加上,再过两日就要走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原本听完小陈将军的解释,穆昭朝已经信了,换做是她,首次离开家,去那么远的地方,还是戍守边关,她也不可能心绪一点波动都没有。 只是,聂峋怎么有点怪怪的? 打从一进了院子,就盯着她。 她脸没洗干净? 见他还在盯着自己,穆昭朝抬手摸了摸脸,什么也没摸到,而后小声问身旁的丹若:“我脸上有东西么?” 丹若仔细看了看:“没有啊。” 穆昭朝心道没有东西,聂峋在盯着她看什么? 她转过头在朝聂峋看过去时,聂峋已经收回了视线,这会儿正低着头,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穆昭朝倒也没太在意,只当他是没睡好,再加上离别在即,情绪比往日起伏大些。 “都去坐着罢,”穆昭朝道:“等会儿早饭就好了。” 小陈将军第一个跑去亭子那边坐着。 而后是穆初元,聂峋跟在两人身后。 他走得也很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分寸拿捏到位,让两位将军先落座。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压住那股疯狂翻涌的情绪,有多卖力,多艰难。 若不是早上起来从那边过来时,小陈将军拍了拍他的肩膀,暗示他要淡定,他都要控制不住想问问她。 好不容易才让自己不那么亢奋激动,落座后,他还是没忍住,再次抬头看向穆大小姐。 穆昭朝正在往小炉子里添炭,准备煮茶,刚把茶壶放上,添了水,一抬眼就又对上聂峋,泛着红,激动又克制的眸子。 穆昭朝:“?” 她迟疑了一下,问道:“阿岭是不是因为没休息好不舒服?” 聂峋眼睛更红了——她果然是最关心他的。 起床到现在,她是第一个关心他的人。 聂峋心里又暖又激动。 “没。”他摇头。 穆昭朝则是皱着眉头看着他:“等会儿吃了早饭,再去睡会儿罢,庄子里前几日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再做什么,好好歇歇,等着中午吃饭就是。” 话落,穆昭朝眉头拧得更紧了些——怎么瞧着像是要哭了啊? 难不成是因为头一次离家,恋家? 可,他不是没有家么。 看他盯着自己的某样,难道是把她这庄子当成了家? 想到这里,穆昭朝也有些心疼。 还有些不舍。 她确实习惯了他在身边,日后庄子上瞧不见他,确实怪不适应的。 “不用。”聂峋艰难的,一个字两个字的往外挤。 他这会儿话说的都很艰难,只不过是在努力维持平静。 他这个样子,穆昭朝更担心了,再加上本来他马上要走了,穆昭朝就有些心绪不宁,见他这般,担心更是溢于言表。 “是不是不舒服?”她盯着聂峋,拧着眉头问。 聂峋摇头:“没。” 穆昭朝脸稍沉:“那怎么一个字一个地往外挤?” 还说没有不舒服? 精神状况不对劲,眼神也不对劲,现在连说话都不对劲了。 “没有,”聂峋摇头,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明显:“我身体挺好的,大小姐不用担心。” 穆昭朝正要再问详细一些,小陈将军笑着道:“昭朝妹妹厚此薄彼,我后日也要离京呐,昭朝妹妹也不关心我一下……哎!” 话落他还佯装难过低下了头。 穆昭朝简直哭笑不得:“小陈将军也身子不适么?” 陈觉摇头:“没有。” 穆昭朝:“那不就好了,还说什么厚此薄彼?小陈将军要这么说的话,前几日准备好的肉干和酱菜就都给阿岭,小陈将军不要……” 陈觉马上抬头,笑着道:“我胡说八道,昭朝妹妹你看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被他这么一打岔,穆昭朝笑了,再看聂峋时,他脸色倒是好看了不少。 就是眼神还是很奇怪,朝她看过来时,像是在压抑什么。 没等穆昭朝继续探究,就听到哥哥问道:“外面已经来了不少人,你打算怎么处理啊?” “先让他们在外面等着罢,”穆昭朝看着哥哥道:“这都才刚睡醒,都还什么没预备呢,太早了。” 话落,她又道:“我看他们就是故意的。” 陈觉直接笑出了声:“那当然是故意的啊,昭朝妹妹你就是太好说话了,以后不要这么好说话了。” 这话穆昭朝很认同,她点了点头:“小陈将军说的是,那就从今日开始罢,来得早了,也是他们自愿,既然自愿,就多等一会儿好了。” 陈觉这句‘你就是太好说话了’纯粹是护短。 打从直接拒绝跟穆朝阳关系匪浅的几家贵女的会员和定菜,再有后面拒绝的几家,以及找上门想买些庄子上青菜的李洛川,还有前两日的袁家。 满京城,来过庄子和没来过庄子的,谁不知道她穆大小姐现在十分不好说话啊。 说不卖给你就不卖给你,管你是什么身份。 当然这也不全然是坏事,毕竟庄子是她的,要怎么做,怎么经营都是她说了算,她也从不强买强卖,看不惯她的做派,大可以不到她这里来,反而有一部分人十分欣赏她这股爱憎分明的性子,觉得她这样子,很有风骨。 穆初元原本也是担心妹妹一味的退让,会让自己越来越被动,也怕她会越来越累,毕竟提前一个时辰让他们进庄子来,妹妹就得多忙活一个时辰,他心疼得紧。 听妹妹这么说,他便放心了。 他差点忘了,妹妹其实是个很有主见,很有想法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被人拿捏? 想到这里,穆初元轻轻笑了下。 等用了早饭,穆初元又问道:“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陈觉也顺着穆初元的话道:“是啊是啊,吃饱了,有力气干活了。” 就连聂峋都压着情绪,直勾勾看着她,以眼神告诉她,他也准备好去干活了。 “不做什么,”穆昭朝笑着对他们说道:“今日,哥哥还有小陈将军,以及阿岭,都好好歇歇,之前每次的宴席,你们也都忙着,没好好感受,今日不用辛苦了,把自己当做是有家山庄的贵宾就好。” 穆初元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他并不累,忙一点也无妨,陈觉便一脸惊喜地道:“真的么?那我可要好好行驶我贵宾的权利了……” 说着还有胳膊怼了穆初元一下:“昭朝妹妹好意,快心领啊。” 穆初元眉心动了动。 穆昭朝在哥哥开口前,笑着道:“真的不用,哥哥就好好歇着罢,之前准备了好几日了,早都准备妥了,哥哥自己还参与了不少,难不成是不信任我能安排好?” 妹妹都这么说了,穆初元想了想,只好点头:“那好罢。” 见哥哥答应了,穆昭朝笑了:“哥哥和小陈将军要不去庄子里逛逛?现在花圃的花开了大半,这个时辰,是最佳的赏花时间。” 说着又看向聂峋:“阿岭也一块去。”主要是可以休息一下,山川美景,也能缓解一下离别的愁绪。 穆初元也确实还没好好在这个时辰逛过妹妹的山庄,更没有仔细去花圃那边赏过花,便点了点头。 两人起身,正要出去,聂峋也跟着起身,只不过他却是冲穆昭朝道:“我留下听大小姐吩咐,跑跑腿,传传话。” 穆昭朝看他一眼,轻声道:“你也一块去罢,好好放松一些,这段时间挺累的,过了明日又要奔波在路上,也就这两日时间能好好休息。” 这话莫说聂峋,陈觉都觉得温柔得有些过分了。 昭朝妹妹可没有这么劝过自己好好休息。 但他瞧着,子帧像是什么都没瞧出来。 他昨夜思考了一夜,还是觉得先不跟子帧提。 主要是,昭朝妹妹太有主见,明显她自己心里是有打算的,他贸然插手,不太好。 再者,阿岭现在在他手下当差,有什么,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也在给她把关了,倒不至于让昭朝妹妹受到什么不必要的伤害。 还有就是,子帧把这个亲妹妹当做眼珠子一样疼,近来这趋势尤甚,他怕他一提,他情绪激动起来,会做出什么莽撞的事来。 反正马上就要离京了,倒不如先不说,再观察看看。 等日后,或者等下次回京了,再说。 聂峋还是不愿。 比起休息,赏花,他更想守着她。 哪怕是远远的守着。 但大小姐却很坚持。 “快跟哥哥他们去罢,”穆昭朝冲他再次笑了笑:“花圃建成,你都还没好好看过呢,百花盛开的景不好碰,花期也有限,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呢。” 聂峋明白了她的意思。 虽然不情愿,最后还是点了头:“好。” “对了,”穆初元走出亭子,突然想到庄子外的人,问妹妹:“什么时候,让那些人进庄子来啊?” 穆昭朝要去安排事了,闻言不在意道:“等你们赏好花罢,免得吵吵嚷嚷,影响你们赏风景。” 这话让穆初元和小陈将军都笑了出来。 就在这时,雨秋来回话:“大小姐,温小姐和温少夫人还有温大少爷来了。” 穆昭朝倒是没料到温青茵今日也会来,她忙道:“快请他们进来。” 雨秋笑着道:“雨烟姐姐已经请了几位进来了,现在快到小院子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罗沁和温若滨的交谈声。 穆昭朝笑了笑,出来迎接。 一看到穆昭朝,温青茵立马就扬起了一张小脸:“阿棠——” “茵茵,”见她精神状态不错,气色也比前些天好不少,穆昭朝也跟着开心:“你们怎么来这么早啊?” 因为要跟温大少爷他们见礼,穆初元和陈觉便也没有立刻走人,而是留下客套。 温青茵小跑着过来抓住她的手,抿着唇笑笑:“过来看看你这里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穆昭朝失笑:“忙都让小陈将军帮完了,你们今日就好好放松就是。” 温青茵看了小陈将军一眼,冲他微微点头示意。 陈觉也冲温青茵点了下头,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罗沁道:“这个时辰还早,庄子外面怎么聚集了这么多人啊?我都还以为我们来的是早的了。” 穆昭朝回道:“估摸着是年轻觉少。” 温青茵一下被逗乐了,又道:“刚刚我跟哥哥嫂子进来的时候,那些人还很不服气,问我们为何可以插队……” 见她如此开心,穆昭朝笑着追问:“你是怎么回的?” 温青茵把手里她那块对牌亮出来:“我跟他们说,我是高级贵宾,可以随意进出庄子,这个穆大小姐给我的权利。” 话落,她又道:“他们都可羡慕了,刚刚那一刻,我特别骄傲……” 罗沁也接话道:“他们还问了,如何能得到这个高级贵宾牌子,我们说了,这是穆大小姐的至交好友才能拥有的,多少钱都买不到。” 温青茵紧跟着道:“当时,他们脸色,一下子就绝望了那种,特别有意思。” 这个样子,不止是恢复了精神,还恢复了些原本她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娇嗔。 穆昭朝终于放下心来。 这么看,茵茵算是摆脱了原书的宿命。 再看旁边正跟温大少爷谈笑风生,一点儿也没原书里这个时候该有的颓丧落魄的小陈将军。 穆昭朝心里的信心更足了一些。 有了成功案例,日后哥哥和聂峋,一定也能摆脱原本的宿命。 哥哥毕竟有男主光环,相对要容易一些。 聂峋估计会……不过没关系。 再难,她也一定会想到办法。 这般想着,她不自觉朝聂峋看过去。 一抬头便对上聂峋直勾勾的目光。 瞧着他眼底愈发清晰的压抑情绪,穆昭朝嘴角的笑容微顿,眼里带上几分询问。 聂峋没说话,只是眨了眨眼睛。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肤色过于白皙,还是因为昨日没睡好,眼睛太红了。 这样直勾勾盯着她,不说话,轻轻眨眼睛的样子,特别乖,也特别招人疼,像个刚满月的小奶狗,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尖竟隐隐有些抽着疼。 作者有话说: 阿岭:花哪有阿棠好看……╭(╯^╰)╮ ps: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月底会正文完结,么么(*  ̄3)(ε ̄ *) 感谢在2023-03-09 23:55:09~2023-03-10 23:5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玖呀 9瓶;清水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绝情 ◎居然一点儿脸面都不顾!◎ 因着温青茵的事情, 穆昭朝和温家的关系非比寻常,就连温若滨和罗沁也都把她当做了自己人, 是以, 今日一道过来,说是参加宴席,倒不如说给穆昭朝撑场子的——哪怕穆昭朝现在并不需要。 关系不自觉的亲近, 温若滨和穆初元在交谈中,都随和亲近得多, 穆初元自然也察觉到了, 他也很乐意和温大少爷和温家多走动。 是以, 打过招呼后,穆初元便邀请温若滨一通前去赏花。 穆大小姐庄子上也没旁的人来招待男宾, 虽然和穆大小姐现在熟悉了许多,但他也不好待在这里让穆大小姐招待他,便欣然应允。 “阿沁和茵茵也一块去罢, ”穆昭朝说道:“这会儿正是赏花的好时候。” 见两人面带迟疑, 穆昭朝笑了笑又道:“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安排,顾不上你们,让你们干坐着,我也挺过意不去, 不如一块去赏花。” 罗沁和温青茵这才应允。 走的时候, 穆昭朝又跟她们说:“花圃里的花, 你们自己看着折一些回来, 等会儿插花瓶里做桌摆装饰用。” 花哪有女孩子不喜欢的? 按着自己的喜好摘喜欢的花,更是难得的体验, 两人自然应允。 穆初元以主家的身份, 走在最前面, 领着众人笑谈着往花圃那边走去。 等人离开穆昭朝这才转身打算去大院子那边看一下桃枝和竹意她们准备的怎么样了,才一转身,就看到聂峋居然还在她身后。 穆昭朝很是愣了一下。 聂峋怎么还在? 她看了看聂峋,又转头看了看已经走远的哥哥一行人,而后又看向聂峋:“你怎么没去?” 聂峋平静道:“我留下,听大小姐差遣。” 穆昭朝眉头微蹙:“你去歇歇罢,这边真没什么事了。” 聂峋倒也没有在言语上坚持,但他也没动,就站在那儿,静静看着她,以行动表达他的坚持。 穆昭朝和他静静对峙了一会儿,最后只得道:“那好罢。” 聂峋通红的眼睛,染上些许笑意。 穆昭朝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清的开心来。 “等会儿要是累了就和我说,”她冲他笑笑,朝大院子那边走,一边走一边叮嘱聂峋:“不要强撑。” 聂峋就落后她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可以说是非常近。 听着她温声细语的叮嘱,聂峋整个人都犹如踩在云端,有些犯晕,还有些轻飘飘的:“嗯。” 他裹着笑意的嗓音应下。 穆昭朝叮嘱完,很轻声的说了,毕竟太累了,她也会心疼。 聂峋神思有些恍惚,再加上她声音实在太低,没听太清楚,只听到‘心疼’什么的。 他询问了声:“什么?” 穆昭朝笑笑:“没什么。” 聂峋盯着她。 他有多固执,穆昭朝清楚得很,见他这般,她也只好解释了一句:“太累了,瞧着怪让人心疼的。” 说话,穆昭朝心跳停了一瞬。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会把这话对着他说出了口。 这话着实有些暧.昧.,穆昭朝一时间有些懵。 聂峋眼睛本就很红,就算这会儿因为她这话激动,也不能从眼睛里瞧出太多来。 再加上他还在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和情绪,只是…… “心疼?”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轻轻问道:“大小姐的意思是,大小姐会心疼我,是么?” 穆昭朝倒是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大喇喇地问出了口。 还直勾勾盯着她。 和他对视片刻,穆昭朝便移开了视线,掩饰地笑了笑道:“是啊,当然会心疼,平时丹若还有桃枝她们太累了,我也会心疼啊。” 聂峋:“……”只是这样子么? 他有点不太相信,但大小姐都这么说了,他要一直揪着这个问题追问下去,反倒不妥。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再多问一问时,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小陈将军的话。 不能太着急了。 他现在也确实不够格。 这般想着,他情绪慢慢冷静下来。 见聂峋没有再追问,穆昭朝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松完气她就开始在心里自我反思,最近是怎么回事?尤其是这几天,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任重而道远,以后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很长一段,且肉眼可见的艰难,无论如何都要沉住气。 谁都可以慌乱,唯独她不可以。 她要冷静应对聂峋和哥哥身上,还未应的各种劫难,等他们两人彻底摆脱宿命,她才能好好送上一口气。 一想到哥哥会死,聂峋会死,穆昭朝在激动的心绪也冷静了下来。 她情绪的变化,虽然极力压制了,变化也很细微,但聂峋就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他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情绪波动居然这般大,刚刚明显很激动,现在却又突然间古波无澜,甚至还有些低落。 聂峋十分困惑。 但很快到了大院子,大小姐又一改刚刚的低落,问询安排都井井有条。 他在一旁看着,时不时搭把手…… 不用她开口,有时只需她一个眼神,他便知道她要做什么,要安排什么。 穆昭朝情绪又一点点回升。 等安排个差不多,她抬头看了眼东边破处云层的朝阳,笑了笑道:“再过两刻钟,就让雨烟放人进来罢。” 话音刚落,陈小公子便带着小世子和小县主来了。 婴宁郡主没来,倒也在穆昭朝意料之中。 “昭朝姐姐!”念儿和远儿迫不及待跑过来要把他们许久未见想念的不得了的昭朝姐姐。 穆昭朝蹲下来抱了抱两个小家伙,这才看向陈裴昂:“没想到又是陈小公子带念儿和远儿过来。” 陈裴昂看了守在穆昭朝身边的聂峋一眼,淡淡笑道:“姐姐今日被南平郡王妃请去了府上,不能过来,我便带着他们两人过来,说起来都有日子没到庄子上来了,真是没想到现在有家山庄这么受欢迎,外面的队伍,如此之长,说是一眼望不到头都丝毫不夸张。” 说着,他冲穆昭朝一本正经比了个大拇指。 见他这样,穆昭朝忍俊不禁:“陈小公子这么说,我可担当不起,不过是大家瞧着我这庄子稀罕,一时间新鲜,等过了新鲜劲,能留下多少,还未可知。” 陈裴昂依然认真地道:“穆大小姐庄子的青菜,满京城再找不出第二家,怎么可能只是图一时新鲜,穆大小姐过谦了。” 说着他低头问两个小外甥:“念儿远儿,你们说呢?” 念儿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昭朝姐姐的庄子,又好玩又看好,好吃的还多,我想天天来。” 话落,她又补充了一句:“昭朝姐姐还这么好看,这么好,我喜欢昭朝姐姐,也想天天和昭朝姐姐玩。” 远儿马上也附和着姐姐的话道:“我也想天天和昭朝姐姐玩!” 穆昭朝被他们两个小家伙逗笑,往旁边侧了侧身子,请陈裴昂带着两个小家伙先去那边大花厅坐着喝茶先歇着。 陈裴昂四处看了看:“不是说,温大少爷已经过来了么,怎么没瞧见人?” “哥哥带着他们去花圃赏花了,”穆昭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人抱着她一条腿的念儿和远儿:“你们想不想去赏花啊?” 念儿和远儿异口同声道:“想!” 穆昭朝摸了摸他们两人的脑袋,转头对聂峋道:“阿岭,你带陈小公子和小世子小县主去花圃找哥哥罢,这会儿太阳刚出来,景色也算不错,倒是难得。” 陈裴昂一听是去花圃赏花也来了兴致:“看来今天来的正是时候。” 说着便冲念儿和远儿伸手,让他们快点过来:“走罢,小舅舅带你们过去赏花。” 念儿和远儿不答应:“我要昭朝姐姐牵着我。” 陈裴昂哭笑不得:“你们昭朝姐姐这会儿忙着呢,小舅舅先带你们去赏花,等赏完乐花,你们昭朝姐姐也忙完了,再来找她啊玩,好不好?” 念儿和远儿仰着脑袋,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昭朝姐姐:“昭朝姐姐不和我们一块去赏花么?” 穆昭朝又摸了摸他们的发顶:“我还要忙一会儿,你们先过去,等会儿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念儿和远儿既遗憾又期待。 遗憾不能和昭朝姐姐一块赏花,期待马上就有好吃的了,两人犹豫了片刻,这才点头。 穆昭朝小声对聂峋道:“跟哥哥说下,再过两刻钟就可以回来了。” 话落,她又对陈裴昂道:“花枝多刺,陈小将军看好他们俩,别被花枝扎到。” 陈裴昂笑着应下:“多谢穆大小姐提醒。” 他们才刚一走,门房那边便又来报,姚瑶带着她弟弟妹妹过来了。 穆昭朝出了门一看,果然瞧见姚瑶一手扯着一个小不点,正开心地朝她这边走过来。 看着她手里牵着的明显年岁极小的两个小不点,穆昭朝眉头不自觉蹙起。 上次她问自己,可不可以带弟弟过来,说是她的弟弟也很想来庄子上玩。 她原本以为,说口中的弟弟,年岁应该跟她差不太多,顶多差个两三岁的样子。 没想到…… “穆大小姐……”姚瑶走到她跟前,笑弯着眼睛跟她打招呼。 而后冲自己手里的两个小不点道:“这位是穆大小姐,跟穆大小姐问好。” 两个小不点,懵懂地看着穆昭朝,而后冲她也弯起跟姚瑶一模一样的月牙眼,脆生生喊道:“穆大小姐好。” 穆昭朝迟疑片刻,冲两个小不点笑着点了点头:“你们好啊。” 话落,她看向姚瑶,下巴示意了下她左手牵着的小男孩:“你上次跟我说的,你的弟弟,就是这个弟弟么?” 姚瑶不好意思地点头:“嗯。” 穆昭朝:“……” 她看了看十二岁的姚瑶,又看了看她左手牵着的,这怕不是刚会走罢? “你弟弟,几岁了啊?”她问道。 姚瑶笑眯着眼睛:“快两岁了。” 穆昭朝:“……” 快两岁? 快两岁,他知道什么庄子不庄子的么?还非常想要来? 怕不就是小孩子听了一耳朵,就是好奇罢了。 她还以为、还以为是个大孩子。 没想到竟然是个还不到两岁的奶娃娃。 穆昭朝一时间哭笑不得。 “你妹妹呢?”穆昭朝看了她右手牵着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笑着问道:“几岁了啊?” 小女孩比小男孩大些,瞧着有个四五岁的样子。 “回穆大小姐,我五岁了。”小女孩长得很漂亮,笑起来也很可爱,说话声音更是温温柔柔,带着童音的清脆,十分好听。 姚瑶笑着解释道:“这是我姨妈家的小表妹,刚好最近来了京城,我便带她一块来庄子上。” 说完,她又有些忐忑地问道:“这样,合不合庄子的规矩啊?” 见她如此小心翼翼,穆昭朝笑着道:“哪有那么多规矩,而且你那个对牌,跟外面那些人不一样,自然也不必有那么多约束,就是……” 她想了想,道:“你弟弟太小了,今日庄子人多,等会儿可千万要让奶娘看好了,我等会儿若是忙起来,估摸着也不能太留意,你自己多留意着些他们两个,可别离了人。” 姚瑶重重点头:“穆大小姐放心好了,我来的时候都安排好了,等会儿穆大小姐忙着就是,不用操心我们的。” 瞧见她身后跟着的奶娘丫鬟人不少,穆昭朝这才放心了些。 “哥哥和小陈将军,还有温小姐他们都去花圃赏花了,你要不要带着你弟弟和表妹去花圃那边看看?”穆昭朝又问道。 “好啊。”姚瑶一口应下。 她可喜欢穆大小姐庄子上的花圃了。 漂亮又精致。 “我让人带你们过去……”说着穆昭朝便喊来了雨秋,带着他们去花圃。 临走,穆昭朝又瞧了眼姚瑶那个说话都还不是很明白的弟弟。 好笑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现在庄子外面的那些人,怎么也想不到,促使她开今日这个男女同宴的宴席的缘由,便是这个奶娃娃。 穆昭朝只觉得好笑至极。 她当时竟然也没想着问问姚瑶,她弟弟多大年龄,只是凭着主观臆断,以为应该是和她差不多大,却没想到,两人差了竟然有快十岁。 看来,姚大人和姚夫人感情很是不错。 花圃那边有哥哥,穆昭朝一点儿都不担心,再加上现在在花圃的都是和她关系算十分亲近的,就算有哪里不周到的地方,应当也不会怪罪她怠慢。 刚回了院子里,又检查了一番,而后让她们把小铲子和筐都拿出来,等会儿让那些小姐公子们去桃林后面体验挖小蒜。 刚吩咐完,聂峋便回来了。 穆昭朝看了他一眼,略有些诧异,她原本以为他会等两刻钟后和哥哥一块回来。 “这些现在要拿出去么?”聂峋过来后,便直接撸了袖子,把筐和小铲子等工具装上板车。 穆昭朝本想让他歇一歇,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别的不说,这段时间,他确实长胖了些,至少脸上有肉了,胳膊虽然精瘦,但却不再像以往那样透着病态的孱弱。 就在她要喊聂峋歇一歇别那么累时,丹若神神秘秘得从外面走过来,绷着脸道:“大小姐,林家两位小姐也过来了。” 穆昭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林家两位小姐?”她诧异地看着丹若:“哪个林家啊?” 丹若压低了嗓音:“就是大小姐外祖家的两个表小姐。” 穆昭朝眉头一蹙。 林韶汀和林韶华? 她们怎么来了? 砸场子的? 似是瞧出大小姐的疑惑,丹若又马上道:“林家两位表小姐,是用的西府欧阳家二小姐的会员名额来的,我也不知道欧阳家居然会和……有来往,居然肯把名额相借。” 当初的会员名单报上来后,都是经过筛选后,才拍板卖给谁的。 没想到那么缜密之下,居然还会有漏网之鱼。 穆昭朝想了想:“你让桃枝去跟欧阳家的二小姐说一下,她若想进庄子,就自己进,若要带着林家那两位,就请她们原路返回,有家山庄接待不了。” 丹若迟疑了下,但马上点头道:“我这就去。” 话落,人已经跑没影了。 聂峋把刚刚的话听了个全程,他想起来什么,过来,低声说道:“欧阳家与林家往来不多,只是欧阳家三少爷曾与林大少爷一同念过几天书。” 这话便点名了,这次的事,可能是林正清促成的。 有袁家还有柳家以及穆朝阳的那两个闺中好友的前车之鉴,欧阳家应该不至于在今天这样的场合,故意给穆昭朝难堪。 当然也不排除欧阳家有这个想法的可能。 但她总觉得不至于。 聂峋沉吟片刻,又道:“我去告知大少爷一声罢。” 这事,可能大少爷出面,更好。 穆昭朝笑笑:“不用,我自己就能解决,没必要事事都要哥哥替我出面。” 说完,她又道:“哥哥总有不在的时候,我到时也总要自己处理。” 聂峋想了想,点头:“好,那我过去看看罢。” 穆昭朝还没应声,就听到聂峋又道:“万一闹起来,我多少也有些身手。” 穆昭朝登时乐了:“你还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她们两个啊?” 说着,她又小小声道:“你背地里打她们的哥哥,现在又想大庭广众之下打她们?” 如果有这个机会,聂峋确实很想教训林韶汀和林韶华一顿。 尤其是那个林韶华,对大小姐那么过分,早该好好教训教训了。 见他绷着脸不说话,穆昭朝嘴角笑容一收,震惊道:“你不会真的想打她们罢?” 聂峋看着她笑了笑:“当然不会。”教训的方式多的事。 穆昭朝蹙眉不放心地叮嘱:“不能这么干了!” 聂峋沉吟片刻点头。 穆昭朝还不放心:“你不用过去,桃枝能应对,等会儿我再过去瞧瞧就是。” 聂峋突然冲她笑了笑:“我不会动手的,大小姐放心好了,我先过去看看,今日人多,以免发生什么事来不及处理。” 听他这么说,穆昭朝稍稍放心了些。 正犹豫着,聂峋道:“我先过去瞧瞧?” 说着他已经转身朝外走。 穆昭朝想到什么,忙追上几步:“阿岭!” 刚刚两人离得近又为了不让旁人听到,说话声音很小。 现在距离这么远,只能大声一些。 聂峋转头看着她。 穆昭朝想了想,大声叮嘱他:“有什么事好好解决,不要冲动。” 旁人听了只以为大小姐是安排聂峋去做什么事,临了叮嘱他要沉住气。 只有聂峋知道,她是在跟他说,不要动林家的人。 既然她这么在意,特意叮嘱了几遍了,聂峋在心里冷笑了声,算他她们走运。 “嗯,”面上,他还是冲她笑笑,也大声道:“知道了。” 当然这个应诺的前提时,林韶汀和林韶华他们不找事。 否则,就算是有大小姐的叮嘱,他也要给她们两人点教训,免得总以为大小姐好欺负。 庄子外,接到消息两刻钟后排着队依次进庄子,等了许久的众人,尤其是天不亮就第一批到了庄子外的秦跃等人,尤其激动。 两刻钟时间也不算短呢,他们也都等不了了,纷纷起身,翘首以盼。 然后就看到穆大小姐身边经常看到很得用的,应该是大丫鬟身份的桃枝从庄子出来,沿着队伍一路往后面走。 秦跃好奇地看过去,对身旁的同窗道:“这又是哪个贵宾会员啊?穆大小姐送出了那么多贵宾会员对牌,居然没有我一个……越来越后悔为什么非得在今年离京!” 要不然,高低他得搞一个贵宾会员的对牌。 既不用预约,又不用看时间,更不用管什么开放日不开放日的,想什么时候来有家山庄,就什么时候来,简直就是神仙待遇。 他现在十分眼馋那个贵宾会员。 十分十分眼馋。 正在心里眼馋得不行,就看到聂峋也从庄子出来,快步朝队伍后面走去,瞧着像是去找那个桃枝的。 秦跃不禁更诧异了。 这到底是去接谁啊,来了一个大丫鬟还不够,居然连小陈将军身边的亲兵也过去了? 诧异了没多会儿,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压根不是接什么让他眼馋的贵宾会员! 而是去赶人的! 欧阳二小姐脸红得厉害。 当然比她脸更红的是林韶汀和林韶华。 原本她们央求了哥哥,好不容易以当初对欧阳三少爷的那点恩情,得了这两个名额,可以进庄子看看,为了不引人注意,她们特意来得很晚,一直在队伍的最后面挂着,生怕被人盯着,也怕穆昭朝这边的人瞧见了以为她们不怀好意。 换句话说,她们今日过来,要多低调就有多低调。 却没想到,穆昭朝居然这么不讲情面。 她们都低调至此,还是名正言顺有名额过来的,她居然让一个丫鬟过来赶她们离开。 她们倒是也想理论,可是被这么多人,像看猴一样盯着指指点点,眼睛里脸上都带着明显的嘲讽。 这让这段时间在京城贵女圈本就备受嘲讽奚落,不受待见的林韶汀和林韶华羞愤难当。 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羞愤同时,又很生气。 穆昭朝居然真的做这么绝。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亲戚啊! 居然一点儿脸面都不顾么? 她们可是按着规矩,上门的! 桃枝客客气气道:“林大小姐,林二小姐,还有欧阳二小姐,考虑好了么?” 欧阳二小姐一点儿都不想放弃今日的机会,可又得顾忌着哥哥的叮嘱,要她帮着把欠林大少爷的这份恩情还了。 要她看,林大少爷可真是卑鄙小人。 哪有这样子挟恩图报的? 什么人啊! 自家把穆大小姐得罪狠了,就来逼迫她的哥哥,果然他们家现在在京城不受待见也是有原因的。 道貌岸然,表面看着正人君子,背地里就做这种令人不齿的事来。 也难怪穆大小姐和他们林家闹得那么难看,还单方面断绝了来往,自然是看清了他们这一家子的真面目。 欧阳二小姐很生气。 她本就脾气急躁,如今穆大小姐都派了人过来,好声好气地请林家大小姐和二小姐回去了,她们居然还不识趣,还这么僵持着不走。 难不成是想要害她名额也作废,被退定金不成。 一想到袁家的下场,欧阳二小姐就更急躁了。 “林大小姐林二小姐,”她只沉吟了片刻,便开口道:“你们看,我已然履行了约定带你们来了这边,名额也给了你们了,但现在是庄子上有别的规矩,要不,我送你们回府罢。” 他们人品低劣,她也不能做那不守约定的人。 名额她给了,进不去,是她们两人的问题,不在她和哥哥身上,她亲自把人送回去,里子面子给足了,这个情,就算是给哥哥还过了,以后也不欠林家什么。 大不了,她把人送回林府再折回来。 路上跑快点,应该是赶得及的。 林韶华想要争辩几句,被林韶汀一把抓住胳膊:“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着便拉着妹妹,红着脸,连头都没敢抬,直接上了马车。 林韶华不依,非要争辩,被林韶汀直接厉声喝止:“别闹,祖母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回去回话呢。” 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以此表示,她们是奉了祖母的命过来看看的,现在没进去庄子也不打紧,总归回去回祖母话就是。 也是在提醒妹妹,在这里闹起来,回去后,祖母知道了,肯定会追究。 现在家里是祖母当家,母亲还被祖母勒令思过,她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不能再闹出什么事来,否则,丢脸事小,连累了母亲,事大…… 林韶华差点羞愤地哭出来。 她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啊! 现在就连穆昭朝居然都敢踩到她脸上,使唤个什么丫鬟就把她们给轰走了。 林韶汀强硬地拉着妹妹上了马车。 她后悔了。 今日她就不该带着妹妹来。 那日也不该因为馋有家山庄里的吃食,而任由妹妹拉着自己去昭朝哥哥,让他帮忙想办法进庄子里来。 她是真的后悔了。 不知道今日之后,满京城又会怎么传她们怎么传她们家呢。 一想到这里,林韶汀也想哭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明明一直以来都很顺利,她们一直都是林家尊贵的嫡小姐。 到哪里谁不她们面子? 怎么就因着昭朝表妹……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见她们乖乖走人,聂峋眼底的冷意才算敛了些许——算她们识趣。 马车调转方向,背着人群往相反的方向离开。 走的时候,风掀起车帘,懊恼茫然的林韶汀看到了冷着脸,眉眼寒气肆意的聂峋,正盯着她们。 她记得他,现在是小陈将军的亲兵。 只是,他为什么会出面管有家山庄的事情…… 最主要的是,他这个神色,让林韶汀没由来一阵胆寒。 她甚至有种错觉——他想杀了她们。 想到这里,林韶汀更怕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庄子外,秦跃等人,看着林家的马车狼狈地驶离,不禁更加明白了穆大小姐的喜好,以及恩怨有多分明。 人都上门了,竟然直接把人给赶走了。 有觉得穆昭朝不近人情的。 但更多的是,认同,以及欣赏。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穆大小姐这样爱憎分明,爽快坦荡,十分有性格。 硬着头皮招待讨厌不想见的人,那才是憋屈呢。 穆大小姐这是做了很多人想做却不敢或者不好意思做的事。 等林韶汀和林韶华一走,这边两刻钟的时间也到了,聂峋从队伍后面折回,在庄子入口处,一一打量进庄子的人——在过一过别有居心的人,免得给她找麻烦。 “步校尉,”一听说可以进庄子了,本就排在第一位的秦跃便立马进了庄子,但刚走进去几步,他便又折返,笑着凑到聂峋身边,十分热络地道:“听说后日步校尉就要跟小陈将军一块离京了……” 聂峋看他一眼,淡淡道:“嗯,怎么?” 话落,他便又转回视线,继续等着进庄子的人。 秦跃轻咳一声,压低了嗓音小小声道:“那个……听说步校尉也有贵宾会员对牌,步校尉离京,对牌不就荒废了么,有家山庄这样风景秀美美食卓然的世外桃源,名额浪费了是多么的可惜啊……” 聂峋冷冷道:“你想说什么?” 大小姐说他伶俐有趣。 还让他和他多接触接触。 他怎么瞧着这个秦家四公子,满肚子的花花肠子? 之前是讨好穆大少爷。 现在居然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了? 这般想着,聂峋看着秦跃的目光,越来越冷。 秦跃被他这么看着,颇有些茫然。 他说得不对么? 他说得都是事实啊。 虽然他神色瞧着有些不悦,但秦跃还是热情地继续道:“是这样的,我租步校尉的对牌,等步校尉回京,就原样返还给步校尉,可不可以?有家山庄这样的世外桃源,真的不能浪费呀,一想到步校尉这个对牌名额被浪费,我就心痛不已……” 聂峋脸色更冷了:“拒绝。” “我给钱的,”秦跃有点点着急:“不是白用步校尉的对牌,给钱的,步校尉说多少钱,我就出多少钱,步校尉一回京,我立马双手奉还,绝不耽误一刻,我发誓。” 聂峋转过头,理都没再理他。 若不是大小姐交代过他,让他多跟这个秦家四公子接触,他刚刚就扭头走人了。 秦跃不愿放弃,又围在聂峋身边苦口婆心,说了大半天,无奈,聂峋就是不理他。 刚刚还给他几个眼神,现在是连看都不看他了。 秦跃生怕把人搞烦了,最后一点儿机会都没有,只得退让一步:“那步校尉先考虑考虑,考虑好了,我虽时上门付租金……” 说着他又小小声道:“我付六百两租金。” 会员一年也就三百两。 他出双倍价,而且主要是不确定聂峋什么时候回京,这个对牌能在他手里多久,但他还是一上来就给足了诚意。 聂峋却被气得不轻。 若不是现在在山庄外,还有这么多贵女少爷瞧着,直接拉下脸会有损大小姐和山庄的颜面,他指定要这个秦小四好看。 六百两银子? 瞧不起谁呢! 人都进了庄子后,穆昭朝也没请人去大厅那边坐着歇歇喝喝茶,直接让人把挖小蒜的工具推到了众人面前。 而后,她笑着道:“今日能接待诸位,是我的荣幸,也是庄子的荣幸,大家都是冲着庄子来的,想必也都知道了庄子今日的项目……啊,对,体验挖小蒜,中午吃小蒜粑,下午体验酸枣芽炒酸枣芽茶,我知道大家的心思,这么大早就到了庄子,就不耽误大家体验挖小蒜了,这就过去罢……” 说着便让雨秋先带着人把工具推过去,而后她和众人一起往桃林后面的浅坡走。 养尊处优的小姐少爷们,哪里体验过这样的事? 自然稀罕得紧,也新鲜得紧。 尤其是沿路走过,庄子的风景都尽收眼底,桃花虽然凋零,但远远瞧着一大片,也甚是好看,还有不远处的花圃,只是从侧面这么远远地看一眼,就美的惊人,更加让众人心情激动——这庄子果然名不虚传,今日来对了! 沿路走的不算快,也算是欣赏一下庄子的风景。 穆昭朝倒也不急这一会儿——毕竟等会儿要使唤人干活了,至少先饱个眼福。 等到了桃林后面,看着一大片绿油油又生机勃勃的小蒜,有人情不自禁说道:“燕草如碧丝……可真美!” 众人纷纷夸赞。 穆昭朝现在对这样的夸赞已经免疫了,看着有人已经跃跃欲试,穆昭朝便直奔主题——中午还要吃这些小蒜呢,早点挖出来,早点准备午饭。 “大家可以开始了,”穆昭朝笑着道:“因为人多,大家可以散开了,反正庄子地方大,肯定让大家都体验尽兴。” 话落,便让人开始分发工具。 庄子上自然没那么多铲子。 但挖小蒜也不需要特定的工具,什么榔头、勺子,还有木楔子……一应都拿来充当工具。 几百人,哗一下散开,瞧着还挺壮观。 小蒜这种野菜,吃着味道还不错。 但挖着费劲,择洗也费劲。 不过今日人多,穆昭朝打算好好‘利用’一下大家的新鲜感。 挖着再费劲,也架不住人多,很快便有一筐筐挖好的新鲜小蒜送了出来。 穆昭朝看了一会儿,在心里唏嘘,果然人多力量就是大。 那就多挖点,等散宴的时候,给他们带一些新鲜小蒜回去好了,省事,还省钱。 等她把这个打算传达给众人后,这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少爷们挖得更卖力了! 看着他们这个样子,穆昭朝又看了看庄子里大片大片的稻田,突然又生出一个念头来——等收稻子的时候,开放庄子,让他们体验收稻子罢! 还可以体验打稻谷。 越想,穆昭朝越开心。 她好像真的找到了一条一本万利的致富路! 挖小蒜虽然累,但新鲜感,以及那么多小姐少爷陪着大家一起挖,反而让众人忘了疲累,再加上挖过了走的时候,穆大小姐答应了会给他们带着,他们挖的那可都是自己的。 相当于在给自己挖,自然也就更不觉得累了。 但到底和上次摘榆钱不同,蹲在那儿挖野菜,这群小姐少爷们承受力还是有限的。 不过挖得也都足够,已经远远超出了穆昭朝的预期。 穆昭朝也说到做到,除去中午要吃的,其他的全都给他们分好装好带回去。 看着院子里摆放着的等走的时候给他们的小蒜和篮子,疲累感登时一扫而空。 中午的主食是小蒜粑。 有蒸的,还有煎的,管够。 除了小蒜粑,穆昭朝还做了冬瓜肉丸汤和青菜小素包。 人太多,庄子人手有限,不能做那么多菜色,今日午饭是分餐制,不够可以自行去添。 除了这些,还有每人一份的饭后甜品——焦糖布丁。 嫩滑甜香,口感不比雪媚娘差。 这让今日第一次来庄子上想吃雪媚娘却没吃到的一些人,心理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还有就是新鲜感的加成,让这顿简单的午饭也添了几分独特的意趣。 更被说味道那么鲜美,粗茶淡饭比山珍海味还要可口,哪有人会说什么? 午饭后,略歇了一会儿,便有人迫不及待想要去体验摘酸枣芽了。 ——挖多的小蒜都给他们,那摘多的酸枣芽岂不是也会给他们? 众人怀着这个心思,虽然难摘的很,但还是摘得兴致勃勃。 “等会儿大家可以体验一下炒酸枣芽茶,”穆昭朝笑着对众人道:“锅都已经备好了,各人亲手摘的,可以自己炒成茶,若是有意愿可以花钱买走一些自己炒的茶自喝或者送人,每人限购二两茶,一两茶,五两银子。” 话落,穆昭朝又道:“当然了,不喜欢喝酸枣芽茶的,就体验一下炒茶的乐趣,就不要买回去喝了,怪浪费的。” 做生意可以,但不能强买强卖,那是人品问题。 二两茶,十两银子,不算太过高昂的消费。 主要是酸枣芽本就跟小蒜价值不同,她不可能免费送他们酸枣芽茶。 自然,这些贵女少爷们也都清楚,人家也说了,想要就买,不想要就不买,再加上之前来过几次的都知晓穆昭朝的行事风格,不打算买的,也体验炒茶体验地不亦乐乎。 摘酸枣芽,再炒茶。 很快一下午的时间便过去了。 等要买茶的人都付了钱装好自己的茶,也到了散宴时间。 丹若把人送出去的,穆昭朝就没再出去。 温青茵和罗沁留到了最后。 “终于能好好跟你说句话了,”温青茵道:“不过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我们也不留了,等过两日你闲了,我再来庄子上看你好了,你好好休息。” 穆昭朝给她和罗沁一个带了一罐酸枣芽茶:“喏,今天就够分了。” 听她这么说,罗沁和温青茵都笑了。 她们现在的交情 ,倒也不必提什么钱不钱的,礼尚往来,计算得太清楚,反倒伤了情分。 两人收下酸枣芽茶,道了声谢,这便准备离开。 “温小姐……” 要走的时候,小陈将军过来,捧着自己刚刚买的自己的酸枣芽茶,递过来:“还你的茶。” 温青茵怔了下,而后笑着道:“不用了,阿棠刚刚又给了我一罐呢,小陈将军留着自己喝罢。” 陈觉摇头:“不一样的,不能白拿了你的那份茶啊。” 温青茵迟疑片刻,最后接过道:“那好罢,那小陈将军现在就不欠我了。” 陈觉笑着道:“温小姐原本也没觉得我欠你罢?” 温青茵没回答他这话,而是笑着摆了摆手,道别。 第110章 不舍 ◎如果不能在你身边,那就祝你平安喜乐◎ 等温青茵几人离开后, 庄子上算是彻底安静了下来。 穆昭朝坐在摇椅上,往后靠着轻轻摇了摇, 道:“还真有些累了……” “那快歇歇罢, ”穆初元担心得不行:“这一天没闲着,是够累的,下次别开这样的了, 人太多。” 虽然这一天妹妹进账了几千两银子,但着实累, 他心疼。 穆昭朝却笑笑道:“是不能经常开。” 穆初元以为妹妹是认同他的话, 刚要笑着说就是, 就听到妹妹又道:“开太频繁就不稀罕了,物以稀为贵, 我得好好谋划一下,出其不意的效果最好,也最能保持新鲜感。” 穆初元:“……”行罢, 是他想多了。 “我也没那么累, ”穆昭朝笑着道:“哥哥放心罢。” 穆初元沉吟片刻,左右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京城,有他在,能帮妹妹不少, 既然妹妹喜欢, 那就支持她好了。 两人说完, 穆昭朝刚要让小陈将军和聂峋都去休息一下, 就见小陈将军手下一个小兵过来,传了什么话, 小陈将军脸色便凝重起来。 “我和阿岭得走了, ”小陈将军道:“营里点兵, 我得过去了。” 说着又对穆初元道:“子帧也一块罢,好多军务你更熟一些。” 穆初元一听就知道营里有事,便点头道:“可以。” “妹妹你好好在庄子上歇着,”穆初元临走前说道:“哥哥晚上回来陪你吃晚饭。” 穆昭朝确实累了,都没起身,直接摆了摆手,让他们快些去。 临近离京,营里自然事务多,也不知道小陈将军是怎么抽出这一天时间待在她这庄子上的。 迷迷糊糊想着,穆昭朝便在躺椅上睡着了。 等再睁开眼时,已是晚霞漫天。 她看了看身上的毯子,问在旁边装茶的丹若:“哥哥回来了么?” “大小姐你醒了?”丹若开心地转头看过来:“大少爷还没回来呢,大小姐饿了么,要做晚饭了么?” 穆昭朝想了想:“等哥哥回来再做罢。” 她现在也不是很饿。 但直等到天黑,哥哥也没回来,穆昭朝怕哥哥等会儿回来再做会太晚,便让桃枝先把晚饭做上。 但等晚饭做好了,哥哥还是没回来。 哥哥的小厮平顺倒是带了哥哥的话来。 “大小姐,”平顺恭敬道:“大少爷让我来给您说一声,他不能回庄子来吃晚饭了,营里走不开。” 这么忙? 穆昭朝正要问发生什么事了,平顺便道:“西北那边守将病重,小陈将军明日天不亮就得启程,现在都在营里忙着明日的事。” 穆昭朝脸色一变:“明日一早就要走了?” 平顺:“是的。” 说完,平顺又道:“大少爷还说,大小姐给小陈将军还备了些吃食,怕是没空过来亲自拿了,让奴才这就带去营里。” 穆昭朝:“………………”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哦,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庄子一下子又忙碌起来。 好在之前已经陆陆续续拉走了不少东西,余下的都是些新做的吃食还有今天刚炒出的酸枣芽茶。 以及聂峋的衣物。 装上车后,平顺行了个礼,就要走。 “哎……” 穆昭朝喊住他。 平顺忙回身应道:“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穆昭朝顿了片刻,道:“没什么吩咐,跟他们说一下,注意身体。” 平顺下意识以为大小姐说的是大少爷和小陈将军,便应道:“奴才会转达的。” 等人一走,已经戌时末,穆昭朝有些恍惚。 这就走了? 她都没来得及跟聂峋道别呢。 虽然之前一直有说过一些,但没有正式的道别,穆昭朝总觉得,缺点什么。 心里空落落的。 丹若收完尾过来,担心道:“大小姐,都这么晚了,你还没吃晚饭呢。” 穆昭朝一点儿都不饿。 她也不太想吃。 有些担心营里。 不都安排好了么? 怎么突然连饭都没办法回来吃了? 又发生了什么事? “大小姐?”见大小姐只垂眸沉思,丹若担心地又喊了一声。 穆昭朝回过神来,看她一眼,顿了片刻:“不……煮碗阳春面好了,不太饿。” 丹若有些担心:“大小姐是不是太累了,快进屋歇着。” 穆昭朝又觉得自己好像是有些累。 吃完阳春面后,更是疲惫感上头。 “大小姐洗漱一下,快些睡罢,累一天了。”丹若端了热水进来。 满怀心事地洗漱完,躺到床上,穆昭朝却又不困了。 夜已经深了,她睁着眼睛看着床顶,月色透过窗子打进来,树枝影影绰绰。 聂峋不会就这么直接走了罢? 好半天,她才轻轻叹了口气。 真这么走了,也正常,算了,反正之前也有跟他说过让他去了那边多注意身体。 也是太累了,穆昭朝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穆昭朝突然从睡梦中醒来。 她朝外面看了一眼。 “丹若!” 睡在外间的丹若听到动静掌灯进来:“大小姐醒了?是要喝水么?” “什么时辰了?”穆昭朝蹙眉看着外面问。 “三更天了,”丹若把灯放在床头的架子上,过来轻声道:“大小姐是饿了么?” 穆昭朝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很强烈的预感。 她起身道:“我去外面看看。” 丹若一惊,忙喊今日和她一块值夜的夏冰。 穆昭朝已经穿好衣服快步走出院子。 丹若拿着披风担心地快步追上来:“大小姐!外头冷,别着了凉……” 院门嘎吱一声,被从里面推开。 月亮已经落下,只剩下零星星子,外头一片漆黑,穆昭朝敏锐地察觉到不远处有个身影似乎在离去。 “阿岭——”穆昭朝下意识开口喊了一声。 那个身影停了下来,便转过了声。 穆昭朝一喜。 竟然真的是他! 她快步走过去…… “大小姐别动,”黑暗中,聂峋忙出声道:“天黑别摔了,我过去。” 穆昭朝便站在那儿,没再往前走。 聂峋几乎是跑过来的。 虽然距离不远,但他跑过来依然气息有些喘。 丹若提了灯笼过来着凉,穆昭朝便看清了他的脸。 瞧清楚后,穆昭朝便蹙起了眉头:“你一夜没睡?” 聂峋冲她笑笑:“临时提前,有许多事情,就没顾上。” 见他居然还笑得出来,穆昭朝眉头拧了拧。 “真没事,”聂峋道:“我回去后,先补了一觉了。” 这话,穆昭朝一个字都不信。 但现在说这个也没意义。 “东西你都收到了么?”她问道。 聂峋点头:“嗯,都收到了,谢谢大小姐。” 穆昭朝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两人对视好一会儿,她才继续道:“注意身体,好好保重。” 聂峋抿唇笑笑:“嗯。” 也不知道是因为没睡好惊醒,还是现在依然是深夜,情绪比较低沉,看着聂峋,穆昭朝心底突然生出无限愁绪和不舍。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有空经常写信给我……” “我会经常给大小姐写信……”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话落,两人看着对方,突然都笑了。 还是穆昭朝先点头:“嗯,我知道了,得空我也会给你回信。” 聂峋笑容更浓郁了些:“好,我等着。” 夜风温柔,吹起两人的发,在黑暗中飞舞。 无数心绪涌上心头,但静静对视许久后,穆昭朝最后出口的只是一句: “什么时辰启程?” “卯初。” 那就是马上就得走了。 穆昭朝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时间已经不允许了。 这次是聂峋先开的口:“大小姐,我得走了。” 穆昭朝一怔,片刻后,点了点头,嗓音不太稳的应了一声:“嗯。” 聂峋突然就有些下不了决心。 他原本只是想过来再看大小姐一眼,哪怕看不到她人,只看一眼她住的院子,也可以。 但现在不仅看到了院子,还看到了人,他却有种利剑剜心的窒痛。 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时的心情。 只能看着她。 可看着她,他又生出想要抱她一下的念头。 只是最后忍住了。 不能再耽搁,再耽搁,他就真的不想走了。 “大小姐,保重。”他后退一步,抱拳。 而后,转身,朝夜色而去。 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穆昭朝大声道:“等你回来,我给你庆功!” 风把她带着离愁的嗓音送到耳边。 他全都听到了,但最后在嘴边沉吟的只有前面四个字:等你回来。 她说,她等他回来。 黑暗里,聂峋骑在马背上,转头朝庄子又看了一眼,像是要透过浓重的夜色,看到那个人。 蓦地,他嘴角轻轻翘了翘,而后扬鞭,疾驰离开。 小院子外,穆昭朝静静站了许久,还是丹若怕她着凉,轻声劝道:“大小姐,回去罢,夜里挺凉的。” 穆昭朝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嗯了一声,转身回去。 因为丹若提着灯笼,走到小院子门口的时候,照亮了门口角落。 穆昭朝脚步顿住。 那是一簇,静静盛开的,阿拉伯婆婆纳。 “咦?”丹若诧异道:“这里怎么放着一大簇小蓝花啊。” 丹若凑过去,拿起来看了看,上面什么也没有。 穆昭朝直接从她手里接过来,道:“起风了,回去罢。” 她知道是谁放在这的。 因为,阿拉伯婆婆纳的花语,她只跟一个人说过。 就是那次温若滨第一次来庄子上时。 她跟聂峋说的。 ——如果不能在你身边,那就祝你平安喜乐 是他刚刚特意过来留给她的话。 灯熄灭,夜色重归于寂。 穆昭朝摸了摸放在床边的小蓝花,突然轻轻笑了下。 作者有话说: 阿岭:阿棠说她等我回来(#^.^#) 一更,还有一更会尽量早点更新~ 第111章 低落 ◎林正清突然后退了一步◎ 可能是因为昨天太累了, 再加上睡得晚,半夜又醒了一次, 第二天一早, 穆昭朝醒的有些晚。 睁开眼的时候窗外已经霞光灿烂。 她偏头看着从窗格打进来洒在地板上的浅金色晨光,好一会儿,才稍稍清醒些。 又静静躺了会儿, 这才坐起来,看到床边依然安静盛开的阿拉伯婆婆纳, 昨夜聂峋俻夜前来, 她心有所觉跑出去送他离开的那一幕, 在眼前浮现。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几个时辰前发生的事, 却有种陌生的恍如隔世感。 十分不真切。 聂峋就这么走了? 总觉得昨天夜里见聂峋像是个梦,可床边的小蓝花却是在提醒着她,昨夜他确实来过。 真的已经离京了。 思及此, 穆昭朝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空落感。 “大小姐醒了?”丹若听到动静, 轻手轻脚从外面进来。 “嗯,”穆昭朝看她一眼:“什么时辰了?” “快巳时了,”丹若笑着道:“大小姐昨日定是累了,今日庄子上也没旁的事, 我看大小姐睡得香, 就没喊大小姐起来, 大小姐现在要起身了么?” 穆昭朝点点头, 又问道:“哥哥回来过么?” 丹若端了热水进来,笑着回道:“大少爷清晨回来了一趟, 那会儿大小姐正睡着, 大少爷就没让喊大小姐, 大少爷吃了碗面,就又回营里了,大少爷还说了,大小姐晚上不用等他回来吃晚饭,先吃着,他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再吃……怕大小姐等着饿着了。” 清晨回来,应该是送了聂峋和小陈将军出城后,回来了一趟。 昨夜定然是忙了一夜,今天又赶着去营里,看来公务很繁忙。 她坐在梳妆台前,让丹若给她梳头,顺便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丹若梳着梳着,突然诧异道:“大小姐今儿是怎么了?” 穆昭朝略有不解,正要问丹若什么怎么了,一抬头就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眉头微微拢着,眼神十分黯淡,眉眼间似乎有说不完的愁绪。 她霎时一怔。 丹若抿了抿唇,担心道:“大小姐瞧着精神不太好的样子,是不是昨天太累了还没休息过来啊,要不然等会儿吃点东西,再好好歇一歇罢?” 昨天人实在是太多了,别看大小姐提前安排好了,但昨日一整日也都在忙着,一点儿没得闲,更别说入夜时,还又盘点了一下给小陈将军和聂峋准备的东西,就更累了。 丹若十分心疼。 尤其是现在看着大小姐精神这么差,脸色也没平日好看,丹若就忍不住又劝道:“大小姐,要不以后,就别接待那么多人了罢,都把大小姐累着了。” 总归现在庄子已经步入正轨,大小姐该好好歇歇才是。 大少爷今早回来的时候,都小声叹气,心疼大小姐累着了呢,她又如何不心疼? 穆昭朝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笑了:“昨日来的人确实太多,以后确实要注意着,要不然乌央乌央那么大一群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砸场子的呢。” 丹若被大小姐这话逗笑:“现在谁敢啊。” 砸了场子,大家都没得玩,可不是得罪他们大小姐,那是得罪一圈人。 “回头就把名额缩减下,”穆昭朝沉吟片刻,认真道:“最多不超过三百人,会员三次不限制进场机会,改成不能连续使用。要不然一窝蜂,赶到一起,确实人太多。” 这也不算是降低会员的权益,只是可以均衡以下,不至于,所有人都赶到那一天,人多了他们体验不好,庄子上应对着也吃力。 “嗯,”丹若笑着道:“大小姐现在摆饭么?是在屋里吃,还是在外头吃?” 穆昭朝又看了眼窗外。 阳光正好,细微的风,吹动树枝沙沙沙的响。 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 “在外面吃罢,”穆昭朝道:“这个时辰,外头也暖和。” 今日天气极好,万里无云,春风和煦,吹在脸上暖乎乎的,让人心情也跟着好转不少。 小院子里还是和往日一样人脑忙碌着,但穆昭朝总有种说不出的空落感。 总觉得缺了什么。 可认真想一下,并没有哪里和往日不同。 哪怕是在平日,聂峋也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庄子上待着。 想了想去,穆昭朝确定了,是受心情的影响。 因为她潜意识里认为,聂峋离开了,就会一直在意这件事,导致心绪低落。 前两日小蒜粑吃了不少,今日桃枝就没给大小姐再做小蒜粑——免得吃太多,不好消化,会不舒服。 不过大小姐似乎很喜欢吃应季的野菜,她便在清晨去挖了些新鲜小蒜回来,给大小姐用小蒜炒了个鸡蛋,又炒了大小姐爱吃的酸辣口菘菜丝,又做了个爽口开胃的凉拌菘菜,蒸了春饼,又磨了豆子,做了豆腐脑。 心里空落落的时候,胃填满了,情绪也会被调动一些。 吃完早饭,穆昭朝就觉得自己心情好转了不少。 虽然还有些空落落,但至少恢复了些许精神。 她想起来什么,对丹若道:“找个花盆来。” 丹若问也没问,应了一声便去库房找大小姐要的花盆。 等丹若去了库房,穆昭朝起身回屋。 聂峋给她留的那一簇阿拉伯婆婆纳,是连根带着土挖下来的。 可以养起来。 丹若找了三个规格的花盆拿过来,刚过来想问大小姐需要用多大的,就看到大小姐把那簇小蓝花从屋里拿出来。 “大小姐是要用花盆种这个小蓝花么?”丹若有些诧异。 这小蓝花,庄子里漫山遍野长得都是啊。 “嗯,”穆昭朝看她一眼,下巴点了点那个中等大小的花盆:“就用那个刻着如意的花盆罢。” 丹若忙把这个花盆拿过来放下,把另外两个暂时放到一边。 “我去挖点土过来……”丹若看了一眼,十分伶俐地跑出去挖土。 本就是肆意生长在田野的野花,生命力最是旺盛,放到盆里后,填了土,浇上水,瞧着更加神采奕奕了些。 穆昭朝拨了拨小蓝花的花瓣,笑了笑。 见大小姐笑了,丹若也跟着开心:“别说,这小蓝花种在花盆里,也挺好看的。” 穆昭朝笑着嗯了一声。 花本来就都是好看的,端看欣赏的人,喜不喜欢。 丹若蹲在一旁看着盆里的小蓝花,突然道:“这小蓝花,是阿岭半夜放在墙边的么?” 穆昭朝看了她一眼,只笑着,没说话。 丹若又道:“可,阿岭为什么送一簇这个小蓝花啊?是有什么说头么?” 比如,离别前送这个花? 可她之前听古小姐课间同大家聊天时,说的离别大都是送柳枝什么的啊?阿岭怎么留了这个花啊? 难不成,这是他家里那边的什么习俗? 丹若有些想不明白。 “大概是好看罢,”穆昭朝随口道:“把那两个花盆拿回去罢,放在这里碍事。” 她不是很想跟丹若说阿拉伯婆婆纳的花语。 各种原因都有,总归没打算说。 “好看?”丹若认真道:“确实还挺好看的,既然大小姐喜欢,那就再挖一些回来种着,都摆在廊下,这样大小姐每天都能看到了,可好?” 穆昭朝倒是没想到丹若这么执着。 她看了看手边刚浇了水,神采奕奕的小蓝花,想了想道:“那就挖一些回来,等会儿带着去看看外祖母。” 有日子没去看外祖母了。 一听要去看望林老夫人,丹若眼睛登时一亮。 “好!”她一口应下:“我这就去……还要准备什么?” “各种菜都带一些,”穆昭朝也站起来,想了想道:“薄荷也带几盆,让桃枝蒸些小蒜粑,等会儿带着过去给外祖母尝尝,还有……” 穆昭朝沉吟片刻,又道:“我去花圃折些鲜花。” 外祖母也有日子没来庄子上了,这么多鲜花,她都还没见呢,虽然每日往外祖母那里送菜的时候,会时不时送些花篮花束,但……她亲自折的总归不一样,而且有些花,今日才开,算是带过去给外祖母先小小一观。 若是外祖母这几日有时间,就接外祖母来庄子上小住几日。 反正昨日刚开放过,可以歇一段时间不开放也无妨。 不过也不能歇太久,她现在资金充裕,旁边搬出平昌伯府时,原主的父母给她的那个庄子还没开始修整,现在看也是时候开始动工了。 两个庄子离得近,中间隔了一片田,等会儿跟年妈妈说一下,去把这一片田都买下来,这样两个庄子就能畅通无阻。 等一切妥当,开放也好,招待会员也好,都可以在那边庄子上进行,这边就可以更私密安静一些。 吩咐下去的事情很快便办妥,穆昭朝带了两大罐酸枣芽茶,又带了一块黄油——等会儿到了外祖母那边,给她做点甜品尝尝。 装车后,穆昭朝便上了马车,出了庄子,往林府去。 因为昨日林韶汀和林韶华蹭别人的会员名额去有家山庄被当场赶走,满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林府的氛围很低沉,也很紧张。 尤其是一大早,大老爷发了一通火,训斥了大小姐和二小姐不懂事,出门竟然不跟府里报备,自作主张就跑出去——关键还丢了这么大个人。 还嫌林府这段时间在京城的笑话不够多么? 现在又弄出这么一通,他们林府都快成满京城的快乐源泉了。 林大老爷那叫一个气啊。 既气两个女儿做事前不同他商量,又气妻子度量小,教得女儿也这般没个思量。 当然,也气穆昭朝那个外甥女。 竟然真的一点儿情面都不顾及。 好歹,他们也是血亲啊! 就这么、一次次下他们家脸面。 偏偏母亲的话在理,他也只能气自己两个女儿不争气,眼皮子浅,明知道那边不欢迎她们,还非要去,闹出这么一通笑话出来。 虽然只是大老爷发了火,老夫人并没有说大小姐和二小姐什么,可府里的氛围也更窒息了。 一个个的,全都安静当值,莫说谈笑,就是说话都不敢太大声。 正安安静静当值,看到穆昭朝的马车在府门口停下,所有人登时脸色大变,连呼吸都屏住了。 因着之前在府门口,大少爷被穆昭朝整治过一次,门房被夫人以护主不力大换血后,现在他们看到穆大小姐的马车,都紧张万分。 就像是看到了索命鬼一般。 穆昭朝从马车上下来,看到门房的小厮脸都很生,便也没太在意。 但他们看她的眼神……什么意思? 她是什么怪物么?怎么一副见鬼的表情? 穆昭朝正不解,二管家看到穆大小姐过来,忙笑着迎出来: “见过昭姐儿,昭姐儿来看老夫人啊?” 穆昭朝看了二管家一眼,听他这话,穆昭朝马上就明白了。 二管家听命于外祖母。 之前的管家对她可没有这么客气。 “嗯,”穆昭朝冲二管家笑笑:“外祖母今日在府里的罢?我来得突然,倒是没有提前跟外祖母通一声。” “在呢在呢,”二管家热络道:“外祖母惦记着昭姐儿,知道昭姐儿近来忙,若是找到昭姐儿来了,定然十分欢喜,昭姐儿快请进。” 然后看着穆昭朝的丫鬟把东西从车上往下卸,忙吩咐道:“还不来拿东西,仔细着些,这可都是昭姐儿孝敬老夫人的……” 门房的小厮低着头应下,小心翼翼搬着东西进府。 好巧不巧。 林正清鬼使神差的,又在这个时候出府。 两人便又在林府门口‘偶遇’。 林正清好容易把身体养回来,会容易这两日有了些许精气神,在家里闷了这么久,想出来走走,却没想到,一个月来第一次出府就迎面撞上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穆昭朝面色如常,淡淡瞧着他。 林正清一张脸却是瞬间就变了。 十分难看。 比刚刚小厮看到穆昭朝的马车时的脸色,要难看百倍。 不止难看,他眼睛里还明显透着惊恐。 林府门口,空气明显凝固了一会儿。 穆昭朝懒得搭理林正清,更不想浪费时间,她急着要去见外祖母呢。 就在她要无视林正清,径直进府时,就看到林正清突然后退了一步。 穆昭朝:“?” 林正清脸色青白,看了穆昭朝一眼,便转身回府。 穆昭朝迟疑了一瞬。 什么意思? 怕她再在府门口给他难堪,所以他先折回府里,在府里等着她? 穆昭朝一点儿都不怕他,只停留了片刻,便抬脚进了林府。 进了林府后,并没有再碰到林正清。 一直到快到外祖母的院子,穆昭朝总算反应过来,刚刚林正清是看到她后,折返,不出门了。 怕她? 想到这里,穆昭朝不屑地笑了声。 林老夫人已经收到下人来报,知道昭朝来了府上,忙命人去准备昭朝爱吃的点心和零嘴,还让人准备茶水…… 不止如此,她还特意到门口迎着。 穆昭朝一进了院子就看到外祖母正门口等着她,她眼睛立马就弯了起来。 “外祖母!” 甜甜喊了一声,便小跑着朝正屋廊下的外祖母跑过去。 “慢点慢点!”林老夫人又是开心,又是担心:“别摔了!” “哪能这就摔了,”穆昭朝跑到外祖母跟前,亲昵地挽住外祖母的胳膊,又往她身上贴了贴:“有外祖母记挂,就算脚下都是荆棘,我都不会摔。” 林老夫人被她逗得合不拢嘴,拉着她的手进屋。 一进屋,各种点心和果子便端到了她面前。 秦妈妈笑着道:“昭姐儿快尝尝,老夫人一听说昭姐儿来了,便让人去准备着,都是昭姐儿爱吃的。” 穆昭朝看了眼面前摆的满满当当的桌子,笑着对外祖母道:“外祖母就是疼我。” 说着她捏了颗盐渍梅子,一边吃一边夸道:“好吃。” “好吃什么啊,”林老夫人笑着道:“少哄我了,你自己在庄子上种的菜啊,做的吃食啊,可比这些好吃多了。” 穆昭朝笑着道:“外祖母给我准备的也真的很好吃!” 林老夫人自然知道她是在哄自己开心,但就算是假的,她也开心。 “外祖母是不是也很喜欢我庄子上的吃食啊?”穆昭朝一边吃着零嘴,一边美滋滋地问。 林老夫人笑着道:“你这是想说我贪嘴不成?” 秦妈妈则在一旁笑着道:“老夫人自是喜欢得不得了,平日里,昭姐儿让人送来的菜,老夫人都吃得津津有味,还夸昭姐儿能干呢。” 现在满京城都知道有家山庄的名号。 林老夫人自是打从外孙女一搬过去就留意着,怕她生活不便。 庄子开始开放后,她更是不放心,怕有人去庄子上闹事,也怕她应付不来。 没成想,这个外孙女竟这般能干,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她可是比谁都清楚庄子上的菜啊,吃食啊,有多受欢迎。 就连温老夫人和陈国公夫人来府上时,都会忍不住夸她这个外孙女。 她自然开心,也很骄傲。 穆昭朝笑眯着眼睛看着外祖母:“那外祖母有没有时间,去庄子上住几天啊,我天天给外祖母做好吃的。” 林老夫人自是暖心欢喜得不行。 但现在府里她管家,那么大一家子,主要还是要看好了大夫人,怕她闹出什么事来。 离府一日还行,去庄子上住几天却是不能。 瞧见外祖母嘴角的笑顿了顿,穆昭朝立马就明白了,没等外祖母说话,穆昭朝便又甜甜地笑着道:“若是外祖母没时间去呢,那我就还是天天让人送过来给外祖母品尝,时常来看望外祖母。” “好好好,”林老夫人自然也知道外孙女是瞧出来了,她在心里唏嘘,这个丫头,就是敏感聪慧,同时又有些心疼她的乖巧懂事:“得空我会去庄子上,到时你可别丢下外祖母,自己跑出去玩……” “我当然是会陪着外祖母啊,就是玩也是和外祖母一起玩,庄子上的花现在开得更绚烂了,我在庄子上修了个车轨,到时候外祖母去了,我们就坐在观光车里,让马拉着,在庄子里赏玩,都不用自己走路了……” 说着,她便给外祖母细说庄子上现在的各种变化,以及她的打算。 虽然觉得这个外孙女的想法有些另类,但林老夫人还是很认真地听着。 尤其是瞧见她说这些时,眼睛里都闪着光,林老夫人神色更慈祥了些。 不拘她想做什么,只要不是杀人放火,那就开心高兴就成。 祖孙两人正凑在一边吃着互相给对方准备的吃食,一边笑谈着…… 话说到一半,庆芳从外面进来,示意了下秦妈妈,小声跟秦妈妈说了什么。 穆昭朝看到秦妈妈神色犹豫了一瞬,朝这边看了一眼后,而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过来笑着道:“刘太医过来给老夫人把脉了,倒是不好叫人等着。” 林老夫人脸上的笑顿了一下,而后,便乐呵呵道:“我倒是把这事给忘了,昭朝,你先坐着自己玩会儿,外祖母去去就回来。” 穆昭朝起身道:“要我陪着外祖母过去么?” 林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不用,你快坐着罢,好好歇会儿,都瘦了,外祖母马上就回来了哈。” 穆昭朝顺从道:“那我等外祖母回来。” 林老夫人应了一声便让秦妈妈扶着她,出了正屋,到了偏厅。 一到偏厅,秦妈妈便压低嗓音道:“小姐回来了 ,带着朝阳小姐,现在就在院子外面。” 作者有话说: 阿岭[捏着木棍.jpg]:走得太急,忘了送林大少爷一百天床上躺了o(╯□╰)o 感谢在2023-03-12 02:38:10~2023-03-12 23:4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5487917 40瓶;delia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反击 ◎你撞枪口了!◎ 穆昭朝下意识要说不想见。 她确实不想见林月婵 。 因为没什么要和她说的。 也不想与她争论分辨什么, 那些都没有意义了。 就算辩出个是是非非,于她而言也没有任何意义。 但紧接着她就听到外祖母又道:“你母亲说, 想跟你道歉, 有些话想跟你说,她说之前去庄子上找你,你不愿意见她, 她没办法,知道你来了这边后, 才过来这边找你。” 穆昭朝没有说话, 只是沉默地扶着外祖母坐下。 林老夫人看她这个样子, 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其实从一开始,她跟她说要搬出伯爵府时, 她心里就已经明白,这母女俩的缘分,已经尽了。 不过那到底也是她的女儿, 见她神思恍惚, 瘦削孱弱痛哭的样子,哪怕知道如今这一切都是女儿自己做错事自食恶果,但她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当然她也不会逼迫外孙女什么。 免得再伤了她本就伤透的心。 小小年纪,被父亲母亲伤过已经够惨了, 如今就偎着她这个老婆子, 把她这个老婆子当做最亲近的人, 若她也让她寒了心, 那她可真是举目无亲了。 她心里是疼她的。 见她沉默不语,小脸上的笑都没了, 林老夫人心疼得不得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 温声道:“你若真不想见,就不见了,等会儿我去跟你母亲说,不用难为自己,外祖母只是把这个事情给你传达一下,见或者不见,都在你,你也不用怕的。” 说着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快别耷拉着脸了。” 穆昭朝忍不住笑了下,心情也放松不少。 她不是怕见林月婵。 是有点怕外祖母非要她去见林月婵。 虽然认真说来,她和外祖母并不是真的祖孙俩,但……她已经把外祖母当做亲人,割舍掉一个亲人,是人都会难受。 幸好,外祖母并没有这个意思。 穆昭朝有些如释重负。 她这细微的表情变化,自然也逃不过林老夫人的眼睛。 小外孙女如此依赖自己,让她又暖心,又心疼得紧。 拍了拍她的肩膀,林老夫人也冲她笑了笑:“没事的。” 穆昭朝没说话,只点了点头,沉吟好片刻,这才道:“外祖母是想让我见还是不见?” 林老夫人倒是没料到她会这么问自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穆昭朝想了想坐在外祖母身边,挽着她的胳膊,笑着问道:“这么说罢,若我不见母亲,外祖母会不会就和我生分了啊?” 林老夫人先是一怔,而后笑出了声:“你这傻丫头,说的什么话,怎么就和你生分了?” 说完,她敛了笑,认真道:“原就是你父亲母亲做错在先,见或不见,全凭你的意愿,不管你怎么做,我始终都是你的外祖母,你始终都是我的外孙女。” 可能是因为聂峋的离开,让她一下陷入伤感中还没有抽离出来,听到外祖母这么说,她眼睛登时就有些发酸。 穆昭朝眨了眨眼睛,把这股酸涩缓过去后,想到什么,问道:“是母亲一个人来的,还是和谁一块来的?” 林老夫人:“朝阳陪着你母亲一块来的。” 穆昭朝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见母亲可以,我只见她一个人,其他人我不想见。” 林月蝉是外祖母的女儿,又是哥哥的母亲,身份特殊,只要她还在乎外祖母和哥哥,就不可能全然把她当空气。 见就见吧,见了这一面,把话说清楚,说开,也算是全了外祖母和哥哥的维护和疼爱。 当然也仅此而已,她若想要以外祖母和哥哥来拿捏要挟她,那就别怪她一点情面不留。 林老夫人点点头:“也好。” 她确实没有见朝阳的必要。 照她的意思,一开始就该把朝阳送走,她那个女儿非是心软,信誓旦旦说一定会处理好两人的相处,也会好好疼爱补偿昭朝,也是那会儿她身子不好,关心少了。 后面,一大家子又都顾着她的身子,全都瞒着她,酿出这等家里内部的祸事来。 原本好好的一大家子人,闹成现在这样。 一想起来,林老夫人就懊悔不已。 她那时不小孩子脾气大半夜赏月,就不会着凉病那么一场,也就不会错过这么大的事。 儿女债儿女债,她纵使对女儿对这件事的做法诸多不满,但她那么在自己面前哭,她又如何不剜心。 她也早看出来了,昭朝是不会原谅他们了。那就全女儿个心愿,她想见那就在这件事上再帮她最后一把,解开心结也好,把话说开彻底死心也好,总会她自己对自己有了个交代,不会再总惦记着这事。 “我去跟她们说,”林老夫人起身道:“你就在这等一会儿好了,等会儿你和你母亲谈,外祖母就不过来了。” 本就是母女间的事,没有旁人在场,她们才能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秦妈妈扶着老夫人朝外走。 看着外祖母苍老的背影,穆昭朝没忍住喊了她一声:“外祖母——” 林老夫人转身看着这个小外孙女。 穆昭朝看着她,认真道:“对不起。” 林老夫人先是一怔,而后笑了:“傻丫头,一家人,说什么对不起,外祖母就在偏厅,等你们说完了,外祖母还要吃你做的布丁呢……” 穆昭朝笑着点头:“嗯。” 林老夫人一出去,庆芳便示意屋里的其他人也都退出去。 等人都出去,屋里就只剩下丹若和桃枝。 “大小姐……”丹若担心地看了看外面,又看了大小姐,嘴巴都紧紧抿了起来。 桃枝虽然没有说话,但也担心地看着大小姐。 穆昭朝冲她们笑笑:“没事。” 她确实不能完全避免见林月蝉,除非她这辈子都不出山庄,否则,就算今天不见,她总有出门的时候,林月蝉总会有机会去堵她,只不过是在林府更方便更体面点罢了。 外祖母都知道了,也不好让她老人家太过担心,她还想外祖母能长命百岁颐养天年呢,万一被这事拖坏了身子,她可是要懊悔死了。 见就见吧,今日见了也好。 过了有一会儿,脚步声从外面传过来。 穆昭朝抬头,就见林月蝉从外面过来。 就她一个人。 还行,没有还非要带着穆朝阳。 等她进来,穆昭朝便冲丹若和桃枝示意了下,让她们都出去。 丹若担心地看了看大小姐,又看了看夫人,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无声行了个礼,和桃枝退了出去。 不过她并没有走远,就在门口候着。 至于也在门口守着的,之前在伯爵府时偶尔会见一面的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丹若全当没看见,就屏息凝神候着,生怕错过大小姐喊她,离得远她听不到。 林月蝉站在那儿,怔怔看着穆昭朝。 这才一两个月的时间没见,她突然有点认不出她来了。 脸还是那张脸,但浑身的气质,尤其是朝她看过来时的眼神,让她特别陌生。 比上次看到她还要陌生。 上次她还没觉得,但这次很明显,她就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的眼神。 林月蝉心痛得紧。 再加上儿子之前说的那些话,哪怕过了这么久,每次一想起来,林月婵依然脸色止不住地发白。 虽不至于是初初时那种心绞着痛到昏过去的痛法,但也是止不住地抽疼。 再怎么说,她也是她的亲生女儿,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被自己的亲生女儿当陌生人一样看着,哪个做母亲的能受得了? 然而,就算她脸色已经这么难看,呼吸已经这么艰难,她还是一脸淡淡的看着她,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这比之前在家里时,她难过不甘心地看着自己,还要让她不能接受。 她宁远她冲自己发火,冲自己控诉,都好过这样无声无息。 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她的脖子和心脏。 让她呼吸不能,疼痛不止。 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她脸上,让她整个人骨头缝都在刺痛。 见林月婵不说话,就那么悲痛欲绝地看着自己,穆昭朝有些无语。 当然就算无语也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本就是与她不相干的人了,情绪起伏也是很费力气的——费心力,对林月婵,压根不值当。 她看了她一会儿,见她还是没有开口的打算,穆昭朝便直接收回了视线,慢条斯理剥自己的松子仁——这个松子仁还不错,多剥一些,等会儿和外祖母一起吃。 见女儿居然就这么一脸无所谓地转过了头,并没有主动搭理她的意思,林月婵痛苦地闭了闭眼。 她早该预料到的。 这个女儿跟她一点儿都不亲。 她都病成了这个样子,难过成了这个样子,她居然问都问一句,直接就转过了头。 林月婵悲痛的情绪稍定。 她走到能正面对着女儿的椅子旁,坐下。 “昭朝……”坐下后,她又缓了好一会儿,这才沉声开口:“你现在是连一声母亲都不愿意叫了么?” 她原本想说的是,你现在是连看都不想看母亲一眼么,但话都嘴边,她又换了个说法。 她心底里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哪怕存山说了,就当没这个女儿,可女儿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她怀她怀得那么辛苦,如何能说不要就不要她了? 她做不到。 “不是不愿意叫,”穆昭朝一边剥着松子,一边淡淡道:“是没这个必要。” 林月婵:“什么叫没必要?” “你们心底里压根就没把我当女儿看待,”穆昭朝嗓音依旧淡淡:“喊母亲,有点自取其辱,从前是我没看明白,强求了,现在想通了,不想强求,也不想委屈,既然不把我当女儿,我也不把你们当父母,这样很公平。” 林月婵顿时就激动起来,气息也开始不稳:“我、我们何时不把你当女儿看待了?你这么说,真的很伤我和你父亲的心。” 穆昭朝嘲讽地嗤笑了声:“你说伤就伤罢,我懒得跟你说这些,也不想再说这些,让我想起来就恶心的过往,随便你怎么认为,你觉得你们没错,都是我的错,那就继续这么认为好了,这样你们不就可以继续开开心心一家四口,多好。” 一家四口? 林月婵震惊地站起来:“你说什么一家四口,一家四口是什么意思?” 穆昭朝有些不耐烦,费这么劲,就为了跟她说这些? 林月婵是被穆存山宠傻了罢? “你、你夫君,”穆昭朝抬头看着她:“穆初元、穆朝阳,一家四口,我应该没有把名字记错。” “你、你不认我和你父亲了?”林月婵本就因为病中白得透明的脸,更白了。 穆昭朝蹙眉:“穆夫人,话题又绕回来了,如果你只是要跟我说这些,那就没有必要再继续浪费我的时间了,我没兴趣再听。” 一声‘穆夫人’彻底把林月婵心底最后一丝希望击碎。 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世间,还有儿女不认父亲母亲的。 可这事 偏偏发生在她身上。 还是她十分疼惜的亲生女儿身上。 林月婵愣了好一会儿,这才从她刚刚的话里回过神来,怕女儿等会儿就真的不理自己了,她也顾不上悲痛难过,忙道:“不、不是的,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穆昭朝挑眉,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要是说这个的话,她勉强可以忍一忍听上一耳朵。 对上女儿那看透一切的平静视线,林月婵突然有些心虚。 儿子那日回府说了那番话后,她确实也想了很多。 在把昭朝接回来后,她和存山也确实有疏忽,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他们现在真的认识到了错误,也认真反思过了。 只是初元依然不愿意回家住。 有家山庄,她又进不去,女儿也不肯见她,她只能去给儿子带话。 但儿子依然不愿意回家,就在外面住着。 这不就是在往他们心口上插刀子么? 最后她声泪俱下,深刻反思,初元才总算松了口,说,只要昭朝愿意原谅他们,他会偶尔回府上一趟。 但女儿又不见她,儿子更是不肯再帮忙传话,她也只能出此下策。 说实话,自打昭朝搬出伯爵府住到庄子上,满京城的流言蜚语,她都不怎么在乎的。 唯独初元不肯回府,让她手足无措。 让她在那一瞬间突然有种,在失去女儿的同时,又要失去儿子的无力感和悲痛感。 这也是她下定决心,要跟女儿道歉的原因之一。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愧疚,因为想要这个女儿。 不求她能像朝阳那样与她和存山多亲近,但也不要像现在这样,完全就是陌生人。 见林月婵又盯着自己上演悲痛欲绝,丝毫不为所动的穆昭朝,忍不住蹙了蹙眉。 看到女儿脸上的不耐烦,林月婵忙忍着心痛说道:“之前确实是我和你父亲做错了,对你多有疏忽,我和你父亲已经深刻反思过了,我今日在这里,郑重给你道歉,对不起,昭朝,你们原谅父亲母亲么?” 穆昭朝差点就气笑了。 一句对不起,就把穆昭朝受的那些委屈,给揭过了? 这也太轻松了罢? 这也叫道歉? 而她沉默了一会儿后,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听着她带着嘲讽的冷笑,林月婵脸色煞白煞白。 “不能。”穆昭朝嗓音依然平静冷淡。 林月婵:“……” 穆昭朝转头,笑着看着她:“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实在不知道穆夫人是不是在侮辱人。” 林月婵强忍着难过:“不是的,昭朝你误会了,我今日来是真心想要跟你道歉的,真的,母亲知道错了,不该拿你和朝阳比,也不该对朝阳的关心多过你,我真的已经意识到了错误,你给我和你父亲一个改正弥补的机会,可不可以?” “不用了。”穆昭朝看着她:“没有你们,我可以活的更开心,更自在,要不然每日看着你们,想着有你们这样一对,那么嫌弃我的父母,我可能会自己把自己憋屈死。” 林月婵:“……” 穆昭朝又道:“别浪费时间了,也别浪费精力了,我不会,也不可能原谅你们。” 林月婵:“………………” 穆昭朝想了想,朝外走看了一眼,继续说道:“穆夫人现在有穆朝阳这样乖巧懂事的女儿在身边,应该挺幸福的了罢?” 林月婵蓦然一愣。 穆昭朝又道:“儿女双全,夫妻恩爱,已经够幸福了,就放过我罢。” 话落,她又道:“毕竟,我可没有另一条命在再伯爵府耗了。” 林月婵不解道:“什么另一条命?” 穆昭朝看她一眼,没说话,而是收回视线继续剥自己的松子,摆明了不想和她多说。 “昭朝……”林月婵嗓音里都带了哭腔。 穆昭朝听着,只觉得心烦。 什么甜宠文女主啊,整个就一白莲花啊! 真的好烦! “你到底、到底要怎样才肯原谅我和你父亲啊?”林月婵哽咽着问。 穆昭朝淡淡道:“你又为何要执着于让我原谅你们?” 听女儿还愿意搭理自己,林月婵忙打起精神来:“你是我们的女儿啊,亲生女儿,我们当然不会放弃你,当然想要留你在身边。”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穆昭朝就来气:“哦,想留我在身边,我当时搬出伯爵府的时候,穆夫人和穆伯爷,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明显很高兴我终于搬出去了嘛。” 在穆夫人的打击后,林月婵又遭到‘穆伯爷’这个称呼的打击。 “没、没有的事,”林月婵心虚道:“当时,是你执意要搬出去,我一直都在挽留你,想让你继续住在家里,可你不同意啊。” “明知道自己不受欢迎,”穆昭朝嗤笑了声:“还继续死皮赖脸留在伯爵府被欺凌,被羞辱,当我是什么啊,是个卑贱的奴婢么?” 林月婵脸更白了:“并不是的!” “你不要再说这么多狡辩的话了,”穆昭朝不耐烦地看着她:“什么不是的,没有的事,到底是什么,穆夫人和穆伯爷心里清楚得很,只不过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你们不愿意承认,我也不拆穿,就这样罢,一别两宽,大家各自欢喜,非要撕破了脸,那就别怪我冷血无情。” 话落,她又道:“既然你说你和穆伯爷已经反思过了,那么想必你们也都清楚当初是怎么对我的,就不要在说这些有的没的,除了让我看不起,并不会有别的作用。” 穆昭朝顿了顿,继续道:“今日若不是看着外祖母的面,我依然不会见你,我这话,穆夫人听明白了么?” 林月婵只觉得胸腔窒痛难当。 “穆夫人若是没有别的花,那就这样罢。”穆昭朝淡淡道。 林月婵:“你当真要与我和你父亲断绝关系。” “是的,”穆昭朝一边剥着松子,一边道:“若是你不信,我们可以去官府过文书,从此以后,我是生是死,与穆夫人和穆伯爷,再无瓜葛,如此,穆夫人可放心了?” “我、我……” 林月婵我了半天,最后哇地吐了一口血。 穆昭朝看也不看,继续剥自己的松子。 这套对她没用。 她心又硬又狠。 不过穆昭朝还是冷笑了声道:“穆夫人若是身子不适,还是赶紧回去看大夫,免得再让我落个逼死生母的罪名,再死一次,我可没命再活一次了。” 原本林月婵看着自己都吐血了,依然没有什么反应的女儿,心如死灰,听到这话,眼睛登时一亮:“你、你还认我是你的生母?” “我当然不认了,”穆昭朝知道她什么意思,只淡淡道:“但外面的人还是会这么认为,我只是阐述一下事实,所以我才说,我们要去官府过一下文书,彻底脱离关系,以后谁也碍不着谁的事。” “昭朝,”可能是痛得过了劲,再加上又已经痛了这么长时间,林月婵突然就有些免疫了,稍稍能呼吸得顺畅了些:“我只想问你,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原谅我和你父亲,我没有要狡辩什么,之前的事,是我和你父亲对不起你,你想要我们做什么,怎么弥补,我都会答应,只要你开口……哪怕你想要我用命来偿还你所受的委屈和痛苦,我也都答应你。” 穆昭朝只觉得可笑:“你的命?呵呵,你很清楚 ,我不会要你的命,这种承诺没有意义,不要再说了,平白让人恶心。” 没等林月婵开口,她又道:“而且,我要你的命干什么?要你的命,我以前受的委屈和屈辱,就都能抚平了?” 说着,她转头平静地看向林月婵:“我当时的痛苦,和绝望,你现在就能把它们从我的记忆和过往里,消除掉?并不能,我的痛苦和绝望,依然在这里……” 说到这里,她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很痛的,比你现在要痛苦千百倍,你们任何人都偿还不了。” 林月婵万万没想到,这个女儿竟这般油盐不进。 她就没有感情么? 可她明明跟初元关系挺好的,还给初元做衣服,给他做吃的。 怎么偏偏,就对他们心这么狠? 做错了,道歉、认错,弥补都不行么? 她面无表情看着林月婵:“我只想和你,和穆伯爷,还有穆二小姐,此生再无瓜葛,哪怕路上遇到,都是陌生人视而不见,这话我的够明白了吗?” “可你始终是我和你父亲的亲生女儿。”林月婵抓着这一点不放。 现在唯有这一点,是她能完全站住的,也是她最后的稻草。 “去官府过文书,”穆昭朝道:“去不去?现在就可以去。” 林月婵心底已经生出了绝望的无力感。 明知道昭朝厌烦他们,甚至恨他们,只是她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她闭了闭眼,使出最后的杀手锏:“我和你父亲,把朝阳送走,这样……可以了么?” 穆昭朝好笑地看着她:“算了罢,穆夫人和穆伯爷这么不情愿,到时候再把逼走穆二小姐的罪责强加到我身上,要我再死一次吗?那可不行,我现在惜命得很。” 听到这句‘再死一次’,林月婵眉头动了动。 刚刚她就说了什么死了一次了,什么没了一条命了,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心里困惑到了极致,再加上实在没有办法了,林月婵直接问出了口:“再死一次,到底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穆昭朝看着她,面无表情道:“我在平昌伯府已经被你们折磨死了一次,所以不要再用生育之恩来要挟我,命已经还给你们了,现在的我谁也不欠。” 林月婵脸色惨白,眼里带着难以置信:“你、你在说什么啊?” “就是那次……”穆昭朝沉吟道:“从池塘捞上来,太医都去看穆二小姐了,也没人管我,还禁我足,也不让厨房送吃的,我就死了。” 林月婵一脸‘你现在明明好好活着’的表情盯着她。 穆昭朝眉头挑了下继续道:“可能是老天爷看我太可怜了,就又给了我一次生命,活过来前,老天爷问我,若是放我回去,再给我一次活命的机会,我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 “我就问老天爷,有什么区别?” “老天爷说,若是还跟以前一样,那就没必要回去受苦了,因为那个样子的我,活不长的,以后还会死。” “我当然不想死,谁有不想活着呢,于是我就跟老天爷说,活过来后,我就再也不跟以前一样了,我会好好活着,老天爷就让我活过来了。” 话落,她看着林月婵:“你不觉得,我坠池塘醒过来后,就跟以前不一样了么?” 林月婵:“……”确实是完全不一样了,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穆昭朝又道:“那是因为我死过一次了,经历过生死时刻差点死掉的人,总是会对生活大彻大悟,我已经想明白了。现在是穆夫人和穆伯爷没想明白。” 说完,穆昭朝静静看着林月婵:“你们的女儿已经死了,你们亲手杀死了她。现在的我,只是我自己,和你们再无瓜葛,也不想和你们再有什么瓜葛,别再来打扰我。” 林月婵整个人摇摇欲坠。 原本听她说什么老天爷,还只当她是在胡说八道,但后面听她说什么‘差点死掉’,林月婵再次吐了一口血。 她真的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她只想自己的亲生女儿在身边,也不行吗? 她改还不行吗? 可她说,是她和存山亲手杀死了他们的女儿,这简直就是在诛她的心剜她的肉。 “穆夫人还是请回罢,”穆昭朝淡淡道:“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们任何人。” 说着,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一看就烦,还很恶心。” 被自己的亲生女儿说恶心,林月婵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虽然不愿意相信,但她到底还是明白了一件事,这个女儿对他们当真是一点儿感情也没有了。 无论他们做什么,她都不会再认他们。 现在也就只剩个血缘关系在,真逼她……逼不了的。 她都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拒绝她进庄子,不见她。 没有她做不出来的事。 真逼急了,只怕……初元也要与他们决裂了罢。 想到这里,林月婵脸色更白,身子也抖得更厉害了。 她静静站了好半晌,浑身的力气一点一点被抽空,都没等来女儿一个眼神。 她闭了闭眼睛,想说,那好罢,那就这样罢,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但张开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哑然半晌,终于两泪横流。 她、她不过是一时没想明白,犯了一些错,怎么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昭、朝……” 好不容易开口,想再喊她一声,却只喊出了嘶哑的气声,压根听不清楚她到底说了什么。 见她看都不肯看她一眼,林月婵便闭上了嘴,就站在那儿,任由泪水奔涌而下。 穆昭朝知道林月婵在哭。 可若是哭有用的话,穆昭朝又何至于走到那般境地? 又何至于年纪轻轻就孤零零死去。 自作自受而已,不值得同情。 良久,久到穆昭朝把一大盘松子都剥完了,林月婵还是站在那儿继续哭。 穆昭朝又有点烦了。 她又不是穆存山,冲她哭什么? 以为她会怜香惜玉? 林月婵哭了好一会儿,视线都有些斑驳了,她这才从悲痛中,找回自己的嗓音,只是嗓音嘶哑得厉害: “昭朝……” 她终于还是如愿,又喊了她一声。 “虽然,你不肯认我和你父亲了,但在我们心里,你始终是我们的亲生女儿,该给你的,我们还是会给你的……哪怕你不稀罕,我们也依然会给你,我和你父亲已经错了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了。” 穆昭朝把离她远一些的核桃端到了自己面前,继续剥。 听到林月婵这么说,她也丝毫不为所动。 他们能给她的,她也并不稀罕,她的有家山庄吸金能力强的很,现在她挣的钱都足够她舒舒服服花一辈子了呢,更别说,她的人生还有那么长,庄子也还在继续给她挣钱,平昌伯府的那点资产,她已经看不上了。 说不定再过两年,平昌伯府的资产都不如她呢。 至于平昌伯府的东西,会如何处置,有哥哥这个伯府世子在呢,再怎么着也落不到旁人手里。 至于穆朝阳,他们爱给她什么给她什么,她一点儿都不在乎。 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也不值得她浪费一个眼神。 有这个功夫好好睡一觉养养身体,或者赏赏花,陶冶情操,多好? 见女儿不搭理自己,林月婵又痛心地站在那儿看了会儿,最后垂下头,面如死灰地离开。 她一出来,外面守着的丫鬟便惊呼一声:“夫人!” 两人忙上前扶着林月婵,脸色苍白就算了,怎么嘴角还有血渍,又吐血了? 两人吓坏了。 偏厅里,正在跟林老夫人保证,一定会尊敬大小姐,绝对不与大小姐争抢,只要大小姐肯回家,肯原谅父亲母亲,她什么都可以做的穆朝阳,听到外头的喊声,忙要出来查看。 “朝阳,”林老夫人喊住她,一脸看透世俗的表情道:“你刚刚说,不与昭朝争,只要昭朝肯谅解,什么都可以做,若是让你离开平昌伯府,解除与正清的婚约,你也肯?” 穆朝阳一下就被问住了。 她脸色煞白,眼眶通红,咬着唇看着林老夫人。 这个被她喊了十三年外祖母的人。 她明明以前也是那么疼她,现在却…… 林老夫人也没催,见到秦妈妈进来,冲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月蝉没事,她便也安心了,只是看着穆朝阳。 穆朝阳迟疑了好一会儿,这才含着泪点头:“若是这样,大小姐肯原谅父亲母亲,我愿意。” 林老夫人犀利的视线稍稍缓和了些。 能到这一步,倒也还行。 但林老夫人清楚得很,就算朝阳被送走,解除与正清的婚约,昭朝也不会回头了。 她要的不过是朝阳的一个态度,这关乎到,她日后要以和种态度对待她。 倒也还算明事理,懂恩义。 只是可惜了。 昭朝的心已经被伤没了。 月蝉想要的总归是一场空。 她老了,儿女的事,她也操心不了几年了,就这样罢。 穆朝阳压着慌乱的心绪,静静等了一会儿,见外祖母没再问自己什么这才行了个礼,白着脸道:“外、外祖母,我去看看母亲。” 林老夫人点了点头,有些无力地道:“去罢。” 穆朝阳忙转身出去。 一出门眼泪就掉了下来。 倒不是因为难过,而是……欢喜。 刚刚外祖母实在试探她,她通过了。 当然就算外祖母真的拿住了她的话,非要她和正清哥哥解除婚约她也不怕。 正清哥哥早就料到了会有今日这么一天,跟她保证过来,就算解除了婚约,他也还是会想办法娶她,让她不要担心。 外祖母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外祖母了,哥哥也对她……她现在只剩正清哥哥了,还好正清哥哥没有抛弃她。 她一边哭一边跑,见母亲嘴角衣摆都带着血迹,脸色也白的吓人,穆朝阳着实吓了一跳。 到底跟大小姐谈了什么啊,怎么会这个样子? 见母亲虚弱地神色,还有眼底的悲痛,穆朝阳一下就懂了,没谈拢。 她想了想,咬牙冲屋里道:“大小姐……大小姐,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是实在生气,就都怪我罢,父亲母亲真的很后悔,真的很在乎你,他们真的希望你能回家,大小姐、大小姐要怪就怪我一个人,我全都担了,大小姐要怎么我都行,打我骂我都行,只要大小姐消气……” 痛心不已的林月婵,听着朝阳这样说,不禁又有些许欣慰。 她想让朝阳别说了,没有用,也不用这么把过错都归到自己身上,原本也不能全怪她,她伸手拉了朝阳一下,只是因为这会儿气力全无,手都抬不起来,更发不出声音。 穆昭朝听着外面穆朝阳的呼喊声,登时无语至极。 跟她有什么关系? 大声吵嚷,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乖巧懂事,自己是个冷血无情又不讲情面的? 穆昭朝甚烦。 眼看着穆朝阳就要冲进屋跟穆昭朝当面道歉,丹若和桃枝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默契十足地拦住了她。 这么疯疯癫癫冲进去,伤到大小姐怎么办? 而且大小姐并没有说过要见她,她们也清楚大小姐最讨厌的人是谁,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冲进去。 “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你出来啊,你都怪我罢!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行……” 穆昭朝听得心烦。 她是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但也不能容忍穆朝阳在她面前这么装白莲,反衬自己。 她原本不想见的,也不想搭理穆朝阳,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穆昭朝放下手里的核桃,冷下脸,出来。 一出来就看到穆朝阳被丹若和桃枝拦着,还在那儿痛哭着要让自己打她骂她。 “穆朝阳,”穆昭朝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看着她:“不要再嚷嚷了,吵得人头疼。” 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穆朝阳,一下子就被这话给镇住了。 吵、吵得人头疼? 是在说她聒噪吗? 不、不是,关注点不应该是……她一个承担过错吗? 穆朝阳愣在那儿,瞪大了眼睛看着穆昭朝。 穆昭朝冷淡的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 “我打你骂你做什么?”穆昭朝看着穆朝阳,好笑地问:“让所有人都看看,你有多通情达理识大体,我有多不可理喻了小心眼吗?” 穆朝阳顿时被问懵了。 她是有一点点这样的打算……不,她没想过要表现大小姐不可理喻小心眼,她只是想、想……她是识大体的,想给大家留个好印象。 压根没有想过,她这么做,会给大小姐带来了困扰。 “又想说你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没有想那么多?”穆昭朝看着她,平静地说出了她心里所想。 这话一出,院子里所有人都看向了穆朝阳。 她们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穆二小姐此举,不就是把穆大小姐推上了风口浪尖么? 她有多好多识大体,就反衬得昭姐儿越不堪啊。 这心思……藏得好深啊! 穆昭朝也看出来了,穆朝阳就是茶而不自知。 这种其实最可恨。 用最无辜的眼神看着你,说自己真的不知道,又不用遭受道德的谴责。 啧。 既得利益者,承受自己不该承受的皇冠,那就担着这皇冠随之而来的痛苦罢。 都是她该得的,没有什么她也是无辜的,她并不知情。 她没有不无辜,前十几年不知情,后面这一年多,也不知情? 不过是有私心罢了。 若穆朝阳不搞这一出,穆昭朝真不想搭理她。 但她非要找她不痛快。 那就对不起了。 她今日心情正不好呢。 你撞枪口了! “不要再用你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我了,”穆昭朝淡淡道:“我不是穆夫人穆伯爷,也不是林大少爷,不会动恻隐之心的,你也别在这自作主张,让我打你骂你……我何时说过要打你骂你了?大庭广众,你这是污我清白。” 院子里众人,听到这话,更清醒了。 是啊,昭姐儿何时说过要打她骂她了,这心思,可真的歪得不行! 这不是在往昭姐儿头上泼脏水吗? 她们原先,都看错了! 原本进气少出气多,快要撑不住的林月婵,听到这话,登时愣住。 包括听到动静,从偏厅走出来的林老夫人。 林老夫人眯眼,瞧着穆朝阳瘦弱惹人怜的背影……这门婚事,必须得解除了! 作者有话说: 阿岭:红口白牙污人清白,可恨! 妹控达人穆初元:就是! 第113章 耳光 ◎林正清登时就被踹翻在地◎ 看穆朝阳一脸呆滞又我见犹怜地看着自己, 穆昭朝只觉得好笑:“我不吃你这一套,也别说什么父亲母亲如何难过, 又给我扣不孝的帽子, 别在我面前刷存在感,彰显你有多无私多伟大,多像伯爵府的千金小姐, 再像,都只是像而已, 怎么也成不了真的。” “我、我没有……我只是……”穆朝阳完全没料到, 这一次的穆昭朝竟然会这么强势。 明明她之前不是这样的。 穆朝阳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错, 怎么一切都跟自己预想得不一样? 她怔怔看着穆昭朝,语无伦次道:“大小姐, 我真的没有……我……” 见穆昭朝静静看着她。 眼神平静,却极深邃,能看透人灵魂的深邃。 “我真的只是想为之前的事情跟你道歉,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相信我,但我是真心的,我是真心想跟你道歉的,我、我已经知道错了……是我做错了……” 穆昭朝突然来了兴致:“你知道自己错了?那你说说你错哪了?” 穆朝阳登时哑然。 错、错哪儿? 她错就错在, 不是穆家的亲生女儿! 这是她唯一的错。 可这话, 她不能说。 也、也不敢说。 因为问得突然, 穆朝阳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只愣愣看着穆昭朝。 穆昭朝也不急, 就静静看着她, 等着听她的回答。 满院子, 死一般的宁静,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 穆朝阳虽然没动,却感觉到很多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这一瞬间,她的屈辱感,达到了顶峰。 半晌,她低下头,哑声道:“我错在没有自知之明,妄图与大小姐分享父亲母亲的疼爱,我、我本就不是穆家的亲生女儿,是我不配……” 说到这里,穆朝阳整张脸都因为屈辱不甘,红得滴血。 就连嗓音都颤得厉害。 穆昭朝略有些惊讶,没想到穆朝阳竟然反思得这么到位了? 也不知道上次哥哥跟伯爵府闹翻,到底说了什么。 那日哥哥的话,肯定起了不小的作用,要不然,都这么久了,也没见她们有认错,或者认为自己错了的地方,这才多久啊,一个个都认识得这么深刻了? 穆昭朝语气平静道:“还有吗?” 正午的暖阳,明媚璀璨又温暖至极,穆朝阳却犹如坠入冰窟窿,遍体生寒不说,连心底都在发寒。 她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怎么、怎么能有人,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出这么狠的话? 她闭了闭眼,认命般地道:“还有我不该……不该贪恋属于大小姐的婚约,我只是因为与正清哥哥两情相悦,舍不得正清哥哥,才一时冲动不够冷静,这是我的错,是我不该与大小姐争。” 这话算是为穆昭朝之前的行为翻了案。 是穆朝阳在与穆昭朝争,并不是穆昭朝跟穆朝阳争。 穆昭朝所争的那一切,本就是属于她的,本就该给她。 穆朝阳以为,她都做到了这个份上,穆昭朝怎么也得消了气,不再那么怨愤,不再同父亲母亲那么生分,这事总归是能揭过去了——反正正清哥哥同她保证过了,无论她是谁,是不是穆家的女儿,以后会怎样,正清哥哥都会娶她的。 她信正清哥哥,这也是她的依仗。 不这么做,她也没办法了。 母亲这几日明显已经动摇了,与其等父亲母亲开口,她被动接受,倒不如她主动,由她迫不得已开口做出退让,父亲母亲总归是会怜惜她一些,正清哥哥也会更加讨厌步步紧逼于她的穆昭朝,更加疼惜她,她也不至于那么被动。 说完,穆朝阳咬了咬唇,没忍住,又道:“可,大小姐现在并不喜欢正清哥哥了,我……我也不可以么?” 穆昭朝噗嗤一声笑了:“说白了,你就是还想要这份婚约而已,那就别把话说的那些好听,好像我要把你怎么样一样,从头到尾,你的私心都很重,只不过,我笨,不会隐藏,而你又擅于隐藏,擅于伪装,所以就骗过了所有人。” 穆朝阳不说话了。 她错了。 她刚刚不该说这几句话。 若穆昭朝抓住这个把柄,非逼着她放弃正清哥哥…… “放心好了,”穆昭朝道:“我不会逼你去和林大少爷解除婚约的……” 穆朝阳登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完 ,便听到穆昭朝又道:“免得到时候又传我这个人心肠歹毒,逼得你如何如何日子难过……这不都是你自己承认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你和林大少爷,我一点儿都不关心,也一点儿都不想知道,爱怎样怎样,与我没有任何干系,别再给我泼脏水扣帽子。” 穆朝阳:“……” 虽然很耻辱,但穆昭朝这么说,还是让她有些庆幸。 她不逼自己和正清哥哥解除婚约就行,至于什么名声,什么别人的看法,她都不在乎了,她现在只要正清哥哥! 然而,她更没想到,明明一直都很疼爱她的外祖母突然开了口。 “既然朝阳也意识到了林家和穆家的婚约本就不该是属于你的,”林老夫人往这边走了几步,沉声道:“那就由我做主,这婚约,就算了罢,因为这个婚约生出这么多事端,可见两家本也不该结亲,不结亲,反而还是亲人,一大家子人,结亲倒是结出仇来了,不吉利,婚约解除了算了。” 林老夫人这话一出,林月婵和穆朝阳全都看向了她。 “母亲——” “外祖母!” 两人同时出声,一个震惊,一个凄厉。 林老夫人皱着眉头看向女儿,苦口婆心道:“这场闹剧,你还想延续多久?你既然都认识到自己的错了,认真反思了,为什么不做出行动来改正错误?” 林月婵突然愣住。 她想到了刚刚在屋里时,昭朝看她时那冷漠又不屑的眼神。 是、是她只嘴上说错了,嘴上要道歉,却什么也没做,昭朝她不信她。 可朝阳也是她的女儿啊! 她虽然没有生她,却是打从出生就带在身边从那么个小人儿,一点一点养这么大,是她花了那么多心思把她培养得这么亭亭玉立。 现在要她去夺走她最在乎的东西,林月婵着实有些不忍。 从林老夫人的表情和眼神里,穆朝阳懂了。 她不再是她的外祖母了。 穆朝阳心里十分难过,也很凄凉。 不是穆家的女儿,也不是她能选的,被抱错进了穆家也不是她决定的,她、她只是喜欢正清哥哥而已,她有什么错? 好,就算她错了,那也不是她本意要这么做的,她也是没有办法。 她都已经做了这么多了,还不够吗? 非得把她最后一点儿温暖和快乐都夺走吗? 她承认婚约不属于她,可正清哥哥心里只有她,她心里也只有正清哥哥,他们真心相爱,怎么就那么不能容下? 老夫人就算不认她了,可正清哥哥总归是她的亲孙子啊,连正清哥哥的想法也不顾及了么? 穆朝阳实在想不明白,明明穆昭朝都不喜欢正清哥哥了,为什么就不能成全他们? “退了罢,”林老夫人再次开口道:“祸端丛生,可见不是良缘,没得连累两大家人都跟着倒霉。” 只看穆家、林家如今,还不够祸端频出么? 好好的勋贵人家,名声一落千丈,都快成满京城笑柄了。 连正清也大病一场,丢了半条命,越想林老夫人越觉得这婚约,不吉利。 定是八字相克! 穆朝阳知道木已成舟,外祖母绝对不会再更改心意,与其到时候被动,不如她自己来提好了…… 她转头看向母亲,白着一张脸,两只眼睛含着两汪要掉不掉的泪水,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凄楚的笑:“母亲,就照外祖母所说,婚约就解除了罢,我知道母亲是心疼我,但我也不想让母亲为难,只能是我和正清哥哥缘分不够……” 说到这里,她眼泪恰到好处地哗啦啦落了下来。 好一幅美人垂泪的动人场面。 林月婵果然一下就被戳中了心脏。 但她脑子里到底还是记着母亲刚刚的话,若她还想要昭朝这个女儿,就得狠下心来,不能再维护朝阳了,此事不能两全,她必须得做出取舍。 可昭朝吃了那么多苦,她都还能好好弥补她,相比着朝阳这一时之痛,昭朝也很让她心疼。 林月婵闭上眼,最后点了点头:“那就退了罢。” 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下。 看着目前脸上的泪水,和闭上的双眼,穆朝阳心底只觉得可笑。 母亲一直都说,不会亏待她……结果呢,还不是要牺牲她的幸福。 她为何就不是穆家的亲生女儿呢? 原本外祖母说出这话,就把穆昭朝惊了一跳,现下又听穆朝阳和林月婵都开了口,穆昭朝就更惊了。 这、这婚约不能退啊! 就算要退,也不能是外祖母开口要退! 穆朝阳和林正清可是真假千金文的正牌男女主,有主角光环的,他俩无论如何是一定要在一起的,谁阻碍他们在一起,就是他们那本书里的‘反派’是会被剧情反噬的! 穆昭朝忙快步走到外祖母身边,小声对她道:“外祖母,婚约没必要退,我不在乎的。” 外祖母以为她怕,拍了拍她的手,道:“放心好了,有我做主,你不用怕。” 穆昭朝登时就出了一身冷汗——我怕的就是您做主啊! 这事,您真不能做主。 “外祖母,”穆昭朝再次劝道:“我真的不在意这件事,我也不生气,婚约没必要退的,要不然……” 她想了想,只得无奈搬出那个让她恶心的人,继续对外祖母道:“你总要顾忌一下大少爷的想法罢?他会恨您的!” 林老夫人一点儿不惧。 在她看来,朝阳不配做他们林家的嫡长孙媳,这个位置以后可是要接管林家的,大夫人已经做得这么差劲了,孙媳若再掌不了家,林家败落不过是眼前的事。 而且,昭朝懂事,不愿让她为难,还替她考虑这么多,她自然要为她做主。 “放心,”她再次拍了拍昭朝的手:“有我在,必须要给你个说法。” 这件事早该了解,要不是女儿犹犹豫豫,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要不是当初恻隐之心重,昭朝何至于搬出伯爵府去外头庄子上住? 明明是府中的血脉,却被一个抱养的女儿占了位置,这又是何等的心酸? 女儿怎么脑子越来越糊涂? 既知维持不了两个女儿都在身边的情景,就该果断做出取舍。 至少,还能有一个女儿在身边。 现在好了。 两个都离心。 林老夫人看着女儿,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听昭朝还在劝自己,林老夫人心里更是唏嘘心疼:“不用怕,我给你撑腰。” 穆昭朝:“……” 她是真有些急了。 这事可不能拍板。 她解不解气并不重要,因为她压根不在乎,可是外祖母重要啊!这要是让剧情反噬到了外祖母身上,那才真是要她命了。 婚约不能解除! “既然都点了头,”林老夫人一边拍着‘怕得’脸色苍白,额头还冒着冷汗的外孙女昭朝的手,一边沉声道:“那就找个时间,把两家的这份婚约解除了,我看明日就……” “外祖母!”穆昭朝大惊,下意识大喊出声。 与此同时,院子外也传来一声怒吼:“我不同意解除婚约!”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都不用往门口看,穆昭朝就知道,肯定是英雄救美的男主林正清要出场了。 果不其然。 她转过头,就看到林正清推开阻拦他的下人们,直接冲了进来,一进来就直接冲到穆朝阳面前,一把把穆朝阳护在了怀里。 换个视角的话,确实男友力十足。 可惜了,穆昭朝现在看他就是在看一个贼稀罕一坨粪球的屎壳郎。 “没事了,”林正清霸气十足又贴心十足地蹙着眉头给穆朝阳擦脸上的泪水,一边擦一边温声安抚她:“是我来晚了,别怕。” 穆朝阳这一刻自然是对林正清的爱意和依赖达到了顶峰。 见穆昭朝正看着她和正清哥哥。 不知为何,穆朝阳心里突然升起一丝快/感/和骄傲。 就算穆昭朝是穆家的亲生女儿又怎样,正清哥哥眼里依然只有她,为了她直接闯进来,一进来就维护她,给她擦眼泪,正清哥哥可是连个眼神都没给穆昭朝。 这一局,终究还是她赢了! 这般想着,穆朝阳嘴角轻轻抿了下。 只要正清哥哥心里有她,护着她,她就不会败! 她所求的,就只有正清哥哥一个! 穆昭朝原本是想看一眼这个略有些浮夸出场的真假千金文男主,意外地察觉到穆朝阳在偷看她。 她视线移过去,正好捕捉到她要收回的,那一丝得意。 穆昭朝:“?” 这有什么好得意的啊? 她又不稀罕屎壳郎! 穆昭朝突然觉得十分晦气。 呸呸呸,竟然被穆朝阳当做了情敌,真是好生晦气。 由于实在是太晦气,穆昭朝也实在是忍不了,转身朝着侧旁无人处连呸了三声。 她呸得动静不算大。 但这会儿所有人都没说话,只是看着林正清,是以,她这个举动,还是有些大了的。 所有人又诧异地看向穆昭朝。 穆昭朝偏头对外祖母解释道:“有树叶。” 林老夫人自然不觉得昭朝这行为如何。 反倒是正清的行为,让她有些失望。 虽然现在婚约还没解除,但大庭广众,两个未婚男女就这么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本就怒火中烧的林正清,听到穆昭朝如此,火气立马就蹿了下来:“穆昭朝你还是闭嘴比较好!现在是树叶,等会别闪了舌头。” 穆昭朝白他一眼,神经病,明明刚刚是她在劝外祖母不要解除婚约,虽然出发点不是为了他和穆朝阳,只是因为担心外祖母,但……总归她也是在替他们说话罢? 什么垃圾玩意。 一点儿是非观都没有。 还男主? 屎壳郎男主? 怪不得喜欢粪球,因为他本质也是!臭味相投而已! 看着穆昭朝竟然翻白眼,林正清登时怒急:“你竟然还敢欺负朝阳!我心里只有朝阳!解除婚约,我绝不同意!除非我死!” 林老夫人气得不轻:“正清!注意你的身份!” 林正清无语至极:“祖母,您老糊涂了吗?我才是您的孙子,我才是林家的嫡长孙,您老维护穆昭朝做什么啊!我心里只有朝阳,您不是很清楚吗?为什么非要这么逼我?她穆昭朝到底给您灌了什么迷魂汤!让您这么偏心非得护着她!还想让我跟朝阳解除婚约,娶穆昭朝不成!我说过很多回了,我绝对不会,也绝不可能娶穆昭朝!除非我死!” 林老夫人气息急促,指着孙子:“你、你闭嘴!” 林正清心疼穆朝阳快心疼疯了,尤其是进来时,看到穆朝阳脸色苍白,泪盈于睫,他哪里还能冷静得下来。 他就不明白了,他喜欢朝阳,朝阳也喜欢他,他们怎么就不能成婚了? 到底碍着谁了? 哦,碍着穆昭朝了。 如此,林正清便又转头瞪着穆昭朝:“你死了这条心罢,就算没有朝阳,我也绝对不会娶你!” 穆昭朝一边替外祖母顺气,一边无语林正清的自信。 她压根就看不上林正清这个垃圾,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我压根就看不上你!”穆昭朝无语至极:“你好好照照镜子,真以为自己貌若潘安,是个女子都倾心于你啊?我眼瞎了才会想嫁给你……” 林正清被这话气得差点吐血,不是她撺掇祖母,非要解除她和朝阳的婚约,现在又矢口否认,这个世界上怎么有这么无耻的人? 见外祖母气息越来越不顺,穆昭朝抬手指了指林正清:“你再废话,我对你不客气!” 穆昭朝忙示意秦妈妈和庆芳赶紧过来把外祖母扶进屋子里躺一下,好好顺顺气。 林正清则是气笑了:“在我家,你抽我?穆昭朝,你真以为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之前在林府门口,那都是因为他顾忌着形象,没对她动手。 现在居然还敢欺到他头上了。 “你不想嫁给我,你撺掇祖母?”林正清愤怒之余,一脸鄙夷:“还天天送吃送喝讨好祖母,等的不就是这一天,让祖母在你的糖衣炮弹下松开,解除我和朝阳的婚约,让我娶你?我再说一遍,你休想!我林正清,绝对不会娶你!恶毒妇人!卑鄙无耻!” “林正清!你个王八蛋!” 穆初元风一样冲进来,冲过来后,对着林正清就是一脚。 咚一声。 文弱书生的林正清,如何抵得住自幼习武的穆初元盛怒之下的一脚,林正清,登时就被踹翻在地。 “我妹妹聪慧过人,才貌双全,会看得上你这个王八蛋?你在这侮辱谁呢!你以为你是谁?你就是八抬大轿,跪在我妹妹面前,我妹妹都不会嫁给你!” 因着林正清被踹翻在地,院子里登时人仰马翻。 有人过来拉穆初元,有人忙去查看林正清的情况,就连穆朝阳都吓了一跳,忙扑过去扶正清哥哥。 林正清痛的差点吐血,好半天都没缓过来。 等他缓过来,站起来后,已经怒不可遏,眼睛里都在朝外喷着火。 “穆昭朝死缠烂打非要嫁给我,你穆初元不在京城,不知道,可满京城都记着呢!我再说一遍,是我看不上她穆昭朝!一个粗鄙不堪的村妇,是我……” 啪—— 他话未说话,就挨了穆初元狠狠一耳光。 林正清登时被打的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穆昭朝看了眼已经被秦妈妈扶进屋里的外祖母,冲秦妈妈使眼色,千万别让外祖母出来,要不然外祖母怕是会气出个好歹来。 但…… 好像不出屋子也没办法不知道了。 因为哥哥已经把林正清打翻在地,骑在他身上,照脸就打。 一拳接一拳。 咚、咚、咚—— 拳拳到肉。 “你个王八蛋!” “还敢侮辱我妹妹!” “早就想打你这个混账东西了!” “欺负我妹妹!” “当我是死的吗!” “我让你欺负我妹妹!” “让你欺负我妹妹……” 穆初元虽没真想打死林正清,但,要给林正清个教训这件事,还是贯彻到底的。 他看不惯林正清很久了。 回京那天,他就想揍他一顿给妹妹出气。 忍到现在,他已经很顾忌亲戚间的体面还有母亲的感受了。 是林正清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作死! 眼看着穆初元都打的林正清满脸血了,真的是要打出人命来,院子里的人更慌了,纷纷上前拉架…… 穆朝阳更是扑过去抱住穆初元的一只胳膊,大哭着喊:“哥哥,哥哥你别打了,你快把正清哥哥打死了,哥哥……哥哥我求求你,求求你别打了,不能再打了哥哥……” 林正清被打的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本能地两只胳膊抱着脑袋。 但穆初元拳头太狠了,饶是胳膊抱着脑袋,依然疼得快要死过去。 他真的快要被打死了。 丫鬟们还在努力拉穆初元。 就算大少爷口出恶言在先,可也不能真把人打出个好歹来啊。 于是抱腰的,抱胳膊的,还有扯腿、扯脖子的…… 穆昭朝一看。 怕哥哥在拉扯间被误伤,马上跑过去护着哥哥:“你们别碰我哥哥!别碰我哥哥!都走开……” 丫鬟们可不敢走开,真走开了,大少爷可就出事了。 林正清这个混账东西,挨打还不老实,还敢伸腿踹哥哥,穆昭朝当即一脚就狠狠踹上了他膝弯。 “别打我哥哥!” 最后还是穆朝阳扑过去用后背护住林正清的脑袋,再加上林月婵也冲了过来,穆初元这才在众人的拉扯下,假装被拉开。 临拉开前,穆昭朝趁着场面混乱,又狠狠朝林正清肚子踹了两脚。 用了十足十的力。 林正清当即就疼得在地上弓起了背。 当然,他现在已经被打成了猪头脸,脸上的伤更重。 “初元!”林月婵一看儿子居然把正清打成这个样子,登时也有些火气。 再怎么样,下手也该有分寸啊,正清怎么说也是他的表弟,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 “正清……”林月婵撑着虚弱的身体,忙过来查看林正清的情况。 看到他满脸血,只剩呻/吟/连话都说不成句,林月婵何止是生气,还有担心。 她忙让人去找大夫。 丫鬟早就麻利地跑去找大夫了。 屋里,听到动静,让秦妈妈退下后,还是出来的林老夫人,看着眼前的一幕,差点没直接厥过去。 祸害。 她就说是祸事。 朝阳果然是八字相克。 现在又克到了正清身上。 眼看着老夫人要倒下去,秦妈妈忙眼疾手快,扶住了老夫人。 “老夫人,大夫马上就来了,您先别着急,初元少爷就算是在生气,下手肯定还是有分寸的,您别急啊……” 林老夫人是强撑着没让自己倒下去的。 这个时候,她得清醒着,场面还需要她来把控,还需要她来解决。 她不能倒。 大夫很快过来。 一看这样子,也是吓了一跳,检查了一番,见并没有哪里骨折只是皮外伤后,忙让人把林正清抬起来…… “快抬进屋里!”林老夫人马上道。 于是林正清就被抬进了屋里。 一众人忙又跟在大夫身后进屋。 穆昭朝怕外祖母情绪激动有个什么好歹,也抬脚也跟着进去,却被哥哥一把拉住胳膊。 “跟在我身后。”穆初元低声嘱咐她。 穆昭朝顿了片刻,而后顺从地点头跟在哥哥身后进屋——她虽然不怕事,但哥哥如此维护她,她还是很暖心的。 因为大夫要诊脉要检查,不能那么多人围着,会碍事,林月婵和穆朝阳都在外面一圈,伸长了脖子远远的看着。 穆初元带着穆昭朝一过来,林月婵和穆朝阳就看到了两人。 一眼就看出来穆初元是在护着穆昭朝。 林月婵很是愣了一下。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儿子和女儿一块出现。 她也不知道,原来儿子和女儿,这么亲近。 虽然之前儿子的言行中,也透出了对这个妹妹的维护,但也没有现在这一幕对她的冲击大。 儿子是她的骄傲,他这么护着妹妹,怕她受委屈,怕她受欺负,给她出头,现在还这样小心地护着她……兄妹如此情深,她本该高兴的,可此时却只有懊悔和害怕。 若是女儿没有被抱错,他们一家人,这样子该有多幸福美满啊…… 林月婵心酸得不行。 而穆朝阳看着哥哥小心翼翼护着穆昭朝的样子,先是怔了一下,而后抿起嘴角,满眼的不甘和悲痛。 哥哥真的,不会再护着她,宠着她了。 也不会再做她的哥哥了。 或许,哥哥现在还非常讨厌她。 想到这里,穆朝阳死死咬着嘴唇,红着眼睛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说: 穆初元:欺负我妹妹,得先问过我的拳头!╭(╯^╰)╮ 阿岭:大舅哥威武!大舅哥赛高!给大舅哥打call!大舅哥冲啊!打他!打废他!打打打! 感谢在2023-03-13 17:12:19~2023-03-14 23:5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池池 50瓶;秋秋团子 20瓶;sinya86、deli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道歉 ◎现在道歉,晚了。◎ 经过大夫诊断后, 确认林正清并无性命之忧,只是皮外伤, 瞧着骇人了点。 林老夫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林月婵和穆朝阳更是。 大夫哪里敢多问这种勋贵家的内宅之事, 虽然看出来是被打的,也只是当什么都不知道,开了药方让丫鬟去抓药来, 又留了跌打损伤膏,便走了。 大夫一走, 穆朝阳便直接扑到了矮榻旁, 担心地看着已经被大夫用了药昏睡过去的林正清。 林老夫人使了个眼色, 秦妈妈便上前把穆朝阳给扶了起来:“地上凉,二小姐快起来, 大少爷已经用过药了,就让大少爷先好好休息一下。” 穆朝阳一心扑在林正清身上,压根没觉出秦妈妈这话这举止有何深意, 只道:“我没事的, 我担心正清哥哥……” 秦妈妈到底也是看着清哥儿长大的,如今这般,她又如何不心疼。 表少爷心疼昭姐儿,是应该的, 给妹妹出气倒也无可指摘, 就是下手有些重了, 这都把人打的满脸血了…… 秦妈妈瞧一眼榻上的清哥儿, 眉头跟着心尖就不自觉拧一下。 两只眼睛都肿了,一脸青紫, 嘴角更是肿的老高, 真是……清哥儿这次是在真遭了大罪。 但刚刚清哥儿说的那些话确实也有些过了。 原本多融洽的一大家子, 怎么就闹成了现在这样子? 哎。 秦妈妈一边在心里心疼,一边强硬地扶起穆朝阳:“清哥儿有庆芳她们照看呢,二小姐心急擦药时失了分寸可就不好了。” 林月婵到底是熟悉秦妈妈的自然是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出声制止了朝阳继续的打算:“朝阳,不要添乱了……” 到了这个时候,穆朝阳才总算反应过来秦妈妈刚刚是什么意思。 她看了母亲一眼,而后又看向外祖母。 虽然心有不甘,但她到底还是低下了头,轻轻嗯了一声,慢吞吞移到一旁母亲身后。 秦妈妈回到老夫人身后的时候,看了眼还把昭姐儿护得严严实实的元哥儿。 若是不论别的,元哥儿确实很有长兄的风范,也能挑起一个家族的重担,如今这般年岁就已经在军营站稳了脚跟,声望又这般盛,必然前途无量。 反观清哥儿,确实有些拎不清了。 怎能儿女情长至此? 心疼归心疼,秦妈妈还是很明是非的。 当然这是家事,还是这么大的家事,秦妈妈自然不可能发表什么看法,她只愿老夫人别气坏了身子。 林老夫人坐在那儿缓了好一会儿,脸色十分难看。 穆昭朝站在哥哥身后,看着外祖母如此,十分担心,她蹙眉看了片刻,而后上前。 刚动了一下就被哥哥侧身拦下。 穆初元妹妹是要替自己顶罪,他当然不答应,也绝对不允许。 穆昭朝冲他摇了摇头,又示意他看外祖母的脸色。 穆初元确实也注意到了,外祖母在气头上,且还是他动的手,他本想过去,又怕过去了外祖母会更生气,便只能在一旁站着留意着外祖母的状况。 穆初元犹豫了下,他不太清楚外祖母到底气到了什么份上,若妹妹过去被责罚了呢? 于是他便和妹妹一块过去。 穆昭朝倒也没拦着他,快步走到外祖母身边,她忙倒了热水递给哥哥让他侍奉外祖母喝点热茶,而后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薄荷油,给外祖母均匀涂抹在太阳穴处,还按摩了一会儿。 而后又倒了一些在掌心搓热了往外祖母口鼻处虚虚捂了捂,闻一闻,提神通窍缓解一下情绪。 林老夫人堵在胸腔的这口气是缓了,但看着眼前又是给自己按摩太阳穴又是给自己递茶的两个外孙,林老夫人情绪又更复杂了。 她看了眼站在那儿没往她跟前凑过来一步的女儿,在心里叹了口气。 林月婵也是对上母亲的这一眼后,反应了过来。 只是已经晚了,她这会儿过去只会显得敷衍多余。 可若不去更显得她不孝。 犹豫片刻,她还是上前道:“母亲,母亲你……” 林老夫人抬手示意了一下,让她不用开口了。 林月婵愣在当场,尴尬极了,伸出去的手更是收回也不是,不收回也不是。 尴尬了好一会儿,她这才红着脸轻轻点头退到一旁。 没片刻,脸上的红,又转为白。 连站在那儿都有些无地自容。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极了,没有人说话,好半晌林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 就在她准备说什么时,穆初元先开了口:“外祖母瞧着好了许多,若是没事了,我便带妹妹先回去了,外祖母要注意休息。” 说着就要带着妹妹离开。 林老夫人稍怔片刻,便反应过来外孙子是什么意思。 他不认为自己打清儿的举动有错,也不打算认错,所以先开了口表明自己的态度,免得一会儿场面难看。 其实就是,妹妹他一定要护着,不想她一个人留在林府,等会儿会被人算账。 当然,外孙子不是在防她,而是要防林家别的人。 最主要的就是舅母和舅舅。 穆初元可不敢想象舅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他现在对舅母一点儿情分也无,完全是把她当成一个对妹妹不利的重点关注对象。 本就是林正清出言不逊在先,对自己的表妹如此刻薄,丝毫不见一个男子该有的胸襟和气度。 更别说,他还沉湎于男女之情,一点儿体统都不顾,她对他抱有厚望,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被迷了心智。 林老夫人又是痛心又是恨铁不成钢,最主要的还是失望。 她看了看外孙子,又看了看正忧心不已看着自己的外孙女,末了她疲惫地点头。 连应一声,都做不到。 没力气发出声了。 穆初元伸手要带妹妹离开。 穆昭朝自然知道哥哥是什么意思,她以眼神示意哥哥稍等一会儿。 在穆初元困惑的眼神中,她快步走到秦妈妈身边,小小声跟秦妈妈说,她刚刚过来时带过来的小蒜粑等吃食等会儿怎么热了怎么做着给外祖母吃。 “……小蒜粑直接上锅蒸一下,就可以吃了,也可以油热小火煎至两面金黄……不过就是粑不好消化,别让外祖母吃多了,吃个一两个就可以了……” “焦糖布丁的话用我带过来的那个黄油……煮焦糖水的时候要注意别煮过了,锅底均匀冒泡就可以装小碗里了……牛乳和鸡蛋要搅拌均匀过筛……上锅蒸一刻钟左右即可,不要蒸太久了,蒸太久口感不够滑嫩……” “屋子里的薄荷也该换掉了,我又带了几盆过来,还有花束每天要换一次水……” “酸枣芽茶……” …… 事无巨细,几乎是叮嘱了一遍。 听得秦妈妈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慈祥。 不知道的还以为昭姐儿是嫡亲的亲孙女呢。 如此周到,如此细心,她都自叹不如。 林老夫人也十分动容。 她虽老了,但并不糊涂,眼也不瞎,谁真心对她,她看得真真的。 也是因此,她也更觉愧对昭朝。 没能一早给她做主,到现在依然让她受委屈,都是她的不是。 她不能再优柔寡断了。 否则,不止害了昭朝。 还会拖累夸林家。 叮嘱完了,穆昭朝又过来对外祖母道:“外祖母,我今日就先回去了,过两日我再来看您,您要是得空的话,也可以去庄子上看看,花圃里的花,都开了。” 林老夫人心情好转了些,冲外孙女笑笑:“嗯。” 穆昭朝也冲外祖母笑笑:“那我和哥哥先走了,外祖母记得按时吃饭,无论如何都不要不吃饭。” 林老夫人再次点头:“知道了。” 穆昭朝这才放心,跟着哥哥离开。 走的时候,看都没看那边正期期艾艾盯着她的林月婵一眼。 至于,穆朝阳,她就更不可能给眼神了。 被女儿如此忽视,林月婵既心痛,又着急。 可女儿刚刚就已经跟她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她再纠缠也不过是自取其辱,只会让她更痛心罢了。 反倒是儿子,现在居然也对她这么狠心冷漠。 林月婵死死盯着儿子。 穆初元倒是抬头看了母亲一眼,这一眼,带着失望和压抑的痛苦。 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径直带着妹妹出了门。 林月婵:“……”儿子也对她失望了吗? 她脸上凄楚和悲痛,缓缓平静下来,眼神也渐渐清明起来。 心里在做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 至于她身旁的穆朝阳,则是全程都被穆初元和穆昭朝无视。 哪怕穆朝阳一直盯着哥哥看,想让哥哥看看自己,哪怕只是一眼,她就满足。 但从始至终,哥哥都没看她。 一眼都没有。 就好像,她是空气。 就这么直接走了出去。 穆朝阳第一次明白什么叫痛彻心扉,什么叫不被待见。 可她还是不觉得自己错了。 哥哥不想在搭理自己,那就……就当没这个哥哥了。 想要什么,总要自己争取,要不然就只能任人鱼肉,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我没有错……我没错! 她白着脸,紧紧咬着嘴唇,在心里一遍遍安慰自己。 可是安慰着安慰着,她还是突然热泪狂掉。 哥哥、哥哥真的再也不想见到她了吗? 穆昭朝都不喜欢正清哥哥了!为什么她不可以! 她刚刚明明都说了,她答应取消婚约了啊,哥哥为什么还是对她这么冷漠? 看着穆朝阳脸上的泪水,林月婵突然就感觉不到心疼了。 她眼前浮现的是刚刚儿子不顾一切冲过去打正清的样子。 她从来没见儿子那个样子过。 也不知道儿子还有这样一面。 平心而论,若是正清刚刚说的那些话,换到朝阳身上……林月婵眼皮突然颤了下。 若是换到朝阳身上,她可能……可能也会扇正清一耳光罢。 林月婵闭了闭眼。 儿子说得没错。 她确实偏心。 确实错了。 还错的离谱。 只是…… 昭朝已经跟她离心了,她已经没有补救的机会了。 屋子里所有人都在沉思,一时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而这边,穆初元带着妹妹出了院子后,便收拾好表情和情绪,笑着对妹妹道:“现在时辰还早,要不,我带妹妹去澄江楼喝杏花酒,再赏一赏护城河已经抽穗的柳枝?现在正是赏柳的好时节……如何?” 穆昭朝看哥哥一眼:“都可以的……手疼么?” 穆初元一怔:“什么?” 穆昭朝下巴点了点哥哥的手,示意他:“刚刚……手疼么?” 那么一拳一拳打上去,力道那么大,力的作用都是相互的,哥哥的手肯定也疼。 穆初元笑了笑,不在意的抬起手在妹妹面前翻转了几下:“不疼啊,我这可不是手,是铁拳头。” 说着当着妹妹的面表演两个拳式。 见哥哥的手确实没红也没破皮更没肿的地方,穆昭朝这才放心。 穆初元本想跟妹妹说,要不是外祖母和母亲在场,他定然不会这么轻易就绕过林正清。 但抬眼看到他们这会儿还是在林家,穆初元便又把话咽了回去,只对妹妹道:“想学么?回去哥哥教你两招。” 穆昭朝笑着点头:“好啊。” 哥哥的身法和武功造诣,在他那本强取豪夺文里,也是一流水平,跟着这样的高手,就算只学个皮毛,也受用匪浅。 穆初元很开心——妹妹没有被他刚刚的样子吓到,还愿意同他学拳,看来他在妹妹心里的形象并没有因为刚刚的事情有什么大的改变,这样他就放心了。 两人正说着笑着,刚毅转过这片竹林,往二门的方向走时,迎面撞上了匆匆赶来的穆存山和舅舅。 满脸笑意的穆初元和穆昭朝,看着这两人,脸上的笑齐齐一顿。 穆昭朝情绪收敛得比较快。 本就是无关且不在意的人,穆昭朝只是因为偶然碰上,稍稍有些惊讶,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她敛了笑,神色淡淡,眼神更是冷漠地静静瞧着他们两人。 穆初元心情就稍稍复杂了些。 毕竟舅舅和父亲在他成长过程中一直都在,他们之所以这么匆匆赶过来,必然是知道了刚刚发生的事…… 穆初元下意识想要把妹妹护在身后,穆昭朝倒是没在怕,他拍了哥哥一下,示意哥哥不用紧张,她也不用躲。 她还不信了,穆存山还能动手打她不成? 穆存山的心情别提多复杂了。 儿子之前的那番话,月蝉已经尽数转述给他,如今在看着这个亲生女儿,穆存山有些不自在——不是嫌弃,而是因为之前自己的行为偏颇,愧疚之下的不自在。 但再怎么样,也不能动手打人啊,这不是和莽夫无异? 这般想着,他忙移开视线看向穆初元。 “初元,你怎么这么冲动?”当着大舅哥的面,穆存山自然是要训儿子的。 虽然是正清口无遮拦在先,但到底先动手打人的是他的儿子,还把人给打得这么严重。 当面责备,其实也是一种保护,他想儿子应该会懂他的苦心。 孰料…… “我一点儿都不冲动,”穆初元平静地看着两个长辈,语调无波无澜道:“我不冲动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会做出什么样的事,父亲和舅舅想必更清楚,今日只是给正清表弟一个教训,让他好好知道一下,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若是再有下一次,可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不顾亲戚之情。” 林家舅舅脸色登时就变了。 他指着穆初元:“你打了人还有理了,初元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还把我当舅舅吗?” 穆初元看着他:“就是因为把舅舅当做最敬重的长辈,所以我才没有打死他。” 这话一出,穆存山和林家舅舅都惊了,也静了。 他、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他们可是亲人啊!还是亲表兄弟,打死他?打死?这种话也是能说得出口的? 穆存山回过神后,先是冷斥了儿子一声:“初元!注意言辞!” 穆初元看着父亲,继续道:“父亲,我的言辞已经很注意了,我说过了,今日我但凡不冷静一点儿,你们就是来给他收尸的!” 话落,不等林家舅舅再开口斥责他,穆初元便又看向舅舅直言道:“母亲跟我说过很多次,年轻的时候,她外出赴宴游玩,遇到一些言行有悖的纨绔,舅舅可是当场要把人打哭的,怎么,舅舅维护妹妹可以,我维护妹妹就不可以了?更别说正清表弟口出恶言,换做舅舅,估摸着不打死他,也得把他打废罢!” 被他这么一堵,林家舅舅反而被堵的哑口无言。 他年轻的时候,那可是把月蝉当眼珠子护的,谁若是敢欺负月蝉,他都能提刀砍人。 可…… 他眉头皱了皱。 穆初元直接说出他的心思:“舅舅想说,我打的那人是我的表弟么?” 林家舅舅没有说话。 因为他刚刚说了,就是因为清儿是他的表弟,他顾着亲戚之间的情分,才只是‘教训’了一下,既没有打废他,也没有打死他。 理智上说,穆初元的行为没有错,他保护妹妹,替妹妹出头,教训欺负自己妹妹的人,很合理,可 ……那是他的儿子啊! 林家舅舅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又下不来,快把他堵炸了。 说了这么多,见舅舅已经说不出话了,显然也知理亏,但穆初元并没有就此罢休,他继续说道:“舅舅,我喊你一声舅舅,还是把你当舅舅的,我要劝舅舅一句,子不教父之过,舅舅若是不好好管教正清表弟,他再胆敢欺负我妹妹,哪怕再说我妹妹一句不是,我都不会轻饶了他。” 林家舅舅震惊极了:“你个小兔崽子,以为长大了就翅膀硬了,竟然敢威胁你舅舅?” 穆初元十分有礼貌地道:“不是威胁,是忠告,舅舅最清楚,若他不是舅舅的儿子,若他不是我的表弟,他今日不断一条腿,我就枉担妹妹喊我一声哥哥!舅舅也是做过兄长的人,这种事情舅舅是最清楚的!” 林家舅舅哑然的同时,突然想起了温家和袁家的事。 那袁少卓对温小姐出言不逊,温家可是活生生断了他四肢,还把人打了个半死。 现在又把袁家一家赶出了京城。 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但满京城都猜测这一切都是是温家大少爷的手笔。 他之前还在下值后,跟那个妾室闲聊时说过,若是他年轻时那会儿,肯定不是断那袁少卓四肢,打断了总归还能接好,他少说也得要他一条腿。 就凭他做的那些事,卸掉他一条腿,都是对他的仁慈。 一想到,穆初元和穆昭朝现在和温家,尤其是温家大少爷和小姐走得近,林家舅舅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不是威胁他,他、他有可能真的做得出来! 林家舅舅又憋屈又投鼠忌器。 想说重话,又怕这个外甥记恨上,真找机会对儿子动手。 不说什么的话,把人打成了这样,又让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舅舅,”穆初元看出舅舅的纠结,语气没那么强硬了,稍稍缓和了些:“将心比心,您可定是理解我的。” 林家舅舅堂堂一勋贵家的少爷,还如此年岁,登时就对着小辈口出脏言:“我理解你个屁!你个小崽子又没有当过父亲,你理解过我吗?” 穆初元:“我若是当了父亲,教出如此不堪的儿子,不用别人动手,我先打断他的腿,免得他愚蠢狂悖拖累全家一起去死。” 林家舅舅:“……” 穆初元朝舅舅抱了抱拳:“溺爱就是害,舅舅好好想一想。” 林家舅舅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被一个小兔崽子教如何教养孩子,偏偏,他还无法反驳。 他纵横京城这么多年,没想被一个小崽子堵的哑口无言,林家舅舅简直无语至极。 穆初元倒是没在乎舅舅到底怎么想。 他是念着舅舅这么多年对他的疼爱,才手下留情,更真诚地忠告舅舅,该好好管一管林正清的言行了,他觉得他做得已经非常到位,也非常顾及情面了。 再有下一次,他说到做到,决不轻饶。 说完这些,他一手护着妹妹,就打扰绕开,从另一侧离开。 林家舅舅是不说话,但穆存山却无法忍受儿子这么无视自己。 还有女儿……她竟然就跟没看到他一样。 就算他和月蝉之前做错了,她无视自己的亲生父亲,就对了? “初元!你给我站住!”穆存山厉声喊住他。 穆初元听下时眉头稍稍动了动。 眼底露出些许挣扎和失望。 原本他以为父亲母亲是真的知道错了,是真的会改正。 现在看来,是他错了。 他们知道错了是真,但改正是假。 他们始终还是把‘我们是她的亲生父母’挂在嘴边,以此来掩饰他们的过错。 在穆初元的心里,父亲母亲一直都是顶天立地的,在他心中的形象十分高大,但现在已经塌了。 他又难过,又心疼妹妹。 这让他想跟妹妹说,其实他们的父亲母亲是很好很好的父母,他们只是一时糊涂,再加上相处时间短,才一念之差造成了这些错事,但现在,他已经没有立场也没有底气再跟妹妹说了。 妹妹应该早就看透了,所以她早早就已经做好了决定,不再认父亲母亲。 也不再回伯爵府。 她一直秉承的都是这个决心,是他心底还对阖家团员抱有着那一丝幻想。 穆初元突然好难过。 各个方面,都让他难过。 明明他们本可以阖家团圆,幸福快乐,父亲母亲却非要……生生把这个家给毁了。 因为太多失望,太过悲痛,穆初元抬头朝父亲看过去时,情绪十分明显。 也十分骇人。 穆存山就被儿子绝望又失落的样子给惊到了。 他皱着眉头,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但又觉得他和月蝉,作为他们的生身父母,是有权利要求他们的。 “看到父亲也不打招呼,谁教你的规矩?”穆存山心里有些慌,但还是严词厉色:“殴打弟弟,不尊长辈,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穆初元失望地看着父亲,点了点头:“父亲说完了么?” 穆存山一顿。 就听穆初元继续道:“说完了,我要带妹妹走了。” 穆存山登时气极:“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穆初元不想跟父亲在争论什么,争论下去,太伤人。 他不想让那最后一点点形象也崩塌成灰烬。 “父亲有事情就说实情,”穆初元道:“没事情,我和妹妹就得走了。” 穆存山快气炸了,他颤抖的手指着穆初元:“你、你……” 你了半天,他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穆初元等了一会儿,见父亲也没下一句话说出来,便准备带着妹妹离开。 穆存山终于缓过这口顶上的气,怒道:“你这个逆子!给我站住!” 话落,他又道:“还有你,见了父亲也不见礼,要造反了不成?” 穆初元快崩溃了,他正要跟父亲讲道理,被他护着的妹妹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开口道:“是伯爷自己说的,就当没我这个女儿,我不过是秉承伯爷的话罢了,这样也有错么?” 穆存山被气得胸口疼。 穆昭朝听了这么久,已经忍穆存山这个啥也不是的垃圾父亲忍很久了,她继续道:“我现在若是再跟伯爷行礼,见安,不是厚着脸皮非要高攀伯爵府的门第么?那还是算了罢,反正伯爷也从未把我当女儿,何必要自打自脸。” 穆存山抬手就要打她。 被穆初元一把拦下。 穆初元震惊至极,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父亲,你这是在干什么?” 穆存山指着穆昭朝:“我打死她这个不孝女!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把她找回来!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穆昭朝火气也上来了。 穆存山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垃圾啊! 自己做错了,还强硬地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她的不是。 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呸! 穆初元整个人都在发抖,他死死盯着父亲,咬着牙道:“是父亲和母亲偏心太过,没把昭朝当女儿看待,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明明跟我说了,已经知道错了,现在又这样子,父亲到底要做什么啊!” 穆初元是真的快气死了。 相比于母亲的心软,父亲这种态度,才更让他寒心。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妹妹见都不肯见母亲一眼。 也就是妹妹是个女儿身,一个人在外生存艰难。 换了是他,早跑去边关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真的太失望了。 穆存山稍稍冷静了一些。 但他还是很气啊。 一家之主的威严,一个父亲的威严,被无视,被挑衅,他如何能忍? 穆昭朝从哥哥身后走出来,避开哥哥的肩背,看着恨不能一巴掌打死她的穆存山笑了笑道:“巧了,我和伯爷的想法一样,早知道回到伯爵府会被这么作践无视,任意□□,我真的宁愿你们不要把我找回来,至少不把我找回来,我还能开心地活着,哪怕苦点累点,至少我活得开心,也能活得自在,也不至于被你们一大家子逼疯,逼得在鬼门关走一遭,差点死在那个嫌贵奢华的伯爵府里,我真的是谢谢你们啊!” 穆存山脸色大变:“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和你母亲什么时候逼过你,有什么时候要逼死你?” 穆昭朝冷笑了声:“放任满伯爵府的下人瞧不起我,嘲笑我,是不是你们做出来的事?我找你们说下人对我不敬,你们处理过吗?把下人赶出府亦或者严惩过吗?没有,这还不是在放任下人□□我?” 穆存山:“……” 穆昭朝又道:“我掉进池塘里,人都还没醒过来呢,也没一个大夫守着,太医也好,大夫也好全都去围着穆朝阳,你们管过我的死活?” “行,”穆昭朝继续道:“我命硬,从高热中撑下来了,结果呢,你又不让厨房给我送饭,一个尚在病中的人,不给饭吃,还不是想让我死么?就给我安排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小丫鬟照顾着,没有拿刀子直接捅死我,我还要对你们感恩戴德是吗?” 穆初元震惊地转头看向妹妹。 他不知道还发生了这些事情! 妹妹从来没跟他说过。 府里的人更没有跟他提起过,父亲母亲更是提也不提,妹妹她曾经那么、那么艰难吗? 穆初元眼睛红得都快滴血。 穆存山也是十分震惊。 除了震惊还有些慌乱。 这不是他和月蝉的本意,就算禁食,那也是为了让她妥协低头,只要她肯认个错,他立马就会让人送饭菜进去,并不是要饿死她。 他只是……只是拿她没办法了。 至于太医和大夫,那是因为朝阳病的太重了!她情况已经好了一些,就让太医和大夫全都去守着朝阳,也没有不管她…… 但现在,他再解释都已经无力。 穆昭朝笑了笑又道:“我是不是还没有跟伯爷说过?” 穆存山抬眼,警惕地看着她,她还要说什么? 穆昭朝道:“你们的亲生女儿,早就死了,就死在那个高热没有大夫治疗,又没有吃的的那天,伯爷和伯夫人,亲手杀死了,我现在就是死,也不会再认你们。” 话落,穆昭朝又道:“穆伯爷要是觉得,我受了这样的□□和折磨,被你们这么苛待着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还不能偿还伯爷和伯夫人的生身之恩,那穆伯爷说说,要怎么还?啊……不如,你们把我送回去好了。” 反正她现 在已经挣了不少钱。 回去后就算不做什么,也能舒舒服服过一辈子。 婴宁郡主、青茵还有小陈将军这几个她关系好的友人也都摆脱了宿命,唯一牵挂的就只有哥哥,不过她现在心里已经有底,到时候也一定能帮哥哥摆脱最终的宿命。 而且,她又不是没长腿,把她送回去她还可以再换个身份进京啊! 哥哥还是会护着她,婴宁郡主和青茵自然也是一样。 根本不影响她什么。 至于阿岭,他不会在意她是不是穆大小姐的。 庄子的话。 她有灵泉在身,随便买块地照样能再打造一个‘有家山庄’。 她这拨怎么样都不会输。 然而…… “妹妹——” “存山!”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穆初元震惊地看着妹妹。 闻讯赶来,却听了个全部的林月婵登时急血攻心。 一边痛心女儿说的那些□□和苛待,一边又惊怒存山的话。 她那么努力地在挽回昭朝,存山他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明明答应了她,要好好跟女儿认错,让女儿回家,怎么……怎么到了要把女儿送回去的地步?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急,于是哇地再次吐出一口血。 穆存山回过神,忙过来扶她:“月蝉?月蝉你怎么样?月蝉你……” 林月蝉快要疯了,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狠狠推了穆存山一把,硬是把他推开了好几步远,她白着脸,红着眼,嘴角吐出的血还在往下滴,看上去疯狂又绝望:“昭朝是我的女儿,你要把她送哪里去?你是想让我也去死吗!” 穆存山被林月蝉这个样子吓到了,当然更多的还是心疼,她没想到月蝉会这么在意昭朝这个女儿,刚刚的那些怒火,那些被挑衅威严后的恼羞成怒,全都烟消云散,他上前:“月蝉,是我的错,你先别生气,你听我说……” 林月蝉再次推开穆存山,她不想再听他说这些,她地跟昭朝解释,于是她转头朝穆昭朝扑过来。 只可惜,扑到半路被穆初元拦下了。 林月蝉抬头一看是儿子,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哭着道:“初元,初元你帮我跟昭朝说,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跟她说,让她原谅我,让她回家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那样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看着妻子这个样子,穆存山也终于意识到女儿对她有多重要。 他刚刚确实没控制住脾气,辜负了她的信任,不怪她生自己的气。 穆存山也上前:“我也有错。” 林月蝉马上道:“你听到了,你父亲也知道错了,昭朝……昭朝你回家好不好,昭朝……你不想和朝阳住在一块,让朝阳搬出去住,好不好?昭朝……” 原本看到母亲那么绝望那么难过,哭着要穆昭朝回家,穆朝阳脸色就很难看了。 现在又听到这话,她整个人如坠冰窖。 哪怕林月婵如此,穆昭朝也并没有靠近,相反,她还往后又退了一步。 这个样子的林月蝉,确实有点吓人。 至于穆存山。 算了罢,这样的父亲,她压根不想要。 眼风里瞥到妹妹后退,早就知道妹妹心意的穆初元,更加明白。 妹妹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她心里话。 她说了,她就是死,也不会认他们。 不是夸张,也不是放狠话,更不是气话。 而是她的决定。 现在道歉,已经太晚了。 “母亲,”穆初元决定先稳住母亲:“你先冷静一点……” 林月蝉自然也看到穆昭朝后退的举动,这一下她就更悲痛了,直接疯了。 大哭大喊。 穆初元没办法,只能一个手刀把母亲先打晕了。 穆存山马上抱起妻子往老夫人的院子走,一边走一边喊:“快找大夫!” 虽然外甥打了儿子一顿,但林家舅舅自然也担心妹妹的情况,忙吩咐了人去找大夫,又赶紧跟上去查看。 等人都走完,就剩下穆朝阳白着脸,呆呆地站在那儿。 这一刻,穆朝阳彻底感受到了什么叫,孤身一人。 在没有了哥哥之后,她现在也没有父亲母亲了。 作者有话说: 穆初元: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哥哥。 阿岭:就是,鸠占鹊巢久了,就把别人的东西当成自己的了?→_→ 感谢在2023-03-14 23:52:36~2023-03-15 23:41: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咕哒 10瓶;是奶瓶瓶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果断 ◎婚约,解除。◎ 看了眼匆匆离去的人群, 穆昭朝很快便收回视线。 见哥哥依然皱着眉头盯着那边看,她想了想, 轻声道:“去看看罢。” 林月蝉如何, 她自然是不在乎。 但那毕竟是哥哥的母亲,生他养他,完全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的母亲。 能直言指出自己最敬爱的母亲的过错, 站在她这一边维护她,穆昭朝就已经很满足了。 至亲骨肉, 打断骨头都还连着筋, 她当然不会要求哥哥要怎么怎么样。 穆初元眼睫闪了闪。 他并非冷血无情, 只是父亲母亲这个样子,是吃定了他会心软, 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他的底线,妄图以亲情来拿捏他,让他去劝妹妹妥协。 这般优柔寡断拎不清, 已经害的一家人离心, 再这么放任下去,真的是整个家都要覆灭。 他不能心软。 “就是急血攻心,”穆初元收回视线,看着妹妹, 也轻声道:“大夫已经过去了, 父亲在外祖母也在, 不会有什么事的。” 穆昭朝眉头微挑, 以眼神询问哥哥——真的不过去看看么? 穆初元冲她浅浅笑了下:“走罢,刚刚说了要带你去赏柳, 刚好可以去坐游船, 坐着游船一边喝茶一边赏柳最是惬意。” 见他是认真的, 眼神坚定又清澈,穆昭朝迟疑片刻,点了点头:“嗯。” 两人的对话,尽数落入穆朝阳耳朵里。 她惊讶且不可置信地站在那儿,直到两人说着要走,她才抬头看过去。 母亲都这样了,哥哥竟然都不过去看看? 哥哥真的变了好多。 但更让她震惊和难堪的是,穆昭朝和哥哥转身离开,都没有看她一眼。 穆昭朝不看她,不给她眼神就算了。 她讨厌她,她一直都知道。 但哥哥怎么现在连看都不愿意看到她了? 眼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穆朝阳到底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哥哥——” 穆昭朝脚步微顿,偏头看了哥哥一眼。 穆初元眸色微沉,他只停了片刻,便转头朝穆朝阳看过去。 他语气淡淡道:“朝阳,今日之前,你喊我哥哥,我还是会应一声,但今日之后……你还是喊我穆大少爷罢。” 穆朝阳登时如如雷轰顶,整个人呆呆地站在那儿,莫说问一句‘为什么’,就是连呼吸都窒在那里。 “哥哥这个称呼,”穆初元像是没看到她的反应一般,继续道:“以后就独属于昭朝,也是时候该还给昭朝了。” 穆朝阳如同被冻在当场一般,不会呼吸不会说话,浑身发冷发寒,连动都动不了,大脑一片空白。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哥哥亲昵地陪着穆昭朝走了。 等哥哥的身影彻底从视线中消失,穆朝阳这才缓过这口气,她狠狠哽了下,这一下痛的她,站都站不稳,不得不弯下脊背,用手撑着膝盖,才没有倒下去。 梅若和连若担心地要扶她:“二小姐……” 被她自嘲地拒绝。 二小姐? 她算哪门子的二小姐啊? 她现在就是个人厌狗嫌的笑话! 穆朝阳在心里无声疯狂大笑,笑着笑着眼泪都出来了,她抬手抹掉眼角的泪,强逼着自己站直了身体。 连若和梅若更担心了。 两人互相对视,但却都没有办法。 她们也没想到,大少爷竟然对二小姐真的这么绝情。 “我……”穆朝阳稳了稳情绪,哑声道:“我、我们去看看母亲。” 虽然母亲刚刚为了挽回穆昭朝,说要把她送去外面庄子上住,但……她还是顾念着父亲母亲的养育之恩。 母亲不要她了。 也没有关系的。 她一边往院子那边走,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 正清哥哥心里永远有她,正清哥哥永远都不会辜负她,她还有正清哥哥的,她不用怕。 只要等正清哥哥娶她进门,她就再没任何担忧。 梅若和连若互相对视一眼,两人并不知晓二小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是看小姐悲痛却又强撑着的样子,眼里的担忧更甚了,但也只能点头,陪着二小姐过去。 自打穆昭朝硬气起来后,在林府就是畅通无阻,外祖母给她撑腰后更是。 现在哥哥又陪着她,这一路走出去,压根没见半个林府的下人——估摸着是早早地瞧见都避开了。 出了林府,穆昭朝直接上马车。 要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从荷包里取出那瓶薄荷油,递给林府二管家:“刚刚忘了,麻烦把这个给外祖母送过去,不舒服的可以在太阳穴涂一涂,或者闻一闻。” 刚刚事情多,她心里也有这别的事,就把这事给忘了。 二管家可是林老夫人的亲信,马上双手接下:“老奴一定送过去。” 穆昭朝点点头,这才上了马车。 穆初元也紧随其后凡身上马,拨转马头后,径直朝城区走,边走,边驱着马走在马车窗子边上,小声跟马车里的妹妹道:“饿不饿呢?先去澄江楼吃点东西,再去坐游船赏柳好不好?” 马车渐行渐远,二管家没听到车子里昭姐儿的答复,只看到元哥儿开心地笑着点头。 瞧着这一幕,二管家心里唏嘘得紧,也有些许欣慰。 打小他就看元哥儿是个有主见有出息的,果不其然。 就是老夫人那边…… 二管家微微蹙眉,最后轻轻叹了口气,没再多想什么,转身赶紧过去把刚刚昭姐儿交代他的薄荷油给老夫人送过去。 想必老夫人收到,肯定会很开心。 林老夫人这边,好不容易稍稍平息了些,又因为林月蝉吐血昏迷再次人仰马翻,听了大夫说性命无恙,林老夫人这才能喘上气了,又仔细盘问了庆芳,得知刚刚在林子那边的经过后,林老夫人那叫一个气啊。 大儿子就算了,说他是爱子心切失了分寸也能勉强说得过去。 存山怎么比月蝉还糊涂。 亏她当初还觉得存山是个稳妥靠得住的。 现在看,全都是假象! 比月蝉还拎不清!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什么父亲的威严? 你有做好一个父亲吗? 竟然还不给昭朝安排大夫看诊,还让重病的昭朝禁足,不准厨房给她送吃的。 他到底是在干什么? 现在又要昭朝尊重他? 光听着转述她都要气死了,更别说当事人的昭朝了。 她也总算明白,昭朝为什么不肯回家,不肯认月蝉和存山了。 在自己家里都能九死一生,于她而言,那个家就是个随时会要她命的龙潭虎穴,她为何要回去? 这两人……年轻的时候,明明办事那么周到稳妥,怎么上了岁数,越发昏聩? 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林老夫人气得不轻,对女儿失望,对穆存山这个姑爷更是失望百倍。 正气得头晕耳鸣,庆芳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什么递到她面前。 因为耳朵嗡鸣,她只看到庆芳嘴巴动了,没听到她说了什么。 但一看到她手里的东西,老夫人就明白了。 看着她手里捧着的,十分熟悉的小瓷瓶,还有清凉的薄荷味传过来,林老夫人情绪慢慢缓和下来。 耳朵的嗡鸣也没那么厉害了,眼前也没那么晕了。 秦妈妈也小声劝慰道:“昭姐儿一直都很关心老夫人的,老夫人可得好好保重身子,免得昭姐儿担心。” 林老夫人抬手拿过装着薄荷油的白瓷瓶,打开瓶口,轻轻闻了闻。 也不知道是昭朝的贴心抚平了她的情绪,还是薄荷油起了作用,林老夫人慢慢冷静了下来。 秦妈妈跟了林老夫人几十年,老夫人一个表情变化她都能看出来老夫人的情绪,见老夫人好转了一些,秦妈妈忙拿过薄荷油在自己食中二指处沾了一些,慢慢地给老夫人按摩太阳穴:“昭姐儿教老奴的,这样可以舒服一些。” 林老夫人把白瓷瓶握在掌心,缓缓嗯了一声。 昭朝是好的。 聪明,通透,她心底其实也很善良。 但看庄子上,她特意找了人来教那些买回来的丫头读书识字,后面还让庄子上佃户家的女孩子们免费上课识字,就知道,她心里有大善。 当然她不是那种一味的善良,对于欺负伤害自己的人,绝不心软。 这样很好,不会吃亏,也不会再给旁人伤害自己的机会,才不会一味的被欺负被利用。 这样她也能放心了。 情绪稳定下来后,林老夫人也瞧见了担心地在那儿看着的穆朝阳。 要说今日之前,她对朝阳还有一丝怜悯。 今日便是尽数没了。 这样不知足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不能进她林家的门,至于穆家,也没必要继续让她待了。 等月蝉醒了,这事就得马上跟她说清楚,赶紧办了,别等到后面闹出不可收场的大祸,到时再后悔,那可是真的晚了! 林月蝉心口疼本就是老毛病,也确实是急血攻心情绪太过激动才会晕过去,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喝了半碗参汤,大夫又扎了几针,便醒转。 她一睁开眼,视线还没清明,就下意识喊道:“初元、初元……” 穆存山死死抓着妻子的手,不住安抚她:“月蝉,是我,是我啊,存山,你醒了,感觉好点了没?” 听到夫君的声音,林月蝉再次回忆起昏迷前的事情,她视线也终于清明,只是她看都没看穆存山,只是撑着身子要起来固执地找穆初元的身影。 穆存山自然知道妻子要干什么,但他想拦也拦不住,只能帮她坐起来。 穆朝阳也是这个时候凑过来的,握着她的另一只手:“母亲,母亲你终于醒了……” 林月蝉看了她一眼,见是朝阳,她还稍稍愣了一下,但很快便继续找那一对儿女的身影。 可惜,满屋子,她视线扫了个遍,既没看到昭朝身影,更没看到初元的身影。 那一瞬间,林月蝉的悲痛达到了顶峰。 她想指责夫君,可一想到自己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突然就生出了无尽的无力感,一脸绝望地躺了回去。 穆存山心疼坏了,不住安慰道:“月蝉,没事的,都没事的,以后会好的。” 林月蝉比谁都清楚儿子有多固执。 至于昭朝……她也早就发现了,昭朝比初元还要坚决还要固执,还要心狠。 她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没有以后了。” 穆存山一愣。 就连守在床边的穆朝阳听到这话也是一愣——母亲这是放弃挽回穆昭朝了?那是不是表示她可以一直在家里住着?不会被从家里赶出去? 她原本慌乱地心绪突然就生出一丝希望。 然而很快,这丝希望就被外祖母的到来给打断。 “月蝉醒了?”林老夫人过来,先看了眼床上的女儿,虽然脸色差,但瞧着精神还行,多年照顾女儿的经验,自然知道女儿这会儿是没事了的,再看床边握着女儿手的穆存山,还有稍稍站的远一些,但也担心地看着月蝉的儿子,林老夫人眸色闪了闪,而后道:“既然醒了,应当是没事了,今日难得人齐,有些事,正好一起商议一番。” 这话一出,穆朝阳脸色登时就变了。 穆存山和林家大爷林青云并不知道刚刚在院子里具体发生的事,还没太明白老夫人要说什么事。 但林月蝉和穆朝阳却是一下就听明白了。 穆朝阳先是看向外祖母,但外祖母沉着脸,压根就没有看她,她又只能求救地看向母亲。 恰好母亲也抬头朝她看过来。 通红的眼睛里,似有不忍,但很快母亲就收回了视线,没有替她说话给她做主的打算。 穆朝阳:“……” 穆朝阳的这点小心思,林老夫人全都看在眼里,她也没流露出特别大的情绪波动,事实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林老夫人现在已经心绪平稳了很多。 处事冷静,才能办得干脆利落。 屋子里静默片刻,林老夫人开口道:“其他人都先退下罢。” 秦妈妈马上上前要带穆朝阳出去。 穆朝阳原本还不想出去,可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都没有为她说话,给她做主的打算,她最后也只得不甘地退下。 等所有人都出去后,屋里便只剩下林老夫人,林月蝉、林青云还有穆存山。 全是家里能做主的至亲。 秦妈妈则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 林老夫人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开口,她这才轻轻叹了口气,平心静气道:“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不少事,我一直信任你们,觉得你们已经到了这个岁数定然能把家里家外都安置得稳当妥帖,现在看,老婆子我还是太乐观了。” 这话,最愧疚的人是林青云。 他作为林家现在的一家之主,没有管教好儿子,也没有约束好妻子,平白连累的母亲这般操心劳累,他甚是愧疚。 惭愧地低下头后,他道:“儿子有错,都是儿子不孝。” 林老夫人看也没看大儿子一眼,只淡淡道:“现在认错已经没用了,既然知道错了,就该及时悬崖勒马,难道还要一直错下去,拖一大家子坠入悬崖不成。” 这话,既是对林青云说的,也是对林月蝉和穆存山说的。 及时止损,对于他们这样的大家族来说,才是最要紧的生存法则。 不能一意孤行,更不能感情用事。 “撑起一个家族,一个门庭不容易,担子重,就该越要谨慎才是,要时刻记着自己是一家之主,凡事多位整个家族考虑,须知,千里之提毁于蚁穴,我们这些人家,外人瞧着光鲜,但若是因此就自大狂悖,任意妄为,败落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林老夫人语重心长道。 三人都低下了头。 林老夫人又道:“你们也都这个岁数了,我也不是要摆母亲的款要教训你们,道理你们该比我更清楚,不可被眼前一些小事迷住了心智,做出糊涂事。” 林青云三人更是无话可说。 说什么? 家不像家,闹成这个样子,让满京城看笑话,已经够丢人了,已经充分体现了他们的无能,哪里还用再多说什么? 最后还是林青云,低声问道:“那母亲的意思?” 林老夫人也不跟他们墨迹,直接开门见山:“婚约解除,朝阳送去京郊的庄子上住着,对外就说要静养。” 三人又沉默下来。 林老夫人也不急,更不生气。 只是静静等着。 最后是林月蝉先开的口,她只说了一个字:“好。” 林青云诧异地看了眼妹妹。 妹妹脸色虽差,但神色格外坚定,看不出丝毫犹豫。 他想了想,也点头道:“好,儿子都听母亲的。” 林老夫人忍不住道:“不是都听我的,是你们太拎不清,我都这把岁数了,还能活几年啊,你们以为我想管你们的事么?我都是快要进棺材的人了,是你们太过让人失望,我才忍不住说几句。” 林老夫人这话,让三人更愧疚了。 穆存山虽只是女婿,但一直以来他都很敬重这个岳母。 岳母的话,他也确实都听进去,并十分惭愧。 “我确实做得不好,劳累母亲跟着操心了。”穆存山认真道。 林青云也道:“日后儿子定会好好管家清儿和杨氏,不让母亲操心。” 林老夫人叹了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婆子我是没几年好活了,我自认无愧于心,但愿你们到了我这个岁数,亦能家族兴旺,无愧于心。” 这话更是让林青云和穆存山无地自容。 若祖宗的基业败在自己手里,死后又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这话才是真的戳到了林青云和穆存山心坎上。 林老夫人当然是故意这么说的,不这么说,他们还会继续不当回事。 若是真能改正,重视,日后谨慎着些,那也就算了,若是不能…… 她前两日听秦妈妈说,老二家的涛哥儿读书上进又勤奋,夫子还夸文章写得好,也是时候督促一下老二和老二媳妇,对孩子读书的事多上上心了。 家大业大,总不能全寄希望于一个人身上。 到时候撑不起门庭,一大家子都会遭殃。 她不得不多打算一些。 “既然如此,那今日就把这事办了,”林老夫人道:“我这派了人去请陈国公夫人和温老夫人过府一趟,当个见证。” 解除婚约这么大的事,总要有个德高望重的人来见证。 也免得到时候谁反悔了,又生出事端了,趁着今日的劲,把这事敲死了再无转圜才是要紧。 林青云和穆存山都是一惊:“要这么仓促么?” 林老夫人静静看着两人:“你们还想拖到什么时候?拖到清儿醒了,大闹一场?让外人继续看咱们的笑话?是觉得脸丢的还不够?” 林青云和穆存山忙道不敢,那就今日办了。 老夫人年轻时就是雷厉风行,年岁大了后,再加上身子不大好,才不管事,温和好说话一些,现在重新掌家,自然又重新拾起了当年的果断,马上就派人去请陈国公夫人和温老夫人。 陈国公夫人和温老夫人那都是林老夫人的老友了,尤其是温老夫人跟林老夫人年轻时就是闺友,自然都知道林老夫人的性子和态度。 一听她这意思,也都没多说什么,只是互相夸了一下清哥儿年纪还小,读书又用功,文章写的也好,等考取了功名再谈婚事,也是不迟的。 至于穆朝阳,两人都没提一句。 能拍板的人都没有异议,在加上两个见证人身份贵重,两家交还了信物,废了婚书,这事很快就定了下来。 等这事敲定,温老夫人眼睛最尖,一眼就看到了案子上新换的薄荷盆栽,忙夸赞道:“昭朝新给你送来的罢,瞧着就水灵,气味更是清新,闻着可比熏香舒心多了。” 林老夫人笑呵呵道:“那可不,昭朝怕我闷,不止送了薄荷盆栽,还有一些花花草草……” 说着便招呼人搬进来给两位老夫人欣赏。 陈老夫人和温老夫人本就对穆昭朝印象极好,瞧着这些精心打理的盆栽更是赞不绝口。 尤其是林老夫人还让人上了外孙女刚刚带过来的点心和吃食招待两位:“快尝尝,这是昭朝今日刚给我送过来的小蒜粑,刚煎好的,我都还没尝呢。” 说着先夹了一块咬了一口。 既然招待客人,自然也少不了林青云还有林月蝉夫妇的份。 林老夫人是不想给他们尝的,但又想让他们知道一下昭朝的好,便勉为其难也让人给了他们一人一份。 小蒜粑好吃就算了,还有什么千层蛋糕和焦糖布丁也是好吃得不得了。 陈国公夫人和温老夫人夸穆昭朝的话,就没停过。 穆存山原本还觉得老夫人她们是夸张了,但尝了一口后,他脸色立马就变了。 同样变了脸色的还有林月蝉和林青云。 他们都不知道,原来昭朝的有家山庄出来的东西,真的这么与众不同。 穆存山和林月蝉互相对视一眼。 林月蝉眼里只剩哭笑。 穆存山则是五味杂陈。 至于林青云,他心情就更复杂了。 其实他早就听说外甥女的那个什么山庄了,衙门里天天都有人说,他每日都只是听着,尴尬地不行,后来每次他们一说起,他便借口出去。 这样的手艺,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 他们三人各怀心思。 而这边三位老夫人说着话说着话,陈老夫人突然笑着问林老夫人:“昭朝这边,林老夫人有没有什么打算啊,你可别怪我说话直,咱们这是关系亲近,我才这么直白问你的。” 林老夫人微微一怔,马上反应过来,国公府还有个小公子婚事未定。 说起来,陈裴昂十五岁,年岁也是相当,一表人才,相貌门第更是相当,家风好,家庭和睦,这才是最难得的,陈国公夫人又是个明事理的,现在瞧着也是很喜欢他们昭朝的,昭朝若是嫁过去,必然不会受委屈,倒是个不错的…… “陈国公夫人既然这么说了,”温老夫人喝了口酸枣芽茶,笑吟吟道:“那我不问问,不显得我不关心老友的乖乖外孙女么……” 林老夫人这便想起,老友上次来的时候也试探着问过一些,只是后来家里事务太多,两家都发生了太多事,耽误了。 温家如今当家的大房,长子温若滨已经成婚,可温老夫人还有个家世显赫才华斐然的娘家侄子呢。 这么多人相中她的昭朝,林老夫人可是开心得不行。 她就说么,他们昭朝这么聪慧乖巧明事理,又漂亮大方,怎么可能会没人赏识? 若说刚的吃食让穆存山和林青云他们小吃一惊,陈国公夫人和温老夫人的话,则是震惊。 林青云心情颇为复杂。 之前看不上的儿媳妇,结果,争着抢着的,无论家世还是才貌都不比他儿子差。 结果现在,儿子的婚事取消了,后面能不能相看到好的,还两说,外甥女现在倒是百家来求。 林青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当然心情更复杂的则是穆存山和林月蝉。 尤其是穆存山,他之前一直有些嫌弃这个亲生女儿。 如今看,他何止是错了,简直是大错特错。 林月蝉不知道是打击太过,还是早有心里准备,听到这些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神色更加灰败。 而此间事件的当事人。 林正清用了药后还在昏睡中,穆朝阳则是被秦妈妈安排了人在远离正屋的‘偏厅’休息。 穆朝阳很着急,她想知道外祖母跟父亲母亲还有舅舅说了什么。 偏偏,她连偏厅的门都出不了。 哪怕她强调自己是要去看正清哥哥,也被挡着不准踏出房间一步。 她心里的预感很不好,也很慌。 可现在她却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能在房间里待着,坐以待毙。 尤其是过了一会儿听到温老夫人和陈国公夫人过来,院子里热闹了一阵,很快又安静下来。 这安静,让她分外胆寒。 她连丫鬟送进来的饭食都吃不下。 直到陈老夫人和温老夫人离开,玉茗才带着人过来请她出去。 她追问玉茗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玉茗姐姐却是一言不发,问什么都说夫人和伯爷在等着她。 见是要带她出院子,离开林府,穆朝阳不干了,她要去看看正清哥哥。 “二小姐,表少爷有府上的人照料,林老夫人也在,并没有什么事,夫人和伯爷还在等着二小姐呢。” 玉茗这话,让穆朝阳心彻底慌了。 可她别无他法,只能跟着出府,想等着回到家,好好问一问母亲。 然而,她才刚一到家,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父亲沉着脸吩咐丫鬟婆子收拾她的行囊,要送她去城外的庄子上去住。 她不解,扑过去要问母亲到底怎么回事。 母亲面色平静极了,看着她的眼神也平静极了:“昭朝能住外面的庄子,想来你也是能住的,去外面好好静静心罢,我和你父亲也要好好想想。” 穆朝阳还想要挽回,只不过穆存山和林月蝉十分坚决,并没有给她任何机会。 她最后还是在日头西斜的时候,用一驾不起眼的马车,低调送出了平昌伯府。 至于婚约的事,他们打算等缓几日再告诉她,免得她一时间接受不了,闹出什么事来,再平白让人看笑话。 就在林府和平昌伯府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时,本该是核心人物的穆昭朝丝毫不知,她正跟哥哥泛舟护城河,优哉游哉地喝着茶,赏着岸边的垂柳和京城的喧嚣,好不惬意。 穆初元生怕妹妹心情被今日的事影响,特意陪着妹妹在大街小巷游玩,放松一些心情,但凡妹妹看上的,哪怕只是多看了一眼,就统统买下来,只要妹妹开心。 到最后穆昭朝不得不严词制止他,再这样她就回庄子不逛了,穆初元才收敛了些。 一直陪着妹妹到日头西斜,好生游玩了一番,这才打道回庄子。 来的时候是一架马车,回去的时候因为买的东西太多,马车上装不完,又不得不临时租了一辆车装买的东西。 回到庄子,穆昭朝瞧着后面一车的收获,颇有些哭笑不得。 然而还没等她进庄子,一个亲兵装束的人便快步走过来把一封有些厚的信件递给穆初元:“将军,小陈将军的来信。” 穆初元挑眉。 不是尽早刚离京,怎么这就有信件送回了? 他怕是有什么急事发生,便打开了信封,看清楚内容后,登时有些无语。 没有什么大事,特意让信使送什么信! 吓他一条! 再一看下面还有一封信,上面写着——大小姐亲启。 字迹不是明元的,瞧着像是阿岭的。 摸着里面似乎是个树枝子什么的。 穆初元眉头微蹙,什么东西? 进了庄子,穆初元才把这封信递给妹妹。 他没多说,穆昭朝却是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 说的事常常写信,这才第一日,聂峋就给她来信了? 穆昭朝今日心情其实还是受了些影响的,只不过哥哥陪她游玩了这么久已经好转很多,上午那些恶心人的人恶心人的事也都抛到了脑后,现在又收到聂峋的来信,她十分激动。 还有些隐秘的悸动。 当然她没表现出来,怕被哥哥看出来什么。 打开信封后,里面只有薄薄一张纸,还有一枝普普通通的柳枝。 她看了一眼,有些诧异,但很快便又扬起嘴角,笑了。 “柳枝?”穆初元看了一眼,更是奇怪。 这不就是随处可见的柳枝么? 特意送截柳枝回来什么意思? 穆昭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打开那张薄薄的信纸,上面写着: 知大小姐酷爱奇花异草,此柳树不同于常,特送回一枝供大小姐培育 怕哥哥多想,穆昭朝直接把信纸递给了哥哥,让他也看看。 穆初元看完,皱着眉头看着妹妹手里的那截柳枝,一边唏嘘阿岭对妹妹喜好的上心,一边好奇道:“这柳树到底有多不寻常啊,大老远的送回来?那得好好种一下,我得好好看看。” 穆昭朝端详着手里的柳枝,微微垂眸,眼底、嘴角,皆是温柔细碎的笑意。 柳枝确实是很寻常的柳枝。 聂峋送这一枝柳枝回来,并不是为了给她这枝柳枝。 而是名正言顺地给她送信。 那种隐秘的,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暗暗涌动的情绪,让穆昭朝兴奋又……雀跃。 满身的疲惫还有上午时心里残留的不悦,登时烟消云散…… 只有她知道。 别人都不知道。 当然,现在在她眼里,这截柳枝已不再寻常…… 作者有话说: 阿岭:一枝寄相思(#^.^#) 若干年后,穆初元看着这棵自己精心浇灌却普普通通的大柳树:欺骗我感情!过分! ps:这本书原定的就是想写微群像的,因为是第一次尝试,可能有些地方不够完善,完结后会精修,会尽量多更新快些更新到回京,下本书可能在五月底或者六月初开文,么么(づ ̄ 3 ̄)づ 感谢在2023-03-15 23:41:06~2023-03-16 23:47: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咕哒、坠落星光 5瓶;么么 2瓶;deli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截杀 ◎人生的第一场截杀◎ 瞥见妹妹眼底的笑意和脸上的欢喜, 穆初元抿唇笑了下。 原来妹妹不止喜欢花花草草和青菜,还喜欢这些树木类的啊。 那他以后也要像阿岭多学学, 平日就多多留意, 碰到好看的,或者稀罕的树啊花草啊,还有什么菜, 都给妹妹弄回来。 “哥哥在笑什么啊?”穆昭朝兀自笑了会儿,抬头就见哥哥正看着自己, 笑得有点诡异。 穆初元当然不会说, 这事情要出其不意, 说出来就没有惊喜了。 “没有,”穆初元正色道:“就是觉得阿岭是真的细心。” 穆昭朝笑笑。 穆初元想把这茬揭过, 忙又道:“哦对了,今天早上,我遇到了秦典仪家的那位四公子……” 见妹妹面带茫然, 穆初元笑着解释道:“就是昨天那个秦家四公子, 你说机灵有趣的那个,秦跃。” 穆昭朝这才想起来哥哥在说谁,点了点头道:“他啊,我记得, 是很有趣的一个人, 他怎么了?” 这个秦小四可是聂峋未来十分重要的一个左右手。 也是她要想办法保住性命的人。 听哥哥专门提起他, 本就对他不同于旁人的穆昭朝, 立马认真起来。 见妹妹神色突然这般严肃,穆昭朝还以为昨日秦跃做了什么事惹妹妹不高兴了, 想着他的请求, 穆初元还是先询问了下妹妹对他的观感—— “妹妹对他印象如何?”穆初元道。 穆昭朝被哥哥问得有些莫名, 怎么突然问她对秦跃的印象? 什么意思? “还可以啊,”穆昭朝谨慎道:“没有架子,也很亲和,不像有些人那么端着,不讨喜。” 穆初元这边放心了,而后才继续说道:“今日早上我去送明元他们出城,秦典仪也去了,秦跃便跟着秦将军一道过去的,等送了明元他们,回城的时候,秦跃便找上我说,对妹妹这有家山庄十分喜欢,想问问,若是庄子上忙的时候,他可不可以过来帮忙……” 穆昭朝一听就笑了,这个秦跃还真是机灵的紧,连求人都一求一个准,借口也找得这么恰到好处。 见妹妹笑了,穆初元也笑了:“我当然知道他是什么心思,所以才想问问妹妹,若是不想,我直接回绝了他就是,不妨事的。” 穆昭朝还愁着怎么找合适的机会跟这个秦跃多接触接触,他自己就这么送上门了,穆昭朝有种瞌睡刚来,枕头就自己跑到脖颈下的感觉。 “不用,”穆昭朝笑着道:“免费的长工,为什么要拒绝?” 穆初元也乐了,点了点头:“嗯,倒也是。” 穆昭朝又道:“哥哥为什么会突然提起秦四公子?” 她才不信只有秦跃一个人想到走哥哥的路子,但哥哥却从未在她面前提及过,显然都已经尽数给推了。 穆初元:“秦典仪是个很忠正的人,于我也算有点拨之情,秦四公子虽然同我交际不多,但也有听秦将军提起过。” 穆昭朝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子。 但既然秦典仪是个很忠正的人,为什么原书里,秦家的下场那么…… 穆昭朝仔细一想便明白了。 典仪是天子近臣,一朝天子一朝臣,更别说之后的夺嫡之争那么凶险,还在很短的时间内,连换两位帝王,怕是知道什么秘辛,有人容不下秦家……所以,秦跃也是因此才英年早逝? 书里面对秦跃的着墨不算多,对秦家也不过是一笔带过,穆昭朝并不能获取到太多有用信息,只能自己先留心着。 “自然是可以的,”穆昭朝道:“这样庄子也热闹一些。” 穆初元笑道:“我在的时候,才会带他过来,其他时间定然不会让他过来打扰你。” 穆昭朝倒不是很在意这个。 在她眼里,秦跃就是个小屁孩。 年龄事,心里上行为上更是。 在家里定然很受宠。 估摸着,秦将军也出面了。 真是难为秦将军,为了小儿子这样荒谬的请求,跟哥哥开口。 “哥哥看着办就是。”穆昭朝说着翻看了下手里的柳枝道:“我把这截柳枝先去种上。” 说是种,其实事扦插。 大多数植被,尤其是树木,都可以用扦插的方式培植。 杨柳最是常见。 说完,穆昭朝就吩咐了丹若去取工具,她则先去了菜地那边——聂峋估摸着后面还会给她送一些树枝子,不如开一片地,专门用来扦插好了。 就在菜地边上,那边养分最足,光照也足,又能时常查看。 “直接种就行了么?”穆初元对种植之事并不熟悉,哪怕现在知道的那点皮毛也不过是这段时间跟着妹妹在庄子上学到的一些。 “差不多,”穆昭朝把柳枝两头削出斜面,一端埋在土里,一端露在外面,浇了点水,对哥哥道:“等它发芽,长成树苗,就可以移植到要种的地方,其实也很简单的。” 穆初元点了点头,一脸又学到了新知识的表情。 等从洗了手要回去的时候,穆昭朝状似无意地问哥哥:“哥哥给小陈将军回信么?” 穆初元一愣,不解道:“回什么信?” 穆昭朝:“小陈将军不是给哥哥来信了么?估摸着远离故土,小陈将军会有些无聊,收到哥哥的回信,应该会让他多些乐趣。” 穆初元本想说,他写得都是些鸡零狗碎的事,哪有值得他回信的地方? 但听妹妹这么一说,他又觉得很有道理。 这也让他想起了之前他在边关时,收到京城的来信,不管是家里的还是明元的,都会开心许久,真的是艰苦枯燥中的一抹快乐。 “你说得是,”穆初元点了点头:“那我明天给再给他回信,免得他思乡情怯。” 穆昭朝便顺着哥哥的话道:“那哥哥给小陈将军回信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给阿岭写个感谢信,顺便让他帮我留意一些外地,尤其是边关那边稀罕植被,弄回来一些,我在庄子里培植栽种一些。” 妹妹有多喜欢种这些东西,穆初元比谁都清楚,是以,妹妹这话,他没有觉得一丝不对劲:“好,那妹妹晚一些就写好,明日我去了营里就让人把信送出去。” 穆昭朝压住嘴角的笑意,状若随意地点头:“好。” 等到吃了晚饭,备好纸笔准备写回信的时候,穆昭朝有些被难住了。 明明有许多话想跟聂峋说,偏偏不知从何下笔,更不知该如何下笔。 “怎么了?”见妹妹拿着笔对着案子上的信纸良久都没有动,这就罢了,眉头还慢慢蹙了起来,似乎很是苦恼的样子,穆初元轻声问了句。 笔用不惯,还是不喜欢这信纸? 穆昭朝回过神来,看了哥哥一眼,轻轻摇头:“没事,刚刚在想事情。” 话落,她在心里深吸一口气,算了,就这样写罢: 柳枝已收到,甚喜,可多寻些旁的,珍重。 写完她吹了吹墨迹,等干了直接递给哥哥:“写好了。” 穆初元看了一眼,愣了好一会儿,乐了:“就写这几个字啊?” 穆昭朝抬头面无表情看着乐不可支的哥哥:“嗯,要不还要写什么?” 居然还嘲笑她? 穆初元马上敛了笑,认真道:“很好,言简意赅,嗯。” 毕竟是往来的信件,不知道要经手多少人,这样已经够了。 而且她还要克制着,不能让人瞧出来什么,也不知道聂峋瞧不瞧得出来…… 这么一想,穆昭朝眉头又微微拢起。 穆昭朝的回信上,给的信息非常少,聂峋不敢往深了想,怕自己控制不住那股汹涌的情绪。 是以,他没瞧出太多,但能收到大小姐的回信,就已经让他欣喜若狂。 他没想到大小姐真的会给他回信。 小陈将军把回信递给他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愣在了那儿,久久都没有回神。 陈觉是过来人,自然知道他这反应是怎么回事,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有些唏嘘,情爱就是这么让人忘乎所以。 他也没催,等聂峋情绪缓和下来,这才冲他道:“快拿着看一下罢。” 说着,陈觉又道:“子帧居然给我回信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稀罕地紧,之前他在外面,我给他写信,写三封 ,他都回不了一封,现在居然,一封信就回了,稀奇,我得看看他给我写了什么!” 说着便已经把信打开了。 只看了一眼,陈觉便拍着大腿狂笑不止。 正怀着激动的心情,颤抖着手打开大小姐给他的回信的聂勋,被小陈将军这个样子惊了下,他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 陈觉把信拿到他面前:“你看他写的——知道了,庄子里在用柚子和橘子培育好吃的水果了,甚忙。” 聂峋没看出来这封回信有哪里值得笑的地方。 因为他给大小姐写的那封信,也是这样简洁的几句话。 见聂峋一脸淡定,陈觉笑着笑着就笑不下去了,颇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把脸一抹便道:“你不懂,平日里子帧瞧着挺和善挺好说话的是罢,话也不算少,但让他落到纸上写个什么东西,那可真的是,比登天还难,你还没见过子帧写得折子罢?比这个字还要少!这都已经算多的了……” 这般说着,小陈将军又乐不可支,笑了起来。 聂峋还是没懂小陈将军发笑的点,这次陈觉倒是没有再觉得不好意思,只是在那儿笑个不停,甚至一想到子帧给他回信的样子,他就更觉好笑。 见聂峋还没有打开昭朝妹妹给他的回信,陈觉想了想,不着痕迹远离了一些——信件本就是隐私,他也无意要打探偷看什么。 而且,这信既然是以子帧的名义送过来的,子帧必然是知情的,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等小陈将军去跟别个熟识的小将去说穆大少爷的回信,聂峋这才抿着唇角,呼吸都放得极轻,而后小心翼翼打开信笺。 虽然只有薄薄一张信纸,但聂峋一颗心已经被填得满满当当。 还沉甸甸的。 打开信纸,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后,聂峋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抿起唇角,笑了起来。 夜色深浓,他却觉得又温柔又暖心,一如手里这封信。 哪怕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 但于他而言,已经足够。 大小姐说,柳枝收到了,她很喜欢。 还让他多寻一些送回去,他当然不会告诉大小姐那柳枝就是一棵普通的柳树上折的,当然,也不能说是普通,那棵柳树真的很繁茂,很有生命力,他便当做送信的由头给大小姐送了回去。 没想到大小姐竟然真的喜欢。 那他以后会更加留意,多给大小姐寻一些。 而且! 聂峋心情渐渐激动,脸侧也泛上了红晕—— 大小姐让他保重! 看着最后的‘保重’二字,聂峋郑重但又动作很轻地点了下头,像是在给远方故土的大小姐回应。 他会的。 走之前大小姐就已经叮嘱过他许多遍,现在回信上更是特意交代,他自然信奉为神旨。 对着这寥寥数字,聂峋看了许久许久,都快把这几个字印到心里,他这才小心翼翼把信纸折好,放回信封里,而后放进胸前的衣襟中,贴身保存。 陈觉是等他看完了信,并把信收起来,这才又重新折回。 不得不说,他这个样子,和当年的自己有些像。 当初,他收到表妹的信件或者送来的什么东西时,都是这样子对着东西傻笑,然后又珍而重之地收起来。 他总觉得,以昭朝妹妹的聪慧,应该对阿岭的心思会有所察觉。 但平日里看着昭朝妹妹和阿岭的相处,又毫无不妥之处。 陈觉想不太明白,这也是他美同子帧,还有昭朝妹妹主动说这件事的原因。 也许——昭朝妹妹另有打算呢? 又是个女孩子家家,她都没主动提起,他一个外人,怎么能主动提这事。 陈觉能肯定,信上应当没写什么,阿岭就是自、自嗨。 对自嗨。 昭朝妹妹以前跟他说过这个词,他觉得现在用到阿岭身上,很贴合。 眼风里瞥到小陈将军过来了,聂峋收敛了下心情,但因为太过开心太过愉悦,还有种此生从未尝过的欢喜,就算收敛了,眉梢眼角依然不自觉带着笑意。 就连嘴角都不由自主地上扬。 看他这个样子,陈觉心里甚是唏嘘,原来他以前也是这个样子么? 确实有点傻小子的感觉。 他嘴角轻轻抽了抽。 “小陈将军。”聂峋看了他一眼,故作镇定地沉声道。 陈觉回过神来,没再盯着他脸上的笑看,而是认真道:“明日过了沉月湾,再过一日就到了,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天黑前,能到,就是沉月湾有些难行,到时候多小心着些。” 来的时候,聂峋就已经知晓沉月湾的情况,他本也没掉以轻心,小陈将军又来特意叮嘱,他自然领情:“好,我知道。” 陈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早点睡罢,回信的话,等过了明日到地方后,再好好回,现在先睡觉。” 聂峋眼睛微亮。 小陈将军笑笑:“自然是一块送回去。” 聂峋沉默片刻,道:“谢谢小陈将军。” 陈觉笑笑,什么也没说。 时至三月下旬,月亮是后半夜升起来的。 轮值守夜的聂峋,靠在树上,看着挂在天际的弯月。 离京已经五日了,也不知道大小姐这几日都忙了什么,庄子上忙不忙,有没有继续开放宴客了? 一边想着,一边摩挲着手腕的鸡血藤镯内里刻着的字。 他好像有点明白这段时间在庄子上偶尔听到课堂那边背的那些思乡思人的诗词到底是什么感受了。 京城,有家山庄。 穆昭朝何止是忙,简直忙得不可开交。 橘子树和柚子树开花了,要杂交培育橙子,因为橘子和柚子的种类繁多,哪怕只是两两杂交,工作量都非常之大。 既要按着穆昭朝辛苦列出来的表格,不同种类之间人工授粉杂交,还要做好标识,免得等结了果子不知道是哪两个种类的橘子和柚子杂交出的,白做试验。 因着有挂果率还有旁的因素,人工授粉也不可能只授粉一两棵树,工作量又是直线攀升。 这几日,穆昭朝都忙着这件事,别说开放庄子宴客,她连庄子都没时间出。 幸好庄子上人多,女孩子们这段时间已经锻炼出来,做起来事,利落仔细,再加上温青茵和罗沁在知道后,也日日上门过来帮忙。 当然,还有个偶然间被哥哥撞上拎过来当苦力的秦四公子。 只是工作量大,难度倒是没多大,人多的话,真做起来,倒也快。 “今天都弄完罢,”穆昭朝看了眼阴下来的天:“瞧着像是要变天了,明日怕是会有雨。” 已经忙活了好几日,虽然不怎么累人,但天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精神上还是会疲累的。 但有一人,精神一直昂扬。 “肯定能弄得完啊,”秦跃大声且开心地道:“弄不完都交给我,我就是夜里不睡也挑着灯笼给穆大小姐都弄完咯。” 穆昭朝正和温青茵和罗沁在一处忙活着,听到林子里传来的秦跃的声音,忍不住笑了声:“有秦四公子这话,我就放心了。” 当然话只是这么说说,真做不完,那就做不完呗,总不能真让人大半夜挑灯干活。 多少也是个大官家被娇宠的小少爷呢,还是天子近臣,那可是当红的人物。 这样的家庭,娇宠出来的小儿子不是个纨绔败家子,还挺让穆昭朝意外的。 虽然格外跳脱天真了些,但总体还是好的。 温青茵笑了一会儿,小小声问穆昭朝:“阿棠,你是哪里认识的这位秦四公子啊?” 穆昭朝笑道:“哥哥带回来的,说是与秦将军有些交情。” 温青茵倒不是问这个,她想问的是,阿棠是怎么认识的这样一个活宝。 人多,又都齐心协力,分工合作,没到半下午,便终于都做完了。 辛苦了这么几日,温青茵和罗沁就罢了,她们本来关系就好,倒是让秦跃也跟着忙活了这么久,穆昭朝主动提出,今日晚饭提前开席,感谢犒劳一下大家。 这事做完,秦跃开心之余还有些遗憾。 这后面他要用什么理由进庄子啊? 当然遗憾归遗憾,还是很替穆大小姐开心的,来的这两次,虽然忙、累,但穆大小姐管他午饭,还有下午茶吃,走的时候还给他一筐菜,这可是顶级待遇。 不信去满京城打听打听,现在谁家能拿出一筐有家山庄的青菜,那都是不得了的。 尤其是从定菜和会员名额满了之后,现在有家山庄的菜,都成了送礼的最高品格——贵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有钱也难买。 拿着有家山庄的菜去送人,象征得不止是面子,还有诚心。 当然了,最紧俏的是有家山庄的点心,只是因为点心不对外卖,哪怕每次庄子开放,会给每人一份伴手礼,但数量太少,送人委实不够,再加上——不舍得。 反而是青菜流行了起来。 秦跃现在在家里,那可是大功臣。 祖母和母亲都超喜欢吃这个青菜。 但现在活干完了,他没得机会来庄子上,就也没机会再得青菜了。 不过遗憾也只是那么一小会儿,他并不沮丧,总是会有别的法子啊。 东边不亮西边亮,这么大个庄子,活肯定少不了。 要是实在没活——他还可以想办法搞点活不是? 比如,送一些南边来的花花草草,还有果子树啥的,读书他不行,但这些跟读书不搭边的事情,他可太行了! 他秦小四,路子贼广! 边临小国的,他都能给弄来! 这般想着,秦跃更是信心满满,恨不能现在就赶紧回去联系他各路朋友准备搞活。 但刚提出要告辞,就被穆大小姐给挽留了。 “今日晚饭特意吩咐了,早点开饭,秦四公子也跟着累了几日,方便跟哥哥一块吃个晚饭么?” 秦小四登时眼睛一亮。 方便! 他可太方便了! “方、方便么?”他有些不敢相信,幸福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 “我们俩吃,”穆初元笑着对他道:“自然方便。” 秦小四马上点头:“那好啊!求之不得!” 午饭他吃了,有一天跟着穆大少爷还混了顿早饭,不得不说,有家山庄的饭不仅好吃,种类还多,早午晚三顿饭都有讲究,他馋晚饭馋好久了,没想到这就能吃上了。 晚饭果然和他想象中一样好吃。 这就罢了,走的时候,除了青菜,穆大小姐还给他带了一篓鱼和虾,还有两包点心。 秦小四激动的差点没哭了。 温青茵和罗沁这两日也和秦跃稍稍熟悉了些,他这个样子倒是有些像她们一开始认识阿棠那会儿。 不得不说,与阿棠有关的,不管是她这个人,还是庄子,都极有魔力。 对秦跃,除了提前拉拢之外,穆昭朝主要还是觉得此人可交。 对待朋友,穆昭朝向来都很大方。 更别说人还在庄子上帮了几天忙。 就在众人打算辞行时,课堂那边院子里突然传出琴声。 穆昭朝其实对音律不大通 ,也不是很熟悉,但这一曲,让她这个音律小白都有些动容。 气魄宏大,又带着浓重壮烈的悲凉之意。 不用问都知道,肯定是古小姐在弹。 古岚盈这几日病了,穆昭朝便让她好生休养,停了课,也没让她去林子里忙活,只专心养病,干活什么的也不缺她一个。 听着琴曲的刚健,病估摸着好个差不多了,都能给女孩子们弹曲子了。 听着听着,穆昭朝隐约觉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反应倒是还好,通音律的温青茵和罗沁却很是惊讶。 脸上的惊艳毫不掩饰。 当然反应最大的当属秦跃。 他愣了一会儿,便抽出腰间随身携带的箫,和琴曲合奏起来。 箫声一起,那边琴声蓦然一顿,但很快,便又恢复,显然也是没想到会有人与自己合奏。 两人便这么合奏起来。 穆昭朝听着听着……终于知道是什么曲子了——《关山月》。 不过这曲子本就短小,很快便结束。 一结束,秦跃倒是先笑了:“穆大小姐的庄子,果然卧虎藏龙,想不到还有这样的琴艺大师。” 穆昭朝当然知道古岚盈是个琴棋诗画样样精通的大才女,只不过,请她进了庄子后,都专注在了教习女孩子上课,和给庄子画画上,旁的才能倒是还没太接触过。 穆昭朝笑了:“秦四公子也是一样。” 她还不知道秦跃是个善音律的,原本见他整日里腰间别着把箫,还以为是小孩子心性,没想到他是真的通。 “不知刚刚弹琴的这位?”秦跃试探着问了句。 穆昭朝笑笑:“是庄子上教课的女先生。” 还没问过古岚盈倒不好直接跟秦跃说太多。 秦跃也识趣,马上道:“女先生真乃大师也,这曲《关山月》本是横吹之曲,还从未听过琴曲,想来是女先生自己改编的,气势宏大,哀而不伤,在下佩服。” 伤别曲,亦是感慨戍边战士。 穆昭朝倒是不好替古岚盈说什么,只能同样夸一夸秦跃。 就在这时,琴曲再次响起。 这一次,穆昭朝一下就听出来了。 十大名曲之一的《胡笳十八拍》。 比上一曲伤感更明显了些,悲凉激动,但经古岚盈的手一弹,颇有种绝境逢新生的壮烈和希冀。 音律除却原本本身要表达的意思,还有演奏之人的心境表达。 古岚盈的经历和遭遇,倒也能诠释得更具个人特色。 远山连绵,旷野辽阔,那种悲壮感,怀着绝望再度重生感,愈发强烈。 穆昭朝一个不大通音律的人都不舍得打断,更别说他们这些既知音律又能欣赏古岚盈琴艺的人了。 于是,众人就在落日余晖下,静静享受一场听觉盛宴。 这一曲,良久,众人都没回神。 还是秦跃先笑了声,打破了沉寂。 他自诩音律一绝,如今看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回去他也要好好练练,再来同这位女先生切磋——希望有机会才是。 温青茵和罗沁都知道古岚盈,两人倒也没有特别惊讶。 秦跃是刚回京没几天,并不知道古岚盈的事情,刚刚听穆大小姐说是庄子上教课的女先生,还以为就是府上教习女孩子规矩的嬷嬷。 琴艺如此,想来是个德高望重的嬷嬷。 也有可能是归隐的大师。 这么想着,秦跃更激动了。 能有和大师切磋的机会,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他一定要好好练练,再来庄子上讨教! 穆昭朝哪里知道秦跃心里想的是什么,见他情绪激动,还以为他是因为棋逢对手兴奋雀跃,小孩子嘛,不都这样? 送走了几人后,琴声再次想起,不过这次就有点刺耳了,肯定是古岚盈被缠不过,在教那些女孩子们。 又一次听到‘嗡’一声,刺耳不说,还十分难听,穆昭朝难得皱了皱眉头,露出几分嫌弃的表情。 若是没有之前古岚盈和秦跃的对比,倒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但听了最好的,又再听这个……确实让人难以入耳。 她皱着眉头,与同样皱着眉头的丹若目光相接,主仆二人先是一愣,而后大笑起来。 见妹妹心情还不错,穆初元沉吟片刻,主动道:“有件事,这几天一直也没你说。” 听哥哥这么说,穆昭朝脸上的笑登时僵住。 什么事,这么严肃? 阿岭出什么事了? 就在她要问时,就听到哥哥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林家和穆家的婚约,解除了。朝阳也已经送去了京外庄子上住着。” 那天晚上穆初元就知道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妹妹说起,就想着等妹妹心情好些再同她说。 穆昭朝这几日又没出过庄子,再加上庄子里的众人都很注意不在大小姐面前提及有关二小姐和林大少爷的事,虽然温青茵和罗沁第一天就知道了,但两人以为穆昭朝肯定也是第一时间知道,便也没有特意在她面前提,毕竟这事于穆昭朝而言,也是个伤心事。 所以,导致了,穆昭朝到现在才知道。 她确实怔了下。 “真解除了?”她顿了一会儿,笑容尽收:“什么时候的事?” 不会真的是外祖母做主解除的罢?那剧情会不会反噬到外祖母身上啊! 穆朝阳搬去哪里住她并不在意。 她只是更担心外祖母。 穆初元:“那天下午,我们离开后,外祖母就做主,请了陈国公夫人和温老夫人见证,就解除了。” 穆昭朝沉默片刻:“外祖母还好么?” 穆初元有些诧异妹妹为何在听到婚约解除后会问起外祖母。 “挺好的,”诧异归诧异,他还是点头道:“外祖母就是有些失望,不过外祖母向来通透,能想得通,你不用担心外祖母。” 她当然不是怕外祖母想不开啊! 她是怕外祖母被林正清和穆朝阳两人晦气到。 “我明日去看看外祖母!”她皱着眉头道。 穆初元犹豫了下道:“这样罢,我明日一早去一趟,接外祖母来庄子上可好?” 在他看来,林家现在不适合妹妹再过去,哪怕是外祖母现在当家,但谁知道林正清那个混账东西会不会突然发疯。 他可是知道,那天晚上他醒过来知道婚约解除,可是发了好一通疯。 这种人,还是远离比较好。 哥哥这么说了,穆昭朝想了想,只得点头:“也好。” 见妹妹还是皱着眉头,很担心的样子,虽不知道妹妹到底为什么这么担心外祖母,穆初元还是安慰她道:“外祖母真比我们以为的坚强,不会有事的,放心好了。” 穆昭朝敷衍地点了点头。 穆初元观察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从腰间摘下一个香囊,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穆昭朝担心外祖母担心的紧,但剧情反噬,也不会是一蹴而就,现在担心也无用,等明日见了外祖母好好询问一番,再做打算就是。 她兴致不是很高地看了哥哥一眼。 一个香囊。 “什么啊?”她问。 穆初元笑着打开:“明元的信!” 穆昭朝迟疑片刻,眼睛亮了。 见妹妹情绪好转,穆初元心道,果然,哄人,还得哄在点子上才行,哄妹妹的点,就是各种奇花异草…… 穆初元笑着把陈觉得信打开,从里面取出阿岭给妹妹的信。 里面果然有一截树枝,还有像是种子什么的东西。 穆昭朝心情大好,打开后,最先看到的就是一截白桦树枝,以及一小包不知道是什么的种子。 信纸上写的字不多,但已经足够让穆昭朝嘴角上扬。 已至,白桦树漂亮,特折一枝给大小姐,还有一包当地花种子,开花甚美,万望珍重 穆昭朝整个人都明朗起来。 笑意直飞眉梢。 以至于睡觉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但穆昭朝并不知道,这个夜晚,聂峋正在遭遇他人生的第一次截杀。 作者有话说: 阿岭:我送的,白桦树,还有花花,喜欢么?(*^▽^*) 陈觉:别浪了,您老先活下来罢! 感谢在2023-03-16 23:47:01~2023-03-17 20:2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芜湖 10瓶;咕咕哒 5瓶;deli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死士 ◎她定要给昭朝找个顶顶好的夫婿!◎ 陈觉虽和穆初元交情匪浅, 他接穆初元的职,相对来说, 也确实很顺利, 尤其他又和穆初元的几个亲信很熟,当起值来,也更得心应手, 但毕竟初来乍到,很多地方都十分陌生, 总要先熟悉一遍才好上手。 再加上守将病重, 很多事陈觉必须得尽快上手。 再加上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服他, 他是必须要做出点什么服众。 当然这并不算要紧,最要紧的就是, 尽快熟悉尽快上手。 是以初到的那几日,除了认人熟悉各将士,便是各处巡防, 心里要对各处防守有底。 聂峋一是小陈将军的亲兵, 二是他也要建功立业,所以很多事小陈将军都交给他去办。 再加上,他还要给大小姐寻一些‘奇花异草’,每日里忙得连睡觉都快要顾不上。 要知道, 西北边陲, 地势高, 这个时候京城春暖花开, 这里却依然在飞雪。 聂峋就穿着大小姐给他备的棉衣棉靴,像个不怕累不怕冷铁打的人形战士。 这天, 聂峋带着一队人, 去抢修一个被积雪压塌的哨点, 顺便再在旁边不远处增加一处哨点,因为风雪大,路上耽搁了些,折返时间推迟了一个时辰。 入夜后雪势又大了些,行走更是艰难。 但好在有雪照着路,不至于满目皆黑,聂峋本就是谨慎的性子,还带了老兵同行,原本也没什么大问题,只需再走上一个时辰,并能回大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寒风中传来一声绵长又刺耳的短笛声。 从小到大伴随着聂峋,已经刻进他骨子里的敏锐,在听到短笛声的瞬间,就察觉到了危险。 队里有个年岁小一些新兵,还奇怪,西北边塞的风雪就是厉害,都能咆哮出音律来…… 他话音刚落,聂峋便让众人戒备。 只是已经有些迟了。 这些人虽身着夜行衣,以黑巾覆面,在积雪苍茫的雪夜里十分明显,也很容易警觉。 但他们太快了。 无论是身法还是下手,都很快。 聂峋杀了一个人之后,便断定这帮人是杀手。 并不是单纯寻仇,或者敌军派出的人。 就是杀手,还是不要命的那种杀手,俗称死士。 但让聂峋十分不解的是,这些人,全都冲着他来。 招招致命,聂峋想不通,谁和他有这么大的仇,会买通了死士追到西北边陲来杀他。 他更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下这么大的功夫的。 原本就是巡防,又是在自己这边还算安全的地界,出来带的人并不多,除了两个领路的老兵,便是些没上过战场的新兵。 聂峋也算是新兵中的一个。 看清楚这些人的意图后,聂峋便以一己之力,引开这些死士,让他们先逃。 看到其他人跑走,而杀手们不去追之后,聂峋就更加确定了——果然是冲着他来的。 那一刻他浑身的气息都变了。 又变回了曾经那个为了活命,不折手段的赌徒。 若是穆昭朝在这里,她一眼就能瞧出来,他那通身的戾气和杀意,到底有多符合大反派的人设。 只可惜,她不在。 十多个死士不计后果和性命的追杀,聂峋应对的十分吃力。 他左肩被砍了一刀,右胳膊也受伤了,腿上更是被连弩射中,右手更是在兵器被打落时,为了挡住刺向心脏的那一剑,直接用手抓住了剑身。 聂峋十分狼狈,已入绝境。 但对方也没好到哪里去。 十二个人,已经死在聂峋手下六个,剩余的六人,也是各有负伤。 聂峋冷冷盯着他们,哪怕伤痕累累,握剑的手,依然坚定,连抖都没抖一下。 他还没有出人头地,大小姐还不知道他的心意…… 他不能死。 他答应过大小姐,到了这边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他决计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死在这群人手下。 大小姐还等着他回去,等着看他穿将军铠甲的样子。 他——不能死! 求生欲空前的强烈,比任何时候都要浓郁,聂峋握剑的手微微翻转…… 而围杀的六人,也有些心惊眼前这人的顽强和身手,但他已然是强弩之末,就算已经折了一半人手,他也活不了了,几人交换过视线,打算不计一切代价把聂峋斩杀于此。 就在他们要行动时,聂峋率先冲过去。 一剑把发号施令的小头目,捅了个对穿。 没等那人反应,聂峋便反手抽出剑,回身挡住从后心刺来的一剑。 车轮战,还是不要命一命换一命的车轮战,聂峋早就力竭,他现在只剩一口气在撑着——大小姐在等他,在等他回去,他不能死。 他就凭着这口气,愣是又废了两人。 但他也已经到极限了,身上全是伤,两腿也因为受伤太多,无力支撑,只能以剑拄着,半跪在雪地里。 大雪还在下。 但入目处,皆是刺眼的红,殷红。 还有血正缓慢渗透那大片大片的积雪。 有死士的,也有聂峋的。 聂峋脚下更是已经成了一滩血泥。 还有温热的鲜血更顺着他手中的利剑或是早就被血浸透的衣襟缓缓渗入雪地…… “他不行了,”最后的几个死士显然也没料到聂峋会如此难对付,他们十二个人,如今竟只剩下三人。 死士也被打出了血性,双目通红,此时此刻只想要聂峋的命。 “一起上!” 话落,三人直接冲上来。 聂峋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三人直冲他要害而来。 这一刻,他心中的不甘达到了顶峰。 他还没有跟大小姐表白,还没有穿着将军铠甲给大小姐看,怎么能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在这里。 但他没力气了。 也尽力了。 他屏息凝聚全身最后的力气想着就算是死也要再带走一个时—— 一声破空而来的利箭声,紧随而至,紧接着又是一声。 最先冲过来的两人后背中箭,他们本也消耗甚大,利箭又带着破空而来的冲击力,直接把人钉出去老远。 援兵来了,这个信号让聂峋再次爆发出强大的求生欲,他用尽全力躲过第三人砍过来的一剑,但因为气力有限,只来得及躲避开要害部位,胳膊再次给砍中…… 那人一击不中,起身就又是一剑。 然而这一剑被一柄长/枪嗡一声挡住。 聂峋抬头,就看到小陈将军已经利落收枪,反手便把枪钉穿了死士的肩膀,直接把人钉在了地上。 “给我拿下!”陈觉一身风雪,厉喝道。 后面紧随而来的援兵匆匆下马,要过来绑人。 “将军……自尽了!” “这一个也自尽了……” 第三人被钉地远一些,没等他们过去,便已经脑袋一歪,黑血从口鼻流下。 “将军,也自尽了!” 陈觉眉头蹙起,让人先去查看处理聂峋身上的伤,而后亲自走过去,查看行凶之人的情况。 完成不了任务就自尽,压给不给对方留活口让对方审讯的可能。 这是死士的作风。 且看现场的战况,能把聂峋逼到这个份上,显然身手不错。 越是愤怒,陈觉则越是冷静。 什么人安排了死士到这边来杀聂峋? 聂峋又是怎么招惹上这群人的,到底是为何,要追杀他,还动这么大的手笔? 陈觉自然也十分想不明白。 在他眼里,聂峋就是个刚入军营的新兵罢了,虽立了一点点小功,但依然是个新兵,初到边关,更不可能接触到什么秘密,也不可能挡了谁的路,为何会有死士来追上他? 十二人,这已经算得上很重大的行动了。 陈觉看了眼那边已经力竭失血过多昏迷过去的聂峋,眉头拧得死紧。 他不会是背着自己,做了什么事罢?否则怎么可能招惹上这样大的麻烦? 但这段时间的相处,以他对他的了解,他除了在庄子上,就是在庄子上,压根没有得罪人的可能。 难不成是那次剿匪的余党? 那次不是已经清扫干净了,难不成还有漏网之鱼? 想到这里,陈觉神色顿时十分凝重。 一个山匪能动用这么大的手笔,买通了死士追到千里之外报仇追杀,虽然稍稍有些不合常理,但那群亡命之徒,做出什么,也都不奇怪。 但陈觉,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 “把人都带回去!”陈觉道:“这事,给我彻查。” 他也不能排除,是不是有人在针对他,都知道聂峋是他最信任最亲近的亲兵,难保不是在通过这事,杀鸡儆猴。 杀聂峋这只鸡,儆他这只猴。 再想到这几日,主将两个副手对他的敌意,陈觉眼神越发森冷了几分。 这天夜里,主账大营灯火通明。 得亏来的时候各种跌打损伤、金疮药等,昭朝妹妹给备得足。 还有各种名贵药草,昭朝妹妹更是舍得,像不要钱一样给备了一箱子。 万万没想到,才刚到不到半个月便派上了大用场。 聂峋浑身都是伤,失血过去后,脸更是白的吓人,军医处理完伤口,给用了药后,还发起了高热。 但军医说,若是明日能醒,便没有性命之忧。 陈觉纵使担心,也得让自己冷静下来。 至少现在是在自己的地盘上,绝对的安全。 他一边听着副手汇报那几个死士的情况,一边皱眉看着昏睡的聂峋。 要不是他今晚刚好闲的无聊,聂峋没按本该回来的时辰回来,他一时兴起,便带着人去接应了一下,谁知道半路就遇到了满身血仓惶跑回来的一行人求救。 得知聂峋让所有人跑,他留下断后,陈觉在心里骂了一声愚蠢,但还是没有一丝犹豫便快马加鞭前来救援。 也是在来的路上,听到他们说,那些人似乎是死士,专门冲着聂峋去的。 这话,陈觉并不大信。 聂峋是什么来历他可太清楚了,他能有什么能招来这么一群人? 可到了现场后,他便已经信了七八分。 再看那些人自尽的速度如此之快,陈觉就更加信了,这些人是冲着聂峋来的。 听着手下汇报,这些人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十分干净,陈觉眉头几乎要拧出山川来。 他想不明白。 如今只能等聂峋醒过来后,询问他到底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了不得的人,或者无意中招惹到了什么人。 这一夜,两个军医轮流守着聂峋。 看着满身伤的聂峋,陈觉稍稍冷静下来了一些后,颇有些吃惊。 那些人的战力他也瞧见了,还都是些不要命的死士,聂峋居然一人之力,扛到他去,还杀了九个人! 这可不是一般的彪悍。 他都不知道,聂峋现在武艺已经到了这般地步。 以一打十,不,他这样的在战场上,那是能以一敌千的存在! 陈觉一边惊心,一边又十分担心。 因为担心,再加上怕回去不好跟昭朝妹妹交代,这一夜陈觉也没有合眼。 因为收到信的时候天色太晚,还没有把白桦树枝和花种子种下的穆昭朝,这一夜,在这封特殊的信件的陪伴下,睡得很早。 只是这一夜,睡得不是很安生。 尤其是后半夜,一直在做噩梦,导致第二天天没亮,就从噩梦中惊醒。 醒过来后依然心有余悸,心脏狂跳不说,心底更是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慌乱。 她大口喘着气,正奇怪怎么回事时,看到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的白桦树枝,穆昭朝眨了眨眼。 她看了看树枝子,又看了看自己手,想到刚刚醒来时的姿势,两手似乎是压在了胸口上。 怪不得做了一夜的噩梦。 她朝外头看了眼,天还黑着。 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正在心里嘀咕着,今天在外面守夜的是桃枝,听到里面动静,掌了灯进来查看:“大小姐?” 穆昭朝抬头见她探着脑袋,还睡眼惺忪:“没事,你继续睡罢。” 桃枝却是使劲揉了揉眼睛,进来道:“不困了,大小姐……做噩梦了么?脸色怎么不太好?” 说着把灯放在灯架上,倒了一杯案子上温着的热茶给大小姐递过来。 穆昭朝接过茶杯喝了小半杯,脸色好看了不少:“被子盖太严了,压着胸口了,没事了。” 桃枝接过茶杯,笑着道:“那就好,时辰还早,大小姐再睡会儿罢?” 穆昭朝便复又躺回去。 见大小姐还要继续睡,桃枝便把灯熄了,轻手轻脚退出去。 桃枝一走,房间里便再次陷入寂静中,穆昭朝却是睡意全无。 虽然不像刚刚被噩梦惊醒时那么心悸,但也是有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总感觉,有什么事,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这种感觉,十分明显,旁人可能会觉得她是被噩梦惊醒后想太多,只有穆昭朝自己最清楚,这样的预感不是说来就来。 肯定有哪里不对劲。 因为聂峋是在差不多一年后被找回御王府,而在回御王府之前,他都是安全的,哥哥现在也是在京城,并不会被什么敌国公主看上,就连温青茵还有小陈将军他们都已经摆脱了宿命。 唯一不确定,且担心的,就是外祖母。 想到外祖母,穆昭朝再次坐起来。 不会是外祖母出事了罢? 越想穆昭朝越清醒。 “桃枝——” 她冲外面喊了一声,桃枝刚刚躺下没多会儿,并没有睡熟,只是浅眠,听到大小姐的声音,立马起身。 “大小姐,怎么了?”桃枝匆匆披好衣服,进来把灯点上,因为是被大小姐喊醒的,桃枝颇有些担心。 “什么时辰了?”穆昭朝皱着眉头问。 灯一亮,看到大小姐这副表情,桃枝更是跟着紧张起来:“寅时二刻,大小姐是哪里不舒服么?” 穆昭朝没说什么,掀了被子就要下床。 桃枝忙过来扶她。 穆昭朝一边穿衣服一边道:“我去找哥哥。” 桃枝登时一愣,这么大早,找大少爷。 但她很快便恢复冷静:“奴婢给大小姐大灯笼。” 话落便麻利地穿好衣服,并把灯笼找出来点上。 临出门,桃枝又拿了个披风:“变天了,外头有些冷,大小姐披着点。” 昨天就是阴天,天黑后,更是起了风,这会儿虽然杀风了,但温度很低,着实有些凉。 穆昭朝却是顾不上这么多,拢好披风,就快步出了院子,往哥哥住的那排屋子走去。 穆昭朝走得极,再加上她和桃枝都不是习武之人,并不懂隐藏自己的形迹和脚步声,刚一近,穆初元便醒了。 推开门看到妹妹这么大早地匆匆过来,穆初元吓了一跳,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忙快步走到妹妹面前:“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个时辰过来?” 饶是他每日要早起这离起床都还差着两刻钟呢! 尤其是,妹妹脸色也不是很好看,穆初元就更担心了。 “我有点心慌。”穆昭朝现在已经十分信任依赖哥哥,听到哥哥的声音,心绪勉强稳定了下来,抬头便对着哥哥道:“总觉得有点不安。” 心慌?不安? 穆初元皱眉:“到底怎么了?” 怎么平白无故心慌不安? 明明昨天晚上分别前,妹妹都还挺开心的,还说着今日一起去菜地种阿岭送回来的花种子。 “做了一夜噩梦,”穆昭朝皱着眉头道:“哥哥,你现在就带我去林府接外祖母罢。” 外祖母? 穆初元神色一怔。 妹妹这是担心外祖母,是担心正清表弟会因为解除婚约的事,对外祖母不利,但这几日他都一直跟外祖母通着消息,也着意留心过,外祖母那边虽有些小摩擦,但都在外祖母的掌控之中。 “好,”见妹妹如此严肃,如此担心,穆初元还是一口就应了下来:“不过今日有些冷,你就在庄子上,我自己去就好,我骑马,总比马车快,等会儿就接了外祖母过来了,你别多想,外祖母一直都好着呢。” 过来的时候,穆昭朝原本的打算就是跟哥哥一块去,不一块过去,她要担心死了。 但现在听哥哥说,他骑马,马车回慢一些,不让她去,就让她在庄子上等着,穆昭朝都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早些把外祖母接过来,她也能早些安心。 “好!”穆昭朝点了点头,看着哥哥道:“那哥哥快些去罢。” 穆初元回屋拿了披风出来后便对妹妹道:“你先回去歇着,外头冷,别冻着了,哥哥很快就回来了,别担心。” 穆昭朝点头的同时叮嘱哥哥:“天黑,哥哥路上多注意。” 穆初元冲妹妹笑了笑,还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笑着道:“知道啦,哥哥会注意的,别担心了,听话。” 也不知道是哥哥给的安全感比较足,还是她已经快习惯了被哥哥这样揉发顶,对上哥哥温暖的笑脸,穆昭朝心下稍稍安定了些。 “嗯。”她道。 穆初元没再停留,让桃枝好好照顾妹妹后,便大步流星离开。 到了马厩直接翻身上马,一夹马腹,便绝尘而去。 等哥哥走了,桃枝这才轻声道:“大小姐,咱们还是先回去,像是要起风了。” 穆昭朝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嗯。” 哥哥已经去了,她在这里等着也没什么用,万一冻病了,处理什么突发事件力不从心,不是更耽误事? 穆昭朝冲动,但也理智。 马上她便调整好了心绪:“走罢。” 转身回去时,桃枝朝着大少爷离开的方向看了眼——大少爷刚刚似乎是带了剑了。 亲兵也都跟着了,这般想着,桃枝便放心了不少,专心地给大小姐打着灯笼,往小院子那边走。 回到小院子后,穆昭朝并没有再回去补觉,而是直接坐在暖榻上,那样子,就是要直接坐到天亮。 桃枝虽然不如丹若跟着大小姐的时间长,但也是十分清楚大小姐脾气的,哪怕她担心,也没有在大小姐明显很担忧的时候,多劝什么,而是给大小姐煮了花茶,安静地在一旁陪着大小姐等着大少爷回来。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卯时过了一小半,外面天色开始晃影,桃枝轻声道:“庄子离着林府距离不近,大少爷过去骑着马快一些,接了老夫人是要坐马车的,路上也不能走太快,是要多花些功夫,大小姐不要太担心了……这个时辰该做早饭了,大小姐想吃点什么,我去给大小姐做了来?” 穆昭朝没有一点儿食欲。 哪怕桃枝说的道理她都懂,但她还是吃不下。 桃枝似是瞧出了大小姐的心思,虽然不知道大小姐到底在担心什么,她还是劝道:“不吃饭,等会儿老夫人来了,瞧着大小姐没有什么精神,老夫人可是要心疼坏了的。” 听到这话,穆昭朝这才稍稍回了些神。 说的也是,不吃饭要是有用的话,那碰上问题大家都不吃饭,既省钱,又能解决问题。 “那就多做些罢,”穆昭朝道:“估摸着哥哥应当已经接上了外祖母,若是过来的话,应该也快来了,时辰有些早,外祖母可能都顾不上吃早饭,多做些,连外祖母的那份也做上,外祖母喜欢和豆浆吃甜豆花,多磨些豆浆,再压点豆腐,等中午给外祖母做豆腐汤喝。” 一听大小姐愿意吃饭,还吩咐了她如何做做些什么,桃枝立马就笑着应下:“嗯!都听大小姐的,还是大小姐记性好,老夫人喜欢吃甜豆花都记得这么清楚,我就是笨得紧,古小姐都说不如丹若机灵……” 听出她是故意这么说逗自己,穆昭朝看了桃枝一眼,笑了:“你还不够机灵啊?再机灵,这庄子都装不下你了。” 见大小姐笑了,桃枝更是开心:“那不能,我机不机灵也都是大小姐的人要跟着大小姐一直在庄子上。” 穆昭朝心情放松不少,又对她道:“炸些油条和油馍头,再做个咸的卤子,哥哥爱吃,包点小素包……嗯,先把面和上,等哥哥和外祖母来了再炸,那样现炸的好吃,小素包也先把皮擀好,先不包呢……” 桃枝一口应下:“嗯,我都记下了,大小姐再歇一歇,我这就去做。” 等桃枝出去,屋里只剩了穆昭朝一个人,她这才轻轻叹了口气,真的是她想太多,担心太过了么? 这般想着,她嘴唇轻轻抿起,稍稍也有些自我怀疑。 但这种事,宁可信其有,多谨慎都不为过。 再者,今日本来就是要去林府接外祖母的,不过是提前了几个时辰接过来。 想着想着,穆昭朝心绪又稍稍安定了些。 外祖母是临时起意,再加上在那本真假千金文里,外祖母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npc,对剧情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就算剧情要重新调整,反噬回来,应该也不会这么快。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口突然堵塞起来,呼吸都稍稍有些困难,心跳更是开始狂跳。 她捂着心口,脸上十分困惑。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起床准备过来伺候大小姐的丹若,见小院子灯火通明,忙就小跑着进了正屋,一进来就看到大小姐皱着眉头捂着心口,可把丹若吓了一跳:“大小姐!你怎么了啊!你这是怎么了?来人、来人……快去请大夫来!快去……” “没事,”穆昭朝抬手打断她,继续皱着眉头道:“我没事!不用喊大夫来……” 脸色这么难看,还说没事? 丹若不信,就在她要劝大小姐不要因为怕喝苦药,而抗拒看大夫时,穆昭朝皱着眉头道:“可能是饿的,你去给我拿两块糕点来,要甜一点的……” 丹若一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忙去给大小姐端点心,又倒了一杯热茶,忧心忡忡地看着大小姐:“烫……大小姐慢点吃,这个桃花糕放得糖多,最甜,大小姐吃这个……枣泥山药糕也很甜……” 穆昭朝就着热茶吃了两块枣泥山药糕,又吃了一块桃花糕,心慌心脏狂跳的症状总算缓解了一些。 难不成真的是做了一夜噩梦消耗太过,低血糖了? 并不是什么不好的预感? 穆昭朝一边喝着热茶,一边皱着眉头沉思。 而西北边陲。 聂峋刚刚经历一场艰难的抢救,要不是穆昭朝给备着的千年人参给吊着一口气,再加上军医经验老到,怕是这次人就救不回来了。 陈觉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直到军医满手满身血的从里面出来,说暂时没事了,他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松的,只觉得筋疲力尽,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上。 穆昭朝缓过来后,只觉得心绪也没那么沉重了,那股难以言说难以纾解的悲痛似乎也缓和了不少。 最主要的是,心没那么慌了。 好像真的是低血糖反应? 穆昭朝有些许自 我怀疑。 但转念,还是觉得不对劲,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不能因为刚刚好跟低血糖反应同时发生就怀疑自己的直觉。 桃枝听丹若说大小姐饿着了,先给大小姐做了一份早饭端了过来。 穆昭朝吃了糕点,这会儿已经不饿了。 丹若便直接道:“还是吃点罢,刚刚吃的吃的点心多硬啊,吃些软乎的暖乎的,先吃一些,等大少爷接了林老夫人回来,大小姐再陪着少吃一些就是,要不然等会儿,可不止林老夫人会生气,大少爷也会生气大小姐不爱惜自个的身子的。” 穆昭朝想了想,便也只得点头。 豆腐脑其实也好做,做好后,坐在灶上温着就是,穆昭朝便喝了一小碗加了卤子的豆腐脑,又吃了几个小素包。 等她吃完没多会儿,门房就来报,哥哥已经接了外祖母过来,快到庄子了,大少爷派了人先回来传话。 穆昭朝忙起身要出去迎外祖母,但要出去时,又回来照了照镜子,见自己气色还好,这才一阵风似的,出了小院子,直奔大门口。 她这才刚到大门口,便瞧见了哥哥的身影。 哥哥身后便是穆昭朝十分熟悉的,外祖母的车驾。 这下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穆昭朝开心地笑了笑,还抬手冲稍稍有段距离的哥哥挥了挥手示意。 穆初元看到妹妹出来,原本还担心她是不是从他走后就没睡觉在这儿等着呢,但又瞧见妹妹笑着冲自己挥手,穆初元便也笑了。 他也抬手挥了挥,给妹妹回应。 “快到了罢?”马车里传出林老夫人的嗓音。 “是的,”穆初元脸上的笑还在,嗓音里也裹着笑:“就在跟前了,昭朝已经在门口等着外祖母了。” 林老夫人一听,马上探出头来:“是么?我瞧瞧。” 她这几日,说是殚精竭虑,也不算为过。 总之是一直没有安生过,神色颇有些憔悴,从院子出来的时候,还特意让秦妈妈给她多用外孙女专门给她的薄荷油多按摩了好一会儿,过来的路上,更是让庆芳那丫头一直给她按着,就怕这憔悴的样子让外孙女看到了,她会担心。 可能是因为这一路的按摩缓解,也可能是总算能从家里那堆糟心的杂事中脱离出来,来外孙女的庄上子好好跟外孙女聚聚,心情放松了些,导致脸色也好转了不少。 车窗的视野有限,林老夫人必须得往外多探探,才能看清楚庄子门口,正欢喜地冲她挥手的外孙女。 瞧见外孙女脸上的笑,今日都皱着眉头未见过笑意的林老夫人瞬间也笑了。 原本只是想跟哥哥挥挥手,突然看到马车里往外查看的人是外祖母,穆昭朝很是愣了一下,而后冲外祖母挥手挥得更欢快了些,还蹦起来让外祖母看到自己。 林老夫人难得起了几分童心,伸出手,冲她挥了挥,并示意她歇一歇,别累着了。 等马车到了庄子外,刚停稳,穆昭朝便已经到了跟前,林老夫人下马车时,手刚一伸出来,握到一只陌生又十分熟悉的小手,便立马眉开眼笑:“今日天儿这么凉,怎么不在屋里等着?跑到这里吹冷风啊!” 穆昭朝手上使力,小心地扶着外祖母下马车,亲昵地笑着道:“这不是几日没见外祖母,太想见外祖母了么。” 这话虽然撒娇的成分居多,但林老夫人听完,还是开心地合不拢嘴。 “你这丫头,”林老夫人笑着看着挽着自己胳膊,并亲昵地把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外孙女,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就是会哄我开心。” 穆昭朝笑盈盈道:“怎么能是哄外祖母开心,我就是想让外祖母一直开开心心的。” “好好好,”林老夫人脸上的宠溺一览无余,一边应着,一边拍着外孙女的手:“你好好的,外祖母自然也会开开心心的……” 穆初元落后一步跟着,瞧着妹妹和外祖母相处得这般融洽,颇有些惊讶——不是惊讶妹妹居然能与外祖母这般,而是刚刚他到林府时,外祖母的脸色可是难看得紧。 这才多久的功夫,外祖母…… 算了。 穆初元心道,妹妹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靠近她,就是会让人不自觉开心,每次跟妹妹在一起,他也会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和开心。 可能对于外祖母而言也是一样的,但看外祖母过来的路上问了那么多遍到了没有,还有多久到,就知道了。 想到这里,穆初元也不自觉勾起嘴角,笑了。 今日外头冷,早饭便是在屋里吃的。 虽然才刚刚吃过早饭,但见到外祖母后,穆昭朝心情好,便又陪着外祖母和哥哥又吃了一顿。 等吃完了早饭,哥哥得去营里了,临走时,穆初元喊了妹妹一声:“你昨日说的,让我带去营里的点心是哪几种啊,我等会儿带过去给他们也尝一尝,让他们也饱饱口福。” 穆昭朝只愣了一瞬,便立马反应过来:“我给你拿去。” 说着便让外祖母在屋里先喝着茶,她去给哥哥拿了点心,就回来。 林老夫人倒是没多想,毕竟外孙女庄子上的一应吃食到底有多受欢迎,她可是清楚得很。 穆昭朝一出去,就见哥哥冲自己使眼色,若无其事进了小厨房,先包了几包点心,这才提着点心出来,借着送哥哥出门的功夫,自然地到了小院子外。 一出了小院子,穆初元便压低声音道:“正清表弟在府中闹了好几日,不吃不喝以死相逼,不准解除婚约……” 穆昭朝顿时一愣。 这个林正清,还挺痴情,就是……绝食、自杀相逼,未免有些太过,也非常没出息,让人看不起。 “然后呢?”穆昭朝看着哥哥,不是很在意地问。 见妹妹没有特别大的反应,穆初元便又继续道:“外祖母没有直接答应他,正清表弟便跪下当着列祖列宗的面立誓,只要外祖母答应让他娶朝阳,他就在明年的春闱高中状元。” 穆昭朝微微蹙眉:“……”这算什么啊? 拿自己的前途做赌注,威胁家里人? 真的是,非常没品。 男主? 这人设怕是崩得没边了罢? 这样的男主,谁会喜欢啊! 反正她就算是单纯作为读者,也不会喜欢这样的男主。 穆初元见妹妹还是没太大反应,这才继续道:“外祖母实在没办法,就说,他若在明年春闱中了状元,那就重新考虑他和朝阳的婚事。” 这也算是变相地答应了。 这事怎么说呢,但从穆朝阳的角度来看,林正清确实算的上深情了,为了她于家里,于全世界对抗,有狗血言情那味了。 “那不是挺好的,”穆昭朝转念一想,就放心了不少,笑着道:“毕竟骨肉血亲,我都懂的,放心好了,我不会怪外祖母的,我今日要哥哥去接外祖母,也是想跟外祖母说,婚事就遂了他们的愿,不要棒打鸳鸯,毕竟外祖母无法割舍那份祖孙情,总要顾及一些……” 外祖母可以不顾及穆朝阳,但不可能不顾及林正清的感受。 这就是血脉亲情的魔力。 再加上,林正清之前在外祖母面前,也一直是好学上进有出息的好长孙,自然不会因为这一件事就断了祖孙情。 穆昭朝怕的是,林正清疯狂之下,会伤害到外祖母,他这种爱情至上的人设,能做出什么事来都是有可能的。 不敲死了不准他们成婚,就还好。 这样剧情也不会反噬到外祖母身上。 穆昭朝可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等会儿还是要再劝劝外祖母,这件事不要插手太深。 林老夫人这几日也是有些累了。 主要还是被最疼爱的长孙给伤了心。 穆朝阳怎么看都不是良配,会误了他,她只是怕他被迷惑,被人利用,他便像看仇人一样看着她,尤其是在知道,穆朝阳已经被送去了庄子上后,他那样子恨不能生吞了她。 林老夫人就寒了心。 于是她便顺着他的意,许诺,他若明年春闱中了状元,就准许他娶穆朝阳,只是婚约不会再恢复,穆朝阳也不能以平昌伯府的女儿嫁进来。 林正清只是想要穆朝阳这个样,并不是什么身份,自然立马就答应了。 林老夫人那日从祠堂回去后,就静静坐了一下午,到了晚饭时间,便让人去给在老家奉塘任职的二儿子送了封家书。 除此之外,还特意给二孙儿林正涛送了一箱书及笔墨纸砚,嘱托他好好读书。 有情有义是不错,但若感情用事,拎不清,那边不算是林家合格的继承人。 涛哥儿…… 倒也是个好苗子。 虽不是二儿媳生的,但前年她就已经做主记到了二儿媳名下,也是他们林家的嫡孙,若是有那个本事,自然是好的! 当然这个心思,她谁都没提。 只有跟她最久最了解她的秦妈妈看出了她的心思,这也无妨,秦妈妈最忠心她,自然不会对外说。 这事便是她们主仆现阶段最大的秘密。 没跟旁人说,林老夫人自然也没有跟外孙女说。 就是在听到外孙女劝她,不要棒打鸳鸯,免得对她生出恨意,倒是反倒伤了情分时……林老夫人心头一阵复杂唏嘘。 唏嘘外孙女的猜测已经应验了,清儿确实把她当仇人,就算最后如他的愿了,这个疙瘩也已经有了,日后怕也是再不复从前。 再者就是,外孙女是真的关心她,心疼她这个老婆子…… 这么想着,林老夫人眼眶有些发红。 她在心里道,趁着她还走得动,脑子还清醒,在京城还有几分薄面,一定要好好给外孙女挑个好的,由她做主,风风光光出嫁! 祖孙二人谈心完毕,也是林老夫人心里打定了注意要从今日开始好好给她的昭朝找个顶顶好的夫婿…… 西北边陲,昏迷了一夜,加小半天的聂峋,终于悠悠醒转。 醒来的那一刻,眼睛都还没全部睁开,便侧过头先吐了一口血。 作者有话说: 阿岭[吐血.gif]:外祖母给留条活路罢o(╥﹏╥)o 感谢咕咕哒 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 感谢在2023-03-17 20:25:40~2023-03-18 23:51: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咕哒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回信 ◎情爱的力量可真伟大◎ 作为真假千金文的男主, 又是个把女主假千金宠上天的男主,除却家世门第, 林正清的个人才学以及仕途自然也是十分瞩目。 三鼎甲之首的状元出身, 仕途一帆风顺。 不止给了穆朝阳一世宠爱,更是给了她诰命加身,在书里面, 穆朝阳那可是满京城女子最艳羡的女子之一。 一个商户之女,却因为被伯爵府抱错, 成了伯爵府千金小姐, 容貌才华品性, 都是京城贵女的楷模,哪怕是伯爵府的亲生女儿被找回来, 在伯爵府和京城的地位也没有被动摇半分,反倒是在真千金的衬托下,越发端正绝色。 也越发的让人怜惜她的身世, 这剧烈的反差下, 让穆朝阳的人生更是充满了传奇色彩。 原书里,若要问一句京城贵女,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学,还是夫妻恩爱, 亦或是传奇, 穆朝阳必然榜上有名。 总之就是顺风顺水又传奇的一生。 原书里, 林正清确实是在今年秋闱中举, 于明年春闱出色发挥,高中状元。 这是基于剧情及林正清这个男主的人物设定, 林正清会中状元。 他和穆朝阳之间, 外祖母也并没有把话定死, 也是答应了林正清,只要他中状元,便答应穆朝阳过门,算是给了他和穆朝阳一条明路。 如此,外祖母给林正清和穆朝阳这对男女主之间设的那道坎,便算不得什么。 剧情自然也不大会反噬到外祖母身上。 听外祖母说完,又细细回忆了一遍原书的剧情,穆昭朝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外祖母难得来庄子上一趟,虽然瞧着面上无所谓,但穆昭朝清楚外祖母这么看重家人的性子,必然也是极伤心的,不过是不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罢了,她便也没追着外祖母再问太多,只专心地陪着外祖母在庄子里散心。 看花、看草、看菜地水灵灵绿油油的菜…… 还有这个时节大片大片盛放的油菜花田。 一眼看去金黄一片,微风裹着油菜花的香气扑面而来不说,还有风吹起的花浪,自然是极美。 之前设计的轨道和轨道车厢,在哥哥的主理下,已然都搞好了。 “外祖母要不要坐一坐感受一下?”穆昭朝自己先进了车厢,而后冲外祖母伸手:“坐车斗里,前面有马儿拉着,不用走路就可以把这偌大的花田从头游览到尾,直通桃林后面的池塘,那里种了荷花,等到了夏日,我去接外祖母过来赏荷花……” 林老夫人的心绪已经被这漫山遍野灿烂的花,还有外孙女的贴心治愈大半。 瞧外孙女正站在车斗里等着自己,当即便把手伸过去:“那外祖母便先和你一起感受一下这轨道……” 穆昭朝忙道:“轨道车。” 林老夫人笑着点头:“轨道车的滋味,瞧着是怪有趣的,不用自己走,又能快速穿梭在花田,确实有点新奇。” 话落,就已经在庆芳和外孙女的搀扶下,坐在了位子上。 一个车斗两个座,每个车斗前后两端都有互相连接的卡扣,这样好玩的事情,人多才更热闹也更有趣一些,穆昭朝便让庆芳秦妈妈还有丹若她们都把车斗连接上,一起穿梭花海。 林老夫人也觉得如此甚好,在秦妈妈推辞时,她还笑着对秦妈妈道:“快些上来,一把老骨头了,难得赶上一回新鲜,别推辞了。” 秦妈妈便笑着应了——她本也很好奇,主要也是昭姐儿招人喜欢。 不止人漂亮,又聪明,说话还甜,又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这样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呢? 虽然是六个人的重量,但因为花田里已经铺上了轨道,两匹马儿拉着并不能怎么费力。 有种坐小火车的悠哉惬意,不止穆昭朝喜欢这种感觉,林老夫人也很喜欢。 应该说,没人不喜欢。 于是,这轨道车,几乎就没有停。 当然 ,车子不停,马儿确实轮换了的,庄子上已经早早就买了十来匹马儿,专门用来拉轨道车,除此之外,还可以当做运力,女孩子们若有想法,也可以在庄子里学一学骑马。 若不是今日天有些凉,外祖母年岁也有些大了,哪怕是让马儿慢悠悠地走着拉车,在户外时间长了凉意还是很明显的,怕外祖母着凉,穆昭朝这才带着外祖母回小院子歇着。 这么一通,林老夫人心情彻底好转。 当然也确实有些累了。 虽然一直在车斗里坐着,但一直坐着,也很累的,眼睛还要一直看沿途的花朵,很是耗费精力。 “外祖母累了罢?”穆昭朝煮了八宝茶给外祖母喝:“喝点茶歇歇。” “老了,”林老夫人笑着接过外孙女递过来的热茶,乐呵呵道:“这才多会儿功夫,就觉得累了,搁我年轻那会儿,定要坐到天黑……” “坐不到天黑,我们可分两天坐,今天坐半天,明天再坐半天,不也是一样的?”穆昭朝把刚蒸好的红枣发糕和燕窝糕放到外祖母面前:“外祖母尝一尝这个红枣糕怎么样?是按着外祖母的口味,特意多放了不少蜂蜜,甜得紧。” 红枣发糕香气浓郁,热气腾腾的,瞧着又松软,一看就很不错,林老夫人刚好也有些饿了,便吃了一块。 外孙女这里的糕点有多好吃,林老夫人一个很是关心留意庄子情况,生怕外孙女遇到什么麻烦处理不来的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 “唔!”林老夫人已然苍老的眼眸中,迸射出‘惊讶’的光亮来:“这个枣糕,好吃。” 穆昭朝笑了:“外祖母喜欢的话,我天天让人做好了给外祖母送去。” 林老夫人也笑了:“哪用得着这么麻烦,时不时送一些就好了,怕是天天吃,吃多了养成了习惯就不喜欢了,也没有惊喜了。” 穆昭朝怔了片刻,意外地听懂了外祖母的这句隐喻。 是在感慨林正清。 对一个这么大年岁的老人来说,着实会伤心一阵。 不过瞧着外祖母也够豁达,想得也明白,能说出这种话,自然也不会留下什么心病,已经挺好的了。 “那也可以,”穆昭朝假装什么都没听懂,只是顺着话说点心:“那就做了什么时新的点心,就给外祖母送去,岂不是更惊喜?” 林老夫人乐不可□□敢情好。” 祖孙二人正在屋里乐呵呵地喝着茶吃着刚出锅的点心,笑着说话…… “做了什么好吃的啊?老远就闻着味了!” 穆初元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穆昭朝朝外头看了眼,今日哥哥下值得还挺早。 这么片刻的功夫,穆初元便已经走进来。 一眼就瞧见妹妹和外祖母面前那一盘盘点心,跟外祖母行了个礼,便直接大咧咧地坐过来:“饿死我了,快让我也吃点……” 话落手已经伸到了盘子上,正要先捏一块枣糕。 然而。 他捏了个空。 在哥哥手落下来前,穆昭朝眼疾手快把盘子端到了一旁,并示意丹若。 桃枝马上递上来温帕子。 穆初元哭笑不得接过温帕子擦了擦手道:“刚刚进了庄子,我已经洗过手了。” 穆昭朝假装没听到,等哥哥细细擦过手,这才把糕点复又退回去:“好了,可以吃了。” 话落,又给哥哥也倒了杯八宝茶。 “唔——”穆初元咬了一大口糟糕,发出一声十分满足地喟叹:“好吃!” “慢点吃,”穆昭朝蹙眉:“别噎着——” 话音刚落,穆初元脸色就变了。 皱着眉,动也不动,像是在等什么,穆昭朝马上就反应过来,忙起身过来帮他拍背:“噎着了?小口小口喝水送一送……” 穆初元突然就笑起来:“没有,逗你的。” 穆昭朝:“……” 穆昭朝伸手要把糕点端走,穆初元马上求饶:“我错了,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穆昭朝这才饶过他。 林老夫人一直都知道,初元和昭朝的感情很深。 单凭初元愿意为了昭朝从家里搬出来,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但此时看着兄妹二人的相处,林老夫人突然就想起了离世许多年的兄长,小时候她和兄长也是这般相处。 看着看着,林老夫人眼眶又有些开始泛酸。 她就这么怀念又欢喜地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欢声笑语不断。 末了,她也意识到,昭朝经历的这些事情,最心疼的人,是初元。 一边是父母,一边是妹妹,也是难为初元这孩子了。 从前就在回到这个孩子与旁人不同,现在瞧着更是。 初元是兄长,比昭朝大三岁,给昭朝寻觅夫婿的同时,也得给初元寻觅着,婚嫁向来是大事,可不能马虎,这样好的孩子,万万不能…… 想到孙子,林老夫人又在心里叹了口气,最后只能在心里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惜取眼前就是。 林老夫人不能在庄子上待太久,毕竟府里现在都指着她,跟外孙和外孙女坐着又说了一会儿的话,便要回府了。 虽然不舍,穆昭朝还是只能把外祖母往外送。 只不过给外祖母带了许多吃食。 青菜鱼虾牛乳鸡鸭还有一兜鸽子蛋,这就罢了,点心包了满满一筐。 “外祖母说陈国公夫人和温老夫人挺喜欢我这的点心的,就多给外祖母带一些,外祖母邀请两位老夫人上门说话的时候,不就有惊喜了?”穆昭朝笑着道。 林老夫人又是开心又是唏嘘,心情甚是复杂,她拍着外孙女的手一迭声道:“好好好,你想得最是周到。” 出庄子的路上,林老夫人支开了旁人,笑着问穆初元:“初元今年十七了罢?” 穆初元刚刚听桃枝说了下午妹妹和外祖母坐轨道车的事,甚是感兴趣,满脑子都是等会儿他也要去坐一坐,乍然听到外祖母问起他的年龄,他还有些茫然:“啊?是、是的……” 林老夫人笑笑,又道:“都说婚姻是人生的头等大事,外祖母虽然年纪大了,但看人还是有些准头的,你、你母亲身子不好,外祖母也会帮着给你留意的,切莫在婚姻大事上粗心大意。” 满脑子都是等会儿他要多坐几趟轨道车的穆初元:“……” 他脸瞬间爆红。 瞧着哥哥这个样子,穆昭朝先是一愣,而是忍不住偷着乐。 平日里瞧着将军派头十足,感情上就是个毛头小子,居然还脸红。 穆初元看了眼低着头偷笑的妹妹,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放地挠了挠头:“啊……好、好的,多谢外祖母。” “都是应该的,谢什么?你这孩子真是,难不成要跟外祖母生分啊?”林老夫人笑着问。 穆初元忙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就是……” 他就是了半天也没解释出个所以然来,急的一头汗,穆昭朝敛了笑,替哥哥解释道:“外祖母,我跟你说啊,哥哥他就是害羞……” 穆初元:“哎?” 但片刻,脸更红了,不好意思地又挠了挠头。 林老夫人自然知道外孙儿的脾气,笑着跟外孙女说,她逗她的。 看着挽着外祖母胳膊,亲亲热热往外走的妹妹,再想到她刚刚给自己解围,穆初元轻轻笑了笑。 等到了门口,扶着外祖母上马车时,穆昭朝突然听到外祖母压着嗓音喊了她一声:“昭朝啊……” 穆昭朝抬头,对上了外祖母关切慈爱的目光。 林老夫人冲她笑笑,压低了嗓音道:“你也放心,你的大事,外祖母自然也会给你好好盘算。” 话落拍了拍她的手,便进了车厢。 徒留穆昭朝满脸惊愕地愣在那儿。 外祖母刚刚是什么意思? 要给她找对象? 这…… 林老夫人坐好后,掀开车窗帘子,对着外头的两人道:“天冷,快回去罢,得空外祖母再过来。” 穆昭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外祖母解释,只能先点了点头,给外祖母挥手示意。 林老夫人冲两人笑笑,这才放下车帘。 车架驶离后,穆昭朝这才回过神,眉心不自觉微微拢起。 听外祖母刚刚那个意思,不会是已经有了人选了罢? 这么一想,穆昭朝眉头拧得更紧了。 穆初元吩咐了人去送外祖母,回来就看到妹妹正蹙着眉,像是很苦恼的样子,眉头微微一挑:“怎么了?” 穆昭朝看了哥哥一眼,摇了摇头,没说话。 转身回庄子。 穆初元眉心动了动,妹妹这是怎么了? 蓦地他突然想到什么,快步追上妹妹,极小声地道:“外祖母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这个语气,穆昭朝偏头看着满脸笑意的哥哥,没有回答他。 穆初元一点儿都不介意,并一脸热切地凑过来,嗓音也压得更低,只有他和妹妹两人能听到:“你放心,我也会留意的。” “还是不用了,”穆昭朝快步走了几步,但转念一想,哥哥和外祖母都是她最亲近的人,他们做什么必然也都是为了她好,虽然这份好,她并不是特别需要,但总归出发点是好的,是以她慌乱的心绪也缓和了下来,她停下,看着哥哥笑笑:“感情一事,我比较信奉缘分,有缘必有约。” 情窦还未开的毛头小子穆初元听到这话,登时如遭棒喝。 一下就把他在情感之事上的懵懂茫然给敲开了。 他愣在那儿,良久,这才追上妹妹,一脸认真地道:“我觉得你说得对!你点心我了!我也要等我的缘分!” 听到这话,穆昭朝脚步就是一顿,连小脸都沉了下来。 你的缘分? 你没有缘分! 我一定会在萌芽伊始,就给你掐灭! 要你命的缘分,才不是缘分,那是劫!是孽! 那个北靖国公主,有多远滚多远! 而后她就被哥哥拉着去了花圃,不得不陪着他,坐了六趟轨道车。 穆初元越坐越兴奋,穆昭朝看了眼天色,直接出言制止哥哥要再开启下一趟的准备:“时辰不早了,回去歇一歇,就该吃晚饭了。” “还早,”穆初元看了一眼早就灰下来的天空,开心道:“再坐一趟。” 说着,便给马儿换方向。 “我累了,”穆昭朝只得说出真实的原因:“下午已经坐了很多趟了。” 穆初元一脸不舍,但最后还是舍不得妹妹受累,只得从车斗里下来。 瞧他一脸期期艾艾,穆昭朝哭笑不得:“我是说,我累了,就不陪你坐了,你自己可以坐的啊。” 穆初元先是一喜,而后摇了摇头道:“算了,明日再坐,一天坐够了,多不好,这么有意思的东西呢……对了,这个轨道车,也要免费让他们坐么?” 他可是花了好多心思呢。 “当然不是!”穆昭朝把下午让雨烟做出来的牌子,翻转过来给哥哥看:“坐一趟,二钱银子。” 穆初元看了一眼,又看到下面写的,办充值卡,充十两送一两,相当于坐十次送一次。 穆初元眼睛一亮,而后笑起来:“可以可以,这个好。” 穆昭朝也觉得很好:“等过几日,先小小开放一下,试着运行一下看看接受度如何。” 穆初元认真道:“肯定很好,这一趟这么长,贯穿了东西,景色还那么漂亮,又新奇……” “对了,”穆昭朝想起来什么:“哥哥先陪我去菜地把阿岭送回来的白桦树枝扦插上,还有那些花种子,也先把苗秧上。” 穆初元自然欣然应允。 在妹妹用小犁耙耙脚下那片地准备秧花苗时,穆初元想到什么:“我打算今天就给明元回一封信,你还要给阿岭回么?” 地是今天一早就吩咐浇了水已经浇透了的,晾了一天,现在湿度刚刚好,正适合秧花苗。 穆昭朝细细把手里的花种子洒在刚耙好的土里,头也不抬地道:“回啊,总要跟人说声谢不是。” 穆初元一想也是,便点了点头道:“也是,那等会儿吃了晚饭,你就写一下,明天我找人把信送出去。” 穆昭朝还是没抬头,正在刚撒过花种子的地上,细细地覆上一层薄薄的土。 看着妹妹种个花都这般细致,穆初元由衷地佩服。 之前他还心疼妹妹,觉得妹妹打理庄子太累,有时候,很多活她都要亲自干,可是把他给心疼得不行。 现在他看出来了,妹妹是真的喜欢。 做喜欢的事,就不会觉得累。 就像他平日里练武一样,有时候,确实挺累的,但累也开心舒坦。 穆昭朝种好后,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屑道:“好啊,等会儿回去我就先把回信写了,然后准备下次开放日的事情。” 穆初元一听便先乐了:“那秦跃怕是要开心了。” 穆昭朝也乐了:“那他怕是要白开心了。” 穆初元挑眉。 穆昭朝:“下次只接待女宾。” 穆初元稍稍怔了下,而后也笑起来,跟在妹妹身后 ,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笑:“何止是白开心,他肯定又要来缠着我哭嚎了……” 阴天,天总是黑得早一些,等兄妹二人回到小院子,天色便已全然黑了下来。 穆昭朝直接去了花厅,便当着哥哥的面开始回信。 见妹妹这么郑重其事,穆初元也调整了下态度,准备也给明元也好好回一封信。 于是他便坐在妹妹对面,也提了笔,皱着眉头,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 许是知晓了外祖母不太可能会被剧情反噬,心里的大石头落下,心情好,也许是因为外祖母临走时的话,让穆昭朝心绪有些波动,是以,这封信她回的时候,带了一点点不那么理智的情感,多写了些。 不像上次,就那么寥寥几个字。 既说了已经收到了白桦树枝和花种子,还说了感谢和珍重。 除此之外,穆昭朝还跟聂峋说了下,今日刚刚搞好的轨道车。 上面写着: 轨道车已能落成,十分有趣,打算收费,但你可免费坐 末了又加了一句:花已经种上。 等都写好,吹干墨迹折好后递给哥哥的时候,哥哥才挤出来五个字:你都还好么…… 穆昭朝看了一眼,眼角不自觉抽了一下。 写封信而已,也没这么难罢? 怎么瞧着哥哥这样像是在要他的命一样。 穆昭朝想了想,对哥哥道:“哥哥可以和小陈将军说一说这几日身边发生的事,最好是有什么趣事,分享一下,不就有的写了?” 穆初元醍醐灌顶:“对哦!” 等他洋洋洒洒写完两大页,晚饭也做好了。 “喏,”穆昭朝把自己写好的塞进信封,在上面写上‘阿岭’便对哥哥道:“放一块罢。” 穆初元看了眼信封上的‘阿岭’两字,不知道为什么,穆初元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但看了一会儿,他也没看出什么,尤其妹妹一脸坦荡,正在擦手准备吃晚饭,他便也没再多想,把信装好塞进怀里,便也擦了手,开始吃晚饭。 晚饭后穆昭朝便又取了纸笔,开始规划下一次的开放日。 最近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吃食。 辣椒才刚刚开始结果,而且数量也少,这第一批果实是要用来当种子育苗的,不能拿来吃,是以想要吃到正宗的辣味,怕是还得一两个月。 轨道车作为下次开放日的重点,稍稍有些太单薄了。 穆昭朝想啊想,转头看到丹若和竹意在用沙包砸来砸去的玩,地上画了好几个圈圈,沙包砸过去,砸中圈圈里,便是赢了。 正在困顿中的穆昭朝便忍不住被两人的小游戏吸引,看了好一会儿。 两人玩了一会儿,才发现大小姐正在盯着她们看,以为大小姐也感兴趣想玩,便主动邀请大小姐一起玩。 “大小姐一块来玩,大小姐准头好,肯定一砸一个准。”丹若笑着道。 穆昭朝笑了笑,放下笔,走过来,接过竹意递给她的沙包,她抬手,对准中间那个最小的圈圈正要砸过去时,突然想到什么,整个人立时愣在那儿。 见大小姐拿着沙包,手都抬了起来,丹若和竹意马上屏住呼吸,准备看大小姐大展身手,然后她们猛夸! 结果她们呼吸都屏住了好一会儿,紧张地期待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大小姐松手。 丹若和竹意诧异地朝大小姐看过去,见大小姐竟是愣在了那儿,压根不是在瞄准。 竹意下意识看向丹若姐姐。 丹若也不知道大小姐这是怎么了,正要开口询问,穆昭朝突然醒神,她把手里的沙包往丹若手里一塞,兴奋道:“我知道了!” 丹若更茫然了,但听大小姐刚刚的语气是开心兴奋的,必然是好事,她便忙凑过来追问:“大小姐知道什么了啊?” 穆昭朝一边写一边头也不抬地道:“知道下次开放日做什么了!” 丹若也来了兴致:“做什么啊?” 听大小姐这语气,肯定会很有意思! 竹意也听出来了,忙也凑了过来…… 穆昭朝看了她们一眼,笑笑没有说:“到时,你们就知道了。” 第二天,有家山庄外的通知牌上写了下次开放日的日期,和当日项目,以及参宴人员: 三日后 试行轨道车,以及套圈游戏 限女宾 这几个信息量,没出半日便传遍了京城。 众人一听三日后有家山庄开放,都在纷纷开心,这次时间相隔的还挺近,挺好挺好,尤其是一些才只参加过一次的少爷们,更是等的望眼欲穿,听到消息可不开心? 听到项目是什么轨道车和套圈游戏,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只要能进庄子,总归不会吃亏,至少吃些庄子上美食也好的。 只是在听到限女宾时,有一半人哀嚎。 全都是受性别限制的公子少爷们。 所谓套圈游戏,就是很常见的套圈,不过穆昭朝这边安排的被套的东西全是庄子里的菜和各种吃食。 至于圈,就这几日让庄子上的人用竹子做一些规格不同的圈圈,她先试验一下用多大圈口的圈,既能保证游戏地乐趣,又能多挣钱。 经过穆昭朝和哥哥,还有庄子上女孩子们的试验后,最后选定了直径二十公分左右的圈口。 一两银子,十个圈。 就算十个圈全中,她也不亏。 场地就安排在大院子的院子中,那里场地大,足够圈个大的场子。 至于菜,就是菜地里的菜,当天砍到什么,就放什么。 点心啊,炸货啊,还有旁的吃食,看那日的情况,可放可不放,当然为了增加游戏的乐趣,穆昭朝还是决定放点小蒜粑和雪媚娘。 就是量要少一些,摆放五十棵青菜,也就放一个雪媚娘,一小碟小蒜粑。 就按着这个比例摆放。 因为庄子里已经试玩了一番,再加上众人确实很好奇,便在早上取菜的时候特意让人来打听,套圈游戏到底是玩什么,这事本也不是什么秘密,庄子的女孩子也给解释了。 一听说可以套青菜,还有点心,众人纷纷都激动了。 花钱都买不到的,现在玩游戏可以得到?自然报名的人尤其多。 是以,三日后,有家山庄外人头攒动。 就算限制男宾,女宾人数也不少,预约上的就预约,预约不上的,便用自己那三次的名额,人差不多又是个满额,十分热闹。 众人原本是冲着套圈来的,但到了之后,看到了轨道车的有意思之处,又被轨道车吸引,拿了号,排着队坐轨道车。 不少人在做过一次之后,更是大方地开始充值,十两送一两,这样的大好事,错过了可就没有了,上面都写了,充值送的优惠,只限今日。 而大院子这边,也在排队,排队买圈,排队套青菜。 穆昭朝大大低估了众人对庄子上青菜的迷恋和追捧,圈一共做了五百个,居然不够卖。 只能等这边人套了,立马回收回来,再卖。 哪怕临时加班做圈圈,都没能赶上卖。 原本穆昭朝只是因为觉得轨道车一项太单调,加了个可以多人一起娱乐的套圈游戏,受欢迎程度和收益却是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 要不是到了时间,这些贵女们还不舍得停手,还要继续买圈圈继续套呢! 哪怕是到了时间,她们还是依依不舍,临走都还在问穆昭朝,这个游戏可不可以每次开放都有——每日定的菜太少了,她们需要更多的青菜!只是拿钱也买不到,只能靠着这种方式多搞一些青菜,这样送礼也有排面! 穆昭朝自己也没想到会这样,只是说会尽量,也没有就许诺出去。 等众人离开,穆昭朝听着雨烟在一旁算账。 轨道车今日的收益加提前储值的钱,有一千六百多两,套圈的收益足足有三千两! 穆昭朝听完这笔账,都觉得,这群人怕不是疯了。 像是瞧出大小姐的不解,雨烟笑着解释道:“如今京城盛行用咱们庄子上的青菜做送礼的重头戏,谁家过寿、新婚甚至是百天等大事,能收到咱们庄子上的青菜做贺礼,那都是人缘好,被人看重,当然了,能拿出咱们庄子的青菜做贺礼,也自然是极有面子的事!” 穆昭朝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压根没想到事情会往这方面发展。 不过也行罢,反正是于她有利。 毕竟谁会嫌钱扎手呢? 这件事了,便已月底,也到了之前与婴宁郡主约定好的,去参加大长公主的百花宴。 穆昭朝的第二封回信,便是在百花宴这日一早到的西北边陲。 陈觉收到信,便拿着信冲进来对这几日时昏睡时清醒的聂峋道:“昭朝妹妹给你回信了!” 这会儿聂峋又昏睡了。 虽然军医说没有性命之忧,但总是这样不清醒也不成啊,时间久了,他真的怕会出什么问题,到时候回京怎么跟昭朝妹妹交代? 看昭朝妹妹这回信的频率,他一点儿都不信昭朝妹妹对聂峋就是单单的赏识。 聂峋昏昏沉沉,听到什么回信…… 回信? 是大小姐给他回信了么? 大小姐? 他突然就有了力气,但还是废了很大劲,用了很长时间,这才成功从那种混沌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大小姐……” 打一张口,气力就不支了,陈觉见他真的醒了,眼前就是一亮,忙拿着昭朝妹妹给他的回信放到他眼前让他看:“昭朝妹妹给你的回信,看到了么?” 聂峋不太有力气,只眨了眨眼表示看到了。 而后,他转动眼珠看向陈觉。 陈觉迟疑了下,这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让我帮你打开?” 聂峋又眨了眨眼。 陈觉再次迟疑:“那我可能会不小心看到信上的内容?” 聂峋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眨了眨眼。 这也没办法的事,他实在是太想看大小姐给他的回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陈觉想了想还是道:“我闭着眼看了,你自己看,我不看。” 聂峋感激地眨了眨眼。 陈觉把信纸掏出来后,便闭上了眼睛,给他打开,让他。 比上次的回信,字数多了不少。 虽然都是些很小的事,但看完后,聂峋还是笑了起来。 哪怕脸上有伤,笑起来很疼,他还是没忍住这份欢喜。 “看完了么?”陈觉举着信纸举了好一会儿,才道:“那我收起了啊?我要睁开眼睛了?” 没等道回应,陈觉这才想起来,聂峋现在没力气说话,但想着都这么久了,也该看完了,便直接把信收起来,睁开了眼,一睁眼就看到聂峋脸上的笑,陈觉也不自觉乐了。 情爱的力量可真伟大。 哪怕现在还只是他单方面的倾慕。 他静静等了会儿,见聂峋这次居然神奇地清醒了快一刻钟,他不得不再次感慨情爱的力量。 过了一会儿,见聂峋还是清醒的,陈觉用勺子喂他喝了点参汤,又吃了一点点肉粥,稍稍恢复了些许力气后,问他:“你的伤要养好一阵,等过段日子再给昭朝妹妹写……寻奇花异草罢。” 他两只手都受伤了,伤到了筋骨,不好好养着,怕是要废,这伤势,没个十天半月,压根不能动,别说寻什么奇花异草,写信都难。 聂峋却一脸着急:“不、不行……” 陈觉无奈道:“你又出不去,也写不了字。” 聂峋则直勾勾盯着他。 陈觉:“……” 他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聂峋这是要他帮他去找什么花草树木,帮他写信。 他想了想:“东西我倒是可以帮你找一些来送回去,但信怎么办?我们俩字迹不一样的啊!” 聂峋皱起了眉头。 眼前全是大小姐写的那句,轨道车,等他回去了可以免费坐……花已经种下了…… “我、我……”他艰难道:“我之前给大小姐、写信,有许多废弃的信纸,你找一找,临摹几个字……” 陈觉:“?” 这样也行?! 作者有话说: 阿岭:她说,等我回去(#^.^#) 小陈将军:要不把我鲨了给你俩助助兴? 感谢在2023-03-18 23:51:15~2023-03-19 23:4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734380 80瓶;叶小耶、酷哥萧甜甜 10瓶;deli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围堵 ◎或许会对聂峋有些用◎ 大长公主府外。 “昭朝姐姐, ”念儿从马车下来后,便立刻跑到穆昭朝身边, 亲昵地牵住她的手, 养着头,甜甜地道:“我要牵着你。” 远儿比姐姐下马车晚了一些,刚被小舅舅从马车上抱下来, 就看到姐姐已经跑过去牵着昭朝姐姐了,他马上在小舅舅怀里使劲挣:“放我下去!小舅舅快放我下去!” 对带了小外甥小外甥女这么多年的陈裴昂而言, 在小外甥刚开始挣时, 他就已经察觉了他的意图。 “好好好, ”陈裴昂甚是无奈,他怎么就这么不招待见了呢:“慢点, 别跑。” 远儿压根没把小舅舅的话听进去,一落地,拔腿就朝昭朝姐姐跑过去。 哪怕距离不远, 只是前后车架的距离, 他还是跑得飞快,像是跑过去慢了,昭朝姐姐另一只手就要被别人牵了一样。 “昭朝姐姐,我也、我也来了!”远儿一边跑一边喊。 脆生生的童声刚落, 他就已经跑到了跟前, 并顺利地牵到了余下那只手, 这还不算, 两个小家伙还互相对视一眼,咯咯咯笑了起来。 看得穆昭朝都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婴宁郡主最后下的马车, 一下马车, 就看到两个小家伙正仰着头对着穆昭朝笑得灿烂又亲昵。 穆昭朝也正低头看着他们笑。 阳光明媚晴空万里的春日下, 映着长公主府外满街道的晚樱,一大两小就这么相视而笑,有种难言的美好。 尤其在看到弟弟,竟然略有些酸涩地朝他们三人看过去,连嘴角都抿了起来,婴宁郡主眉头一挑:“这是在羡慕谁啊?” 羡慕两个小家伙都黏着穆昭朝? 还是羡慕两个小家伙能黏着穆昭朝? 陈裴昂确实有些吃味,当然了这点吃味也就一点点,他是在思考穆昭朝到底是哪里吸引了两个小家伙,见到她,亲的不得了,难道这就是常说的‘孩子缘’?有的人就是亲和力足招小孩子喜欢? 以前,小外甥女和小外甥多黏他啊,到哪里都要黏着他,还小的时候,他都是背一个抱一个,现在好了,穆昭朝只要在场,两个小家伙就不乐意让他抱了。 见弟弟没回答自己,还在盯着那边看,想到前几日她带着两个小家伙回国公府,因为她跟穆昭朝关系相对亲密来往也多,询问自己的事情。 问她,觉得穆昭朝如何,同弟弟有没有缘分,般不般配。 当时她给母亲的答复是,穆大小姐是个十分难得的女子,若是能娶她为妻,自然是弟弟的福气,就是瞧着弟弟还没开窍。 现在看…… 倒也不是全然没开窍。 那日,母亲还同自己透露,温老夫人也十分满意穆昭朝,似乎有意给娘家侄子牵线。 她当时并没有特别大的‘弟弟有了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的感慨,更多的则是唏嘘,林正清眼光不行,他那父母更是不行,这不,慧眼识珠的人多的是。 哪个也不比林正清差。 她是为穆昭朝开心的。 开心之余这才在母亲的追问下,稍稍担心起弟弟会不会没机会上。 机会这个东西,没机会就制造机会啊,她之前也不是没提点过弟弟,偏偏他榆木脑袋,不开窍。 现在瞧着,开窍了? 见弟弟还在盯着穆昭朝那边看,婴宁郡主抿唇轻轻笑了下,压低嗓子轻声对弟弟道:“机会可从来都是稍纵即逝,你可要抓住了,慧眼识珠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姐姐这话,陈裴昂听到了,这才也听了进去。 但听完,他只觉无奈,姐姐怎么总想撮合他和穆大小姐。 穆大小姐摆明了对他没兴趣啊,姐姐看不出来么? 就在他想要跟姐姐说时,长公主府的掌事嬷嬷过来迎他们进府,已经到了跟前,姐姐也转过头笑着同掌事嬷嬷说话,陈裴昂只得把话收了回去。 把话收回去,他又朝穆昭朝看了一眼。 小外甥和外甥女可是真喜欢她。 也是,性格好又温柔有趣,鬼主意还多,长得还出奇地好看,小孩子怎么会不喜欢呢? 毕竟是来赴宴的,这会儿正是宾客云集的时候,也不好在府门口逗留,穆昭朝跟两个小家伙说了两句话,便牵着两个小家伙朝这边走来。 一抬头就看到陈小公子正朝他们这边看,穆昭朝冲他笑笑,并以眼神示意他,让他放心,她会照顾好两个小家伙。 陈裴昂顿了片刻,也扬唇回了个俊朗温和的笑。 真论起来,他确实还是很欣赏穆昭朝的。 像她这样的女子,满京城也找不出几个——不,应该说是一个也找不出来。 但欣赏也并不是一定要有什么。 他也可以单纯地欣赏钦佩这个人。 这般想着,陈裴昂倒也想得很开。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长公主府门口,突然就拥堵起来。 有贵女借着这难得的机会过来同陈小公子打招呼的,也有过来与穆昭朝寒暄,并侧面打听下一次开放日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再能男女同宴的…… 总之两人身边都围了不少人。 穆昭朝倒是还好,这样的寒暄她都快习惯了,并且这些贵女如今对她也客气,交谈也算是开心。 只是毕竟是来赴宴,把人家府门口堵上,确实不太好,穆昭朝便同众人说道:“要不,咱们先进去罢,来来往往人这么多,都快把路堵上了……” 众人自然纷纷道好啊好啊,只要进了府,穆大小姐还愿意同她们交谈就好。 让开了路后,穆昭朝正要赶紧带着念儿和远儿进去,一抬头就看到同样被一群人围着到现在也没人肯散开的陈裴昂。 见他应对得颇为吃力,一张俊脸微微绷着,故作沉着地应对的样子,穆昭朝顿时就笑了。 她笑的时候,陈裴昂正好也朝她这边看过来,原本是想看看小外甥和小外甥女有没有被围着烦躁不开心,结果,就对上了穆昭朝这一笑。 陈裴昂稍稍愣了下,反应过来穆昭朝是在笑他被包围了后,登时有些说不上来的不自在,同时也有些好笑。 明明两人都是被围着,怎么偏偏他这边这么难以应对。 穆昭朝看了念儿一眼,示意念儿过去解救一下她的小舅舅。 念儿多聪明啊,马上就懂了,冲昭朝姐姐眨了眨眼睛,便松开牵着昭朝姐姐的手,小跑着过去:“小舅舅,小舅舅,我们也快点进去罢,我有些累了,想坐着歇一歇……” 念儿人虽小,但到底也是个县主,再加上她一跑过去,丫鬟和乳母便一起跟着过去,人群自然就散开了。 自打陈国公府透露出准备给自家的小儿子寻觅合适的女子后,陈裴昂现在到哪里都会被堵。 因为今天是在长公主府外,众人都还谨慎了些,没有围堵的太严重。 不过外甥女的到来还是帮了陈裴昂不小的忙,他牵住外甥女,趁着这个功夫往里走时,眼风里瞥到穆昭朝还在抿着唇笑。 陈裴昂迟疑片刻,也垂眸,轻轻笑了笑。 等进了长公主府,陈裴昂正想问外甥女,怎么就那么喜欢穆大小姐时,话还没出口,就看到外甥女正在朝着门口张望:“昭朝姐姐怎么还没有进来呀?” 说着小脸还绷了起来。 陈裴昂被她这个表情逗笑,在她脸上捏了捏:“就这么喜欢穆大小姐?” 念儿挑眉,小脸写满了认真:“是的啊!小舅舅不喜欢昭朝姐姐么?” 陈裴昂被外甥女这童言无忌的直白话问的,差点呛住。 但念儿并没有别的意思,四岁的小朋友,就是凭着本心顺着小舅舅的话反问了一句罢了,问出口后,她也并不执着于知道小舅舅的回答,而是小小声道:“小舅舅,我跟你说哦……” 陈裴昂立刻蹲下来,凑到外甥女跟前,听她跟自己说她的小秘密。 “……刚刚,是昭朝姐姐示意我去找小舅舅的,要不是我和昭朝姐姐,小舅舅现在还被那一群姐姐堵在门口呢。”念儿声音压得很低,但满是笑意和帮舅舅解了围的骄傲。 陈裴昂倒是没想到,竟然穆昭朝示意了外甥女过来的。 但她那样蕙质兰心,这也是她会做出的事。 陈裴昂又虚虚捏了下外甥女的脸蛋:“你怎么就没想着过来帮帮小舅舅呢,现在眼里就只有你的昭朝姐姐了啊?” 念儿被问得登时一怔。 她我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合适的理由解释。 陈裴昂哪里是要为难她,见她这样,笑着道:“好了好了,小舅舅给你开玩笑的,没有生你的气。” “我知道啊!”念儿登时一脸理直气壮:“我知道小舅舅没有生气,我只是在想着,怎么把‘见昭朝姐姐的机会少,所以昭朝姐姐在的时候我就只想和昭朝姐姐玩’这句话委婉的说不出来,不伤小舅舅的心,只是我没有想出来。” 陈裴昂:“……”他还不如不问! 就在他兀自唏嘘时,念儿眼尖,看到昭朝姐姐牵着弟弟进来了。 “昭朝姐姐进来了,”她开心道:“温姐姐也来了,原来是遇到了温姐姐他们啊……” 耽搁的这一会儿,确实是因为刚刚好温府的车驾抵达,因为外祖母的缘故,穆昭朝便特意逗留了片刻,想着给温老夫人见个礼——怎么说也是外祖母的闺中好友,一直到现在也是至交好友,她理该如此。 她并不知道,温老夫人是有意要给她娘家侄子提亲,便拉着她说了不少话。 热情又亲热,穆昭朝反倒有些不大好意思——她原就只想跟温老夫人见个礼啊,怎么温老夫人这么关心她,嘘寒问暖,还说她瘦了,嘱咐她别那么累,顾着身子,多吃些…… 穆昭朝只当是因着之前温青茵的事,她出力不少,又是真的关心温青茵,所以温老夫人现在才对她这般疼爱。 当然也确实有这部分原因。 就算这姻缘不成,温老夫人还是一样喜欢穆昭朝。 只是因着想撮合姻缘,便更上心了一些。 等过几日,林府的事情消停些,她那老友得了空,她就带着娘家侄子去一趟林府,先给林老太君看看。 凭着上次解除林家大少爷和平昌伯府二小姐的婚约,她就知道,穆昭朝的婚事,怕是林老太君做主的。 那自然是要先给她看看。 这样也显得诚意十足,尊重守礼。 穆昭朝可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竟然就这么不知不觉参与进了两场‘相亲’? 这百花宴,也不过是个由头,就是宴请四座,也有几分给京中适龄男女提供场合互相认识的机会。 穆昭朝自然也知道,不过她今日就是单纯的来凑热闹玩乐的——大长公主举办的百花宴,机会可是难得,能过来看看,自然要过来,全当见见世面。 参宴自然不可能空着手,既是百花宴,穆昭朝便从花圃挑选了两株长势好花开得也漂亮的茶花树,又另外插了个花篮。 既应景,又不失礼节。 这两株茶花和那个花篮一从马车上搬下来,就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且不说花香有多清香悠长…… 这花篮——现在可是有钱都买不到了呢! 穆大小姐统共就没开放几个名额,不少贵女,心里那叫一个羡慕嫉妒。 当然也有人在心里盘算着,回家也央求家里的长辈,办个什么宴,给穆大小姐下个帖子,是不是也能收到一些? 就连温老夫人都盯着那两株茶花,多看了好几眼。 怪不得她那个老友那么骄傲这个外甥女呢,换做是她,她要比她还要骄傲得意! 瞥见祖母的视线,还有脸上的表情,被‘别人家的外孙女’支配的恐惧立马涌上了温青茵心头。 “祖母,”温青茵道:“我去找阿棠玩。” 孙女好容易从之前的事情中走出来,愿意出门愿意玩,温老夫人还是很乐见其成的:“去罢。” 温青茵一过来便挽着穆昭朝这边的胳膊,撇了撇嘴道:“祖母现在啊,可是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种花种菜的本事我可没有,只能就让她天天羡慕林老夫人了,谁让你这样出色的孙辈,不是温家的呢,那就羡慕着罢。” 穆昭朝被温青茵这话逗笑:“少胡说,温老夫人多疼你啊。” 温青茵笑着道:“是疼我啊,但也是真的喜欢你……我都没见过祖母除我之外这么喜欢一个女孩子。” 听温青茵这么说,她神色认真,再加上穆昭朝对她十分了解,她不是会夸张的人,她说是那就必然是,穆昭朝着实有些诧异,她也没想到温老夫人这么喜欢她。 “咦,”温青茵听到小县主喊了一声‘昭朝姐姐’抬眼看过去,就看到了陈裴昂,乐不可支道:“陈小公子居然没有被堵?!” 最近陈小公子被满京城贵女围追堵截,都快成家常便饭了。 “怎么没有,”穆昭朝也笑了:“刚刚在门口就被堵了,好容易才脱身。” 温青茵点着头笑道:“我就说嘛,这样才正常……” 念儿松开小舅舅,跑过来,但昭朝姐姐的另一只手已经被温姐姐挽着了,她没有手可以牵了,便站在那儿,仰着头,抿着嘴巴认真思索怎么开口让温姐姐把昭朝姐姐让给她…… “要来牵阿棠的手么?”温青茵跟婴宁郡主家的这两个小家伙现在也熟悉了不少,瞧小县主这抿着嘴巴认真思考的样子,便猜到了她的心思,笑着道:“喏,过来罢,我退开。” 说着便松开挽着穆昭朝的胳膊,给念儿让位。 念儿立刻开心地过去牵住了昭朝姐姐的手,并仰着小脑袋,甜甜地对温青茵道:“谢谢温姐姐,温姐姐最好了!” 冰雪聪明嘴巴又甜的小孩子,谁不喜欢? 哪怕知道是小孩子随口夸的,温青茵也是眉开眼笑:“不客气。” 前段时间温青茵和袁少卓的事,满京城自然也有耳闻,虽然是热闹和谈资,但看温家的态度,尤其是事发后的雷霆手段,以及现在温小姐的状态,谁不叹一句温青茵娘家强大。 这可不止是父母给撑腰,温家现在已经是温家大少爷温若滨在掌家,能把事情做的这么干净利落,自然是出自温家大少爷之手,有个有权势又给自己撑腰的兄弟,那可是更幸福。 是以,这事虽才过去不久,倒也没谁敢用异样的眼光看温青茵,就算有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大多数女子还都是羡慕温青茵的。 “温小姐。”陈裴昂也有日子没见温青茵了,主动同她打了个招呼,还有同她一起的罗沁:“温少夫人。” 温青茵和罗沁一起回礼。 刚寒暄过,正准备进去——穆昭朝还想多尽可能多地参观一下大长公主府,毕竟她真的是个没什么见识的现代人,对这样王公级别的府邸还是有些好奇的。 更别说大长公主,在本朝还是有实权的传奇公主。 几人在大长公主府里的丫鬟的领路下,刚往里面走了几步,就听到外头传来一声: “御王府,林侧妃,二公子,元怡郡主到!” 听到这一声,穆昭朝脚步登时一顿,下意识转头朝门口看去。 许是刚下了马车,门房是在提前通知府里其他人准备接待贵客,穆昭朝看了片刻,并没有瞧见林侧妃和那个二公子聂峥进来。 温青茵留意到她的神色,诧异道:“怎么了?” 说着也转头朝门口看去:“有熟人么?” 穆昭朝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没,是想看看有没有熟人,毕竟我现在也算是朋友不少不是。” 话落她笑了笑。 温青茵和罗沁都道,她现在朋友着实不少了,今日肯定能碰到很多熟人,毕竟现在京城贵女圈,可没有不知道有家山庄和有家山庄的主人穆大小姐的,哪怕没来过庄子,名头还都是听过的。 听两人这般打趣自己,穆昭朝不禁乐了,几人说说笑笑。 要穿过游廊进园子时,穆昭朝又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 这么会儿了,肯定已经进府了。 果不其然,她再转头看过去时,林侧妃已经带着她的一双儿女,在掌事嬷嬷并两个级别很高的婢女的侍奉下,已经走踏上了游廊。 “姑祖母又在府中种了什么珍稀的花啊?好香啊!”云怡郡主四处看了看,没瞧见什么熟人便收回了视线,并不想同那些小门小户又娇滴滴的女孩子玩,招呼也不想打。 在前面领路的掌事嬷嬷听到元怡郡主这话,笑着道:“府中倒是没种什么花,都还是跟去年的一样,郡主说的香味……应当是穆大小姐带来的茶花和花篮的香味。” “穆大小姐?”元怡郡主眉头挑了挑,就是那个平昌伯府就落在外又找回来的亲生女儿,她对这个穆大小姐没什么兴趣,就是这花…… “你父王昨日得了圣上赏的不少奇花异草,你昨日忙着跑马练剑,都还没顾上赏呢……”林侧妃瞧出女儿似乎是对那个什么穆大小姐有了兴趣,便直接打断了她的思路。 那个什么穆大小姐还是有什么庄子,登不上台面,可不能教坏了她的女儿。 她女儿可是皇子皇孙,贵不可言,旁人如何能与她的女儿比? 一听母妃这般说,元怡郡主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真的啊,那等回去了,我要好好观赏一番……” 林侧妃笑着道:“你父亲说了,都给你,想观赏多久就能观赏多久。” 掌事嬷嬷听出了林侧妃话中的意思——瞧不上穆家那个大小姐,不过这与她与大长公主府也不相干。 反倒是聂峥,这段时间听了不少有家山庄的事,再加上上次在东苑马场,与这穆家大小姐有过一面之缘,感觉那穆家大小姐,还挺不一般的,他对那穆家大小姐的印象也不错,闻着空气中这独特又清幽的花香,不禁对这个有家山庄产生了几分兴趣——找个时间也过去瞧瞧? 这般想着,聂峥便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林侧妃哪里知道,拦住了女儿,一直被听她话她看得紧紧的宝贝儿子心里竟是起了兴致。 看了眼,果然还是林侧妃为首,带着她的两个儿女来赴宴,穆昭朝便收回了视线。 御王府王妃从十多年前就吃斋念佛不管事,不管是内宅还是对外,都是林侧妃在掌管,哪怕是这样的宴会,也是林侧妃作为御王府的女主人出面。 一开始应该是有微词的,但林侧妃得御王爷看重,还一看重就是这么多年,渐渐的,满京城一听到御王府,想到的便是林侧妃,倒是御王妃都不太有印象。 虽说一个侧妃作为女主人掌管内宅,还代表了偌大的王府,有些不合规矩,但人上面人都没说什么,且林侧妃不管是出身还是手段能力都足够,御王妃都没为自己不平,旁人又有什么好说的? 穆昭朝记得,今日设宴的这位大长公主,似乎就不是很喜欢林侧妃。 在她眼里,林侧妃到底只是个侧妃,无奈弟弟不听劝,执意要如此,她总要顾及着兄弟还有皇家的颜面,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个讯息,等聂峋回京,被御王府找回去时,告诉他,或许会对他有些用。 既想到了聂峋,穆昭朝便不禁多想了一些——也不知道他现在在边关如何了。 虽然有通信,可信件毕竟能传达的信息有限,时效也有限,一封信送过去,短则五六日,长则十多日半个月,这边说花开,那边收到时,花都谢了。 这般想着,穆昭朝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大长公主举办的百花宴,规模大不说,规格也高,着实让穆昭朝开了眼。 她也确实遇到了不少熟人,还听到了一些熟人的八卦—— 比如徐府那位表小姐,也就是继室文的女主陆时宁,舅舅徐舍因为得罪了人,被贬了,不日就要举家搬离京城,现在她那舅母正天天把气撒在陆时宁身上,说是她晦气,克死父母不说,现在又来克舅舅,害的舅舅被贬官。 穆昭朝听完,唏嘘了一会儿,不过还好,陆时宁的结局是好的,也就再艰难个一两年,很快便能得到她此生最大的救赎,被人宠成心肝肉。 这般想着,穆昭朝又笑了笑。 然后,她又听到有人在说俞家三小姐和薛家少爷,似乎是要议亲了,已经过了庚帖…… 穆昭朝万万没想到,俞卿若和薛彦成的进展居然这么快,得亏小陈将军已经离京了,要不然,这可不得再受一层打击? 也难怪原书里,小陈将军颓废了那么久,这样的进展,哪怕已经放手了,也着实有些伤人。 大长公主同陈国公夫人差不多的年岁,虽是她主办的宴席,不过她也并没有怎么出面,大多时候都是府中儿媳在张罗,穆昭朝也只在开宴时,远远地瞧了这位传奇的大长公主一眼。 瞧着甚是慈眉善目,是个很和善的老太太,不太有什么架子,只是当她目光扫过来时,穆昭朝能从她清澈锐利的眼神中瞧出,她不是表面这样的慈眉善目。 能有实权的大长公主,还是很有手段和智慧的。 但若不牵扯旁的,倒也就是个睿智的老人家。 这般想着,穆昭朝视线收回,只是在收回时察觉到什么,朝长公主坐席下首的一个位子看过去。 她心中稍惊,只是面上不动声色,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自然地收回了视线。 安静吃着自己面前的菜色时,她心里满是惊讶——林侧妃瞧她做什么? 这边林侧妃看着正在安安静静吃菜的穆昭朝,眉头轻轻挑了挑——也就是长得好看些,瞧着也不像是个聪明有心机的,她救那少年抬举他,真的只是巧合? 虽然石嬷嬷调查出来跟那个女人并没有什么相干,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段时间,心就是越来越乱,总是会梦到沉腰那个贱婢…… 想到这里林侧妃看了眼正在和友人碰杯的儿子,收回视线时,眸底多了几分冷意。 既然如此不放心,那就再查一遍,把京城查个底朝天,也要把这事查个清楚。 如有必要,她也不介意手上多几条人命。 作者有话说: 阿岭:你吓到阿棠了!!!!! 第120章 改命 ◎穆昭朝:“——!!!”◎ 因为人多, 再加上毕竟大长公主年事已高,宴席进行到未时便准备散了。 快散宴时, 刚刚那个一直站在大长公主身后的嬷嬷朝她走了过来。 莫说是穆昭朝, 就连过来找穆昭朝打算和她一道出去的温青茵都愣了下。 这个嬷嬷……可不是一般的有体面。 谁知嬷嬷到了穆昭朝面前,先笑了下,慈和道:“穆大小姐是罢?” 穆昭朝先见了个礼, 长公主身边这样身份的嬷嬷,已经不能算是下人, 而是女官, 见过礼, 她才点了点头:“是的,不知嬷嬷找我何事?” 嬷嬷笑得甚是有亲和力:“穆大小姐送的两株茶花树, 大长公主十分喜欢,这是大长公主赏穆大小姐的。” 说着已经身后的小丫鬟把赏赐端了过来。 穆昭朝看了一眼,因为有布盖着, 瞧不出来是什么, 不过穆昭朝还是先道了谢。 这会儿才刚散宴,瞧见这一幕的人不少。 大长公主赏了什么不重要,关键是大长公主赏赐这件事,足见穆大小姐庄子的东西有多难得, 大长公主什么珍奇没见过, 都能很喜欢。 有家山庄的名望本就很盛了, 这一下更盛了。 正好和友人讨论着, 现在时辰还早,去他的私人马场跑马练箭的聂峥, 听到臻嬷嬷的声音, 也回头看了眼。 见臻嬷嬷是拿着姑祖母的赏赐来赏给穆大小姐的, 他心里对穆大小姐的那个有家山庄就更好奇了。 出去的时候,他还特意问了友人,知不知道有家山庄,去没去过,听他们其中一人说,上次有幸去了,聂峥便询问他有家山庄的独特之处…… 虽然对挖小蒜摘酸枣芽没什么兴趣,但说是庄子上的吃食,味道绝佳,还有个什么雪媚娘的点心,独有家山庄一家,聂峥倒是了来了几分兴致,便询问什么时候能再去有家山庄赴宴,他也要去看看……那人是有三分之一个名额的,便一口答应,若有下次,把自己名额让给聂峥,让他去。 聂峥一听什么会员名额,还限制人数,登时又来了兴致,细细追问…… 而这边,臻嬷嬷送了大长公主的赏赐后,便离开了。 穆昭朝也没懂那个托盘,就让丹若小心端着,等上马车再看好了。 和温青茵一起,刚走了没几步,有个面生的女孩子找上她,有些小心翼翼还有些犹豫,瞧她这个样子,穆昭朝还以为她是想问自己能不能增加会员名额充会员或者定菜什么的,那套推辞的说辞早就烂熟于心的穆昭朝正打算等她一开口,便直接笑吟吟婉拒时,结果就听到她小小声跟自己说的是,听说她是个神医,想找她看病。 穆昭朝整个人都懵了。 神医? 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人设? 而且,她从未给谁看过病罢?怎么就成了个神医了? 这般想着,穆昭朝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子,迟疑道:“你是?” 那女子忙自我介绍:“我是礼部员外郎府上的莫青然……” 说完她又道:“我和姚瑶是好友,不过我不是听姚瑶说的,是听我表姐的一个丫鬟提起,说你在齐府帮她调理一下……那个,她就好了,我就想……” 见她吞吞吐吐又十分不好意思脸都红了,穆昭朝想起来了,齐灵韵宴请她那日,她确实帮了一个因为来了月事上不来气的小丫鬟。 穆昭朝真不是什么神医,她也不会什么医术,当然不敢误人子弟,只能歉意地道:“莫小姐可能是误会了,我真不会医术。” 莫青然愣了下,脸上透出几分难过——她以为穆昭朝是不想搭理她。 见她这样,穆昭朝又有些于心不忍,只好又道:“你跟我到这边来罢,跟我说下到底怎么回事,我不一定能帮到你,你别抱太大希望。” 莫青然一双眼睛登时迸出光亮,忙点着头跟穆昭朝往旁边走了几步,避开人。 听她说完,穆昭朝才知道,莫青然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很常见的痛经,外加经期无力。 其实只要好好养着,问题不大的,只是莫青然似乎在府中处境有些尴尬,估摸着手头也不宽裕,这个时代的妇科圣手既少又不好请,她怕是请不到,也不好意思去看什么男大夫,偶然听表姐的丫鬟跟她的丫鬟提了一嘴,她便留意了,没想到今日竟然真的遇到了穆大小姐,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不是故意搪塞莫小姐,”穆昭朝解释道:“我是真的不会医术,只是刚巧知道一些偏方,对了症,你这样的情况我确实知道一个偏方,但因为每个人体质都不一样,我也不确定能不能帮到你……” 莫青然忙感激地点头:“穆大小姐愿意开尊口,青然已经感激不尽。” 有点走投无路了啊,穆昭朝在心里叹了口气,便告诉她,用鲜艾叶煮蛋花汤喝。 鲜艾叶去梗留叶,下锅时,用手用力搓几下叶子,好出药力,水开下锅,鸡蛋打散,做成蛋花汤,起锅时放点盐,连汤带渣都吃掉,早上起来空腹的时候吃,月事期间不能吃,干净一周后再吃,来之前一周也不要吃。 “……坚持一段时间,”穆昭朝轻声道:“应该会有一些效果,当然我也不太能保证的,你可以先试试。” 莫青然十分感激,不住道谢。 这本也没什么,穆昭朝倒是没太在意。 “这、这是我自己做染的帕子……”莫青然红着脸道:“都是新的,表达一下对穆大小姐的感激,希望穆大小姐不嫌弃。” 帕子染得颜色还挺好看,有花样,还有小动物的样式,还有单纯的渐变色,与时下流行的绣帕倒是不同。 “帕子很好看,那我就收下了。”穆昭朝笑着把帕子收下,不收怕是这个莫小姐心里要过意不去许久,而且这帕子她瞧着也很不错。 莫青然开心地点头:“穆大小姐喜欢就行。” 说着便道别:“那我就不打扰穆大小姐了。” 穆昭朝冲她点头:“莫小姐自便。” 等莫青然离开,温青茵好奇得走过来,问穆昭朝:“刚刚那不是莫家的三小姐么,阿棠认识她?” 穆昭朝摇头:“不认识,怎么了?” 温青茵不在意道:“没怎么,就是听说莫家三小姐在家里日子挺难过的,她那个继母,好像不是很好相与……” 一是私事,二来出去的路上,碰到了不少熟面孔,穆昭朝和温青茵不得不与众人打招呼,交谈便不得不终止。 一直到了门口,先同婴宁郡主道了别,又被两个小家伙儿缠了一会儿,而后才去跟温老夫人道别。 温老夫人慈爱地抓着她的手:“得空常来家里玩啊,可以在家里住上两天,好好跟茵茵一块玩……” 老人家一番好意,穆昭朝自然是笑着应允。 至于什么时候去温府,也只能是看时间安排。 不过近来不会太忙,倒是可以去一去。 等温老夫人和温青茵她们也离开,穆昭朝也打算上马车,准备回庄子。 今日这一天也有些累了,穆昭朝坐上车后,先是看了眼大长公主给的赏赐,里面是一对珠钗,外加一颗不算很大的夜明珠。 穆昭朝看着手里的夜明珠甚是感兴趣。 原来真的有夜明珠,等天黑了她一定要好好看看,这夜明珠到底能有多亮!多好看! 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穆昭朝便让丹若把东西先收起来,她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刚准备假寐片刻,穆昭朝突然睁开了眼。 莫青然? 礼部员外郎?莫家? 别不是聂峋那个大男主文里的莫峰罢? 穆昭朝直接问丹若:“那个莫小姐,她说他父亲是礼部员外郎,是叫莫峰吗?” 丹若也不知道,她去看桃枝。 桃枝更不知道了。 见大小姐神色凝重,丹若直接掀开车帘,问外面骑马跟随的夏春,就是大少爷安排的女护卫之一。 夏春回道:“是的,正是那位莫峰大人。” 穆昭朝眉头便拧了起来。 见大小姐脸色变了,丹若和桃枝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最后是丹若主动问的:“大小姐,怎么了?” 刚刚莫小姐找过来,难不成是有什么麻烦么? 可刚刚瞧着那莫小姐很有礼貌,对大小姐也很尊重,走的时候还很开心欢喜,大小姐心情瞧着也不错啊? 怎么现在脸色这样难看? “没什么事,”见丹若和桃枝紧张的样子,穆昭朝冲她们笑了笑:“就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不妨事。” 丹若和桃枝又互相看了一眼,大小姐说没什么事,她们不那么信呢? 但大小姐不愿意说,她们也不好一直追问。 穆昭朝正在沉思莫青然的事,也没注意道丹若和桃枝担心的表情。 沉思莫青然,倒不是她这个人怎么样,也不是她父亲莫峰怎么样。 问她父亲是不是莫峰主要是为了确认一个人,莫青然的亲弟弟——莫青盏,一个聂峋那本大男主文里,大男主聂峘身边十分重要的一个谋士。 莫青盏帮聂峘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虽不在台前,但却是聂峘能成功的关键人物,聂峘最后能翻盘,得亏了有莫青盏的助力。 莫青盏之所以去做聂峘见不得光的谋士,原因也是他们那个继母,他们姐弟被逼的没办法了。 莫青然被继母苛待至死后,莫青盏就从家里逃了出来,最后投靠了聂峘,有走投无路的缘故,也有要出人头地给姐姐报仇的缘故。 莫青然会死,然后莫青盏黑化…… 如果,她救下莫青然,那是不是可以把莫青盏招揽过来,为聂峋所用? 如果莫青盏站在聂峋这一边,那聂峋是不是就多了一分改变宿命的机会? 这般想着,穆昭朝突然有些激动。 因为大男主聂峘和聂峋的宿命是纠葛在一起的,改变聂峋的宿命,势必要改变聂峘的宿命,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但穆昭朝却依然怀着一丝希望——只要聂峋能活下来,再难她也愿意尝试。 就在她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做时,夏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小姐,宋二小姐过来了,还有柳四小姐……想见大小姐。” 宋多奇? 穆昭朝转头看向车窗外,因为车帘挡着,没看到,她便示意丹若。 想到柳四小姐,丹若情绪就不太高,她下了马车,对两人道:“我家大小姐累了,这会儿正眯着,两位小姐找我家大小姐是有什么事么?” 柳四小姐倒是没说话,宋多奇开的口:“丹若姑娘给穆大小姐说一下,我有些话想跟穆大小姐说,叨扰片刻。” 丹若正犹豫着,穆昭朝则直接掀开了车帘,一脸疲惫地看向两人。 先看到的是宋多奇, 她气色倒是比上次见时好了不少 至于她身后的柳四小姐,穆昭朝只扫了一眼,并没有给太多眼神,只笑着对宋多奇道:“宋二小姐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啊?” 宋多奇态度和礼节都十分到位:“穆大小姐在大长公主府刚用过宴席,不如我请穆大小姐吃杯茶,穆大小姐可赏脸?” 别人这般了,穆昭朝倒也没拂她的面子,笑着道:“也好。” 话音刚落,系统突然咦了一声。 乍然听到系统这诈尸一般的动静,穆昭朝下意识就要斥责它不要一惊一乍,还没骂出来,就听到系统道: [宋多奇,男二上位文女主,她人设变了!] 穆昭朝整个人愣在当场。 从火葬场文女主变成了男二上位文女主,虽然都是女主,但男主变了,这就是说明,原来那本火葬场文男主的命运被更改了,女主的命运也早就被更改…… 并非是开心火葬场女主觉醒,直接把骨灰扬了。 而是…… 这在传达给她一个很重要的讯息:哪怕是男主,命运也是可以被更改的! 那么,是不是就是说,聂峋逆天改命的可能,并非痴人说梦? 穆昭朝:“——!!!” 作者有话说: 穆初元:我妹妹对我都没有这么上心呢,我好酸o(╥﹏╥)o 阿岭:大舅哥,都一样的,你不知道日后为了救你,我和阿棠牺牲了什么…… ----- 一更,二更会晚一些,尽量早点写出来(*  ̄3)(ε ̄ *) 第121章 穿帮 ◎穆昭朝蹙眉:这字迹,不对劲。◎ 温青茵和小陈将军, 甚至是古岚盈当时摆脱宿命的安排时穆昭朝都没有那么激动。 因为他们不是他们所在的那本书的主角,只是推动剧情的配角, 只要男女主达成剧情主线, 他们命运改不改,并没有太大影响。 但聂峋和他们的情况不一样。 聂峋是跟大男主命运息息相关,是大男主登顶的最后一个大反派, 最大的那个boss,他命运更改会对男主影响非常大。 但现在, 宋多奇这个火葬场文女主转变成男二上位文女主, 命运的更改, 让穆昭朝看到了曙光。 也是因此,穆昭朝看柳四小姐都顺眼了不少。 她强压着激动, 目不转睛地看着宋多奇。 察觉到她的目光,宋多奇稍稍有些诧异,轻声问了句:“穆大小姐, 怎么了么?” 穆昭朝冲她笑笑, 而后摇了摇头:“没、没什么,就是没想到宋二小姐会过来找我。”要不然,我还不能现在就知道原来男女主的命运都是能被彻底改写的,结局都变了的那种翻天覆地级别的更改。 完全就是逆天改命。 宋多奇怔了下, 而后不好意思地笑笑:“现在想见穆大小姐可是很难的, 我也只能在穆大小姐回去的路上, 不礼貌的来拦车, 才能见上穆大小姐一面呢。” 言外之意,我可是一直都想找你, 怎奈没有机会。 既没有定菜, 又没有会员名额, 再加上之前的事情满京城都知晓,她也不是找不到名额进去,只是所有人都知道古小姐现在在有家山庄,她只要一去有家山庄,流言必然四起。 倒不是怕什么。 只是现在好不容易从那段情伤中走出来,也已经有了新的……嗯,总之也不想他因为自己之前的那段经历,而备受争议,对他不公平。 虽然他跟她明确说过,不在意之前的事情,她也是被欺骗的伤害的一方,但她还是想能少一风波就少一些风波。 是以,哪怕她很想跟穆昭朝当面道谢,对有家山庄很感兴趣,那些什么新奇吃食什么游戏,她也很感兴趣,全都隐藏了起来,只是自己在家里想一想。 那个套圈的游戏,她昨日也在家里跟丫鬟们玩了许久呢,虽然她用的物什都是随手找的不值钱的小玩意,但趣味还不错,玩着也有意思,不止她喜欢,院子里的小丫鬟们也都很喜欢。 不过今日之所以过来半路拦穆昭朝的马车,却是因着另一件事。 “宋二小姐去庄子找过我?”穆昭朝稍稍有些诧异,她怎么没听人报? “没有没有,”宋多奇忙解释道:“主要是也没个恰到的理由和机会……” 见穆大小姐还是盯着自己,宋多奇只好道:“主要也是没有名额,穆大小姐也忙,就不好意思去打扰……” 说着她又马上解释道:“我说这些,不是要穆大小姐例外给我名额什么的,今天真的只是想谢谢穆大小姐,请穆大小姐喝杯茶。” 穆昭朝笑笑:“嗯,我知道。” 她现在心情好得很,莫说宋多奇不是这个意思,就算是,她也会当场答应下来,一个名额而已,不多这一个。 不过宋多奇既然说没这个意思,她也不会主动提,免得显得她这庄子的会员名额廉价。 临近就有个有名的茶楼——听雨楼,三人便直接去了听雨楼。 进了楼上雅间,穆昭朝还没坐下,就见宋多奇带着柳四小姐突然在她面前站定,表情也很严肃。 穆昭朝:“?” 她看了看宋二小姐又看了看柳四小姐,微微蹙眉:“这是?” 话音刚落,就见柳四小姐郑重地冲她行了个大礼:“先前都是知月无礼,在此给穆大小姐道歉。” 穆昭朝:“?”什么意思? 她看了看还行着礼的柳四小姐 ,而后看向宋多奇。 宋多奇替好友解释道:“当初的事情,知月她不知全貌,误会了一些事情,才会对穆大小姐无礼,那阵子我心情也不好,身体也不好,就也不知道这件事,知月也没同我说起,后来我身子好些,跟知月说了当时的事,她这才知道是误会了穆大小姐,还做了一些错事,十分愧疚,一直想找穆大小姐当面道歉……只是因着穆大小姐一直忙着,庄子上拜访也需要门槛,实在没办法,便来央求了我,让我带着她来给穆大小姐道歉。” 话落,宋多奇又道:“当然,我也觉得知月当时过了,今日这般真的就只是来给穆大小姐表达一下歉意,穆大小姐想不想原谅都是穆大小姐的自由,穆大小姐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穆昭朝眉头挑了挑,这宋二小姐想通了之后,现在居然这么通透了? 是个好事。 总比原谅海王渣男,让渣男追妻火葬场成功要好不少。 “嗯,”穆昭朝笑了下,对柳知月道:“我知道柳四小姐的意思了,柳四小姐可以起了。” 既然只是表达歉意,她也没必要把她要不要原谅柳知月说出来。 听穆昭朝这么说,柳知月还是有一点点的失落的,穆大小姐还是不肯原谅她么?不过多奇说得对,本就是她错在前,别人没有要原谅她的义务,表达了歉意至少自己不会再一直被这份愧疚困扰。 这般想着,柳知月又开心了一些。 原本她今日的目的也是为了道歉,来的时候还怕穆大小姐不肯见她。 现在,穆大小姐既见了她,她还道了歉,算是很顺利地达成了目标。 抬头看到穆大小姐正看着自己,柳知月稍稍怔了下,而后不好意思地笑笑,脸还有点红——一想到那日在珍宝斋自己的言行,柳知月就十分汗颜。 见她如此,穆昭朝倒是难得的解除了一个对有敌意的人不喜。 估摸就是单纯,一心想为被欺负的好友出头。 本质也不坏。 于是,穆昭朝也冲她回了个浅浅的笑。 而后便转身,在宋多奇的示意下坐下。 她这一笑,直接把柳知月给笑愣住了。 刚刚……穆大小姐居然冲她笑了欸? 这是原谅了她了么? 而且,穆大小姐笑起来,好好看啊! 也太好看了罢! 比多奇还好看! 等等,刚刚穆大小姐对她笑了?对她笑了! 柳知月小脸顿时洋溢着激动和开心。 哪怕是挨着好友落座后,依然低着头抿着唇在兀自开心。 她这个反应穆昭朝和宋多奇都看到了。 穆昭朝不是很明白柳知月这是怎么了,终于到了歉,不那么自责了?倒也是道德感高的人。 因为没看到穆大小姐刚刚对好友的那个浅浅的笑意,宋多奇并不是很清楚柳知月这会儿到底在开心什么,也只当她是在开心终于道了歉,压在心头的大石头落了地。 从大长公主府出来的时辰已经不算早,有家山庄又离城区甚远,再加上她们之间着实没有特别熟,宋多奇和柳知月又很清楚穆昭朝忙,便也没好意思多耽搁太久,喝了茶,吃了几块招牌点心,两人便一起送穆昭朝下了茶楼。 在快回到庄子时,下值的哥哥,快马加鞭追了上来。 “妹妹……” 一听到哥哥雀跃的嗓音,就知道哥哥肯定很开心,穆昭朝便也不自觉笑起来:“怎么了?” 她掀开车帘,探着脑袋朝外面看着哥哥,问。 见哥哥一脸喜色,穆昭朝又道:“发生什么大喜事了?” 居然这么开心。 穆初元却是非常非常开心,他眼睛都快笑眯成了一条线,故弄玄虚道:“先不跟你说,等会儿再告诉你……” 听到后面有沉重的车轮声,穆昭朝好奇地朝后面看了一眼。 后面跟了一辆拉货的车,只是上面用布盖着,瞧不出是什么,但看哥哥这么开心,穆昭朝脑子一转,猜测道:“是又给我找的什么奇花异草么?” 自打聂峋在给她送信时送回来一枝‘柳枝’后,哥哥像是受到了‘启发’一般,也开始利用空闲时间,四处给她找这些‘奇花异草’,就为了让她开心。 虽然很多时候找过来的并不是什么奇花异草,但穆昭朝还是很领哥哥的情的。 穆初元脸上的笑不变:“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穆昭朝挑眉,不是奇花异草。 但哥哥这么开心…… “番椒苗?”穆昭朝沉吟片刻,再次追问道。 马背上乐颠颠,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的穆初元,听到这话,笑容登时僵在了脸上。 一看哥哥这反应,穆昭朝还有什么不懂的。 她 又朝后面看了一眼,这么大的车子装着,马儿瞧着也有些吃力——这得是多少番椒苗啊! 若这一车都是,那不就可以很快就能吃上辣椒了么? 穆昭朝顿时激动起来。 因为太激动,以至于连哥哥脸上的惊愕和难以置信以及惊喜居然被猜中了的僵硬,都没看到。 穆初元也回头看了眼,表情甚是惊愕茫然。 他明明吩咐了,包裹严实,这瞧着也很严实啊,妹妹怎么猜得那么准? 穆初元怎么也想不通,最后只能在心里说一句:妹妹就是聪明! 等到了庄子,马车刚一停稳,穆昭朝便匆匆从车子上跳下来,提着裙摆就往后面走,连哥哥都没顾上理…… 下马等着妹妹的穆初元:“?” 看着妹妹迫不及待的背影,穆初元茫然的一张脸,顿时破冰,抿唇笑起来。 算了,妹妹喜欢就好。 他大步追上妹妹,到了跟前,就听到妹妹在使唤押送的两个亲兵:“快、快掀开给我看看……” 亲兵哪里不知道自家将军有多看重这个妹妹,马上听话地照搬。 然后穆昭朝就看到了一车番椒苗。 真的是一车,还摞了好几层。 上面是特意支着的架子,第二层往上的几层都是放在架子上,这样就不会压到下面的幼苗,也能一车装很多。 穆昭朝眼睛都看直了。 “这、这么多?!”她嗓音里都是因为震惊的沙哑。 真的好多! 一眼看过去全都是绿油油迎风昂扬的幼苗。 因为都还是幼苗,一盆种了不少。 一眼看过去,少说也有四五百株。 除却留种子的,第一茬还可以留几个先尝味呢! 这么想着,穆昭朝突然有种被滔天的幸福感砸中的欢喜。 她真的馋这一口辣,馋好久了! 见妹妹不说话,只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板车,像是僵在了那一样,压根不是穆初元预料的欣喜若狂,他不禁有些怀疑——怎么回事?他找错了? 这般想着,他仔细盯着板车上的幼苗看了看,很仔细地盯着看。 看了一会儿,他更茫然了,这就是妹妹画的图纸的样子啊,和菜地里那些番椒拿回来时幼苗状态也是一样的啊,妹妹到底是怎么了? 虽然很确定就是图纸的样子,但到底他对这东西也不是特别熟,穆初元还是有些心虚,小声问道:“妹妹,怎么了?是找的苗,不对么?” 穆昭朝听到了,只是因为大受震撼,还有些没回神,好半晌,她才在穆初元着急流汗地目光下,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穆初元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吓他一跳,还以为找错了,让妹妹白欢喜一场呢。 没找错就好。 “是太多了啊!”穆昭朝转身,开心地对哥哥道:“哥哥你是在哪里找到的啊,居然一下找到了这么多,这么多……这么多苗,很快我们就能吃上番椒了,你知道、不,你不知道,这苗结的果实,就是番椒,乃人间第一绝味!过不多久就能吃了!我太开心了!谢谢哥哥!” 难得在妹妹身上看到这么浓烈又外放的开心,还是因为他,穆初元也跟着开心起来。 “是么?”穆初元一边欢喜,一边顺着妹妹的话道:“那我到时候可要第一个尝尝。” “肯定给哥哥第一个尝!”穆昭朝说着,招呼着亲兵,小心着把苗都运到菜地去,等会儿她就要把这些幼苗都种上。 甚至连歇歇没有,换了身衣服,穆昭朝便让丹若和桃枝带着工具,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菜地——准备移栽番椒苗。 这会儿,穆昭朝情绪已经平缓了下来,虽然还是很开心,倒没有刚刚那样亢奋。 和哥哥一起移栽番椒苗的时候,穆昭朝给哥哥说了一下今日在大长公主的事,听到大长公主赏了她一对珠钗和夜明珠,穆初元微微惊讶了下。 大长公主虽然瞧着慈眉善目,但其实并不是个特别亲和的。 位高权重,倒也可以理解,没想到居然会特意赏了妹妹东西,穆初元还是很为妹妹骄傲的,毕竟大长公主是个出了名的光明磊落,认可妹妹,就是认可,并不是因为旁的。 他就说他的妹妹是最出色的! 看看,连大长公主都这般呢。 穆初元越想越开心。 莫青然的事,穆昭朝就跟哥哥说了,不管是莫青然的私事,还是打算笼络莫青盏,都不太好跟哥哥说,穆昭朝干脆就没提。 不过宋多奇带着柳知月半路拦着她喝茶道歉的事,她倒是跟哥哥提了一嘴。 穆初元听完,沉默片刻,蹙眉反问妹妹:“那天在珍宝斋,柳知月为难你,你为何没同我说?” 穆昭朝被哥哥问得一愣。 回神后,她马上解释道:“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啊,我都没放在心上。” 穆初元还是皱着眉头。 在他看来这是他的失职,他没有保护好妹妹。 穆昭朝一看哥哥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马上又道:“一个小屁孩搞什么孤立,我那么忙,哪有时间跟她计较啊……而且你看啊,我不是不给她办会员不让她来庄子了么,我也没吃亏……” 见哥哥还是面色严肃,穆昭朝灵光一转指着旁边那块地里已经开始挂果的番椒苗对哥哥道:“你看,那边都结了这么大的果了!今天的这些幼苗,得再过个一两个月才能吃呢……” 穆初元视线顺着妹妹的手移过去。 虽然知道妹妹是故意转移视线,穆初元是还遂了妹妹的愿,他点了点头:“嗯,是长好大了,比昨日看着又大了不少。” 话落,他又看了看那块菜地里一垄一垄开始挂果的番椒苗,甚是唏嘘。 他废了这么大功夫那么多人力物力投进去,才在这个时候,找到了。 阿岭就凭着自己一人之力,居然能那么早那么快地找来这么多,很是了不起。 对此,他还是服气的。 哪怕是现在从边关送回来的什么花花草草木木,妹妹都十分喜欢。 回头,单独给他去一封信,朝他讨教下讨妹妹开心的经验和方法。 因为这几百株番椒苗,接下来的几天,穆昭朝甚是忙碌,又是开好两大块番椒田等着结种子了种,又是准备好后续吃辣椒的一切准备——虽然第一批只能吃几个尝尝鲜,但不妨碍她热情高涨。 再加上海棠花盛放,穆昭朝打算收集些海棠花瓣制作些海棠花露,这也不是个小工程,很是忙了一阵。 忙完这些,又用了两天时间,把前不久移栽来的花圃中,秋季那片划出来的桂花田的桂花说修整成了统一的椭圆形。 一眼看过去,一个个绿的圆墩墩的球,到时既方便观赏也方便采摘桂花,剪成这样,又极有趣,一举多得。 等把这些做完,已经过去了七八天,庄子一直没有开放,可把满京城的贵女公子哥们急坏了,通过各种手段来打听,下一次的开放日到底在什么时候,这个月可是快过完了呀,还不开放么? 尤其是现在跟穆初元已经很熟,并在摘海棠花和修建桂花树中出了不少力的秦跃,更是隐晦地打听了不少次。 在他又一次帮忙忙得满头大汗,玩笑着询问时,穆昭朝给了他明确的时间:“那就后日罢,男女同宴,只明日一天的报名时间,你可要抓紧了哦,来晚了报不上,我可不管。” 当天晚上这事就传遍了京城。 已经习惯了各种场面的穆昭朝这次倒是淡定,并没有特别准备也没有特别忙,只是第二日一早在通知牌上通知了日期和模式,外加告知了开放日当日的活动,只有五个字:明日拔萝卜 萝卜田萝卜可以丰收了,那就大家一起来体验下拔萝卜,摘萝卜缨子的乐趣,顺便喜欢吃萝卜的,还可以现场把自己亲手拔的萝卜买回去。 在贵女们和公子哥们的眼里,但凡穆大小姐提供花钱能搞到菜的渠道,都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这天晚上,雨烟整理好名单跟大小姐汇报,名额又爆满。 穆昭朝却没有特别在意,她正盯着手里,哥哥刚带回来给她的,聂峋的来信以及两根似乎是花椒枝的树枝子。 穆初元收到信后,并没有打开,也是回到庄子上,给妹妹时,这才看明元的来信。 信还是一如既往的啰嗦,但看着看着,穆初元眉头微微拧起来。 明元让他私下去查一下上次河北的那群山匪,有没有漏网之鱼…… 怎么突然要查这个?当时不是都已经调查清楚结案了么? 还是说,明元碰到了什么事,还是在西北听到了什么? 但既然明元在信里特意提了,他自然会认真去办。 是以,他面色稍稍有些认真,把信收好,一抬头就看到妹妹眉头微微蹙着,一脸严肃地看着手里的信。 ——怎么跟之前两次看到聂峋的来信时的状态不一样? 阿岭也写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么? 因为离得近,他不小心就扫到了信上内容只有三个字:望珍重 穆初元更困惑了,这三个字,不是很正常么? “怎么了?”他犹豫片刻,问妹妹。 穆昭朝抿了抿嘴角,把手里的信递到哥哥面前,眉头又拧紧了一些,道:“这字迹,我瞧着不太对劲,哥哥你也看下……” 字迹不对? 穆初元面容一素,马上接过来看,看完,茫然了。 这、这不就是聂峋的字迹么。 见哥哥没瞧出什么,穆昭朝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便又把信拿回来,细细看了一会儿后,她很确定。 字迹就是不对! 作者有话说: 小陈将军[瑟瑟发抖.jpg]:不是罢,我辛辛苦苦描摹了一整天呢,一眼就给我看穿了? 阿岭:我就说你不尽心!居然一下就被看穿了!!!! 第122章 赏赐 ◎安否?◎ 见妹妹面色比刚刚还要凝重, 穆初元意识到可能真的不对劲,他又拿过聂峋给妹妹写的信仔细看了看。 可能是他对聂峋的字迹并没有特别的熟悉罢, 又仔细看了看, 他还是没看出来。 但妹妹向来聪慧细心,穆初元是很信妹妹的,哪怕只是妹妹的直觉, 他也相信妹妹。 “是哪里你觉得不对劲?”穆初元神色认真,看着妹妹:“我对阿岭的字迹不是特别熟悉, 把阿岭之前的信拿出来看一下?” 穆昭朝看了看, 又看了看面前的信。 点了点头, 去里间从妆奁里把前两次聂峋给她写的信拿了出来。 每封信上面的字不多,但是因为每次都会有‘望珍重’三个字, 比对起来倒是十分方便。 哪怕是对聂峋的字迹不算熟悉的穆初元有原来信件的仔细比对下,也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 但真要细说,又说不上来, 有点像不同心情下写的字, 他有时候心情不好,或者兴奋时,写出来的字也会比较飘逸一些。 见哥哥还没有看出来,穆昭朝指了指那个‘重’字。 “你看着这个珍重的重, ”穆昭朝认真道:“跟之前的两封不太一样。” 穆初元认真盯着这个重字看。 “哪里?”好一会儿, 他问。 穆昭朝稍稍沉默了一下, 这样比对哥哥也没有看出来, 难道是她多想了? 但一想到聂峋对与自己相关的事情,从来都是十二万分的上心, 信件这么重要的东西, 应当不会出现这样的低级错误才是。 “这个‘重’字, 你看起笔的第一笔,上面的一撇原本是从上到下的一撇,下笔后,下笔的人又重新回笔,变成了从左到右的一橫,这里……仔细看,能看到回笔的痕迹。”穆昭朝拔下头上的簪子,指着起笔那里给哥哥看。 穆初元顺着妹妹指着的地方,仔细看了看。 原本他是真没看出来,被妹妹这么一提醒,他也瞧出了一点点痕迹。 再次比对了三封信后,穆初元笃定道:“确实不太一样。” 话落,他又道:“但……起笔不该是从上到下的一撇么?之前的两封,起笔是不对的啊……” 穆昭朝一脸严肃地把信从哥哥手里拿过来,点了点头道:“嗯,是不对的,因为这个起笔阿岭是跟我学的,我写珍重的重,第一笔就是喜欢写成从左到右的一横……” 比划虽然不对,但是她喜欢,从小到大,她都是这么写,并不妨碍认字,写出来也不影响别人看懂,再加上,她也没想过做什么书法家,这么写开心,她就一直都是这么写的。 聂峋认识她之前就识字,字写的也可以。 她也不知道他是跟谁学的识字写字,一开始她也没太注意,直到有一次看到聂峋在帮她誊抄清单的时候,穆昭朝一眼就看出来,这个‘重’字,他改变了写法,现在的写法跟她的写法一样。 她看出来了,不过没直接点出来,觉得他可能也是觉得这样子写,好看。 当时她还觉得聂峋还挺心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看出来自己的这个写法不一样的。 因为这个写法是跟着她学的,所以,她不认为,聂峋会在下笔的时候忘记。 他只会更加注意。 聂峋什么性子,她可太清楚了。 现在就是乖得不行的小奶狗,怎么可能会忘记了还回笔。 当然,不妨碍,他写一个字写习惯了,某些时刻下意识还是会遵循原来的写法,但给她的信,聂峋绝对不可能会回笔! 他会重新再写一封!而不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回笔! 这一点儿,她十分肯定。 穆初元仔细盯着看了看,而后道:“那确实是有点问题,但有没有可能……阿岭是被什么人指出来笔画写错了,在更改呢?” 穆昭朝看了哥哥一眼,淡定道:“那他应该重新再写一封给我回信,而不是现在这样,直接改了就送回来。” 穆初元恍然大悟,对啊! 就算是他要给妹妹写什么东西,若是有哪个字写错了,他也不可能直接在上面涂改,会直接干脆再另写一份的,给妹妹的,不管是什么,都得是最好的! 更别说这种单单再写一份的东西只是废些时间罢了。 “那……”穆初元犹豫道:“你觉得阿岭是怎么了?” 其实他有猜测,比如,遇到了什么事,时间紧急,来不及再另写一封,或者——这封信,压根就不是出自阿岭之手。 第一种情况还好,但若是第二种,这事情可就大了! 穆初元眉头依然蹙着,听到哥哥这么问,抬眼深深地看了哥哥一眼,而后摇头:“我也不知道。” 离得太远了。 而且,原书里,这个时间的聂峋,并没有遭遇过什么大事,书里也没有太多着墨,那本大男主文里,这个时间,大多还都是男主视角,写的大多都是御王府的事。 “也许是临时出任务,”见妹妹面色凝重,穆初元想了想,笑着安慰妹妹:“信使又急着返程,就没来得及重写罢,你看……明元的回信都跟之前一样呢,看他絮絮叨叨一大堆,也没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阿岭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明元在呢,也不会让他有什么,就算真有什么事,明元来信上肯定会说的啊。” 听哥哥这么说,穆昭朝心绪稍稍冷静了些,他看了眼哥哥从怀里掏出的厚厚一沓信,第一次主动问起小陈将军写了什么:“小陈将军这次给哥哥的信里,都写了什么啊?” 知道妹妹向来谨慎,不放心也是正常,穆初元便拿着信一边浏览者一边给妹妹转述明元的回信内容—— 基本上都是些鸡零狗碎的东西。 比如,今日营房的馒头又没蒸开贼硬、炖的菜也没味道什么的。 要么就是巡逻的时候无聊,一眼看过去,黄沙白雪,毛都没有,想昭朝妹妹庄子上的好吃的云云。 “你自己看,”穆初元转述了一会儿,干脆把信递给妹妹:“你看看上面写的都是什么啊,啰嗦得很。” 心里有疑问,再加上穆昭朝已经很清楚自己就是喜欢上了聂峋,不自觉自然会‘多想’一些,自然也就更谨慎一些,她也没跟哥哥客气,接过小陈将军的来信,就开始看。 信件上面的内容确实如哥哥所言,啰嗦的很,也是真的很零碎,像是写了好几日,想到什么写什么,跟流水账一样,信写成这个样子,由此可见,确实没什么大事。 穆昭朝一目十行,就在她眉头渐渐舒展时,看到了小陈将军让哥哥帮忙调查河北那次剿匪的事情…… 穆昭朝神色稍稍顿住。 有没有漏网之鱼? 这是什么意思? 过去了这么久,现在再去调查? 不对劲。 见妹妹本来已经缓和的脸色又变了,穆初元凑过去看了一眼,见妹妹是看到了之前剿匪一事,他主动道:“明元从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估计是在西北太无聊了,让我再去查一查。” 当然他心里并不是这么以为的。 这一点儿他也生出了些许疑问,只是怕妹妹担心,才这么说,来安妹妹的心,等他调查过后再说。 穆昭朝认真沉吟了会儿,而后抬头看着哥哥:“我觉得,可能出事了。” 穆初元嘴角的笑一顿。 穆昭朝拧着眉头,又道:“白石山剿匪一事,都过去了这么久,且因为涉及到汝南王府,清扫地特别彻底,小陈将军又怎么会到现在又来问这件事,还让哥哥去查有没有漏网之鱼,这一看就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小陈将军来信让哥哥私下隐秘地去调查……” 穆初元原本也有怀疑,明元虽然瞧着不着调,但其实个特别谨慎的人。 他刚这么想着,就听到妹妹又道:“而且,小陈将军向来谨慎,真没什么事,他不可能千里迢迢,来信让哥哥去查。” 穆初元:“……”妹妹是真的细心又机敏。 越分析,穆昭朝越觉得,定是出事了。 见妹妹眉眼间都染上了着急,穆初元忙道:“我先派人去西北看看情况,你先别急,不一定真就发生了什么事,真要是了不得的大事,明元不会这么优哉游哉让信使送信回来,肯定早就快马加鞭送回来了,我让人去那边看看,再去查查白石山的事……就算真的有发什么事,估摸着也是不大要紧的小事。” 这个说法倒也在理。 穆昭朝这才放心了些,她点了点头:“嗯。” 为了安妹妹的心,再加上,穆初元也确实有些担心好友,当即便出去吩咐人去办。 再次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妹妹正坐在椅子上,摸着已经凉掉的茶杯口,沉思。 穆初元不禁笑了下,招呼人进来换了热茶,而后在妹妹对面坐下,吹了吹茶汤,而后笑道:“妹妹是真的关心阿岭啊。” 正垂眸沉思的穆昭朝听到哥哥这话,稍稍怔了下,抬眼就看到哥哥正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自己笑。 穆昭朝不自觉有些紧张。 心也跟着提起来——她表现得太过明显,被哥哥瞧出来什么了? 这般想着,她努力让自己神色自然起来,还冲哥哥笑了笑道:“都是朋友,哥哥收到小陈将军的来信肯定也有猜测的罢?” 这话倒是把穆初元给问住了,他愣了一下,这才笑着道:“是有一点,但我也了解明元,并没有特别担心,所以,你也不要太担心了,依我看,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事。” 和哥哥相比,穆昭朝觉得可能她更了解小陈将军一些——毕竟她是个非常清楚小陈将军人设的人。 “嗯,”她点了点头道:“小陈将军坐镇,还是很靠得住的。” 穆初元笑了:“明元要是听到你这话,肯定开心地不行。” 穆昭朝挑眉:“我的话?有这么重要么?小陈将军还会在乎别人的看法?” 凭她的了解,小陈将军最不在乎这些了。 穆初元摇摇头,笑着道:“别人的看法明元自然是不在乎,但妹妹你的看法就不一样了,明元在意得很。” 穆昭朝眉心动了动,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好在哥哥马上又解释道:“明元觉得妹妹你是最聪慧通透的人,他认为你的评价和看法是最诚恳,也是最难得的,你都看不出来,明元恨不能你是她的亲妹妹么?” 穆昭朝先是一愣,而后也跟着乐了。 穆初元把手里茶杯放下,一脸唏嘘地道:“可惜了,你是我的亲妹妹,他再想,都是白搭。” 这话让穆昭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他看了眼笑得得意又自豪的哥哥,心底划过些许低落——可是,哥哥,你的亲妹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虽然我现在是把你当亲哥哥的,可…… 穆昭朝垂眸,看着热茶氤氲出的雾气,轻轻拨着杯盏,在心里道,如果穆昭朝能早些和哥哥相见,有哥哥这么疼爱着,她肯定是个特别快乐的小姑娘,也肯定跟哥哥兄妹情深。 “在想什么呢?”穆初元兀自开心了会儿,见妹妹又低着头,不知道又想了什么,便笑着问了一句。 “想明日的宴席么?”穆初元又道:“放心好了,我明日休沐,一整日都在庄子上,有什么事,有哥哥在呢,而且秦跃也说了,他明天天不亮就来帮忙,再者,都有了前几次的经验,明日肯定也不会有问题的。” 穆昭朝自然不会说自己刚刚在想什么,听到哥哥这么贴心,她抬头冲哥哥笑着点头:“嗯。” 话落,她又道:“有哥哥,我自然十分都是放心的。” 穆初元笑着挑眉,见妹妹笑得这么开心,没忍住抬手在她发顶轻轻揉了下:“有什么事,有什么想法,都要及时跟哥哥说,哥哥都给你做主,不要藏在心里。” 穆昭朝笑容更灿烂了些,笑着重重点头:“好,我肯定不会跟哥哥客气。” 穆初元笑得分外开心:“对,千万别跟哥哥客气。” 穆昭朝便顺着这话道:“那哥哥再给我寻些番椒苗罢,我现在缺的很,越多越好,哪怕是种满整个庄子,我都不嫌多!” 穆初元自然知道妹妹有多喜欢这些他瞧不出什么名堂的番椒苗,但妹妹愿意这样跟自己提要求,毫无顾忌,随心自在,他就很开心:“第二批已经再路上了,也已经在采购第三批了,放心好了,你想要的,哥哥一定想办法给你弄过来……这边庄子不够种,就再买个庄子来种。” 且不说穆昭朝压根没打算种那么多,就算打算了,隔壁还有个刚刚连通的庄子呢,就是从平昌伯府搬出来时,平昌伯夫妇给她的那个庄子。 那个庄子占地五百亩呢。 就算不如这边这个庄子的景致好,但也算是良田,真种上两个庄子的辣椒,目前来说工程量有些大,她倒不是没有把辣椒种植业壮大的打算,只是现在明显还不是时候。 全靠着从外面采购番椒苗运送进来,费时费力,还费钱,不值当。 只要有个一两片地,大概一亩地的样子,结的种子就够她下一茬种的了。 还是得自己育种育苗。 当然她也知道哥哥这是在给她保证他的决心,并不是真的要用满几个庄子的番椒苗。 “知道啦,”穆昭朝笑着道:“不过也不需要那么多,等结出果实来,我自己就能育种了,到时候就不用这么千里迢迢寻幼苗回来了。” “就算还是从外面寻也不要紧的,”穆初元笑了笑:“还有别的蔬菜果树或者花花草草需要么?你画出来,我再给你找找?” 穆昭朝想了想,有个东西她倒是还挺想找来种的。 主要是,她喜欢吃。 “倒是又想起来一个,”穆昭朝说着对哥哥道:“我这就画出来给哥哥。” 话落,便取了纸笔来,过来的时候,想了想,又给哥哥也拿了一支笔:“哥哥要给小陈将军回信么?” 穆初元原本的想法是,等他调查清楚了白石山的事,在一并给明元回信。 但妹妹这么问,他突然就懂了——妹妹应当是想给阿岭回信。 他才刚心念一动,就听妹妹大大方方道:“哥哥不是要派人过去那边么,正好把信捎过去,也省的去找信使捎带了,而且正好也送一张图文给阿岭,让他在那边也一并找一找我刚想起来的一个蔬菜。” 穆初元稍稍一怔,而后便明白了妹妹的心思——阿岭在找这些东西上似乎格外有天赋,妹妹急着给阿岭回信也是应当的。 “也是,”穆初元笑了笑道:“那我也就顺便给明元回个信,顺便告诉他,菜地里的萝卜丰收了……可惜了了啊……” 听哥哥这语气,穆昭朝忍俊不禁:“小陈将军收到信会骂哥哥的罢?” 穆初元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离得远,我听不到。” 穆昭朝更是乐不可支。 穆初元又道:“原本是想着等把白石山的事查一查再给他回信的,不过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查也不一定多久能查出什么,还是先给他回个信好了,等查出来了,再单独送信过去。” 她说着已经把镇纸放好,铺平了信纸,提笔准备开始回信,蘸墨的时候,看到妹妹笔下已经画了一株植物的轮廓,神色和下笔都极其认真。 妹妹新要找的蔬菜? 他当即信也不回了,放下笔,认真盯着妹妹笔下的物什看。 “这是……藤蔓?”穆初元看了一会儿道。 穆昭朝头也不抬地点头:“算是,上面是藤和枝叶,果实结在底下,开白色或者淡紫色的花,花朵很小……我要的是土里结的果实,形状有点像鸡蛋,椭圆的,或者圆的基本上是泥巴色的皮,开紫色花的话,皮就是紫色的……大多都是泥巴色的……” 她边说边画,哪怕是跟哥哥解释,都没有让她分心,依然下笔如有神。 穆初元怕打扰到妹妹,没敢问太多,等她一幅图收了比,备注文字时才问道:“这个叫什么啊?” “应该是叫马铃薯罢,”穆昭朝道:“也可能是叫土豆,之前听云游的半仙在村头给村里的孩子讲故事的时候,说起过,具体叫什么,长什么样子,我也不是很确定,毕竟我也没见过,就是那位老神仙,说得神乎其神,说这东西很好吃,我就记住了……” 说着她抬头冲哥哥笑笑:“哥哥也知道我对美食有多热衷!哪里有好吃的,哪里就有我的身影,如果没有,那说明,我正在去的路上……” 穆初元被妹妹这个说法逗笑。 心里刚刚升起的那丝疑惑,也尽数消散。 因为还要给阿岭那边也顺带着回信送过去一份图文,穆昭朝画完了一份后,又画了一份,虽然烂熟于心,但毕竟也需要点时间,等画好,哥哥给小陈将军的回信也写好了,穆昭朝干脆把晚饭又延后了一些,当场给聂峋写回信。 先是跟他说了下上次的信和花椒枝都收到,又告知他得空帮她找一找图文上画的这个植物,信的末尾,穆昭朝其实是想问他字迹的事的。 但若直接提出来,未免有些太直接,释放的信号也太直白太直接,她犹豫片刻,在信的最末尾,写了两个字: 安否? 安否?平安不?安好不? 写完回信,穆昭朝把图文和回信一并装进信封交给哥哥。 穆初元则是把两封信装到一块,去找亲兵准备和安排查看的人一道送去西北。 第二日一大早,穆昭朝差不多是被秦跃洪亮又兴奋地嗓音吵醒的。 她起床后,丹若就在一旁絮絮叨叨,说秦四公子天不亮就来了,这会儿在菜地帮着砍菜,砍得可认真了,还帮着运,尽心得很,以前有阿岭,现在有秦四公子云云。 穆昭朝昨夜没太睡好,现在还有疲倦,她打了个哈欠从镜子里看着丹若:“簪子歪了。” 丹若这才回神,忙道歉,又重新给大小姐把簪子插好。 “今天没有人一大早在庄子外排着队等着开门了罢?”穆昭朝倒也没太关注丹若的心不在焉,顺口了一句。 上次被那么多人一大早堵在庄子外后,她就让人通知了,开放日,开放的时间也只是巳时初到申时初,一共就三个时辰,庄子只在巳时起开始迎客,是以就算来早了,庄子也不迎客,来了也白来,与其在庄子外面苦苦等上几个时辰,还不如在家里多睡会儿,好好吃顿早饭呢。 当然这只是穆昭朝的想法,显然有些人并不是这么想的。 见丹若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自己,镜子里瞥到她神色居然还有有些犹豫,穆昭朝一下就清醒了,不止清醒,还觉得很难理解,她笑了声:“不会又有人这一大早就过来了罢?” 丹若点了点头:“是的。” 话落,她马上又道:“不过不多,现在就只有三四位。” 穆昭朝摆了摆手:“算了,他们既然这么喜欢等着,那就等着好了,别跟我说了,免得我一时心软……” 心软要不得,今天敢让他们这几人进庄子,下次再开放,就能一窝蜂,又全在庄子外堵上。 规矩既然定下了,就得好好遵守,要不然还定什么规矩? 秦跃既然天不亮就进了庄子,还一直在菜地里帮忙,早饭自然是要管他这一顿的,之前也都是这样。 有点像之前阿岭在庄子上的样子。 但不同的是,穆昭朝从未同秦跃一桌用过早饭。 有时是他自己吃,有时是他和哥哥一块吃,哪怕哥哥在,穆昭朝也从未与秦跃一桌吃过饭。 这便是个是鲜明的对比。 庄子里的女孩子,尤其是近身跟着穆昭朝的那几个,自然清楚得紧,秦四公子帮忙归帮忙,还是跟阿岭不一样的。 至少在大小姐心里,跟阿岭是不一样的。 当然了,因为要提前拉拢秦跃,再加上一开始穆昭朝对秦跃的印象就很不错,她对秦跃还是很客气很以礼相待的。 不过也一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也是秦跃,让穆昭朝意识到,她一开始对聂峋,就和旁人不同。 刚认识聂峋的时候,她就莫名地想要多帮帮他,也没想过太多,比如保持距离什么的……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缘分罢。 这个发现还挺让穆昭朝开心的。 就是那种只有自己知道的雀跃。 吃过饭,穆昭朝要去大院子那边看准备情况,哥哥要跟着一块,秦跃自然也跟着一块过去——虽然之前参宴的时候来过了,但他还是对有家山庄的这个集厨房和宴客厅以及娱乐于一体的院子,十分感兴趣。 而且他也很想知道今天穆大小姐都给准备了些什么好吃的什么好玩的项目。 今日主题是拔萝卜,主食自然也是萝卜。 虽然只是萝卜,但吃法也很多:萝卜老鸭汤、红烧萝卜(也即是炖萝卜)、炸萝卜丸子、萝卜丝饼、水晶萝卜糕、萝卜蒸菜等等。 吃法非常丰富。 当然萝卜都还在菜地没有拔,大院子也都是做些基础的准备工作,和别的需要的食材。 这些都好准备。 穆昭朝转了一圈,刚要问丹若外面现在来了多少人了,要是人多,干脆就放进来好了,去萝卜田拔萝卜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还没来得及问,门房那边便来报,小陈将军带着小世子和小县主来了。 一起到的还有姚瑶姐弟,以及陈知莞陈知菲姐妹。 穆昭朝拍了拍手上的木屑,道:“这么早就来了啊?” 这段时间,秦跃都已经跟穆大少爷和穆大小姐混的很熟了,他笑着接话道:“不早了,都快巳时了。” 穆昭朝看了眼天上的朝霞。 瞎说。 明明也就是辰时正刻,也就八点,这还不叫早么? “我去接一接念儿和远儿,”穆昭朝道:“他们俩有日子没来庄子上了。” “我和你一块,”穆初元在听到陈小公子时,脸色就稍稍沉了沉,只不过不是特别明显:“走罢。” 穆大少爷都去了,秦跃自然也要跟着——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只有跟着穆大少爷才能在有家山庄混脸熟,他抱的本就是穆大少爷的大腿,绝对不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只是刚刚穆大少爷脸色似乎变了下。 为什么啊? 这一波人中,有穆大少爷不喜欢或者不想见的人么? 秦跃对这几人都不是特别熟,跟着往外走的时候,秦跃突然灵光一闪,傻了吧!除了不想见的人,也许是有想见的人啊! 刚刚变的那个脸色,并瞧不出息怒,只是能瞧出情绪变了,那自然是两种可能性都有——等会儿他要好好留意一下,力求能稳稳抱住大腿! 念儿和远儿还是跟之前每次碰面一样,一看到昭朝姐姐,就要跑过来冲进她怀里,抱一抱她,然后再兴冲冲地牵着她的手。 等做完这一套见面礼,穆昭朝这才笑着牵着两个小家伙,对陈小公子道:“没想到陈小公子今日会带他们两个过来,可有日子没来了。” 陈裴昂笑得十分得体,也十分清俊,更是贵气十足:“就是有日子没来了,今日便带他们两个过来玩玩。” 他话音刚落,远儿便拆着小舅舅的台道:“其实小舅舅也想来的,昭朝姐姐这里这么多好吃的,谁会不想来呢?” 小外甥这话让陈裴昂脸上笑容僵了一瞬,但就只有那一瞬间,很快就恢复了原样,并没有被人察觉。 “确实也有这个缘故,”陈裴昂干脆大方道:“难得的一次男女同宴,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满京城有几人不想来呢,是罢……秦四公子?” 见秦跃一直盯着自己,陈裴昂干脆直接看着他,笑吟吟问道。 秦跃只是在揣测为何,刚刚穆大少爷在陈小公子出现时,明显紧张了一下,他只是稍稍多看了那么一会儿,没想到陈小公子这般敏锐,直接就来问他。 他们两人算不上特别熟,但也算不上陌生,被点名问到,秦跃也没慌,笑了下便道:“那可不,我恨不能天天能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品尝庄子上的美食。” 见秦跃还算上道,陈裴昂便没跟他计较刚刚盯着自己看的事。 都打过招呼后,穆昭朝便把人直接带去了大院子那边——人稍稍有些多了,小院子坐不下。 还有就是现在大院子一切配套都齐全,在大院子这边还更方便些,不管是茶点还是娱乐玩耍,都比小院子要有趣方便得多。 众人准备往大院子去的时候,姚瑶牵着弟弟的手,还有这边一个舅舅家的小表弟——她的这个名额,整个大家族都当成了个宝,每次她来就分别带家里的人过来,因为今日是难得男女同宴,便带了弟弟和表弟来,正一手牵一个,要跟在一起去大院子时,正好抬头看到穆大少爷,她迟疑了一下,而后笑着冲穆大少爷行了个礼:“穆大少爷。” 她跟穆初元见过礼,又吩咐弟弟和表弟:“这位就是穆大少爷,快见过穆大少爷。” 弟弟是见过穆大少爷的,表弟还是第一次见,颇有些好奇。 小孩子对于将军都很崇拜。 弟弟和表弟便是这类的小孩子。 尤其是表弟,因为年岁又小一些,咕噜噜转着两个大眼睛盯着穆初元,而后才脆生生道:“原来你就是穆将军啊,我终于见到真人了!好威风!” 穆初元有些诧异,他今日既没穿铠甲又没配刀,哪里威风了? 不过疑惑归疑惑,他还是先跟姚瑶回了礼:“姚小姐好。” 姚瑶笑笑:“穆大少爷不用这么客气的,我……我可承担不起。” 后面的话,她嗓音压得比较低,听着也不是很真切,小脸也不自觉红了红。 穆初元倒不是很在意,见她带着两个小家伙,似是有些吃力,便主动道:“我帮你牵着他们罢。” 姚瑶原本要拒绝,怕弟弟和表弟太顽皮吵到穆大少爷。 然而,她还没开口,弟弟和表弟先喜出望外。 小孩子的快乐总是很简单,比如被他们崇拜的大将军牵着手,他们就会欣喜若狂。 “可、可以么……”表弟眨巴着眼睛明显很激动地问。 就连姚瑶的弟弟也期待地看着姐姐:“真的可以让穆将军牵着我们啊?” 姚瑶这下犹豫了。 似是看出姚瑶的迟疑,穆初元冲她笑笑,大方道:“没事的,交给我罢,我带他们去玩。” 毕竟他瞧着姚瑶也是个小孩子,一个小孩子再带两个小孩子,庄子里的路也不太好走,他带着更方便些,两个小家伙瞧着也懂事,他也不讨厌。 见弟弟和表弟都这么想跟穆大少爷近距离接触,姚瑶迟疑了片刻,便也妥协了:“他们吵闹的话,穆大少爷直接把他们交还给我就行。” 穆初元笑了下:“看着还挺乖的,知道了。” 姚瑶再次不好意思地笑笑。 笑完,婴儿肥的脸颊,又红了一些。 只不过她本就是白里透红的肤色,再加上她低着头,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 但一直揣摩着怎么更好地抱好穆大少爷大腿一直致力于琢磨穆大少爷喜好的秦跃,看到了! 他看了看低下头抿着唇红了脸的姚小姐,又看了看牵着姚小姐亲弟弟和表弟走在前面的穆大少爷,秦跃微微眯了眯眼。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阿岭:安安安! 第123章 痴笑 ◎聂峋看着看着,嘴角不自觉上扬◎ 刚把人带过去大院子不久, 温青茵便和兄长嫂子也过来了。 穆昭朝看时辰差不多了,便让竹意去通知雨烟, 可以把人迎进来了, 进了庄子不必来大院子这边,直接去萝卜田,拔萝卜。 几百人一起拔萝卜, 这场面还是有些浩大的。 尤其是对于这群不稼不穑的贵女公子们。 新奇更多一些。 再加上穆大小姐又承诺过的,自己拨的萝卜, 走的时候可以出钱买一部分带走, 自然是萝卜也拔得热火朝天。 一筐筐萝卜从萝卜田运回来, 很快就把大院子门口的那块空地占满。 相比着挖小蒜和摘酸枣芽,拔萝卜还是很简单的, 提前一晚浇透了水,第二天再拔,简单且水灵。 说是吃萝卜, 今日的午饭果然是吃萝卜大全。 但众人没有一人不满意的。 无论是炸萝卜丸子, 还是炸萝卜丝饼,亦或者是煎的萝卜饼……都好吃得咬掉舌头。 就连萝卜削皮切丝后拌了面粉蒸,都好吃。 更别说还有水晶萝卜糕蘸着有家山庄独特的酸辣蘸料,吃得更是过瘾。 这就罢了, 穆大小姐还十分大方地应了众人的请求, 在午饭后开了套圈游戏。 若说这个游戏, 玩得最开心的当属念儿和远儿。 两个小家伙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尤其是远儿,扔竹圈准头那叫一个足, 哪怕是因为身高不够, 有时候要骑在小舅舅脖子上, 依然不影响他的发挥。 到了最后不少人停下来,在一旁看小世子套圈,脚边身后两个大框都装满了战利品,全是各种新鲜水灵青菜,还有一些今天中午做的萝卜丸子,看得众人艳羡不已。 当然准头足的也不止远儿一个。 本朝尚骑射,女子精骑射的少,但男子大多都有涉猎,之所以远儿这么让人惊讶,缘在他年岁小。 穆昭朝这套圈生意本就是稳赚不赔,自然也不是很在乎是不是圈圈中,就算圈圈中,她也是赚的。 就是远儿这…… 明显是玩上瘾了,压根不知道他玩的这些圈圈,让他小舅舅花了多少钱。 当然了,这点钱,陈裴昂也不放在眼里,只要小外甥开心,套个地老天荒都没问题。 到最后停下来是因为,陈裴昂真怕把他给累着了,毕竟扔圈圈也很消耗体力。 小孩子是不知道累的,可能前一秒还亢奋后一秒就电量耗尽直接睡过去,陈裴昂作为带了两个小家伙几年的称职小舅舅,非常清楚小孩子这种状态,及时喊停,然而被小舅舅喊停的远儿还想继续玩,陈裴昂只得认真劝他:“你把你昭朝姐姐的菜都圈走了,后面的游戏还怎么玩?” 恰好穆昭朝路过听到这话,笑着对远儿道:“你圈走多少,我补多少,不会影响别人玩的……” 同时很认真地劝告陈小公子:“对小孩子要讲真话。” 要不然他们真的会信的。 话落,便冲远儿招手:“我带你去坐花间小车好不好?” 轨道车更名花间小车,穆昭朝觉得更直白更文雅一些。 远儿瞬间同意也不纠结于套圈游戏了。 陈裴昂只得跟着穆昭朝,一道过去花圃——免得小外甥突然睡着了,穆大小姐不知道怎么办。 在陈裴昂眼里,小外甥现在离睡着不远了。 玩了那么久,体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该累了。 刚走出没多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穆昭朝感觉到很多双眼睛在盯着她,后脖颈有些凉飕飕的。 怎么回事? 她走着走着,回头看了眼。 也没瞧出什么,她疑惑了片刻,只得放弃,继续带着念儿和远儿往花圃走。 花圃这边人也非常多。 若说区别,那便是,大院子那边的套圈游戏,公子哥多一些,而花间小车女孩子更多一些。 当然只是比例,并非全部。 有家山庄不存在性别歧视。 过来的时候,姚瑶正好带着弟弟和表弟坐完一趟车回来。 一下车斗就看到穆大小姐和陈小公子一块过来,穆大小姐还牵着陈小公子的外甥和外甥女。 虽然知道穆大小姐和婴宁郡主家的小世子和小县主关系好,但这一幕瞧着总归是有些别的解读的。 姚瑶稍稍怔了下,但很快便恢复正常。 穆昭朝没有去坐车,而是把位置让给来庄子的客人——排了这么长的队,她坐了,就得有个人等着下一趟。 幸好,穆昭朝一开始就定了规矩,拿着定制对牌的人,可以不用排队。 穆昭朝便让陈裴昂带着念儿和远儿坐花间小车,她则是在紫藤架下同这些继续排队或是赏花的贵女们说话。 就在穆昭朝准备离开这边回大院子安排人准备今日这些贵女少爷们走的时候的伴手礼——炸萝卜丸子,姚瑶突然朝她走了过来,还很期待地看着她。 意识到姚瑶是有话要跟自己说,穆昭朝便带着她往旁边走了走。 刚躲开些人群,就见姚瑶从她的荷包里取出一包包地很精致的手帕。 穆昭朝眉头微挑,不是很明白姚瑶这是要做什么,送她的礼物么,那怎么没有跟她一进庄子就给自己的宣纸还有宣纸装订的本子一块送啊? “这是青然托我带过来送给穆大小姐的,”姚瑶微微笑着,婴儿肥的脸上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看着甚是可爱:“是为了感谢穆大小姐的仗义相助,青然说上次去大长公主府没想到能遇到穆大小姐,准备得也仓促,这几日特意自己又绣了一些手帕送给穆大小姐……因为不知道穆大小姐喜欢什么花色,她就把拿手的都绣了一些……哦,还有她新染的帕子,也给穆大小姐拿了一些过来……” 莫青然的谢礼? 穆昭朝低头看着姚瑶手中这么大一包手帕,她就这么一直揣在身上啊? 穆昭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也是真的笑了。 “替我谢谢莫三小姐,”穆昭朝从姚瑶手里接过这些手帕,笑着道:“我很喜欢。” 说着她打开看了看,最上面放的都是刺绣。 有各种花色,迎春、海棠、桃花、竹子、杨柳、白兔、燕子…… 花样非常多,这就罢了,绣工还栩栩如生。 穆昭朝看了几张帕子,猛然发现,居然还是双面绣。 这绣工,着实了得。 见穆大小姐是真的喜欢,姚瑶也很为好友开心,她便又解释道:“青然她出府不太方便,只能托我来代为感谢穆大小姐,穆大小姐不要介意她失礼。” 莫青然的处境,穆昭朝是知道的,她自然不会介意:“怎么会,莫三小姐的绣工可真好。” 穿来至此,她还没见过有比莫青然绣工还好的。 姚瑶笑着解释道:“这是青然的母亲在世时教她的,我母亲也总让我跟青然学呢,可是我手笨,学不会……” 穆昭朝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她看着姚瑶:“姚小姐可以帮我问问莫三小姐有没有兴趣来我庄子上,做教习老师,教女孩子女红么?” 话落,她又解释道:“不是强迫,也有挟恩图报的意思,当然绣工本就是莫三小姐家学渊源,若是不愿意外传直接跟我说就行,我都能理解的。” 姚瑶眼睛一亮:“那我帮穆大小姐问问!”青然肯定愿意!她一直想来庄子上看看,知道她有个定制的对牌,又与穆大小姐关系走得近,一直都很羡慕她,因为青然也很喜欢崇拜穆大小姐。 “偷偷跟穆大小姐说,”姚瑶红着小脸凑近了些道:“青然很崇拜穆大小姐的。” 穆昭朝笑了:“崇拜我什么啊?之前她都不认识我。” 也就大长公主府见过一面。 姚瑶笑着道:“穆大小姐的事迹,满京城都知道的,青然就是很崇拜,只不过她家里管的严,莫夫人又不常准许她出门……” 想到莫青然在家的处境,穆昭朝跟姚瑶道:“这件事,你先私下里跟莫三小姐说,别让旁人知道,莫三小姐愿意不愿意,你都来给我回个信……” 姚瑶马上道:“青然肯定是愿意的!” 穆昭朝笑了:“愿意自然好,若是愿意,你也来跟我说,我让人带着礼品,郑重去莫府请莫三小姐出山做老师,这样比较正式一些,也能显出我的诚意。” 莫青然那个继母,惯会拜高踩低,还很势力,倒是让年妈妈带足了礼过去,莫夫人应该不会在那么肆无忌惮地欺压莫青然姐弟。 年妈妈现在是她庄子上的人,她就算不回平昌伯府,那也是伯爵府的大小姐,再者,年妈妈还是外祖母的人呢,背后还有林家。 现在外祖母当家,年妈妈在外面也是很有体面的妈妈。 倒也不是她仗势欺人,只是对付莫夫人这样的人,用这种法子最快最有用,绝对压制,她才会收敛,这样的人讲道理是没用的。 既然要拉拢人,自然不能做表面功夫,无论物质还是体面都给到,就算别人心里有别的想法,至少不会不领她的情。 尤其莫青然一看就是个单纯又知恩图报的正值性子,为着那一个偏方,都特意托了姚瑶给她送了这么多绣帕。 她虽女红不行,也知道能绣成这样,还是双面绣,就是绣工再好,也是很耗费时间的,这份心意,她很心领。 那么,借一下她背后的势力,帮一帮这对苦命的姐弟,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哪怕最后没拉拢到聂峋的阵营,她也不会后悔这么做。 姚瑶先是迟疑了一下,而后就懂了穆昭朝话里的意思,她十分激动地点头应下,也十分为好友开心。 “我回去就去找青然说。”姚瑶笑弯了眼睛,对穆昭朝道。 穆昭朝也冲她笑了笑:“那就多谢姚小姐了。” “穆大小姐客气了……”姚瑶说着,突然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敛去,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态来。 “怎么了?”穆昭朝一眼就看出来了,问道:“姚小姐还有话要跟我说么?” 姚瑶犹豫了片刻不好意思地问道:“穆大小姐,我、我能来么?” 穆昭朝没听太懂。 姚瑶马上道:“我会造纸啊!我自己造的宣纸,穆大小姐不也很喜欢么?我可以来庄子上教庄子上的女孩子们造纸么?” 话落她马上又道:“我不当老师,我不收钱的,我是自愿免费教她们的,只要给我中午一顿饭就好了……不用太丰盛,就简单的饭菜就可以的……” 说到最后,她声音渐渐小了些。 满京城谁不知道有家山庄的青菜还有吃食难得,她本就得了穆大小姐亲手做的定制对牌了,现在又要求……是不是太贪心了? 就在她自我反思时…… “当然可以啊!”穆昭朝惊喜道:“姚小姐愿意来教她们,我求之不得。” 姚瑶原本有些沮丧自责,听到这双,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真、真的吗?真的可以啊?” 穆昭朝点头:“当然可以,姚小姐造纸的技术着实不一般,你肯教是她们的福气,也是我求之不得的。” 不管是女红还是造纸,都可作为一种谋生的手段傍身,教女孩子们识字认字只是其一,有傍身立足的谋生技能更是关键。 姚瑶开心道:“那我……明日就来上工?” 穆昭朝被她脸上的笑感染,也笑眯起了眼睛:“好啊。” 说定了这事,穆昭朝心情大好。 正想着怎么跟莫青然姐弟联系上多走动,这就来了机会。 还平白得了两个好老师——虽然还不确定莫青然到底会不会来,但姚瑶是确定了一定要来的,也很好了。 因着这份开心,穆昭朝今日送伴手礼的时候尤其大方,不止没人一份萝卜丸子还每人多给了两根萝卜。 就连原定的没人最多只能买两斤自己拨的萝卜,最后也改成了五斤。 没办法,谁让她心情好呢,就让他们多吃些她庄子上这些被灵泉滋养过的青菜罢。 在姚瑶离开的时候,穆昭朝还特意多备了一份,让她带过去给莫青然,就说是谢谢她的手帕。 姚瑶本来也是想着把弟弟那份分给青然一些,现在穆大小姐特意给了一份,她自然更加开心。 等人都散了穆初元见妹妹还是嘴角一直上扬着,忍不住问她,今日是发生了什么喜事? 穆昭朝看了哥哥一眼,原本想卖个关子,但实在太开心,忍不住想跟人分享,便跟哥哥说了,姚瑶回来庄子当老师教女孩子们造纸的技术,而她又托了姚瑶帮忙先去问下莫青然愿不愿意来庄子上当女红老师。 穆初元听完,除却被妹妹的开心感染外,更多的是惊讶。 花钱请人免费给女孩子还有佃户家的女孩子读书识字,已经让穆初元很惊讶了,现在妹妹还请了人来教别的技术。 穆初元突然觉得,他好像一直都对妹妹有误解。 妹妹真的很不一般。 她的心胸比他认为的还要宽广。 格局比他想象中还要大。 穆初元看着开心地盘今日账单的妹妹,好半天,也勾唇笑了笑——有个这样的妹妹,是他的骄傲。 问莫青然的事,姚瑶第二天过来的时候,便把消息带回来了,莫青然愿意! 而后穆昭朝便找来了年妈妈,同年妈妈仔细商议了一番后,准备了礼品和聘资,选了个吉日(第三天)上门请莫三小姐出山。 年妈妈出发去莫府的前一天晚上,因为这次是穆初元派去的专人顺道带的信,所以这次信件送过去的也快,这天晚上,聂峋就收到了回信。 这对于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只能干躺着养伤的聂峋来说,是一份大惊喜。 但他手伤还没好,不能拿东西,只能由小陈将军帮忙拿着信,递在他面前,给他看。 大小姐这封回信,比之前的都长。 说了番椒结果了,说了他之前送回去的花种子发芽了,还说了大长公主赏了她一颗夜明珠,很漂亮,等他回来给他看…… 聂峋看着看着,嘴角不自觉上扬,连疼痛都顾不得了。 原来她喜欢夜明珠,聂峋在心里道,而且她还说等我回去了,给我看。 若不是条件不允许,他真想出去跑几圈。 就这么一脸痴笑地看到了最后。 看到最后‘安否’两个字。 聂峋脸上的笑,微微一顿。 大小姐之前只给他回珍重,现在居然问他安否? 有点不太对劲。 察觉到聂峋情绪的变化,陈觉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问了一句:“怎么了?” 聂峋看了看大小姐的回信,又看了看小陈将军,片刻后,他问道:“上次给大小姐的信,小陈将军确定没问题么?” 想起被临摹一夜字迹支配的恐惧,陈觉一张脸登时就变了:“我临摹了一整夜,当然不会有问题了,你是不是不信任我?” 聂峋沉默。 倒不是不信任小陈将军。 只是大小姐的这句‘安否’着实不对劲…… “小陈将军可以再写一封上次给大小姐的回信给我看么?”聂峋沉默半晌,最后看向陈觉,一脸诚恳。 陈觉:“……”他那天就不该好心答应! 瞪了他半晌,陈觉:“等着!” 丢下两个字,转身要走…… “小陈将军!” 陈觉转身看着他:“还有什么事?” 聂峋脑袋不能动,手也都被固定着不能动,只能动动眼珠:“信,大小姐的回信,给我。” 陈觉只得折回,把信叠好又塞回信封里,而后放到他枕边。 聂峋看了一眼,又道:“可以塞我怀里么?” 陈觉冷酷无情道:“不可以,你身上有伤,要经常换药,药会把信浸湿,若是你不小心动作太大,伤口撕裂,还会流血……” 聂峋马上道:“那把信放在里侧,我看着。” 陈觉:“……”早知道那天夜里就不问他了!现在完全不把他当外人!一点儿都不避讳了! 作者有话说: 阿岭:她说等我回去给我看夜明珠(#^.^#) 小陈将军:我就多余问你,我的嘴可是真的欠啊[○?`Д?? ○] 一更,二更会晚一些,会尽量早点更~(*  ̄3)(ε ̄ *) 感谢在2023-03-20 21:51:22~2023-03-23 03:2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莜 53瓶;Mayjean 2瓶;delia、夏飘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4章 想念 ◎像极了阿岭◎ 本着对莫青然和莫青盏姐弟二人的重视, 年妈妈去莫府的这天早上,穆昭朝还特意又跟年妈妈交代了一番。 主要是对人才的尊重礼遇, 当然也包括提前告知年妈妈若是莫夫人不好相与, 年妈妈也不必顾及她求贤若渴的心情,该如何应对就如何应对,毕竟年妈妈是外祖母的人, 在外也代表了外祖母的体面。 到了年妈妈这个岁数,又是世家大族的体面妈妈, 这种事该如何应对, 早就游刃有余。 大小姐这般谨慎, 也是因着她不是大小姐的人,大小姐怕她顾及多会束手束脚, 心细如发,还很敞亮,年妈妈倒是很喜欢大小姐这样的性子。 “哎, ”年妈妈笑着应下:“大小姐只管等着就是, 老奴都省得的,一定都给大小姐办妥贴了。” 又是每日接送的马车,又是高于市场每月十两银子的聘资,又是午饭和每月六天的休息日……足见大小姐对莫家这位三小姐的重视, 打从被老夫人指过来跟着大小姐, 她还未曾做过什么大事, 大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尊重她器重她, 连她那个猴也似的小女儿,大小姐都亲自带在身边, 又是教习她厨艺又是管事……她极其承大小姐的情, 大小姐头一次这般郑重, 这事她肯定要要圆圆满满给大小姐办妥了。 年妈妈的办事能力穆昭朝向来放心。 是以,简单说了几句自己的意思,穆昭朝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等年妈妈一走,穆昭朝正准备去田里挖点苋菜回来蒸着吃,刚出了小院子,门房这边送过来一封特殊的信。 “谁送过来的?”穆昭朝看了一眼,不是聂峋,也不是小陈将军来信的风格,诧异地问雨烟。 雨烟回道:“来送信的人,说是城南海棠巷徐府表小姐给大小姐的。” 雨烟也诧异,海棠巷那位徐府的表小姐,她倒是听说过,容貌倾城,打从年前投奔来了京城,没多久就在京城出了名,哪怕是现在也能在大街小巷听到一些闲杂人士评选京城贵女,徐府的这位表小姐十次有九次都要被提及。 只是,她记得很清楚,大小姐和徐府的那位表小姐,并无交集啊。 因着雨烟没跟着大小姐外出太多,并不知道大小姐前些日子去赴齐灵韵的宴,遇到了陆时宁,还顺手帮了她一把。 才会对陆时宁的来信诧异。 丹若反应了一会儿,想起来了,惊讶道:“是那日在齐府时,大小姐顺手帮的那位小姐?” 雨烟看向丹若姐姐,原来跟大小姐认识啊。 穆昭朝点了点头,打开信,问雨烟:“送信的人呢?还在门口么?” 雨烟回道:“已经走了,是个跑腿的。” 现在从城区来有家山庄跑腿的人可多了,比如帮着看通知牌有没有什么新通知,或者是过来看看庄子这边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别说,这跑腿生意,火爆得不得了。 是以,顺路送信什么的,也是寻常。 穆昭朝闻言倒是有些诧异,找了跑腿的来送,之前去大长公主府的时候,席间听到说徐大人被贬,似乎很快就要举家搬离…… 正思量着,已经看到了信上的内容。 确实是要搬离京城,还是今日就要离京。 信上面是陆时宁对穆昭朝的感谢,谢谢她那日的帮助,无以为报,便送了一份她手抄的金刚经,外加她自己绣的荷包。 荷包很漂亮,手抄的金刚经字迹工整,能瞧出是用了心思的。 感谢信,还有亲手准备的谢礼,还是很让穆昭朝动容的。 东西不在价值几何,虽然说起来有些不接地气,但真心确实是无价的。 很难得。 穆昭朝看着手里的这份手抄金刚经,心情都跟着明朗舒缓。 她想了想道:“我给陆小姐回个信,夏冰你等下就直接去城门口守着,把信给陆小姐,这个时辰应该在出城的路上了,差不多能赶上……” 话落,她便又折返,取出笔墨当即就开始回信。 因为想赶在出城前送过去,穆昭朝也来不及斟酌太多,她本也不用斟酌什么,信上只回了几句话: 陆小姐的来信已收到,荷包和手抄经书都很喜欢,万望珍重,期待再见 一写完,没等墨迹干,穆昭朝便直接递给夏冰:“赶紧去!” 夏冰接过信,应了一声,便急匆匆出了门。 等回了信,穆昭朝继续刚刚的事情——挖苋菜。 今日天气不错,山庄里这个时节,野菜随处可见,没多会儿人,便挖了好几篮子苋菜,在池塘便休息赏风时,瞧见竹意和雨真在池塘边捞什么东西。 原本以为她们在捞小鱼或者水草,走近了一看,居然是在捞螺蛳。 这段时间,各种事情忙着,穆昭朝有日子没来池塘这边了,倒是忘了这个时节水里还有这个美食。 她当即便招呼丹若去取了工具来——捞螺蛳! “清明螺蛳赛过鹅,”穆昭朝笑着道:“今天中午有口福了。” 丹若她们也是吃过螺蛳的。 穷人家的孩子,天生地长,野地里长的野塘里生的,为了填饱肚子,她们什么没吃过? 只是吃法比较简单粗暴罢了。 是以,螺蛳在她们的印象中,也没有多好吃,比饿着肚子,吃野菜野草强倒是真的。 “中午做个爆炒螺蛳,”穆昭朝说的时候,还舔了舔嘴巴:“番椒还小,要是现在就长大了,摘个番椒一起爆炒,味道才叫好。” 不过辣味也不是一点儿都不能调,只能勉强有藠头和茱萸还有葱姜花椒来调个辣味。 “番椒这么好吃的么?” 短短几天,都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次大小姐在说吃番椒的事了,听得她们都馋了,忍不住问了句。 穆昭朝看了问话的雨灵一眼,一脸讳莫如深:“何止是好吃,就记住一句:那是人间绝味!” 大小姐的本事和眼光,她们哪里有不认可不佩服的,听大小姐这么说,众人也更期待了。 螺蛳这种东西,好吃是好吃,就是捞的时候费事,清洗的时候费事,吃的时候也费事罢了。 不过美味当前,这些也都不算事。 捞了大半天,终于捞了大半篓螺蛳——得亏这池塘在灵泉滋养范围,要不然也不能捞出这么多螺蛳。 都快午时了,先回去准备午饭,其他的下午再让人过来捞就是。 回去的时候,经过菜地,穆昭朝又让割了一垄韭菜。 爆炒螺蛳,怎么能不要韭菜呢? 回来后,螺蛳先吐沙,这边准备午饭的其他食材。 等沙吐得差不多了,开始钳螺蛳,把尾巴去掉,这样吃的时候方便。 这个工程有些大,需要一个一个砸。 不过庄子这两日不放开休整中,倒也不忙,人也多,真搞起来也快。 就在女孩子们围城一圈钳螺蛳尾巴时,穆初元带着秦四公子过来了。 一过来就看到水池边的盛况,不禁惊讶道:“这是在做什么?” 竹意性子欢脱,抬头笑着回大少爷:“再钳螺蛳尾巴,大小姐说中午吃爆炒螺蛳。” 穆初元笑着看了片刻:“这么兴师动众,一定很好吃。” 穆昭朝正在小厨房交待桃枝等会如何用料把螺蛳的香味炒出来——现在桃枝已经非常上道,穆昭朝只需稍稍指点,她就能掌握这道菜的精髓。 “哥哥回来了?”交待完桃枝,穆昭朝正好听到外面传来哥哥的声音,一出来就见哥哥正弯腰看女孩子们钳螺蛳,一脸期待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今日怎么这么早?下午不当值么?” 穆初元起身看向妹妹:“下午可以休息,不用过去了,明日早些去就是,中午吃螺蛳啊?” 穆昭朝点头,而后又道:“还好上午捞的螺蛳够多,要不都不够吃的。” 穆初元大笑了几声道:“等吃完了饭,哥哥去给你捞,想吃多少有多少。” 虽然听出穆大小姐是在穆大少爷开玩笑,但秦跃毕竟是个体面人,今日也没说有啥活干,跑过来就先蹭人家饭吃,怪不好意思的,当即便道:“我和穆大少爷一起捞!” 穆昭朝原就是跟哥哥逗趣,但既然秦跃这么说了,穆昭朝便也接过话茬,笑着道:“那就先有劳秦四公子了。” 秦跃连连摆手:“应该的,都是应该的,穆大小姐千万不要和我客气。”一客气他就心虚不好意思蹭饭蹭好吃的了。 原本穆昭朝安排的午饭就简单,哪怕哥哥回来了,也不过是多加了些分量,并没有多加菜色,是以,这顿午饭还是很简单的。 但—— 美味非常! 秦跃嗦着又香又辣又麻的螺蛳,好吃得快哭了。 呜呜呜,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螺蛳,原来这小东西,能做得这么好吃啊?以前的饭都白吃了,他好爱这个爆炒螺蛳! 居然连里面的配菜——韭菜,都那么好吃。 要不是怕丢人现眼,他都想把盘子里的汤汁都收了倒在碗里拌饭吃——实在是太好吃了。 穆大小姐是神仙罢! 怎么能做出这么多好吃的。 这个蒸苋菜也好吃。 他想住在有家山庄不走了,到底能有什么办法可以住在有家山庄天天吃到这么多好吃的啊?重新投胎行么? 秦跃因为这盘爆炒螺蛳,整个人人生都没好吃到了颠覆,虽然辣的嘴巴有些痛,但不妨碍他回味无穷,还想再吃一大盘,以至于吃完了饭,他还沉浸在刚刚爆炒螺蛳的美味中久久不能自拔。 爆炒螺蛳到底口味重些,穆昭朝便煮了清爽的薄荷茶,瞥到秦跃还神游天外,又见他嘴巴通红,以为他是不能吃辣,被辣到了,穆昭朝想了想,问道:“秦四公子还好么?” 秦跃神思恍惚,听到穆昭朝的声音,问得似乎有个‘好么’,下意识回道:“很好吃!爆炒螺蛳太好吃了!” 穆昭朝:“?” 她看了哥哥一眼,恰好哥哥也抬头朝她看过来。 穆昭朝眼睛满是惊愕——这是还沉浸在刚刚的午饭中? 穆初元显然也没料到秦跃会失态至此,当然,本就是家常饭,再加上也都很熟了,他也知道秦跃瞧着活泼机灵,其实心思最是单纯,一颗赤子心,听到这话,倒也没有觉得他哪里失礼,只是觉得好笑——堂堂四品典仪家的四公子,家中那可是那位跟前的红人,居然被一盘爆炒螺蛳给征服成这个样子…………委实有些意思。 秦跃回答完,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穆大小姐问了他什么,回过神后,就见穆大小姐和穆大少爷正笑着盯着他看。 向来活泼开朗游刃有余的秦四公子,脸红了。 但到底心理素质强,哪怕脸红了,依然一本正经道:“我没事,就是午饭太好吃了,还有些意犹未尽,让穆大小姐见笑了。” 穆昭朝觉得秦跃这个样子还挺可爱的,少年心性,倒是适合跟着阿岭。 “没事,”穆昭朝收回视线,笑着道:“秦四公子喜欢庄子的吃食,很难得。” 秦跃马上开始找场子:“庄子上的吃食,我自然是都喜欢的!今日这道爆炒螺蛳……” 说着他比起大拇指:“绝了!” 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穆昭朝也信这反应有秦跃的真实想法在里面。 “既然秦四公子这么喜欢,”穆昭朝想了想道:“下午捞的螺蛳分一些让秦四公子带回府上吃。” 秦跃先是起身道谢,而后面带几分犹豫。 “怎么了?”穆昭朝笑着问。 秦跃十分不好意思地道:“家中厨子手艺一般,怕是做不出穆大小姐这边的味道,倒是埋没了穆大小姐庄子上这么好的螺蛳……” 穆昭朝乐了:“行罢,我让人给你炒好,回去你再热热就是。” 秦跃马上欣喜道:“那小生恭敬不如从命了。” 穆昭朝由衷觉得,秦跃可以去说相声,或者说书,生意肯定不会差。 因为惦记着爆炒螺蛳,秦跃坐了一会儿便坐不住了,穆初元便带着他去池塘那边捞螺蛳。 瞧着秦跃‘斗志昂扬’少年气十足的背影,穆昭朝突然有些恍惚,这个秦跃,和阿岭有些像。 尤其是现在这样,像极了阿岭。 也不知是太像了,还是太想他了,穆昭朝瞧着秦跃远去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 作者有话说: 阿岭:??小陈将军你看看我!快来看看我! 郁足中的陈觉:看啥啊? 阿岭:我感觉我墙角好像有点松…… 第125章 拉拢 ◎目光冰冷,似刀。◎ 就这么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 还是丹若过来问她冰粉要吃甜一些还是淡一些,想要加什么料, 她这才堪堪回神。 见丹若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 穆昭朝眨了眨眼睛:“什么?” 丹若稍稍疑惑了下,但瞧大小姐精神不是很充沛,以为是上午又是挖苋菜又是捞螺蛳累着了, 又是心疼又是唏嘘——大小姐如此尊贵的出身,现在庄子都步入正轨了, 大小姐也从未摆过架子, 更亲和了不说, 很多事依然跟之前一样亲力亲为,现在又吩咐了年妈妈, 带了那么多礼品去莫府给她们请莫三小姐来庄子上教习女红,满京城、不,是满天下也找不出大小姐这么好的主子了。 “大小姐累了?”丹若嗓音放轻了些:“进屋躺一会儿罢?” 打从上次开放日后, 都还没怎么好好歇歇呢, 这般想着,丹若更心疼了。 “不了,”穆昭朝笑着道:“今儿也没做什么,不累, 这会儿睡了夜里怕是要睡不着了。” 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夜里总是睡得不踏实, 迟迟睡不着就算了, 就算睡着了也会惊醒,总感觉有什么事超出她的预料, 怪不安的, 不过这都几日了, 哥哥派去的人应该到了,若无意外再有几日就该回来了。 如此,穆昭朝精神又好了几分:“你刚刚说什么?冰粉?” 丹若点头:“嗯,桃枝刚刚说中午的爆炒螺蛳怕是口重了些,在给大小姐搓冰粉,问大小姐想吃甜一些还是淡一些,想要加些什么料?” 原本没这个念头,被丹若这么一说,穆昭朝倒是想吃了。 “加红豆、桂花蜜,再加些牛乳……”穆昭朝想了想到:“这些就可以了。” 丹若笑着点头:“好,山楂糕要不要加一些?” 穆昭朝稍稍一顿。 丹若道:“之前阿岭没离京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山楂糕。” 穆昭朝点了点头:“也加一些。”她刚刚想的也是聂峋最喜欢山楂糕。 等丹若去小厨房跟桃枝说,穆昭朝蓦地笑出了声。 她可真的是疯了。 怎么突然像个恋爱脑一样。 喝了半盏茶,正盘算着要不要去池塘那边看看哥哥和秦四公子捞螺蛳捞得如何,年妈妈回来了。 一看年妈妈满脸笑意,未开口先看到笑容,穆昭朝就知道,事情成了。 虽然一早预料的也有九成的成算,但等真办成了,穆昭朝还是控制不住的开心。 “成了?”她笑着问年妈妈。 年妈妈喜笑颜开:“成了!” 穆昭朝忙招呼着年妈妈坐下喝茶:“还顺利么?” 年妈妈接过大小姐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道:“还算顺利,莫夫人一听说是大小姐请人,甚至惊喜,倒是没阻拦,就是都说定了,又问我,能不能让她家五姑娘跟着三姐姐一块来庄子上,五姑娘是莫夫人所出,我自然不能应承,只说庄子上挑师傅,都是看真才实学,莫三小姐是女红名声在外,大小姐这才上门郑重邀请……莫夫人瞧着似有不甘,不过也没敢说什么,只是陪着笑说是的。” 攀上了有家山庄,就是攀上了平昌伯爵府,再进一步,还能攀上林家,若是运气好同国公府郡主府还有温家,那都是能搭上话的。 莫夫人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虽然是那个她最不喜欢的三丫头,但到底三丫头现在在她名下,她也是三丫头的母亲,倒是她若是让她做什么,她敢不肯? 莫夫人心里门清。 就是没能让她的小五也跟着一块过去,让莫夫人心头有些不顺。 原本以为是穆大小姐派了人上门,能拿一下乔提提条件,没想到,竟是个厉害的嬷嬷。 莫夫人吃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心里着实有些嫉妒,但又不敢表现出不满,生怕错过了这个攀高枝的机会。 左右现在三丫头能进庄子,后面的事,有人递话,不就好办了? 再者,她也有借口可以亲自去有家山庄了。 一想到如今有家山庄在京城的火爆,何止是一票难求,现在就是有家山庄的一根萝卜那都是天价,而她现在可是有家山庄请的女红老师的母亲,不说天天进出有家山庄,一个月去那么四五次,街坊四邻谁不高看她一眼? 就是那个惯来要压她一头的廖夫人,使了多少法子,都没能弄到一个进有家山庄的名额,到时她去了有家山庄,一定要去廖府门口走一遭,让她看看什么叫体面! 这么一想,莫夫人那点不顺立马就顺了。 登时就神气起来。 好像有家山庄请的不是她那个一直不入她眼被她苛待的前头那位留下的女儿,而是她所出的亲生女儿一般。 听说有家山庄的主子穆大小姐最是大气爽快,庄子上说是还有个什么定制对牌,说不定那穆大小姐也会一拍板也送她一个。 那她可就真的神气了。 能在这三条街横着走。 就算没有送,她若去了那有家山庄看望女儿,穆大小姐这般尊贵体面的大小姐,多少不赏她点庄子的青菜果子?有这些也行啊! 不用多,只要有,那就是她的体面! 她请了各家夫人来尝,那个不过是跟永宁伯爵府有个拐了不知道多少道弯才攀上亲戚的廖夫人,也请,让她好好看看她的体面。 年妈妈没走的时候,莫夫人就已经心思转念想了许多,只是因为还要应承年妈妈不能走神,更不敢失了礼节——年妈妈那可是林老太君的人,莫夫人在家里跋扈,但最是会审时度势,这可是她之前都攀不上的豪门望族。 把年妈妈送走后,莫夫人可就不忍了,当即大笑起来,还匆忙招呼着人赶紧带她去看刚刚年妈妈送来的礼品都是什么东西。 东西没有特别多,但也给足了尊重,说贵重不是顶贵重,但也不敷衍,莫夫人原本以为多少会有筐有家山庄的青菜啥的,找了半天,也没看到一棵。 莫夫人有些遗憾,还以为现在就能拎着四下走两圈,好好让那个廖夫人开开眼,接过竟然没有。 罢了。 有家山庄的东西那么难求,听说前几日刚办了场宴,怕是东西也不多了。 这对玉镯子瞧着还挺不错。 莫夫人拿起来戴在手上在光线看了看,挺清透,色泽也不错。 她看了一会儿,才把玉镯子摘下来:“这镯子留着给我的臻儿带,臻儿肤色白,戴这个好看,她现在还小,我先给她收着。” 话落,又对身边的丫鬟道:“这盘成江楼的点心,给三姐儿送去罢。” 还以为这个平日里畏畏缩缩话都说不明白的三姐儿是个没用的,倒没想到,她能有这样的福运,赏她盘点心,免得让人说她这个继母苛待他们。 等丫鬟拿着去了,莫夫人想了想又道:“把昨儿做好的给我大哥家玥姐儿的春装,也拿去给三姐儿罢……” “算了,”莫夫人道:“我亲自过去瞧瞧,不日就要去有家山庄了,我这个做母亲的总要去提点提点她,免得到时候每个分寸丢了家里的脸。” 彼时姚瑶因为担心莫夫人不答应,特意跟穆昭朝通了气,知晓今日年妈妈会来莫府,一早就过来陪着好友莫青然了。 莫青然很担心。 怕从来都不把她和弟弟放在眼里的母亲不让她去。 她很想去。 去了有家山庄,挣的月钱就算母亲不全给她,多少也会给她一两二两的,这样她和弟弟日子就能好过很多。 “没关系的,”姚瑶见青然脸都白了,握着她的手给她力量:“穆大小姐跟我说了,肯定是会想尽办法请你过去的,穆大小姐真的很喜欢你的刺绣,你信不过我,穆大小姐的名头总听过的罢?” 现在,满京城里,谁没听过穆大小姐这个传奇人物的名头? 哪怕莫青然不常被允许出府,都听说了不知道多少回。 她很崇拜穆大小姐的! “嗯!”听姚瑶这么说,莫青然脸色才好看了些。 她对穆大小姐了解不多,但还是很了解这个唯一的好友的。 就在两人刚有些松懈时,小丫鬟匆匆跑过来说是母亲过来了。 莫青然顿时又紧张起来,脸比刚刚担心时还要白,不仅是紧张,还在发抖。 姚瑶一看她这个反应就打从心底里心疼。 但她也没什么办法,又不可能让青然跟着她去住到她家里去,只能平日里有时间了多来看看她,给她带些吃的用的,也是因此她对这个莫夫人,十分不喜。 人家母亲明明留的就有嫁妆,却要这么苛待人家的两个孩子,都没有良心的。 姚瑶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直接说出口,见好友怕的不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又握着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怕,她还在这儿呢,莫夫人就是再过分,也不能当着她这个外人的面打原配留下的孩子罢? 她真敢这样做,那她名声也甭要了。 莫青然后背都出了一身冷汗。 不光是怕母亲苛责她,主要是……怕母亲因为她在穆大小姐那里露了脸,觉得她有心机,故意要压过五妹妹,到时候…… 这话她还没有同姚瑶说过。 怕是自己多想。 又显得她没有礼貌编排母亲。 正思量着,被姚瑶抓着的手突然紧了一下,姚瑶在给自己传递信号…… 她忙抬头看过去,就见母亲喜气洋洋的过来。 莫青然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心里的大石头便落了地。 母亲瞧着很开心,想来事情是成了! 这么想着,她也用力回握了一下好友——她们可以每天一起去有家山庄了! 瞧着莫青然这瑟缩怯懦的样子,莫夫人就有些看不上。 顾着姚瑶在场,她只略说了几句,让她在外面要注意着言行,不要丢了莫府的脸面,原本还想在提一提臻儿的事,瞥到姚瑶,她又把话咽了回去,以后机会还多的是,慢慢来!不急这一时的! 她也不耐烦在这里多待,略叮嘱了两句,便让人把新衣服和点心拿过来给莫青然,便直接走了。 等莫夫人一走,姚瑶狠狠抱了好友一下:“我就说肯定没问题的罢!” 莫青然登时眼泪就下来了,一边抹眼泪一边道:“竟然真的能成!我、我太开心了……谢谢你瑶瑶。” 姚瑶也替好友开心,红着眼睛给她擦眼泪:“你快把教习要用的东西都收拾好,明日一早我来找你,我们一起去。” 莫青然眼泪怎么也擦不净,擦了还掉擦了还掉,听到这话,一边笑着一边掉着眼泪点头:“嗯嗯!” 姚瑶知道她这些年过得艰难,就也没再劝她不要哭了,只是陪着她,结果陪着陪着,她自己也跟着哭了起来。 到最后,两人睁着又红又肿的的眼睛看着对方,破涕而笑。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姚瑶又抱了抱她:“你好好准备一下,我先回去了。” 一开始乍然听姚瑶说莫大小姐想请她去庄子上教女红,她开心地同时还有点担心,怕自己教不好,但现在姚瑶和她一起,她一下就不怕了。 “我送你出去……”莫青然擦了眼泪,道。 姚瑶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走就好啦,你快洗洗脸,收拾好,明天见。” 莫青然这才红着脸点头。 等姚瑶走后,莫青然看着面前的新衣服,伸手摸了摸,母亲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穿过这样好的新衣服了,还有澄江楼的点心,她也几乎吃不到了…… 她拿过点心看了看,是澄江楼的招牌绿豆糕,软糯香甜入口即化,等会儿拿去给弟弟吃,弟弟还没有吃过!母亲离世的时候,弟弟还小,那会儿他都才几个月,都还不会走…… 想到母亲,她就又忍不住掉泪,就在她兀自难过时,一抬头就看到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正沉着一张脸,拧着眉头看着她。 莫青然愣了一下,而后赶紧转身擦掉脸上的泪,擦了好几遍,确认都擦干净了这才转身,笑着看着弟弟:“青盏,你来了,怎么不进来,快进来,我正说要去找你呢。” 莫青盏没动,只是就那么一眨不眨看着姐姐。 看着看着,嘴角抿了起来。 旁人或许不知,但对于熟悉弟弟的莫青然自然是知道的——嘴角抿起代表他现在极其不高兴。 “怎么了?”莫青然走过来,在弟弟面前站定摸了摸他的头:“不开心啊?” 莫青盏这才皱着眉头道:“姐姐,你哭了,你不高兴。” 莫青然愣了片刻,而后对弟弟笑了笑道:“没有,姐姐现在很高兴。” 这话莫青盏一点儿都不信。 他看了眼屋里的衣服还有糕点,沉吟片刻:“我听说了,有家山庄要请姐姐去做女红老师,姐姐若不想去就不去,不要勉强自己。”若不想去,他自会想办法。 他以为姐姐是因为不想去有家山庄当女红老师,母亲非要她去,她在难过。 莫青然又是愣了一下。 弟弟和同龄的小孩子不一样,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冷静,还是很聪慧,极善于捕捉她的情绪,可能是因为她刚刚想起了母亲哭得太伤心了,让弟弟误会了,她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我很想去的,穆大小姐是个很好的人,她帮过我,她现在愿意请过过去,对我和你而言都是雪中送炭,放心好了,姐姐没事的。” 听姐姐这么说,莫青盏眉头动了动。 直勾勾的眼神,就盯着姐姐的眼睛,像是要从她的眼神中分辨姐姐的话是真是假。 八岁的时候,他就已经能够一眼看出别人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现在更是。 姐姐说的好像……是真话。 如此,莫青盏这才松了一口气。 见弟弟眉头舒展,莫青然也是大石头落地——她还真怕弟弟会不让她去。 “这个绿豆糕很好吃的,”莫青然拉着弟弟的手让他进来:“你快尝尝,应该是穆大小姐送来的……姐姐先去,等过段时间,姐姐会问问穆大小姐能不能带你一块过去,若是可以,姐姐就也带着你,有家山庄也有学堂,或许你可以去那里看看……” 莫青盏看了姐姐一眼,心道,有家山庄的课堂都是教女孩子的,他是学不到什么的,不过看姐姐这么开心,他就把心里话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姐姐喜欢就好。 他咬了一口绿豆糕,眼睛微微眯了眯。 还是和记忆中一样的味道。 见弟弟只低着头吃着绿豆糕,不说话,莫青然眼睛虽然还因为刚刚的痛哭红肿着,但笑起来还是十分好看。 “绿豆糕是不是很好吃?”莫青然道:“等姐姐挣了钱,每个月都买给你吃!” 吃着绿豆糕的莫青盏眼神暗了暗。 片刻后,他道:“等我以后挣了钱,天天给姐姐买绿豆糕吃。” 姐姐最喜欢的就是澄江楼的绿豆糕。 想到什么,莫青盏青稚漆黑的眸子,稍稍有些冷。 只是微垂着眸子,眼睫挡住了眼底的冷意,莫青然压根没察觉到。 没有任何察觉的莫青然,听到弟弟这话,开心坏了:“好呀,姐姐等着。” 莫青盏抬头,看了姐姐一眼,眼神变了几变,似乎有话要说,但好一会儿,他又把话咽了回去,什么也没说,而是低着头继续吃手里的绿豆糕。 等把手里这块吃完,他就擦了手,没再吃。 “怎么不吃了?”莫青然正在收拾明日教习可能会用到的东西,虽然在收拾着,还是分了一点心神在弟弟这边,见弟弟擦手便立马道:“继续吃啊,那么多呢,等会儿你都拿走,晚上看书容易饿,你要多吃点。” 莫青盏:“……”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住道:“姐姐,你不用总想着我,你要多为自己想想。” 莫青然听到弟弟这话,先是一怔,而后愣了:“我怎么能不想着你,你是我弟弟呀,你是不是读书太累了,又说什么傻话?快点吃……” 母亲去世,长姐如母,她当然要把弟弟放在第一位。 莫青盏神色突然就有些激动,但被他压了回去。 在姐姐的逼视下,他只得又拿了一块:“那我再吃一块好了,剩下的都给姐姐。” “乱讲,”莫青然一边收拾一边道:“等会儿你都拿走,你不拿我还要跑一趟给你送,姐姐的话你也不听了呀?” 莫青盏沉默片刻,只得又退一步:“那我拿走四块就好了,剩下的都给姐姐留着,姐姐最喜欢吃绿豆糕……” 莫青然笑着看了弟弟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绿豆糕?哦,我知道了,如意跟你说的罢……” 莫青盏:“……” 莫青然笑着又道:“喜欢归喜欢,尝个味不就好了,还是你读书最需要多吃点,等会儿给我留两块好了,剩下的都是你的。” 莫青盏没再说什么。 静静 陪了姐姐一会儿,虽然大多都是姐姐在说一些小事,他也坐在那儿认真听着。 感觉,好久没有听姐姐这么跟他说话了。 他还想多听听,但却没能如愿。 “我这边没事的,”姐姐开始赶他了:“你快回去读书罢,别耽误了你读书。” 最知晓姐姐脾气的莫青盏,只得起身。 在姐姐眼里,他读书的事大过天,他若不起身,姐姐等下肯定要来推他。 见弟弟起身,莫青然抽空看了他一眼:“绿豆糕带上。” 莫青盏只得把绿豆糕分了一半带走,在姐姐开口前先堵住了她的话:“姐姐明日要去有家山庄,教课很累的,也要多吃点,万一饿着了没力气教不就不好了?” 果然,这话一下就戳中姐姐软肋。 莫青然只得妥协道:“那好罢。” 话落她又补了一句:“等姐姐挣了钱,多给你买!” 莫青盏沉默了片刻,这才重重嗯了一声。 从姐姐屋子出去的时候,莫青盏盯着正午的烈阳朝前面继母和父亲的正屋看了一眼。 目光冰冷,似刀。 年妈妈从莫府离开的时候,刚过巳时,因为又去了趟锦绣阁采买了些女孩子们做女红的家伙什,又耽搁了一些,再加上庄子离城区远,等年妈妈带着采买的针线绣架练手的布匹回到庄子上,已经是午后。 听年妈妈说了下当时在莫府的情形,虽不是亲临,但也能想象得到。 不过已经是很顺利了:“年妈妈累了几日,也快歇歇罢……” 正说着,穆昭朝视线朝小厨房看了一眼,又笑着道:“桃枝正在搓冰粉,等会做好了,让她给年妈妈也送一份过去。” 年妈妈马上笑着道:“桃枝那丫头,打小淘气,都是大小姐宽厚,教了她一身手艺。” 穆昭朝并不揽工:“那都是桃枝聪明好学,我也没教什么,她跟丹若是一块学得,偏偏桃枝学得最快最好,可见还是她自己肯学……” 年妈妈又客套了几句,穆昭朝便让年妈妈去歇着了。 用爱玉子搓冰粉还要等它凝结,是要费些时候,等桃枝做好了端出来,穆昭朝已经把刚刚丹若去课堂那边拿回来的古小姐对接下来两个月课程的安排计划看完了。 新添加了两门课——女红和造纸,自然得重新拍课表,重新安排教学计划。 现在庄子上上课的人,已经不算少了。 加上庄子上的丹若桃枝她们一二十人,再有那些佃户家都有三十多人了,古岚盈提议分班,三十多个人分两个班,这样的话每天文化课程还是统一上,但技能课——女红和造纸,可分两个班,交替上课,这样就可以合理利用老师还有学生的时间,又能有休息的间隙。 不得不说,古岚盈在搞教务上很有一套。 穆昭朝对古岚盈还是很佩服的。 穆昭朝只调整了一些小细节,其余全都认同古岚盈的提议,并又给学堂那边拨了一百两银子的教育基金。 一百两银子对于刚穿过来时的穆昭朝很多,但对于现在的穆昭朝而言,一点都不多,后续她还会继续追加,这点钱与教育相比,已经算是花小钱办大事了。 单单古岚盈这样的饱读诗书又经历传奇的女先生,就是可遇不可求的,莫青然那样的绣工更是。 姚瑶也不用说,别看年纪小,造的纸确实好用。 名师多难求啊,全都让她意外碰上了,尤其可见,她现在的运气还是很不错的。 “大小姐尝尝看,”丹若把冰粉端过来放到大小姐面前:“桂花蜜我也拿过来了,若是大小姐觉得不够甜,就再加一些。” 牛乳能解辣,不过穆昭朝这会儿已经不觉得辣了。 再加上茱萸藠头的辣和辣椒真没得比。 她尝了一口:“还不错,你也去吃罢……” 丹若没有立马去,而是笑着道:“我和桃枝先去给大少爷和秦四公子送过去些,送完回来再吃。” 穆昭朝闻言抬头看了丹若一眼。 见丹若深思有些飘忽,穆昭朝:“?” 她眉头动了动,淡定收回视线:“嗯,去罢。” 丹若得了话,马上转身跑回了小厨房,不片刻便和桃枝从小厨房出来,每人手里拎着一个小篮子,里面装的自然就是刚做好的冰粉。 穆昭朝盯着两人看了看,想到什么,笑了笑,权当什么都没看出来。 池塘这边。 秦跃一听到说是送了吃的过来,登时就放下了手里的网,在池塘洗了洗手,转身就跑了过来。 “什么好吃的啊?”还没到跟前,秦跃便欢天喜地地问道:“嚯!这是什么吃食!怎么这么漂亮!透明的!是冰么?这个季节就开始吃冰了?” 但看到碗里的‘冰’居然在晃动,秦跃马上又道:“不是冰啊!那这又是什么啊?” 丹若笑着把赶紧的温帕子递过去:“这叫冰粉,我们大小姐做出来的吃法,秦四公子还没吃过呢罢,快尝尝。” “今儿做冰粉了啊?”穆初元笑着接过桃枝递给他的帕子擦了擦手,便从篮子里自己取过冰粉,用勺子舀了一大勺:“唔!还是这么好吃!” 相比于穆初元的淡定,秦跃吃了一口后,激动地快哭出来:“呜呜呜呜……这是什么东西?冰粉?怎么这么好吃?这是煮熟的红豆么?原来煮熟的红豆也能这么好吃呢……呜呜呜又好吃又好看,我前十几年全白活了……呜呜呜,穆大少爷,穆大少爷可千万不要怕使唤我,您尽情使唤,无论什么事,我秦小四绝不推辞!这也太好吃了……还有么?我还可以再吃一碗么?” 桃枝笑着看了丹若一眼,而后回答秦四公子的话道:“今日做得有多,秦四公子喜欢的话,等会儿回去,自是可以再吃的。” 秦小四眼睛顿时就亮了。 居然还有! 那他等会儿回去一定要想办法多吃一些。 要不是还要继续捞螺蛳——他想多捞一些,这样等晚上他走的时候就可以多带一些回家慢慢品尝慢慢回味,他现在恨不能把自己一分为二,一个他在这里继续多多捞螺蛳,一个他这就立马飞回去,吃这个好吃的冰粉! 但他不能,只能赶紧把吃得干干净净的碗放回去,转身就冲到池塘边,埋头继续捞螺蛳。 穆初元被秦跃这一出弄得甚是哭笑不得。 不过,他多多少少也能理解。 若不是庄子是妹妹的,他吃什么都便利,就着味道这么多稀罕的吃食,他说不定也会跟明元一样,想发设防法来弄吃的。 想起明元,穆初元又算了算时间,这个时间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他派去白石山的人也送回了一些消息,并没有查到什么,白石山那边,经过上次他们的联合剿匪,现在安定的很。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没查出来的事。 现在就等西北那边的人回来罢。 慢条斯理吃完碗里的冰粉,穆初元把碗递给桃枝道:“这边不用你们守着,都回去照顾妹妹罢。” 桃枝和丹若忙点头应下:“月照和花林现在正在大小姐身边……” 两人收拾好筐,拎着往外走的时候,一前一后回头看了眼。 丹若和桃枝回来的时候,穆昭朝正在学堂这边跟古岚盈说接下来课程的事,等她跟古岚盈商议完回来,哥哥和秦四公子正好也捞完了螺蛳回小院子。 她看了眼两人拎着的竹篓,脸色登时十分诡异。 这——未免捞得有些太多了罢。 那池塘里有那么多螺蛳么? 还是说,秦四公子下水去池塘里面去捞了啊,居然捞了满满一竹篓! 这是要把她那池塘的螺蛳都一网打尽啊! 秦跃也察觉到捞得委实有些多了,他还是要脸的,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解释道:“我瞧着庄子上,人也不少,就、就多捞了一些……反正我力气多,不使白不使,我多捞一些,穆大小姐庄子上就可以少出些力气了,只管吃就是……” 穆昭朝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找补,她笑了笑道:“还是秦四公子想得周到,既然劳累秦四公子捞了这么多,等晚些时候,就多给秦四公子带一些,算是感谢罢。” 人辛辛苦苦,就为了这一口吃的,穆昭朝自然不会小气。 能用别人的心头好,换别人个好,没有比这更划算的。 别说就是一筐螺蛳而已。 穆昭朝压根不知道,她这一句话,赫然把秦跃给大方惊了。 在秦跃眼里,穆大小姐这个朋友,敞亮又坦荡,是个可交的朋友。 这种话说出来有些夸大,再加上对方毕竟是个女孩子,他若直白说了,有冒犯之嫌,秦跃便在心里默默把穆大小姐排到可以深交的朋友位置,并默默发誓,他一定不能辜负了穆大小姐这个朋友。 穆昭朝更不可能知道,她就靠着这一筐不要钱的螺蛳,把秦跃给招揽了过来! 第二日,一大早安排好的马车便去了莫府接上了莫三小姐和姚小姐一道来庄子上。 等马车一走,莫府所在的海棠巷便沸腾了。 莫夫人忍了一夜,忍得她嘴角都起了燎泡,一夜没睡好,终于等到了挂着有家山庄牌子的马车听到自己府门口,她特意出来大着嗓门吆喝着嘱咐莫青然到了有家山庄要好好干守规矩……莫丢了家门,直到把左邻右舍都吆喝了出来,她这才神采飞扬地送‘女儿’上了马车。 等马车一走,那可不就是莫夫人的主场。 莫青盏看着姐姐上了马车离开,瞧着那车夫对姐姐甚是尊重,他这才放心。 转身折返时,听到继母那尖锐又刺耳的嗓音,他眼神顿时冷了几分。 就连嘴角都紧紧抿起。 和穆大小姐再见面,莫青然十分激动,先是郑重跟穆大小姐道了谢,而后才说起教习的事。 瞧出她有些紧张,穆昭朝笑着开解了她一番,让她不用紧张,就按着自己平时自己做女红时的样子来教就是,为了让她不紧张,穆昭朝还让姚瑶陪着她上第一堂课。 莫青然十分感激,但也更紧张了,生怕做的不好,辜负了穆大小姐的信任和看重。 穆昭朝也跟着一块听她的第一堂课。 一开始莫青然紧张地话都说不出来,下意识看向穆大小姐。 每次她看过来,穆昭朝都会冲她笑笑,鼓励她。 再加上好友瑶瑶也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要教的女孩子们也都很好相处,很好说话,很认真地听她讲,慢慢的,莫青然便有了自信,再加上本就是她所擅长,一刻钟之后便慢慢进入了状态。 见莫青然进入了状态,穆昭朝便准备离开,离开前恰好莫青然朝她看过来,穆昭朝笑着冲她比了个大拇指,而后指了指门外,示意她要走了。 打从母亲离世后,这是莫青然第一次被人这么肯定,她胸腔中登时就涌上无限勇气——她并不是那么无用,她的刺绣还是有很多人欣赏的,她可以凭借自己好好养大弟弟!她可以的! 等回去,她一定要告诉弟弟,以后他读书,她就能供了,不用再受母亲的冷眼和嘲讽了! 越想,莫青然越有信心,也越想要做好,状态自然也是越来越好。 尤其是在讲到自己琢磨出的独属于她的刺绣技巧时,整个人都在发着光。 原本古岚盈以为穆大小姐真的是本着教女孩子们能傍身的手艺,女红确实很有用,力气活,女子到底比不上男子,但若是绣工好,在京城凭借着一手出色的女红,不光能养自己,还能养活一大家子,就算绣工不出众,平时自己的衣物,也能自己动手做做,也挺好。 但现在看着这短短半个时辰的变化,再加上她所知道的,莫青然的家事,古岚盈眉心稍稍动了动,朝外面看了眼。 穆昭朝正好转身出了院门,只看到了一个清朗的背影。 古岚盈看着她背影消失的地方,末了轻轻笑了下。 她好像明白了她的真正用心。 一直以来都是她眼界太小,不如穆大小姐格局大。 不过现在她已经跟穆大小姐学到了不少。 视线扫过屋子里的女孩子,看着她们求知若渴的脸庞,古岚盈突然找到了她此生的价值和追求…… 穆昭朝并不知道古岚盈心里想了什么,若是知道,也只会笑笑,可不敢承古岚盈这么大的赞许,因为她一开始压根就没想这么多。 三日后,哥哥派去西北的人终于带着消息和小陈将军的来信回来了。 听到那边一切安好,还有小陈将军口头的那句‘不用担心我’,穆昭朝这才放心。 小陈将军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也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尤其是跟哥哥,向来有话直说,若真是需要哥哥出手帮忙的,他绝对不会藏着掖着不说。 既然带了口信说没事,去的人又见到了小陈将军,看来一切都好。 穆昭朝本想问一下那人,阿岭现在如何,但问出来就有些刻意,她便又咽了回去。 等人一走,哥哥便把小陈将军的来信当着她的面打开,把下面聂峋给她的信递给她。 穆昭朝打开信看了一眼,上面依然只有几个字。 安,珍重 安是回答她上次去的那封信最后一句‘安否’,珍重则是和以往一样。 穆昭朝看着这三个字,笑了。 是他的字迹,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上次那封估摸着就是阿岭一时手快写顺手了。 穆初元一看到明元这厚厚一摞的啰啰嗦嗦就头大……他怎么那么多话啊! 见妹妹那封信上就只有几个字影,穆初元由衷地羡慕:“什么时候明元能跟阿岭学学,精简一些。” 穆昭朝笑着把信收起来:“哥哥慢慢看罢。” 她转身进屋,把这封信和之前的信件都放在一起。 穆昭朝不知道,为了能找到这个‘安’字,小陈将军把聂峋的废信箱都快翻遍了。 一边翻,一边吐血,一边吐槽……居然有人把写废的信还都收集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爱好! 明明只写个跟上次一样的‘望珍重’就可以了,还非要写个‘安’。 现在是他写! 写啥他还不能做主! 陈觉一想到聂峋躺在床上只有眼睛能动,用眼睛直勾勾看着他的样子,就想回到过去打死那个大半夜敲他窗子的自己! 他那天为什么手那么欠! 作者有话说: 阿岭:只有我的信才配收在她的妆奁里,你的不配╭(╯^╰)╮ 找‘安’找得头大如斗的小陈将军:guna!!!! 感谢在2023-03-23 18:43:24~2023-03-24 23:5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上、楚楚 10瓶;deli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刺杀 ◎穆昭朝:“……?”◎ 转眼到了四月, 天儿渐渐热了,穆初元派去白石山三拨人都没查出来什么, 难得写了一封长信回给陈觉。 这次除了信, 穆昭朝还让去那边的商队捎了些耐放的菌子肉酱和腌菜过去。 到了四月中旬,因着哥哥之前派出去寻找采买番椒苗的人手又运回了一大车幼苗,外加一包从外邦行商手里意外买的一包辣椒种子, 育苗的压力顿时大大减轻,穆昭朝决定第一批采摘的辣椒, 自己先尝鲜。 这个自己, 自然不是指穆昭朝自己, 而是自己人。 她准备邀请婴宁郡主、陈小公子还有温青茵和罗沁以及陈知菲陈知莞她们来庄子上一道品尝——有好吃的,大家一起吃。 于是穆昭朝就像模像样地亲手写了几张邀请贴, 送去了各府上。 最后确定名单的时候,穆昭朝也给齐灵韵也写了一封邀请贴——算是感谢当时齐老太医替阿岭看诊的恩情。 说起来,这还是穆昭朝头一次以个人名义发邀请贴, 收到帖子, 众人都很惊讶,尤其是看到邀请帖上的写的由头就是:吃番椒,番椒是个什么东西,经常来庄子的几人大致是知道的, 但若说吃, 那可是谁都没吃过。 想着有家山庄的吃食向来稀罕又美味, 每次出个什么新的菜式点心什么的, 穆昭朝左不过是派个人来送一份尝尝鲜,可从未有因个什么吃食而特意下帖子的, 而且来送帖子的人明确说, 是她家大小姐的私人宴请, 人不多,可见穆昭朝有多看重,是以众人对这个番椒充满了期待和好奇。 哪怕是婴宁郡主都忍不住多问了来送信的人几句,对这个番椒兴致极高。 当然,秦跃都在庄子上混这么熟了又是阿岭后期很重要的左膀右臂,穆昭朝自然也不会落下他。 甚至连帖子都是他自己从庄子拿走的,开心地差点没原地左脚踩右脚直接上天。 于穆昭朝,哥哥是家人,为了给她找这些番椒苗,哥哥可是花了不少功夫,人力物力,花费不知凡几。 穆昭朝自然知道哥哥不会同自己计较这个,但哥哥总归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于是在邀请自己人来庄子吃辣椒的前一天晚上,穆昭朝亲自下厨给哥哥做了一桌‘辣椒’宴。 虎皮尖椒、辣椒炒肉、麻婆豆腐、辣炒河鲜(花甲、田螺、河虾)、水煮肉片还有卷烙馍神器——面炕辣椒,和香辣豆花。 都是些寻常的家常菜,但因着是头一次吃辣椒,穆初元这一顿饭吃得头都没抬起来,话也顾不上说,只偶尔加菜的空隙冲妹妹比个大拇指。 一桌子菜,基本上百分之九十,都进了穆初元的肚子。 穆昭朝知道哥哥一向都十分给自己面子,但像今天这样,盘盘光盘的场景,还真是第一次发生。 等穆初元停下筷子,他已经吃顶着了,坐都坐不住,话也不敢多说,只能站起来慢慢在小院子里走着消食。 穆昭朝被哥哥这样个逗得,又担心,又有些哭笑不得,见哥哥走着都有些艰难,她只得上前扶着他慢慢走。 “你吃这么多作甚?”穆昭朝皱着眉头:“喜欢吃,我明日后日大后日都可以给你做的啊……你什么时候想吃,说一声就是,吃撑成这个样子,多难受?” 再把胃撑坏了可真是要遭大罪的! 穆初元摆摆手,走了好几步,才慢慢开口:“太好吃了,一下没控制住,而且你做了那么多……” 穆昭朝又道:“做那么多是想让哥哥每样都尝尝,看看喜欢吃哪个,又不是让你一顿全吃完的?” 好一会儿,穆初元才缓了口气,继续道:“我知道,我就是没控制住。” 穆昭朝无奈地看了哥哥一眼,本想再说他几句,但见哥哥撑得委实不太好受,只得又把话咽了回去,皱着眉头关切问道:“很难受罢?” 穆初元眉头原本微微蹙着,听到这话立马舒展,大声道:“不难受!” 穆昭朝又看了哥哥一眼,只得无奈地摇摇头。 “稍稍走一会儿,等会儿我给你煮点苹果山楂薄荷茶消消食。”片刻后,穆昭朝又道。 穆初元美滋滋地点头。 习武之人,饭量本就大,今日的量其实也算不上特别多,就是吃得有些急了,走了几圈后,穆初元就缓过了劲,他这才笑着对妹妹道:“这等美食,我从前从未吃过,妹妹记得长什么样不说,还能做出这么多吃法,实在了不起。” 穆昭朝一边煮苹果山楂薄荷茶,一边道:“都是哥哥给寻的幼苗,才有的吃。” 穆初元倒是不揽功劳:“这头一份功劳本该是阿岭的,最先寻到幼苗的是阿岭,今日吃的这些番椒,也是阿岭寻回的那些苗结的。” 确实,若是阿岭这个时间在京城,头一宴,自然少不了他一席。 “等他回来,”穆昭朝沉默片刻,而后笑笑道:“我再亲自给他做一桌,好好谢他。” 穆初元点着头道:“那到时我作陪。” 原本提及阿岭,穆昭朝有些许伤怀,听到哥哥这话,一下就笑出了声:“哥哥是自己想吃罢!” 穆初元一点儿都没有被揭穿的尴尬,笑着摇头,一本正经地道:“非也非也,是作陪,正儿八经答谢宴,怎么能没有作陪之人,哥哥这是为了你好,免得你再找人是不是?” 穆昭朝哭笑不得,一边笑一边道:“那行罢,小陈将军也帮了不少忙,倒是也一块请着。” “你不请明元,”穆初元十分一针见血:“他都能赖在庄子上,所以还得我在场……” 穆昭朝再次被哥哥逗笑。 见妹妹笑得如此开心,穆初元眼底也有了些许笑意。 他虽然迟钝些,但又不傻。 之前因为不太明显,没看出来,现在已经觉出了几分。 妹妹对阿岭的关心,确实过了些。 自打阿岭走后,妹妹更是没少提及他,尤其是最近,一提到他,还容易走神。 他虽没对谁动过情,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当初明元一心扑在俞三小姐身上时,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察觉的时候,穆初元委实愁苦了好几天。 一方面,他觉得,妹妹理应配得上最好的,尤其是外祖母同他透露过几个她老人家精挑细选出来,门第品貌都极佳的少爷,让他先跟着参谋参谋,其中都还包括陈小公子和温老夫人母家的那个年轻一辈最出色的侄子,并且陈国公夫人和温老夫人都表达过想要结亲的意愿的,外祖母也比较看好这两个,还问他,凭他对妹妹的了解,妹妹会看得上哪一个…… 这可不是小事,他当然也没说什么,只说再了解了解,看妹妹的意思。 结果,看着看着,他就看出了点别的事情。 若是说旁的,阿岭自然好。 但门第…… 他愁闷了许久,那几日都睡不着。 后来他就自己想通了,妹妹开心就好。 看妹妹平日里的行事做风,并不是在意门第家世的,打从妹妹那日在外祖家,当着她的面跟父亲母亲说过,从前的她已经死了,他就越发心疼,只要妹妹开心,他都会支持她,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勉强她。 至于以后…… 这不是还有他的么,阿岭资质不错,他和明元多提点着,他总归能混出点名堂,他又是孤身一人,到时只要他一心向着妹妹,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倒也清净得很。 想清楚后,穆初元心里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 天知道,他做出这个决定,有多艰难。 今天下午和妹妹一起在番椒田摘番椒的时候,见妹妹前所未有地开心,一边摘一边跟他说,可以做成什么好吃的,有多好吃,以后要种多少番椒,到时如何推上市挣钱……因为那片番椒田,是阿岭寻回的苗,妹妹自是时不时提一提阿岭,提及他时,眼睛都带着光彩,穆初元便想通了。 这些天,他可都快憋死了。 为此他还特意单独去了封信给明元,让他多顾着点阿岭,旁的他自然不会在信上多说什么,那事情没到那一步,他跟明元都不会轻易说的——毕竟关系到妹妹的名声,哪怕妹妹一直都不在意这些,可他还是不想妹妹受一丁点的委屈。 反正妹妹年岁还小,这事先不急,他再好好观察阿岭几年,看看他到底值不值得托付,也在这几年让他多立点功,免得到时候过了考察期,也没个像样的身份,那妹妹岂不是又要受委屈啊? 这一点儿,他可不同意。 当然,这些都是他心里想的,他一个字都没跟妹妹透露。 喝了一碗苹果山楂薄荷茶,穆初元整个人都舒畅了。 “这茶果然还是妹妹煮得最好喝。”穆初元又让妹妹给他舀了一碗,一边喝一边道:“旁人煮得都没妹妹煮的这个味……” 有家山庄的青菜出名,菜式也在京城风靡起来,京城现在不少食肆酒楼都在模仿妹妹庄子这边的吃食,包括饮品。 最先模仿的便是茶饮,因为做起来最简单,所需的食材也简单。 尤其当初穆昭朝还告知过众人各种茶饮的煮法,一点儿都没藏着掖着,自然传播得也快。 一些寻不到名额,来不了庄子的人,便只得在京城的酒楼或者食肆尝一尝这些模仿的‘赝品’,虽然据在有家山庄吃过的人品鉴过后,说味道不如有家山庄的正宗,也不够鲜美,但平常吃吃解解馋也足够了。 是以,有些做得味道不错的店铺,生意也是很火爆的。 现在很多店家在打的招牌都是——本店新上有家山庄XXX菜色/茶饮。 外面的,自然不如庄子上的,别的不论,就一个用水,就已经甩出了很大的距离。 美食这东西,若不细究,其实都差不离,但若细究,一点点的稀微差别,口感上就会有很明显的差别。 “哥哥也在外面店里喝过啊?”穆昭朝自然也知道如今京城许多铺子都在盯着她这边的菜式茶饮跟风,她自己并不是很在意。 原本她这生意针对的群体就是小众,且庄子接待量也有限,其他店铺愿意学这些去做生意,受众多些,倒也挺好,原本这许多菜色茶饮,也不是她独创,藏着掖着没必要。 有经验的厨子,尝一尝,大概就能做出来,倒不如就势推广一下,也算是造福大众,让大家的饭桌更丰富些,也能催生出一些新的菜式不是? 被妹妹这么一问,穆初元先是一怔,而后笑了起来:“前几日,几个旧友一块在澄江楼吃饭,饭后上的就是这个苹果山楂薄荷茶……味道倒也还行罢。” 话落他又笑笑:“我看他们倒是很喜欢,也没说什么,就是被追着问,问得我绞尽脑汁扯开话题。” 澄江楼原本是本着自己老字号后台又强不愿降低身段去学有家山庄的菜色和茶饮,但架不住一茬又一茬的贵客问他们要,最后没法子,澄江楼也只能开始做这些茶饮。 “澄江楼?”穆昭朝倒是有些惊讶。 穆初元笑着点头:“是的,现在澄江楼都在学妹妹这边的菜色。” 话落他冲妹妹比了个大拇指。 他的妹妹就是最棒的! “不过,”穆初元又道:“今日的这些菜色,他们想学都学不到,番椒苗可不好找!” 就算等他们也都开始去寻番椒苗,再种了等结果子,那都得啥时候了。 “那可不一定,”穆昭朝笑笑道:“到时候,我可以朝他们兜售番椒啊!” 穆初元先是一愣,而后明白了妹妹话里的意思,顿时眼睛一亮:“还是妹妹想得远!” “不过短时间里还没这个打算,”穆昭朝道:“现在的这点产量,自己吃用都还不够呢。” 辣椒能做得产品多了,光是一个辣椒酱就能赚得盆满钵满,穆昭朝可没打算放弃这么大的利润。 再说还有其他一系列辣椒制品,只要上市,绝对能大卖。 更别说现在只独她一家,完全的卖方市场。 她当然不会卖天价,但因为她每年的灵泉数量有限,灵泉滋养出的,定价自然要高不少,后续育的苗数量上来,再大片大片普通田地种植,这一部分的价格就可以走亲民路线…… 慢慢来,她不着急,总归她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 尤其是现在各项招揽和拉拢也都顺利,就连哥哥现在都还在她身边好好的,外祖母的身体也越来越硬朗,穆昭朝觉得非常圆满。 明日请了婴宁郡主,念儿和远儿两个小家伙肯定也会过来,想着他们两个年岁小,怕到明日炸辣椒酱会冲到他们两个小家伙,原本定在明日现做的花生辣椒酱,穆昭朝决定今天晚上就炒出来。 提前摘下来晒干的红辣椒,被热油那么一炸,香味登时充斥庄子,尤其是又加了花生葱姜等各种调味料一炒,那个味道,能让人原地升天。 正在小院子里继续喝薄荷茶的穆初元登时就坐不住了,直接钻进了小厨房,瞪直了眼睛看着妹妹在翻炒锅里的什么花生辣椒酱…… 这什么东西? 怎么这么香!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闻到这么香这么有食欲的东西。 穆初元吞了吞口水,指着锅里的辣椒酱问妹妹:“这炒好是不是就可以吃了?” 穆昭朝点头:“炒好了就行,不过这就是个配搭,不能单独吃,单独吃就浪费了——谁单独吃酱啊,还是辣椒酱!” “怎么搭配吃?”穆初元眼睛都快黏在这一锅辣椒酱上了。 穆昭朝看了哥哥一眼:“小厨房呛,哥哥去外面罢,再有一会儿就炒好了。” 一听再有一会儿就炒好了,穆初元更不可能走了:“没事,我再看看。” 说着他吞了吞口水。 留意到哥哥吞口水的动作,穆昭朝哭笑不得:“哥哥,你真不能再吃了!” 穆初元眼睛被辣椒呛得发红,只能不住眨着:“我不吃,我就看看。” 他说的信誓旦旦,穆昭朝是一点儿都不信。 见妹妹还没回答他,穆初元便又追问了一句:“怎么搭配着吃啊?” 穆昭朝便好笑地跟哥哥解释:“可以拌面,也可以拌饭,还可以夹在馒头里吃,也可以涂抹在饼上……做菜的时候也可以做调味料用,用途多多,明日不是要做麻婆豆腐么,也可以放一些……不过我打算等会儿再炒个辣椒酱,这个就专门拌面夹馒头吃。” 她最喜欢馒头加花生辣椒酱了,说句人间美味都不为过。 穆初元眼睛又亮了亮,拌面?夹馒头里吃? 他记得晚上就蒸了馒头的啊! 还有烙馍也没吃完,不也能夹? 穆初元心里登时就有了盘算——今天,这个香到没边的花生辣椒酱,他一定要吃到! 就算妹妹不同意——不同意,他就不睡觉了。 因为吃不到,他也睡不着的。 见哥哥眼睛都被呛辣得流眼泪了,穆昭朝又叮嘱了一遍:“哥哥快出去罢,你都被呛哭了。” 穆初元抹掉脸上被呛出的泪,皱着眉头道:“我没事。” 见哥哥如此固执,穆昭朝也没再劝,反正都快炒好了。 炒好后,穆昭朝直接铲进了擦干了水的陶罐里。 穆初元的视线便从锅里,挪到了那个陶罐里,又跟着妹妹的动作,挪到架子上。 然后就不动了。 直到她看到妹妹居然拿了个馒头,掰成两半,在刚刚的锅里擦锅底,馒头边缘,立刻就透出一股特别好看的红又有些金黄,穆初元视线再次移到锅里——这是可以吃的么? 等会儿妹妹扔掉的话,他可不可以凭借着无人能比的身手,抢过来吃掉? 看起来真的好好吃的样子—— 然后他就看到妹妹竟然吃了起来。 穆初元:“……”哦,不扔掉啊。 见哥哥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穆昭朝差点笑撅过去。 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哥哥露出这样子的表情,满脸都写着——想吃。 不过味道确实很不错。 虽然也有她已经许久许久没吃到这口,但,味道也是十分好。 若是不让哥哥吃,他怕是连觉都睡不着了。 “哥哥晚饭吃太多了,”穆昭朝又拿了个馒头,掰了一半下来,对哥哥道:“就再吃半个馒头罢,我给你夹一些,你先尝尝味,好罢?” 穆初元眼睛亮得肉眼可见,穆昭朝忍不住又笑了。 “好!”他立马点头。 有的吃就先吃,不够等会儿再想办法。 “吃完就不能再吃了,”给哥哥夹好刚炒好的花生辣椒酱:“这酱顶的很,哥哥之前没吃过,别一次吃太多,到时候烧得慌,会很难受。” 确实有些辣,但好吃也是真的好吃,对上妹妹认真的眼神,穆初元点头应下:“好得。” 穆昭朝这才把手里的半个馒头递给哥哥。 穆初元接过就先咬了一口。 不是他夸张,也不是因为这是妹妹亲手做的。 是真的好吃。 天啊,比晚饭那一桌子都还要好吃啊! 居然还有这么质朴却这么好吃的东西! 就是馒头加什么酱,秒杀一众美食! 穆初元决定了,从今天起,他最喜欢吃的东西,就是这个馒头夹花生辣椒酱! 他、他要吃一辈子! 当然这只是他这个时刻,心里最真挚最诚恳的想法,直到第二天,他又吃到了凉皮和肉夹馍……又到了后面吃到了拉条子……他的想法就又变了。 当然了,此时此刻,这个想法,既真挚又坚定。 别说半个馒头,一个馒头本也没多大,更别说,因为怕哥哥吃太多再撑着,又怕他头一次吃辣椒,一下吃太多肠胃会不适应,别明日拉肚子,穆昭朝就给哥哥只掰了一小半馒头,穆初元没几口便吃完了。 吃完后,甚是意犹未尽。 视线便又移到了放在架子上的陶罐上。 那里面,都是好吃的! “等下的酱会更冲一些,”穆昭朝对哥哥道:“哥哥尝也尝过了,快出去罢,别再小厨房了……很呛的。” 穆初元是不想出去的,但刚刚都答应了妹妹,尤其现在妹妹还盯着自己,穆初元只得点头:“哦。” 走到门口,他不死心地再次回头,打算再挣扎一下:“妹妹,那个……”他还可以再吃一点么?还没有吃够。 “不可以,”他话未说完,就被穆昭朝料个正准,直接出声打断并拒绝:“刚刚哥哥都跟我说好了的。” 穆初元:“……哦。”好罢。 妹妹这么坚持,也不是不舍得给他吃,是怕他再吃撑了,也怕他不适应万一不舒服遭罪,这些道理,穆初元心里都清楚,只是馋虫勾的厉害,最后只得遗憾地点了点头,从小厨房出来。 院子里自然没小厨房里味道那么冲,但——更香了! 经过风的冲散,这味道更绝了。 穆初元回味着刚刚馒头加花生辣椒酱的美味,没忍住又吞了吞口水——明天才能吃啊?天啊,这天才刚黑没多久,好漫长啊! 不止是穆初元,庄子里的其他人也都被这香味惊动了。 离得相对来说比较近的隔壁那边院子里,女孩子们的惊讶声讨论声,更是不住传过来,穆初元听着听着,蓦然就从‘这么好吃现在却不能尽情吃要等到明天才能继续吃的’悲痛中回过神来。 她们都还不知道是什么呢。 但他刚刚已经吃过了。 听着讨论中对妹妹的称赞,穆初元就更开心了——他的妹妹,自然是最厉害最好的! 等明日请了的客人上门尝过后,肯定会对妹妹更加佩服。 这般想着,穆初元不自觉笑起来。 穆昭朝哪里知道哥哥在外面想了这么多,她这会儿正在顶着油辣味炒酱,不过就炒这一次,后面就可以全权交给桃枝了,反正也不难。 主要是眼下的辣椒不多,再加上明日要用,又是她第一次正式设宴邀请好友,比较重视些,便自己炒了,等回头产量上来,就可以让桃枝自由发挥——桃枝是很有做饭天赋的,好好培养,能成大器。 等穆昭朝炒完辣椒酱从小厨房出来,一抬头就看到哥哥正在亭子下坐着独自在那儿乐。 穆昭朝也一下就乐了:“哥哥在做什么啊?这么开心?” 穆初元冲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又指了指隔壁院子,示意她听。 什么东西? 穆昭朝诧异了下,但还是照做了,走过来静静停了会儿,听完更是哭笑不得:“哥哥你可真的是——” 穆昭朝说着摇了摇头,但脸上笑意,十分明显。 穆初元笑容里带着骄傲:“都在夸妹妹呢。” 穆昭朝想了想,女孩子们这段时间也辛苦,做事也勤快仔细,便对丹若道:“今晚刚蒸的馒头还有许多,你舀小半碗酱过去,给她们每人半个馒头,一勺酱,尝个鲜。” 左右今日的酱炒得多。 很快也会又有一批辣椒丰收,灵泉滋养后的土地,长东西不仅味道加,产量也不一般,周期也缩短了些,真要丰收起来也是快的,她也不会吝啬这点儿东西。 跟着她这么久,总不能让她们都白跟着不是。 不能吃个尽兴,但尝个味还是可以的。 一听到女孩子们也能吃半个馒头,穆初元脸上的笑登时僵在了嘴角——他刚刚才吃了半个馒头。 见哥哥也不笑了,直勾勾盯着自己。 穆昭朝无奈道:“行罢,再给哥哥吃半个,这样总可以了罢?” 穆初元登时又笑起来:“可以!” 就在穆昭朝让桃枝去给哥哥拿过来时,隔壁院子传来了女孩子们的欢呼声。 十分不克制,说是欢呼,倒不如说是沸腾。 穆初元如愿以偿,再次吃到了馒头加花生辣椒酱,顿觉人生圆满。 当然,半个馒头依然不够吃。 再一次没两口就吃完的穆初元,舔了舔嘴巴,没敢再盯着妹妹——怕妹妹觉得他出尔反尔。 主要也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早了,”穆昭朝对哥哥道:“哥哥早些睡罢,明天还要早起。” 穆初元只得点头:“妹妹也早些睡。” 辣椒酱的香味几乎弥漫了半个庄子,从小院子回去的一路都是这个味道。 越走,穆初元越饿。 直到洗漱了躺下,穆初元就更绝望了,屋里也是这个味! 都是他那个衣服上沾染的。 他睁着眼睛看着帐顶——睡不着,还想吃……天怎么还不亮…… 可能是怨念太重,也可能是消食解腻的苹果山楂薄荷茶喝多了,到了后半夜穆初元就饿了,犹豫再三,他还是没忍住起床轻手轻脚潜进了小厨房,从蒸笼里摸出两个已经凉掉的馒头,又轻轻从架子上取下陶罐,而后拿了个干净的勺子舀了满满一勺花生辣椒酱,把馒头掰开,放进去,又舀了一大勺…… 就在他把陶罐放回原地,又把勺子在馒头上擦了擦,一手一个夹满酱的馒头,轻手轻脚从小厨房出来,准备拿回去慢慢品尝,刚出了小厨房就听到嘎吱一声…… 听到动静回头就看到妹妹正站在门口,静静看着他。 因为腾出手关门,嘴巴咬着一个馒头的穆初元:“……” 穆昭朝:“……?” 穆昭朝完全没想到哥哥会大半夜跑小厨房来偷吃。 听到动静时,她还以为是小厨房进了老鼠,但仔细一听又有轻微的动作声,有夏冰她们在,还有哥哥在庄子上,哥哥的武功那可是顶级水平,而且哥哥现在男主光环强大,没道理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潜进来,这个人除了哥哥,她猜不出还能是谁。 轻手轻脚走到门口,就看到哥哥正轻手轻脚关小厨房的门。 一只手拿一个馒头,另一个馒头还咬嘴里。 穆昭朝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来才合适。 她想笑,但又觉得笑得话,又十分诡异。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最后还是穆初元把馒头从嘴里拿出来,讪讪道:“妹妹你、你怎么醒啦?” 穆昭朝还在忍笑,就没有说话。 穆初元迟疑片刻又道:“吵醒你啦?”他动作挺轻的啊。 话落,就看到妹妹身后露出桃枝的脸,桃枝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穆初元:“……” 穆昭朝压住想笑的冲动,问道:“哥哥是不是没吃饱,又饿了?” 穆初元不好意思地点头:“是有点。” 穆昭朝想了想,都把哥哥逼到这个份上了,没必要再限制着了,大半夜起来偷偷吃凉馒头,瞧着还怪心酸的。 “那馒头都凉了,”穆昭朝走过来道:“我再给哥哥热一下,那两个别吃了,大半夜吃凉的回头要不舒服的。” “不用!”穆初元马上道:“我没关系的,行军在外时,凉的硬的都吃过,没事……” 穆昭朝已经走到了哥哥跟前,闻言瞪了哥哥一眼:“现在是在家又不是在外面行军,别吃那个,马上就热好。” 桃枝已经低着头假装什么都没看到,飞快地把灯点亮,又麻利地添水烧火热馒头。 穆昭朝还切了块点菘菜鲜嫩的叶子部分,煎了个鸡蛋给哥哥又做了碗鸡蛋菘菜汤。 “热乎乎地吃着才舒服,”这一顿宵夜做起来非常快,眨眼间的功夫就做好了:“哥哥趁热吃罢,吃完快些回去睡觉。” 穆初元看着面前三个热腾腾又松软的馒头,还有一大碗热气氤氲又鲜香的鸡蛋菘菜汤,只觉得心里暖暖的,有股说不出来的幸福感:“嗯,妹妹快去睡罢,我吃完就去睡了。” 桃枝也道:“大小姐放心,我伺候大少爷。” 穆昭朝这才点了点头,回去躺下后,一时间也睡不着,想到哥哥刚刚说的行军打仗经常吃冷的硬的干的……反正就是艰苦。 这个时候,阿岭应该没有在打仗罢? 并没有听到前线传来开战的消息。 不过若是在外巡逻,有时一出去就是一整天,回不去吃热饭,也是常有的。 这般想着,穆昭朝眉头再次动了动。 好不容易养回来一些,不会等回京又变回刚认识的样子罢? ……那也只能等回来再养了。 思忖良久,才终于慢慢进入梦乡。 同样刚刚进入梦乡的聂峋猛然惊醒,在利箭刺穿他身体时,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 聂峋自己也没想到,第二次的刺杀来得这么快。 作者有话说: 阿岭[犹犹豫豫.jpg]:大舅哥,其实我的家世出身……也不差的(⊙o⊙)… 穆初元:御王府?那个纳了不知道多少妾室的御王殿下的御王府?!我不同意了!上梁不正下梁歪!不、同、意、了! 阿岭:QAQ 感谢在2023-03-24 23:55:12~2023-03-25 23:5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米啊哟、萌萌吖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7章 布局 ◎意料之中◎ 石嬷嬷很不安。 最近尤甚。 自打上次在东苑马场见过聂峋之后, 她就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哪怕是调查出来的结果很明确,聂峋跟十几年前的沉腰没有任何关系, 跟红弘安院那对母子也没有任何关系, 就连穆大小姐都只是看他可怜,同情他,施舍他, 才让他有机会成为小陈将军的亲兵…… 但石嬷嬷还是觉得不安心。 总觉得那张脸在外面招摇着,就是个祸害。 若是哪日跑到王爷跟前, 被王爷看到了, 惹出什么事端来, 怎好? 更别说,弘安院那对母子, 可一直都盯着他们这边呢,就算王爷把那个小贱人忘干净了,若弘安院的想利用这张脸搞事情呢? 越想, 石嬷嬷越觉得, 这个人不能留。 这张脸,十几年前就是个祸害,十年后更是。 尤其近来王爷年岁大了,开始考虑立世子, 小主子胜算最大, 万一弘安院的王妃不甘心, 想要在这个节骨眼上上眼药, 被她知道有跟那小贱人长得那么像的人存在,她会不起心思? 反正她是断断不能让人挡了小主子的路。 当然了, 这事, 算是她自作主张, 没有跟主子说。 这样的话,就算真出了什么事,败露了,主子一概不知,都是她一人所为。 若是成了,她再告知主子,免得主子跟着受累。 但在京城,要对一个少年将军的亲兵动手,还是有些难度的。 尤其是这个亲兵要么住在陈将军府,要么跟穆将军住在那个庄子上,要么就是在营里,对他下手甚是艰难。 石嬷嬷等了许多日,也没等到机会,这让她甚至焦心。 总有种这张脸随时要出来搞出事端的不安。 以至于,她都生了,要不直接把他引出来除掉算了。 直到—— 小陈将军要代替穆将军去西北的消息传过来,那个少年会随行去西北,石嬷嬷大喜。 在京城不好下手,离了京城,去西北路途那么远,下手的机会,那可真的太多了。 就算路上不方便,西北条件艰险,可有的是机会。 石嬷嬷多少还顾忌着小陈将军,干脆派出了死士,打算一击必杀,不留后患。 一次性派出了十二个死士,这都是她为小主子暗中培养的人手,她最大的权限就是一次性调动十二个人,原本觉得一个刚入营半年都不到的小小亲兵,十二个死士对付他,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 石嬷嬷甚至觉得,能死在她亲手培养的死士手中,是聂峋的荣幸。 就在她毫无后顾之忧,美滋滋等着好消息从西北传回来时,时间一日一日过去,却丝毫没有任何音讯。 直到超过约定时间三日,依然没有那十二个死士的任何消息,石嬷嬷有些急了。 但她对自己很有自信,她培养的死士一可当百,至今从无失手。 一定是西北那边情况复杂,他们还在等待合适的机会。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石嬷嬷最终收到的是她不想听也不想相信的——任务失败的消息。 不是西北传回来的。 是队长给出的结论。 超出时间,信鸽未回,消息全无。 且是全部灭口。 不一定是全部被杀,也有可能是怕被抓后泄露了主子的消息,自尽而亡。 总之这次任务失败了。 至此,石嬷嬷才意识到,那个亲兵怕是不简单。 她也不敢派人去西北调查,免得打草惊蛇,牵连主子。 就在她焦心焦肺想着如何除掉那个亲兵,如何罢这件事首尾时,主子同她提及了那个亲兵。 言外之意,那个亲兵不能留。 石嬷嬷沉吟许久,还是把她第一次自作主张派人去除掉那个亲兵并失败的事给主子说了。 林侧妃甚是诧异。 也甚是惊怒。 但看着石嬷嬷跪在她面前认错,让她处罚她,林侧妃又有些不忍心。 石嬷嬷做这些都是为了她和峥儿,她自然清楚得紧,事前没告知她,也是想她自己一力承担,只是任务失败了。 林侧妃反应也很快,马上就从石嬷嬷的话里听出了另一层深意——那个少年,不简单。 这就更不能留了。 林侧妃便小惩大诫,只口头上严厉说了几句,让她日后做事稳妥些,便给了石嬷嬷令牌,让她再次务必小心谨慎,保证万无一失。 得了主子的话,还有令牌,石嬷嬷这次信心大增,精挑细选出了人手,力图这次把烂摊子还有那个亲兵一并收拾了。 便有了第二次刺杀。 这一次,完全在聂峋和陈觉意料之中。 上次的截杀他们在西北没有查到任何消息,只是从衣着布料还有用的兵器分析肯定不是西北这边的。 但因着这边商贸发达,往来行商多,也不是很好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是不计一切代价要聂峋的命。 因为这边还有穆初元派去河北白石山的人都没有查出任何有用线索,在加上聂峋自己也十分确定没有得罪过什么什么人。 为了排除这些因素,他甚至还跟陈觉承认了,那天他偷偷藏在角落里,在陈觉和穆初元偷偷把袁少卓打了一顿离开后,又出来把袁少卓打了一顿。 陈觉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和子帧那天都没有察觉到有人在周围。 更震惊的是,聂峋的行为——把袁少卓手脚直接废了。 “还有么?”陈觉心思复杂地看着聂峋,继续追问。 他虽然一直都很清楚聂峋天赋高,是个习武的好手,只是没想到他天赋这么高,这才多久,就把他和子帧都甩到了身后。 极其痴武的陈觉,由衷羡慕了。 聂峋原本要把这些事都烂在肚子里的,但这次截杀让他也意识到了严重性,若只是针对他也就罢了,他不怕这些,但他怕连累了小陈将军,更怕连累大小姐,这才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于是在小陈将军的追问下,他便把那天晚上潜入袁家,在人家里把袁少卓又打一顿废了他四肢的事说了。 陈觉听完,沉默了许久。 久到聂峋还以为他睡着了。 “这事,”陈觉想了想,问道:“昭朝妹妹知道么?” 聂峋:“……不知道,请小陈将军也不要把这些事跟大小姐说。”免得污了大小姐的耳朵。 陈觉又沉默了。 不得不说,这件事上,他还是挺佩服聂峋的。 这都能忍着不说? 不,应该是说,打了一顿不行,居然还有潜进人家里,又打了一顿,这操作也是服气。 “有没有可能跟袁少卓有关?”聂峋把话题岔开,问道。 若真跟袁少卓有关,他就是冒再大风险,也得把这个祸害给拔出了,免得他日后把矛头指向大小姐——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陈觉沉默片刻,道:“不太可能,那些死士不是袁家能请得起的,若是之前没跟温家闹翻,倒也有可能召集得起来,但……温家已经跟他们决裂了,自然不可能再给他们后盾,你是不知道,温大少爷手段有多雷厉,当然不是说温大少爷不好,而是打蛇打七寸,全都是对方痛楚,怪不得早早就把掌家权交给了他。” 但为了以防万一,陈觉也派了人去袁少卓那边调查,最后的结果让陈觉更加对温若滨敬佩不已。 袁少卓排除,那也就寻仇的缘故了。 “会不会他们找错人了?”聂峋想到一个可能。 陈觉其实一开始也这么想了,但看那些人最后的执着程度,又不太像。 “若是找错了人,”陈觉沉吟道:“之后可能就没事了,但若真的是针对你而来,你现在就极其危险……” 陈觉话里的含义,聂峋听懂了。 若真是冲着他的来的,这么大的阵仗,第一次失败后,一定还会有第二次。 于是他便和小陈将军设了个局。 清醒了也装没情形,伤口在恢复,也每日用鸡血猪血伪造伤口一直不愈合的假象。 而后便是同小陈将军闹翻,诱使暗处之人,再次行动。 当然若直到他彻底康复也没再有行动,只能说他倒霉,第一次就是被认错了。 当然若是没认错,有再次行动,他更倒霉。 总之就是倒霉。 分析完,陈觉也觉得聂峋整个人都倒霉透顶。 那天若不是他心血来潮带着人去找他们,及时赶到,他现在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坐以待毙,既不是陈觉得性子更不是聂峋的性子,两人一合计便把局设好了,临走陈觉还问聂峋,这事要不要跟昭朝妹妹说,反正他们现在通信频繁。 聂峋拒绝了。 陈觉倒也能理解,便没再说什么。 那天陈觉离开后,聂峋又仔细在脑子里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分析回忆了一遍,虽还是没有明确线索,但聂峋还是得出了个结论——他不倒霉,遇到大小姐,就是他最幸运的事,这世间,怕是每人比他更幸运了。 毕竟大小姐就只对他这么好,这么特殊! 同情他、关心他、鼓励他…… 这还不够幸运么? 小陈将军其实是个很感性的人,这一夜,他回去后,想了下聂峋的平生,由衷觉得他惨的不行,还替他长长叹了口气,唏嘘不已。 他并不知道,被他唏嘘的聂峋,想到大小姐对他的好,整个人都处在幸福和开心中不可自拔,连嘴角眼角都是压不住的笑意。 因为两人的提前谋划,第二次的刺杀自然没有成功。 只是这次依然没有留下活口,无一例外,还是全都服毒自尽。 这种做派让陈觉十分不喜。 要么誓死完成任务,要么任务失败,自尽销毁所有证据。 谋划成功了,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失败了。 没有查到到底是什么人派出的杀手,这就很难办,这代表还会有下一次。 犹豫再三,陈觉道:“我总觉得,还是在京城那边能查出来点东西,我们才到这边没多久,并没有得罪什么人,就算有谁看我不顺眼,也不至于费这么大力气刺杀你。” 就算是要杀鸡儆猴,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只能是聂峋自己的事。 他的事,那就只能是在京城。 “跟子帧说一下,”陈觉又道:“让他查一下。” 他们远在西北,鞭长莫及,实在不好操作。 幸好子帧现在在京城。 “再等等,”聂峋不同意:“应该很快就有线索了。” 陈觉打杀了一夜,浑身是血,杀得都有点红眼了,挑眉看着聂峋:“什么意思?” 聂峋上次的伤本就还未痊愈,这一次更是来了二十四人,个个都是高手不说,还个个都冲他来,出手就是什么都不顾得杀招,哪怕有小陈将军支援,他应对得依然吃力。 尤其是拿剑的手,都脱力了。 “我想看看还有没有第三次。”聂峋身上的血比陈觉身上多多了,发梢衣摆……都是血,就连眼睫上都挂着血珠。 脸上更是各种血迹,又别人的,也有他的。 血顺着他因为脱力而撑在地板的剑身上缓缓流下,四下蜿蜒。 不知是因为太累了,还是愤怒到了极致,亦或者是杀气还在腾涌,陈觉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冷漠地好像刚刚被刺杀的人是个陌生人,不是他一般。 陈觉微微蹙了蹙眉头,良久道:“也行。” 聂峋费力地抬起头,迎着晨曦的微光看向小陈将军,冲他轻轻笑了一下:“谢谢你,小陈将军。” 救了他一命,又为他出谋划策,现在还为了他奋战一夜,如今更是不怕下次的风险,又应了他,聂峋是真的很感激小陈将军。 陈觉摆摆手不在意地道:“若是我遭遇这样的事,你也会这么做的,这种话不必再说。” 说着他打了个哈欠:“我困了,去睡会儿,你也眯一会儿罢,伤都还没好全呢,别忘抹药……” 话落,人已经走出了院子。 等小陈将军离开,聂峋视线又扫过满地的鲜血,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整个人都散发着浓重森寒的戾气。 杀他? 那就看看到底谁杀谁—— 他没有去睡觉,而是打了一桶桶水,把整个院子都清扫了一遍。 等到日上中天,院子里已经光洁一新,除却——空气中还弥漫的,浓重的血腥味。 只是阳光明媚,容易让人忽视这种一眼看不到的血腥。 今日的京城和西北一样,晴空万里。 一大早穆昭朝就起了床,先给院子里的那几盆小蓝花细细浇了水,而后才和哥哥一起吃早饭。 早饭吃的是红油豆花,和辣椒茄子包。 穆初元原本是想着早饭可以名正言顺多吃几个馒头夹着辣椒酱,一次吃个够。 但等他咬了一口这个辣椒茄子包,登时就把馒头夹什么花生辣椒酱给抛到了脑后。 红油豆花更是——绝。 穆初元吃着吃着,就为明元和阿岭遗憾。 哪怕是再晚走一两个月呢,也能吃到这样绝的美食了,说白了,这两人就是没他有口福。 这么想着,他一边吃一边忍不住笑出了声。 穆昭朝很爱吃辣椒茄子包子,宣软的面皮包裹着调好的茄子和辣椒馅料,辣乎乎的又带着茄子的香甜,她一口气吃了三个。 正准备吃第四个的时候,听到哥哥的笑声,穆昭朝拿包子的手一顿,抬头看了哥哥一眼。 就见哥哥正低着头一边吃一边笑得开心。 这么开心? 还是在笑她能吃啊? 穆昭朝有些不确定。 察觉到妹妹的视线,穆初元拿第七个包子的时候朝妹妹看了一眼:“怎么了?妹妹看我作甚?”不会是嫌他吃得多罢? 他没有! 这是包子! 不是瓷实的馒头! 而且今天的包子个头也不算大,他都还没吃半饱呢! 见哥哥似乎没有那个意思,穆昭朝从盘子里也拿了一个包子,轻轻吹了吹,散散热,这才道:“哥哥笑什么呢?” 穆初元被问得先是一愣,而是又笑了起来。 这次笑得十分夸张。 穆昭朝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也跟着哥哥笑了起来。 好半天,穆初元终于止住了笑,跟妹妹说起他刚刚的想法来着。 穆昭朝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笑着点头:“哥哥本来就有福气!” 就算没有,她争也要给哥哥争来! 穆初元自然听不出妹妹话里还有话,只当妹妹是在宽慰自己,便笑着道:“那可不,我妹妹这么好,满京城,谁能比我有福气?” 话落,他又道:“有妹妹,就是我的福气。” 他说得认真,且坚定,穆昭朝怔了片刻,而后会心地笑了。 原本是打算跟哥哥好好吃一顿早饭的,毕竟昨晚哥哥半夜起来去小厨房偷偷摸摸吃冷馒头的事,让穆昭朝有些自责,以为是自己对哥哥约束太过,也不够关心,让哥哥在她的庄子上饿了肚子,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 是以,早饭她本也没打算再过多约束哥哥。 哥哥既然喜欢,那就多吃点好了,她又不是供不起。 然而这顿早饭没吃完,雨烟就过来回话,说,秦四公子拿着邀请帖,已经到了。 这大清早的,庄子上吃早饭已经算早的了,过来庄子这边又得花费些时候,秦跃定是天不亮就起,饭也没吃就跑来了。 这行为,越发让穆昭朝想起阿岭来。 见妹妹没说话,穆初元放下筷子道:”我去看看好了。“ 穆昭朝拦住哥哥:“等会儿饭就凉了,哥哥继续吃罢,让人请进来就是。” 话落,便吩咐雨烟直接把人请进来,带去大院子那边先歇着,并嘱咐,若是再有人来,也都请进来,不用特意来回了她,请进来的同时让人来告诉她一声就行。 等雨烟一走,穆初元便道:“我马上就吃完了,吃完了我过去看着就行,妹妹你都不用操心。” 穆昭朝笑着看了哥哥一眼:“秦四公子肯定没吃早饭,我能不操心么?” 穆初元这下又笑起来:“小孩子脾性,那妹妹打算怎么办?” “原是怕哥哥不够吃,特意吩咐了多包了些包子,”穆昭朝一边喝红油豆花一边道:“等会儿哥哥带一些过去给秦四公子好了,既然上了门就是客人,总不能让客人饿着肚子干活?” 穆初元噗嗤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点头:“也好。” 晨间山里有些雾气,又行了这么远的路,秦跃觉得鼻头凉凉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打完喷嚏,他又眉开眼笑地四下看了看这个已经熟悉无比的庄子,心里美滋滋地想——这还是他第一次作为贵客被邀请上门呢,都是拿着帖子的! 也不知道今天的饭到底会有多稀罕多好吃,能让穆大小姐这么郑重,必然不是俗物,肯定好吃得不得了,这么想着,秦跃眼睛都快眯成了月牙。 美得活像揣了个稀世珍宝。 快走到小院子的时候,秦跃脸色乍然一变。 他脚步顿住,仰着脑袋四处看了看,而后抽了抽鼻子,问道:“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 女孩子们昨晚都在大小姐的恩惠下,尝了鲜的,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回秦四公子,”雨烟笑着道:“这是大小姐昨晚炒的辣椒酱的味道。” 过了一夜,外围的味道散了一些,但并没有完全散开,尤其是离小院子越近,味道越明显。 这个香味,她们可是一大早睁开眼就闻到了的。 馋的不行。 当然,她们也并非不知足没有分寸的人,大小姐已经对她们这样好了,还在刚炒好的时候,就让她们尝了鲜,就算再馋,也没人说出一句不知分寸的话。 辣椒酱——! 秦跃眼睛登时就亮了。 不就是今天穆大小姐要请他们吃的东西么? 难不成这个也是今天会吃的? 一想到这里,秦跃恨不能现在就到了中午吃饭的时辰,这么香,他都快要等不及了。 雨烟看了秦四公子一眼,假装没看出他的心思——这念头太明显了,跟昨天的她们就是一个样。 “大小姐还在吃早饭,”雨烟又道:“秦四公子这边请。” 经过小院子的时候,那股香辣味更加浓郁,秦跃忍不住多吸了几口——既然还不能过嘴瘾,那就先过个味瘾好了。 抽了几下鼻子,秦跃又闻到一个独特的味道。 有面香,还有一股他说不清的味道,反正闻着怪好吃的…… 有心想问,又怕被人当成了馋货,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只是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泄露了他心中所想。 原本他就没吃早饭,又狂奔了一路,这会儿又被这美味勾出了馋虫,可不是饿得肚子咕咕叫。 雨烟和雨夏低着头,使劲忍着笑——假装自己并没有听到。 秦跃都在庄子上混了这么久,早都跟大家混熟了,见肚子咕咕叫被听到了,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反而真心实意道:“穆大小姐头一次下帖子,太激动了,一时就忘了用早饭,呵呵。” 雨烟和雨夏互相对视一眼,大小姐没吩咐,她们也不敢乱说,只是规规矩矩把秦四公子请去了大院子,并按着贵客的标准上了茶水和糕点。 以往,秦跃是最喜欢有家山庄的茶水和点心的。 但今日,这茶水,这点心——都不香了。 那个什么辣椒酱,还有刚刚露出小院子时闻到的——他惦记上了。 但肚子饿啊,没办法,他只能按着原计划,喝茶,吃点心,填肚子——没吃早饭又来这么早,就是想来有家山庄,吃庄子上的点心和庄子上的茶水。 谁知道,一进来就闻到了辣椒酱的香味,这让明明如愿以偿的秦跃特别不满足。 惦记是真惦记,饿也是真的饿,就算鼻尖依然萦绕着辣椒酱的香味,秦跃还是吃了好几块点心——有家山庄的点心还是好吃的。 因为怨念重,再加上想快点填饱肚子,免得总是被这辣椒酱的香味吸引,秦跃吃点心吃得非常快,两三口一个,两三口一个……很快一盘绿豆糕就快见了底。 就在他去拿盘子里最后一块绿豆糕时,穆初元端着包子和红油豆花过来了。 看到穆大少爷端着这些东西过来,秦跃还很诧异——穆大少爷早饭还没吃?特意过来在他面前吃? 他端的什么啊? 秦跃抽了抽鼻子,豆花的香味,好像还有一股很浓厚的香味。 那是什么馅的包子?怎么闻着这么好吃? 穆初元是吃饱了才过来的,他也没料到,秦跃竟然吃点心吃这么快,走到跟前看到他面前已经空了的点心盘子,穆初元犹豫了一瞬才问道:“你不会是从昨天晚上就没吃饭了罢?” 之前有人来庄子参宴确实这么做过。 穆初元觉得夸张,但又在情理之中。 只是这事若是发生在秦跃身上,穆初元多少有些觉得秦跃脑子有问题。 “那当然没有,”秦跃摇头,认真道:“我也是习武之人,一顿不吃还行,两顿不吃饿得睡不着。” 说着忍不住瞟了一眼他手里的早饭,看到白嫩嫩的豆花上飘着的一层红油还有什么固体物,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可把他羡慕坏了。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正在吃绿豆糕,倒也没让人瞧出他在偷偷咽口水。 “这一大盘都是你吃的?”穆初元把手里的包子和豆花放在桌子上,问秦跃。 秦跃点头:“太饿了,庄子上的点心好吃。” 说着又看了眼,穆初元刚放下的早饭——呜呜呜,这什么包子,闻着好吃,近距离看着闻着更好吃了! “原来你喜欢吃点心啊,”穆初元微微有些诧异道:“原本是觉得你来这么早,怕是早饭都还没吃,妹妹便让我给你送了份早饭来,既然你都吃……” 给他的? 面前这豆花这包子是给他的? 秦跃登时愣住,手里吃了一半的绿豆糕啪嗒掉在桌子上,反应过来后,他忙道:“我更喜欢吃庄子上的早饭!有劳穆大少爷给我送过来了啊……” 话落,先拿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鲜辣味立马在唇齿间爆开。 第一次吃辣椒的秦跃登时就被震惊了:“这、这是什么馅啊?也太好吃了……” 说着便端过豆花来,舀了一勺吃下后,连什么‘食不言’都不管了,一边吃一边呜呜呜地赞不绝口:“这豆花也好好吃!” “你慢点吃……”穆初元话没说完不说,还被秦跃着凶残地吃相给吓到了。 生怕他一个不慎噎着了。 秦跃脸都快埋碗里了,一碗豆花,本也没多少,被他几口就吃完了。 “穆大少爷……”秦跃吃完了碗里的豆花还意犹未尽,从碗里抬头看着穆初元:“这豆花还有么?我还能再吃一碗么?” 以为他是把自己的劝听进去了,准备慢着些吃的穆初元:“……”行叭。 他沉默片刻,道:“还有,你慢着吃,我去给你拿。” 秦跃感动地眼泪差点掉下来,直想抓着穆初元的手喊哥。 大院子离小院子有些距离。 豆花里的红油味道实在是绝,秦跃等了一会儿,就有些等不及了,他想了想,把碗端起来,把碗里剩余的红油还有豆花舔了…… 舔第一口还有些犹豫,但第二口,就十分惊艳。 原来碗底的美食,别有一番风味! 于是他继续舔…… 正开心地‘舔食’着碗底的美食,一个清越的倩影跨进院子。 察觉到这边有人,院门口那道倩影抬眼看过来。 正在舔碗底的秦跃也抬头。 四目相接的瞬间,秦跃愣住了。 古岚盈也愣住了。 作者有话说: 阿岭:嘻嘻,我觉得我的墙角又稳了(#^.^#) 秦小四:#¥%@&*!@#!!!! 感谢在2023-03-25 23:50:33~2023-03-26 23:5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千鹤 5瓶;deli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8章 异常 ◎穆昭朝嘴角的笑瞬间敛去◎ 现在学堂这边已经步入正轨, 早课基本上月照和花林两人就能完全应付,再加上现在又多了莫青然和姚瑶两个技能课程的老师, 古岚盈已经不像初期那么忙。 穆昭朝今日宴请好友的事, 满京城都知道了,更别说庄子上的女孩子们。 庄子上每日里都有轮值,上课和庄子上的活计两不误。 今天这样的特殊日子, 更加不可能耽误庄子里的活计。 是以,一大早, 古岚盈便带着几个轮值的女孩子去菜地, 按着昨日大小姐给的清单, 采摘今日宴请所需的一应食材。 当然了古岚盈既然去了菜地,便也顺带着观察一下庄子如今的做工模式——毕竟现在每日光各家定的青菜都不算少数, 早上最是忙碌的时候,她过去观察看看能否提高一下工作的效率或者更好的合作模式,也算是各方面减轻负担。 因为今日的主菜是辣椒, 其他的食材所需并不太大, 再加上每日清早砍菜运菜最是忙碌的时候,古岚盈便和两个女孩子一人拎着一筐今日宴请的食材回来,送去大院子。 一大早就在菜地忙活着了,又专心挑选今日大小姐宴请的食材, 古岚盈并不知道秦四公子这个时辰已经来了庄子上。 是以, 一跨进大院子, 古岚盈看到大院子花厅那边竟然坐了个小公子, 甚是惊讶了下。 尤其是对方正在——舔碗底? 他是在舔碗底么? 这动作太过诡异,太过超出古岚盈的认知, 以至于, 她看到了都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不敢确定。 等怔愣过后,古岚盈认出了花厅里的人——秦四公子,秦跃。 这段时间在庄子的存在感很强。 三天两头来庄子上帮忙不说,人还很好相处,她听不少女孩子说起过他,还说他很有趣,没什么贵公子的架子。 当然古岚盈知道他,并不单单是因为这些。 若只是这些,她听过了也不会多在意,她现在的心思全在庄子和现在的课堂上。 当然说是庄子,其实大多数心思都是在穆大小姐身上。 再就是课堂。 一开始听女孩子们说起秦四公子的时候,她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完全没有留意太多。 直到那日,他用萧与她合奏,古岚盈才稍稍对他有了些关注。 当然了,这也是事后,她听女孩子们说起,那日用萧与她合奏的秦四公子,她才是多留意了下。 因为总来庄子上,古岚盈倒是远远地瞧见过秦跃几次,不过每次都是远远地瞧见一眼,并没有打过照面。 但也仅此而已。 今日这一照面,打得如此猝不及防,着实让古岚盈吃惊不小。 尤其是在看到他看到自己后,先是一愣,而后举止僵硬地把碗慢慢放下——刚刚真的是在舔碗底,他、他疯了么?不是皇上面前的红人,秦典仪家受宠的小公子么?跑到大小姐庄子上,舔碗底? 这事着实让古岚盈有些懵。 是以,秦跃都把碗放下了,她还是那么怔愣着看着他。 秦跃这会儿也很懵。 不止懵他还很无措。 舔碗底被看到了,他、他要怎么解释? 关键是怎么解释也不会有人明白的罢? 而且对方分明是看到了,现在都还震惊地站在那儿看着他,完全无法理解刚刚一幕的样子,让秦跃这个脸皮向来厚得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他可以说刚刚是在看碗底的花纹么?因为眼神不好,所以必须要离得很近很近才能看清楚? 可是……碗底没有花纹啊! 这是个白瓷碗!纯色的。 最主要的是,这个女子,瞧着……有点惊艳。 被她撞见自己这个这样子,他不认识她,也让他没由来有些自惭形秽, 打从出生到现在,秦跃第一次品尝到,原来尴尬是这样子的感受。 犹豫再三,他眨了眨眼,咬牙做出了一个决定——淡定自若把碗放下,就当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但放下碗,那股尴尬的情绪非但没有消减,反倒更加浓郁了,快要把他给淹没了。 甚至,他脸都有些开始烧起来,秦跃自己都摸不准自己这会儿是怎么了,开口自然地打招呼? 他手脚都快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还怎么自然地开口打招呼。 而且…… 这女子,不会也是今日来庄子上赴宴的罢? 瞧着气质甚佳,必然是个才女。 如此想着,秦跃更尴尬得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怎么就被撞上了呢? 不对不对,秦跃视线落到她手里拎着的竹筐上,在有家山庄混了这么久,没少干活的秦跃,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庄子上装青菜的筐。 而且竹筐里装满了青菜,显然,这女子是在庄子上做工的。 做工的? 秦跃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这女子容貌气质,通身的气度,都不像是个丫鬟,衣着也不俗,怎么看也不像啊…… 秦跃有些迷糊了。 古岚盈最先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刚收回视线,准备同秦四公子见个礼,把菜放过去,就打算离开的…… 就在这时,穆初元又端了一大碗豆花过来的时候,看到古岚盈在外面站着,倒也没有觉得意外,平日里见过许多,已经十分熟悉了,就连打招呼,也很随意。 “古老师,”穆初元笑着道:“菜都采摘好了啊?” 因为妹妹现在都是以‘古老师’来称呼古岚盈,穆初元便也跟着妹妹这样喊,当然也不单单只是因为妹妹,古岚盈确实也担得起一声‘古老师’,穆初元还是很钦佩她的。 古岚盈没来得及同秦四公子见礼,先同穆大少爷见了个礼。 “古老师不用如此多礼,”穆初元忙道:“太见外了。” 古岚盈冲穆大少爷轻轻笑了笑:“应该的,大少爷这是?” 话落,她已经让开了路,往里面走了走。 穆初元进了院子,冲花厅里的秦跃点了下下巴,道:“秦四公子今日来的早,早饭还未吃,便带他到这边来用早饭。” 原来是来这边用早饭的。 古岚盈视线不自觉落到穆大少爷手里端着的一大碗红油豆花上。 刚刚秦四公子手里的碗,她认识,也是专门用来盛豆花的,因为大小姐说过,白瓷碗盛豆花最好看,庄子里便一直都是用这样的白瓷碗盛。 大少爷手里这个大碗倒像是临时拿来充数的。 她只看了一眼,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哦,”她嗓音没有任何起伏地应了一声,而后冲花厅的秦四公子见了个常礼:“刚刚不知秦四公子在此用早饭,打扰了。” 秦跃自然是知道庄子上有个古老师的,因为平日里干活的时候,庄子上的女孩子们就总是把古老师长古老师短地挂在嘴边,他听多了便也记住了。 只是,他没想到,被那些女孩子们崇拜尊重的‘古老师’居然这么年轻! 也就没比他大几岁罢? 他、他还以为教习女孩子们的古老师,是个上了年岁的嬷嬷! 竟然是个妙龄少女! 原本已经勉强回神,找回理智的秦跃这一下就又愣住了。 这次是真的震惊。 尤其是想起女孩子们对‘古老师’的种种称赞,还有穆大小姐偶尔言语里对‘古老师’的尊重,他都以为对方是个嬷嬷啊! 怎么、怎么就…… 秦跃愣在那儿,直到看到古岚盈疑惑挑眉看过来,他这才仓惶回神:“不、不打扰,是我打扰到古老师了,是我……嗯,都是我的不是。” 刚刚进来看到秦跃愣在那儿不说话,穆初元就有些诧异了。 秦跃平日里话多的堪比李将军养的那只鹦鹉,每日里话都不带停的,今儿安静的过分了。 现在又听到他话音居然打结,还磕磕巴巴,前言不搭后语的,穆初元就更诧异了。 他转头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脸红起来的秦跃一眼,又看了看面色淡然的古岚盈,眼睛里疑惑更甚。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 古岚盈也没再接秦跃的话,只是对穆大少爷点了点头,便带着外面的两个小丫头过去把青菜放进厨房,便走了。 她动作很快——毕竟做饭的事,她从不插手,把菜放下便从厨房出来。 出来的时候穆初元还在刚刚的位置上站着,手里还是端着那碗红油豆花。 古岚盈目不斜视,跟穆初元再次见了个礼,便出了院子。 等古岚盈走了,穆初元这才端着手里的豆花走到秦跃面前坐下,把碗推到他面前,奇怪道:“你刚刚在发什么愣啊?怪怪的。” 秦跃:“……” 他看着被推到自己面前,一大碗红油豆花。 心里多少多了几分安慰,没那么丢脸尴尬了。 但听到穆大少爷这么问,他伸手拿勺子的动作还是在半空中又僵了下。 “啊?啊……”秦跃愣了片刻,突然想到,刚刚古老师并没有点破他,也没跟穆大少爷提刚刚的事,刚刚也就只有古老师进了院子看到了那一幕,只要他不说,她不说,就没人知道他舔碗底这件事,于是他马上就恢复了自如:“哈哈,刚刚我正在吃早饭,见到有人进来,是个没见过的面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就愣了下……原来,她就是穆大小姐口中常提的古老师啊,居然是个同岁的,真是让人意外!” 说着他神色自然的拿起勺子,把碗往自己面前拖了拖,开始吃豆花。 唔!这一大碗,可真多呀! 好吃! 他今日可真是饱口福了! 见他语气如常,动作如常,但脸还红着,穆初元眉心不自觉又动了动。 想起刚刚过来古岚盈神色明显也有些不对劲,穆初元沉思片刻——估摸着刚刚两人乍然在这里碰上,都有些意外罢。 毕竟,秦跃这么早过来,妹妹也很意外,还很无奈呢。 古小姐觉得意外也是正常——毕竟,她可能也没碰到过天刚亮就来人家家里做客的。 ……还在人家家里吃早饭。 穆初元笑了下,也没太在意,但想到秦跃刚刚说的话,他轻轻笑了一声,道:“这段时间,你几乎天天来庄子上,居然还没见过古老师么?” 正在埋头吃豆花,本着,只要我吃得快就没人再提刚刚的事情了的秦跃,闻言,抬头:“啊?” 穆初元对他这个反应,更觉奇怪。 真的没见过?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古小姐在庄子上也不是整日里都待在学堂那边,时不时地也会在院子里活动,还会带着女孩子们做事,秦跃居然没见过? 不过一想,也觉得有可能,毕竟庄子这么大,可能就是这么巧,没碰过面。 “算了,”穆初元道:“吃你的罢,没事。” 秦跃眨了眨眼:“哦。” 话落,他低下头继续埋头开始吃豆花——呜呜呜,豆花真的好好吃啊,这个红油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怎么可以这么好吃,等会儿他还可以再吃一碗么? 要是刚刚没有被撞上舔碗底,今天真的是极幸运又开心地一天呢,秦跃一边美滋滋地吃豆花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想。 穆初元就在那儿坐着,静静看秦跃吃豆花,看着看着,他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了,那你知道,那日,你用萧合奏的,就是古老师么?” 正在全身心投入吃豆花的秦跃满脑子都是——红油豆花好好吃等下我要再吃一碗,第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穆初元这话里的意思,只一边吃一边呜呜囔囔回应:“不知道哇……” 穆初元点了点头,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他都没见过古岚盈,不知道也正常,满脑子就知道吃,现在看,应该给这位乐痴秦四公子改个名字,该叫吃货秦四公子才对。 就在穆初元心里盘算着给秦跃改称呼时,埋头又连吃了好几口豆花的秦跃这才猛然反应过来穆初元刚刚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他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穆初元:“穆大少爷,你、你刚刚说什么?” 穆初元还以为自己是不小心把自己的心声‘吃货秦四公子’说出了口,见秦跃这么震惊且激动地看着自己,他故作镇定地道:“什么我说了什么啊?我什么也没说啊。” 秦跃放下勺子,激动地手都跟着比起了手势,一边指着门口一边在空中乱舞:“你你你刚刚说,那日我合奏的琴声,是是刚刚的古老师弹奏的?那天那人就是刚刚过来的那个小姐?” 穆初元:“……”原来是这件事。 他淡定点头:“是啊,你不知道啊?” 秦跃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我不知道啊!没人跟我说啊!” 他还以为是个、是个上了年岁的老师,要不然怎么会有如此精湛的琴艺…… 说到这里,秦跃突然愣在那儿。 有人跟他说了,只是当时他以为对方是穆大小姐请来庄子教课德高望重的大师,平日里不太见人,那会儿他刚在庄子上混迹不久,也不敢冒昧放肆,就没有敢同穆大小姐要求,想要见一见…… 是他刚刚愣了太久,没反应过来。 想起来后,他情绪终于稍稍平复了些,虽没有像刚刚乍然得知时那么激动,但也还是有些许不平静。 重新坐回去后。 他拿着勺子,一边认真沉思一边喃喃自语:“竟然是她,居然是她啊……真了不起。” 穆初元觉得秦跃有些奇怪。 平日里一副很了解庄子的样子,说起什么来都头头是道的,居然不知道古小姐。 不过他想了想,古小姐初进庄子时,秦跃正在外面游学,回来后,庄子上又各种焦点,不知道也算是很正常的。 秦跃再埋头吃豆花,就吃得很规规矩矩了,没像之前那样,脸都快埋进碗里。 安静地像变了个人一样,穆初元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他今天怎么回事?怎么奇奇怪怪的? 穆初元疑惑片刻,忍不住问道:“刚刚,古老师过来的时候,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到底是妹妹都很重视的教课老师,穆初元也很留意的。 他话音刚落,就瞧见秦跃拿着勺子的手明显僵了一下。 穆初元挑眉,还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啊,也没发生什么事,”秦跃是绝对绝对不会把自己舔碗底的事说出来的,只含糊道:“就是乍然看到我在这里,把古老师吓了一跳。” 穆初元:“?” 他不信。 古岚盈又不是什么没见世面的小孩子,还能被秦跃吓一跳? 瞥见穆大少爷怀疑的目光,秦跃干巴巴笑了一声道:“呵呵呵,可能、可能是我吃相太凶,把古老师吓到了罢,哈哈哈哈……” 想到他刚刚跟抢什么一样的吃法,穆初元信了一大半,那吃相确实有些让人震惊。 “刚刚我就让你慢点吃,”穆初元无奈笑着摇头道:“又没人跟你抢。” 见这一关蒙混了过去,秦跃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嗐了一声道:“还不是穆大小姐庄子上的东西太好吃了,我长这么大,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就是这庄子里的了,真的每次都让我对‘好吃’有了全新的定义,穆大少爷你怎么这么淡定啊……这豆花、这包子……好吃得让人很难冷静啊!” 听到秦跃这么夸妹妹庄子上的东西,穆初元哪能不高兴? 他眉梢眼角都飞了起来,一脸得骄傲和得意——那可不,他的妹妹自然与众不同! 见秦跃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也真的很上道,穆初元便对他道:“你还是少吃点比较好,中午的午饭,肯定会让你更加目瞪口呆,信我的。” 秦跃眼睛登时一亮,虽然没有开口,但满眼满脸都是——真的吗? 穆初元看出他的意思,冲他点头:“真的!” 话落,他又道:“你等着,我再去给你拿个别的好吃的,是昨天晚上妹妹专门给我做的!” 秦跃马上一脸感激和期待地点头。 因为激动,他甚至连话都说出来,只能用眼神和表情来表达他此时的情绪。 穆初元冲他笑了下,飞快起身出去。 看着穆大少爷离开的背影,秦跃由衷地觉得,自己当初一回来就决定抱穆大少爷大腿的决定很明智…… 穆初元很快便回来了。 满心期待地秦跃盯着他上上下下看了看,也没看到穆大少爷承诺的给他拿的好吃的,没拿到? 虽然有些许失落,但他是个极容易满足的人,反正还有中午饭呢,他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不过是再忍一上午罢了……啊啊啊!一上午真的好漫长啊!可是他没有办法,只能忍着…… 就在他在心里不住安慰自己时,就看到穆大少爷手突然伸到他面前,手里拿了个馒头。 馒头? 秦跃有些诧异。 穆初元冲他示意了下:“快拿着。” 然后秦跃就看到穆大少爷另一只手里,也拿了一个馒头——咦?馒头被掰开过,里面似乎夹了什么?红色的酱?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穆大少爷已经在吃另一只手里的那个馒头,吃得还特别香。 秦跃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也伸手接过来:“这样直接吃么?” 他问完,没等穆初元给他回答,便已经学着穆初元的样子,咬了一口。 穆初元已经把秦跃当自己人了,并对他对妹妹如此尊重以及这么喜欢庄子上的美食十分满意,是以他在给秦跃拿馒头夹花生辣椒酱时,夹得很足,铺的也很均匀。 于是 ,秦跃这第一口,就吃到了满满的花生辣椒酱,混合着馒头的香味——好吃得他差点就哭了。 哇! 秦跃瞪圆了眼睛。 这又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好吃啊! 不就是馒头么? 怎么只是夹了点东西就这么好吃啊? 他、他要住在庄子上! 他可以住在庄子上么? 秦跃一边吃一边在心里疯狂祈祷,祈祷以后可以有机会住在庄子上,天天都可以吃到这么多好吃的…… 穆初元三两口便把手里的馒头吃完了,意犹未尽地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秦跃,笑眯着眼睛道:“是不是很好吃?” 秦跃也把最后一口吃完了,他点着头,认真道:“好吃!真的好吃!这味道也太绝了!佩服!穆大小姐真的是个人才!我是真的很佩服穆大小姐……” 穆初元美滋滋笑起来。 那可不,他的妹妹就是最优秀,最棒,全天下最好的! 哪怕是在穆大少爷的友情好意且忠诚地提醒下,秦跃还是吃多了。 早饭吃完,从大院子出来时,他差不多是扶着墙出来的——肚子撑的痛,走路得慢慢挪。 看着跟自己昨天一模一样的秦跃,穆初元又好笑,又骄傲。 他突然就很期待,中午饭的时候,大家都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以及妹妹说的,等到辣椒大面积种植产出后,可以大量上市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穆初元期待极了。 他很清楚,他的妹妹一定会名扬天下。 当然了,名扬也好不名扬也好,只要妹妹开心就好,他并不在意这个,只是若是有,他更是为妹妹开心。 秦跃不知道穆初元心里在想什么,他扶着墙慢慢往小院子那边挪,心里想的都是,得想办法消食,这样中午就能多吃点,穆大少爷刚刚说了,今天中午非常丰盛,完全超出他的预期——他可是太期待了! 正扶着墙慢慢挪着,快到小院子时,也不得不扶着小院子的墙挪过去。 谁知道,正好撞上了刚跟穆大小姐汇报完今日宴席准备情况以及学堂的安排的古岚盈。 她正从小院子出来。 一出来就看到秦四公子,正一手扶墙,一手扶腰,慢慢往这边挪。 古岚盈:“?” 秦跃:“……” 秦跃:“………………” 秦跃这个姿势,这个做派,委实又让古岚盈陷入了深深地迷惑中。 刚刚舔碗底就算了,这又是在作什么啊? 看他刚刚痛苦的表情,不舒服么? 难不成是摔了? 本着秦四公子也是庄子上的贵客,既然都撞上了,古岚盈便客气地问了穆大少爷一句:“秦四公子这是?” 穆初元正要说,他吃撑了,没事,不用管他…… 秦跃马上健步走过来,笑呵呵道:“瞧穆大小姐庄子上处处精致,一时间没忍住,就认真观察了一下,没事没事,呵呵呵……” 穆初元:“?” 古岚盈淡笑着冲他点点头,示意了下便走了。 等古岚盈走远,秦跃才五官骤然扭曲在一起,直接靠在了穆初元身上:“刚刚走太急了,肚子痛,让我靠一下……” 穆初元觉得秦跃简直有毛病,撑的都要扶墙了,刚刚非作死快走那么几步做什么? 奇奇怪怪,真是作死! 本想不理他,但看他真的难受,穆初元只得皱着眉头扶着他。 见秦跃被哥哥扶着进来,穆昭朝也吓了一跳,正要过来,穆初元便对妹妹道:“他没事,就是吃撑了……” 穆昭朝:“???”行叭。 脸丢多了,也就不觉丢脸了,秦跃缓过来后,很快就把刚刚扶墙,又被穆大少爷扶的事情给忘到了脑后,几乎是黏在穆大小姐身后,询问她中午都吃些什么,要不要帮忙,他很能干的,不用白不用。 然后,他就被穆昭朝赶去池塘捞螺蛳抓河虾了。 有时候,就是一个巧字。 秦跃在庄子上已经混迹了这么久,一直都没见过古岚盈,偏偏今日是一次接一次的偶遇。 天气暖和了,秦跃本就是耐不住的性子,便直接卷了裤脚下池塘里抓虾捞螺蛳,很是没个贵公子的形象,便又被来桃林查看之前杂交的桃子的古岚盈给撞了个正着。 已经都丢了这么多次人了,秦跃看到古岚盈,已经没有之前两次那么尴尬慌乱的情绪了——反正多丢脸的样子都被撞见了,他也就不用太注意形象了,反正早就没有了。 于是他抬手冲古岚盈主动打了个招呼:“古老师!” 古岚盈倒是没想到今日会一次又一次撞见秦跃,她也有些意外,不过庄子统共就这么大,撞见也不算意外。 见他身上背的竹篓还有手里的网,自然知道他这是在做什么。 “秦四公子。”古岚盈淡淡笑着回应了他一句。 也就这一句,回应完,她便又自去忙活了——毕竟杂交数据极多,查看记录都是个不小的工程。 因为大多数的杂交数据都在在池塘周边的桃林里,秦跃便一直都能看到古岚盈在桃林中穿梭的身影。 倒不是他不尊重,他真的是无意间看到的。 当然,还有敬佩。 那一手琴艺,扎实精湛且极具个人风格和个人灵性。 秦跃有些想跟古岚盈切磋一下——也不能算是切磋,就是想再跟她合奏一下,纯粹是音律的切磋和讨教,毕竟碰到个这么合拍且如此通音律的,实在是太难了。 只是,直到古岚盈离开,秦跃没能开得了这个口。 不知道是为什么,看到古岚盈,他总有些莫名其妙地怯和不自在——他把这种情绪归咎于,是被她看到了舔碗底。 秦跃来得太过早了。 导致,后面其他收到穆昭朝邀请帖,早早过来的宾客,都显得正常许多——哪怕他们来庄子的时间也明显很早。 大家基本上是前后脚到的,许多都是熟悉的,再加上今日是穆昭朝首次私人宴请,自然知道能被穆大小姐邀请来的,都是穆大小姐关系亲近的,自然众人关系也跟着熟络,哪怕是婴宁郡主今日都比往日更平易近人。 因为是第一批辣椒,现在庄子上,除了穆昭朝,其他人还都不会做辣椒,哪怕桃枝再机灵,悟性再高,中午的这顿饭,都需要穆昭朝从头到尾盯着,甚至很多菜,还得要穆昭朝亲自掌勺做。 当然简单一些的菜色,穆昭朝告知桃枝做法和注意事项,她也能完成。 有人打下手,又是都提前准备好的,就算需要穆昭朝亲自掌勺,也不算累。 穆昭朝原本邀请众人来就是尝鲜的,并没有要做个什么高规格的席面,大多都是些家常菜,是以这顿饭做起来,其实也简单。 很快一桌子辣椒为主菜的席面便做好了。 虎皮尖椒、辣椒炒肉、麻婆豆腐、辣炒田螺、香辣虾、香辣笋丝、面炕辣椒、水煮肉片、麻辣兔丁…… 还有凉皮、拉条子,以及加了青椒的肉夹馍。 当然,也有豆腐包子和青椒茄子包子。 因为想吃麻辣香锅,穆昭朝又临时用厨房的食材炒了一锅麻辣香锅。 满满一桌子,几乎全是开胃菜。 当然了为了照顾念儿和远儿两个小朋友,还有,有可能有人吃不了辣,她还安排桃枝做了些清淡些的菜色,安排得十分周全。 莫说是吃,光是闻着满院子的香味,就已经足够吸引人。 再看着满满一桌子,都是些没吃过但一看就很有食欲的菜色,饶是淡定自若如婴宁郡主都有些惊讶。 更别说其他人了。 就连秦跃这个已经经过早饭洗礼的人,并在穆大少爷的提醒下,做足了心理准备,也没能扛住。 这段饭,几乎全都是穆昭朝爱吃的,当然了也是大家都爱吃的。 让穆昭朝惊喜的是,辣椒明明还未传入中原,大家居然都能吃辣,就连念儿和远儿两个小家伙都吃得津津有味,不过她一直都在提醒,不让他们两个吃多了,有给他们准备清淡口的,免得吃完了闹肚子。 这一顿饭,可以说是宾主尽欢。 等午饭结束,不出意外,秦跃又是撑的扶着桌子起来。 哪怕席面上有婴宁郡主、温少夫人温小姐和齐小姐,秦跃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这么好吃的菜,少吃一口,他都要懊悔终生的,脸面?脸面算什么呀,他统统都不要了! 当然了,同样吃撑了还有穆初元这个主人家。 只是穆初元比较会装,再加上还时刻谨记着,今日是妹妹第一次设宴,他不能丢了妹妹的脸,而且这些吃的,他要想吃妹妹还会给他做的,是以,这顿饭他稍稍收敛了些。 但以他对温大少爷的观察,温大少爷今日必然是吃撑了。 虽然他平日里都沉稳内敛叫人看不出来,今日也是一样,但刚刚他起身时,穆初元看到了,他用手撑了一下桌面,明显是在借力。 至于陈裴昂,他和秦跃差不太多,没有太拘谨,尤其今日大家吃的都开心,谁也没收敛,他自然也放得开。 也就几位女子,还暂且顾及着一些形象,没有吃得太过。 但也确实都撑了。 远儿最直接,摸着自己的肚子冲小舅舅嘟囔:“我吃撑了……” 陈裴昂一边忍着不打饱嗝一边牵着小外甥的手:“舅舅带你在院子里慢慢走一走消消食?” 远儿点头:“好!” 等陈裴昂牵着远儿走出花厅在院子里慢慢散步,秦跃突然眯着眼睛道:“我怎么瞧着是陈小公子自己吃撑了,想散步消食啊?” 这一顿饭,不止宾客尽欢,更让几人关系大大拉近,尤其是都吃撑了都在对方面前丢了丑,关系更是突飞猛进,秦跃现在跟陈裴昂那可不是一般的熟络,是以说话也很直接。 话落,他也没等众人回应,便也起身道:“我也去走走,消消食。” 穆初元看向温若滨,笑着道:“温大少爷,要不也跟我一块走走去?”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笑了。 就连温若滨自己也笑了,他笑着点头,依然君子端方温润如玉:“穆大少爷盛情,自是恭敬不如从命。” 等到他们都从花厅出去后,穆昭朝又和几人一起喝了点解腻消食的果茶,便也提议:“我们也去花圃走走罢,那一片西府海棠花也开了,一起去看看?” 垂丝海棠花期比西府海棠早一些,之前的垂丝海棠穆昭朝采集了不少花瓣制作香露,还送出了几瓶,反馈还不错。 婴宁郡主稍稍吃得也有些多,主要今日人也不多,便笑着应下。 于是几人便直接去了花圃。 等到众人走的时候,穆昭朝还每人给带了一小瓶辣椒酱。 “第一批结的不多,”穆昭朝解释道:“等后面再结了,再多多给大家,不要嫌少。” 这哪里会有人嫌? 不仅不嫌弃,还很惊喜,并纷纷表示很期待第二批成熟。 虽然今日邀请参宴的人员都是亲近的几位好友,但到了第二天,还是满京城都传遍了,有家山庄新培育了好吃的青菜,做出的来菜品,人间美味。 因为食材的限制,外面那些店家就是想学也学不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穆昭朝收到了不少关于‘下次开放日什么时候’的问询。 马上立夏,穆昭朝想了想,直接把下个开放日定在了立夏当天。 通知牌上的通知则是: 立夏 来尝三鲜 所谓三鲜便是树三鲜,水三鲜,地三鲜。 众人原本以为会尝到那日宴请的新菜,叫番椒辣椒的,但看通知,只是寻常的三鲜,虽然有一些遗憾,但能开放已经十分满足,更别说树三鲜的三样水果,口感绝佳,樱桃甜嫩水润,一点点的酸刚刚好,枇杷更是香甜,杏子也是又大又甜,果肉绵软,更别说水三鲜和地三鲜了。 这日之后,原本寻常的立夏尝三鲜,在京城很是风靡了一阵。 穆昭朝就更忙了,种的瓜果要开始多关注,还要打头传粉……每日里事情多得都没空闲想想别的。 直到又过了半月,穆昭朝发觉,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受到聂峋的来信。 时间太久,引起了穆昭朝的怀疑,但上次的事情才刚过去没多久,哥哥也是专门派了人过去,并无什么不妥。 许是,聂峋现在正在忙着给自己找马铃薯,因为难找,一直没找到,所以不好意思给自己来信了? 穆昭朝不禁叹气,早知道上次去信的时候,告知他一声,不必太放在心上,空闲的时候找找就行,找不到也没关系。 直到月底,穆昭朝和哥哥一起陪着外祖母去陈国公府给陈国公夫人贺寿,遇到了同样来参加寿宴的林侧妃和她的一双儿女,察觉到林侧妃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本就对御王府的一切都很警觉的穆昭朝,顿时就有些不安。 隐约觉得有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被国公府的人引着进了府,穆初元见妹妹眉头微微蹙了蹙,低声询问。 穆昭朝回头又朝门口的方向看了眼。 林侧妃和她那一双儿女正在门口跟人说话。 她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刚转身走了两步,就听到一声:“御王府,三公子到。” 穆昭朝脚步登时一顿。 御王府三公子,聂峘,便是聂峋那本大男主文的男主。 但她再次转头,先看到的并不是聂峘,而是林侧妃。 这一眼,让穆昭朝立马警觉。 林侧妃正朝她这边看,眼神甚是冰冷。 认真说来,这才是她跟林侧妃的第二次碰面。 上一次在东苑马场,林侧妃虽然对她也多有打量,但那目光是冷淡以及上位者的漠然和一丝很轻微的鄙夷。 可刚刚,她从她眼中看到了浓浓了寒意。 这很不对劲。 她假装是在寻找有人,不动声色移开视线,也是庄子现在宾客多,刚一移开视线便看到了一张熟面孔,是经常去庄子上的两位贵女。 穆昭朝笑着同她们打了个招呼,便自然地收回了视线。 等收回视线,穿过游廊,穆昭朝嘴角的笑瞬间敛去,神色也沉了下来。 果然,不对劲。 作者有话说: 阿岭:QAQ 小陈将军:……累累,哭哭,想要辣椒宴安慰o(╥﹏╥)o 感谢在2023-03-26 23:51:19~2023-03-27 23:5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阎肆肆 6瓶;Mayjean、咕咕哒 5瓶;NaN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笃定 ◎“西北,出事了。”◎ 林侧妃看着穆昭朝消失的方向, 眉心轻轻蹙了下。 刚刚穆家那个亲生女儿,不是在看她? 她仔细想了想, 一个乡野长大的丫头, 回京回过一年的光景,什么见识世面也都是回京后的这一年里才增长的,今儿也不过是第二次见她, 怎么瞧着都不像是有这个胆子和谋算的。 林家…… 林家向来清流,更不可能。 不过, 她同那个亲兵走的那么近, 就是让她不喜。 没有别的, 单纯不喜欢她。 原本对她就没什么好印象,现在更是一看到她就想到那张脸, 之前派出的那拨又失败了,她这些天甚是火大。 偏偏这个穆家的丫头,这个时间在她眼前晃悠, 林侧妃嘴角轻轻勾了勾, 借着眼眸微垂的间隙,眼底划过浓郁强烈的寒意。 那个亲兵她是一定要除掉的。 之前的那次就算了,这次则是非常明确的讯息,那个亲兵留下来绝对是个祸害。 能让她精心培养的人失手, 怕不是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 想到这里, 林侧妃眯了眯眼。 莫不是在故意接近穆家这个丫头, 想要借穆家的势? 阳光明媚, 鸟语花香,陈国公府宛若世外桃源的景致, 一分一毫都没入林侧妃的眼, 她眼中森寒一片, 就连周遭的空气都带着让人不敢靠近的寒意,以至于一些想要借今日同林侧妃见礼的人,许多都不大敢上前了,生怕见礼不成反倒触了林侧妃眉头。 尤其今日,御王府的二公子也来了,想来林侧妃面色不虞,是跟二公子也过来了有关。 平日里王妃不管王府事务,二公子也甚少出来走动。 今日怎地来参加陈国公夫人的寿宴了? 这是包括穆昭朝在内,所有已经到了的宾客心里一样的疑惑。 反倒是被所有人都以为是因为三公子聂峘的到来而面色不虞的林侧妃,压根没把聂峘放在眼里。 甚至是在进府后听到那一声‘御王府三公子,聂峘到’,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王爷打算立世子了,才出来走动攀关系,不觉得迟了么? 而且,这行为未免太过势利,以为旁人都是傻子,你想拉拢的时候就能为你所用了?真是天真不自量力! 相比着聂峘表面的这些作为,林侧妃更关心地则是——那个亲兵到底是不是被安排的。 这才是最重要的。 御王府内宅的复杂程度,乃京城之最,哪怕陈国公府也没料到三公子聂峘会在今日到来,也以最快地速度做出最合适的安排,把三公子聂峘和林侧妃分开入座。 虽然聂峘是嫡子,但如今御王府世子之位未定,林侧妃又掌管王府多年,所出的二公子聂峥更是御王府长子,在皇上皇后那儿更是林侧妃和二公子聂峥更得脸,林侧妃虽没有王妃之名,却有王妃之实。 是以,林侧妃座席规格是略略高于三公子聂峘的。 虽只是略高,但也算是压了王妃与三公子聂峘一头。 众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十几年了,御王府对外一向如此,是以也没人觉得哪里不对。 但瞧着林侧妃似乎也不是多开心的样子——想也是,任谁在这个时候碰上这种事也都不会很开心罢? 当然也有人觉得林侧妃就是个传奇,专宠这么多年,侧妃之位行王妃之权,打从本朝立朝都是头一个。 如今御王爷有了立世子的打算,明眼人都知道,林侧妃和二公子聂峥胜算更大,御王爷若是想要立王妃所出的三公子,要立早立了,何必拖到这个时候,拖到这个时候,摆明了就是在等林侧妃和二公子聂峥站稳脚跟,更名正言顺。 所有人心知肚明,是以,也有不少人在偷偷打量三公子聂峘——看戏凑热闹,想看他在这样的场合会是何种反应,毕竟八卦之心人人有之,还是让外人最关注的兴奋的皇室八卦。 聂峘自然知道今日出席必然会成为被打量被看戏的焦点。 也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 但他始终面色恬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或者屈辱的表情来,似乎是早就习惯了如此,也似乎是并不在意。 这倒是让看戏八卦的人,有些许失望——还以为能看到什么有趣好玩的呢。 在聂峘坐席安排好入座后,林侧妃这才给了聂峘今日第一个眼神——冷蔑。 聂峘看到了,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负面情绪,但也不见瑟缩胆怯,依然端的是清贵坦荡,冲林侧妃执了个小辈礼。 林侧妃仿若没看到一般,视线一转,便看向了别处——她为何要与他见礼? 他愿意行礼,就行礼,与她又有何干,还想着大庭广众之下,逼她顾及着颜面,也给他留几分面子? 打着这个主意,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林侧妃此举自然不少人看到了,于是一众刚刚想看戏给没看到的人,马上偷偷转移视线去看三公子聂峘的反应。 可惜,聂峘神色依然淡然,像是刚刚被下面子的人不是他一样。 不免让人心里啧啧,如此没有血性,还是王妃之子呢,竟然任人搓扁捏圆,还能有什么出息啊?也难怪御王爷更属意二公子。 但这多多少少也算是个八卦了,当着林侧妃和聂峘的面自然没人敢说什么,但这不妨碍她们私底下偷偷说啊。 反正大家都说,御王府的事早就不稀罕了,倒也没什么。 聂峘神色自若,十分端正地坐在那日,默默承受着所有窥探嘲讽的目光,恍若未觉。 穆昭朝被念儿和远儿拉着去找小舅舅,便先去拜见陈国公夫人。 因着陈国公夫人属意穆昭朝这个儿媳妇,便被陈国公夫人留下叙了好一会儿话。 穆昭朝完全没想到,她只是被念儿和远儿两个小家伙拉着过来的玩的,不知怎地,便闯进了陈国公府的主子窝了,什么大少爷大少夫人、二少爷二少夫人、三少爷三少夫人……还有陈国公夫人娘家的兄长和嫂子。 一大屋子人,穆昭朝不得不一一拜见,直是拜得她头都要晕了。 这就罢了,每次拜见个什么长辈,还都要给她见面礼。 穆昭朝自然不肯收,但陈国公夫人妙语连珠又亲和十足,非说她是远儿的救命恩人,他们自然也都承着这份情,她是合该收下的,一大屋子人,又都纷纷附和,穆昭朝一个人哪里扛得住,最后只得收下。 最后从院子出来的时候,穆昭朝一个来贺寿本该是送出贺礼的一方,居然收了不少礼,也是让她哭笑不得。 “你们怎么不说屋里有这么多人啊?”从院子出来,走远了些,穆昭朝才小声问念儿和远儿。 早知道这么多人在,她就不跟着一块过来了。 俗话说拿人手短,就是给的理由再名正言顺,她也觉得不自在。 远儿仰着小脑袋看着昭朝姐姐,眨巴着眼睛道:“我也不知道啊……” 念儿也跟着点头:“嗯,我也不知道,原来大家都来这么早,早知道应该我们也该早点来。” 这样就能在外祖母身上多赖一会儿了。 不过也没关系,等散了宴,他们今日住在外祖母院子里不走了,不就可以了? 穆昭朝一想也是,念儿和远儿也是刚到,估摸就是凑巧了。 见昭朝姐姐不说话了,像是在想什么事情,念儿不解地道:“昭朝姐姐是不开心了么?” 远儿接过姐姐的话,更诧异地道:“为什么不开心啊?收了好多礼物呢,肯定有好多好玩的……” “也肯定有好多值钱的!”念儿也接过弟弟的话,两个小家伙一唱一和,活像是在说相声。 穆昭朝被他们的话逗笑:“什么好玩的值钱的啊,你们喜欢啊?” 念儿马上摇头:“那都是大人们给昭朝姐姐的,我和弟弟只是好奇一下。” 话落,念儿又四处看了看:“小舅舅呢?小舅舅怎么没跟上啊?” 穆昭朝:“?” 是哦,刚刚出来的时候,是听到陈国公夫人说了,让陈小公子送他们去前院——说的是人多怕她一个人应付不来两个小家伙,一起看着点。 当时她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因着念儿和远儿话多,便被两人转移了视线。 现在又被两个小家伙提及,穆昭朝便回头看了眼。 没看到陈裴昂人,穆昭朝也不太在意,收回视线后,对两个小家伙道:“小舅舅在忙罢,今天这么多宾客,我们自己过去就好,我带你们玩。” 许是因着许久未曾收到聂峋的来信,这些天穆昭朝情绪有些低迷,两个小家伙冰雪可爱萌得人心痒痒,在她耳边欢声笑语倒是让她心情好转不少。 正打算先带两个小家伙转一遍园子再去前厅,就听到远儿突然咦了一声,开心地喊到:“小舅舅!” 穆昭朝转身看过去的时候,陈裴昂已经快步朝他们走过来,很快便到了跟前。 瞧着他眉宇间似乎有些犹豫,不似往日那般潇洒矜贵,穆昭朝稍稍有些诧异。 发生什么事了么? “有劳穆大小姐了,”陈裴昂走到跟前,冲穆昭朝笑笑:“两个小家伙是不是又淘气了?” 穆昭朝觉得他这话说的也有些奇怪。 念儿和远儿,何时淘气了? 不曾。 而且,他也从没跟自己说过‘有劳’啊,带念儿远儿玩,本也是她自愿。 是她太过敏感了,所以现在连陈裴昂她也觉得怪怪的? 穆昭朝忍不住有些自我怀疑。 她直觉出问题了? 还是因为最近太紧张太混乱导致的? “我没有淘气!”念儿立马为自己正名。 远儿也忙为自己正名:“我也没有淘气,我可以为姐姐作证,姐姐没有淘气。” 念儿一本正经:“我也可以为弟弟作证,弟弟也没有淘气。” 两个小家伙,皱着如出一辙地眉头,瞪着他们的小舅舅。 陈裴昂哭笑不得,只得跟两人道歉:“小舅舅错了,小舅舅跟你们道歉,你们没有淘气,是小舅舅说错话了,可以原谅小舅舅了么?” 两个小家伙小眉头顿时舒展开来,笑嘻嘻地看着小舅舅:“我们跟小舅舅开玩笑的,哈哈,小舅舅可真笨呀……” 陈裴昂下意识看了穆昭朝一眼。 穆昭朝:“?”看她作甚? 不过穆昭朝也是忍不住笑了一声。 一物降一物。 原本在那本宫斗文里,陈裴昂的软肋就是两个小外甥,果然属性是不会变的。 更别说现在是两个小外甥一起发力,威力可不止一加一。 陈裴昂顿了片刻,也轻轻摇了摇脑袋,自嘲地笑了笑。 他眼底划过的这抹自嘲十分不显,穆昭朝又没有盯着他,视线和注意力又一直在两个小家伙身上,自然更没有可能发现。 原本打算和两个小家伙一起在园子里转转的,现在陈裴昂加入,由她和陈裴昂带着两个小家伙,有些怪怪的——虽然在她庄子上时,并非没有这样做过,但那时在她自己的地盘,怎么着她都自在,她对陈国公府不太熟,再加上今日府中宾客甚多,若是被人瞧见,怪奇怪的,她便没有再带着两个小家伙去园子,而是直接回了前厅。 “我们去看看温老夫人来了没有,”穆昭朝低头对两个小家伙道:“温姐姐你们想不想找她玩?” 虽然和温姐姐的关系不如跟昭朝姐姐亲近,但有温姐姐一块玩,人多一些,也不错,两人便一起点头 :“好啊,我想找罗姐姐。” 罗姐姐就是罗沁,喊温少夫人太长了,念儿便主动喊罗沁罗姐姐。 这样还显得亲近些,罗沁还挺喜欢的,便一直让他们这么喊着。 走着走着,穆昭朝突然想起什么,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眼,离他们有些距离的陈裴昂一眼,小小声问念儿:“我前几日给你的曲子,你有好好练么?” 念儿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昭朝姐姐,也一边点头一边小小声回答昭朝姐姐:“嗯!练了!我练的可认真了呢。” 穆昭朝马上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那等会儿我就坐等欣赏啦?” 念儿点着头拍着小胸脯道:“昭朝姐姐就等着罢。” 穆昭朝冲她笑了笑,还冲她眨了下眼睛,示意,还是先保着密,到时候出其不意,艳惊四座。 念儿当然明白昭朝姐姐的意思,马上抿着嘴巴郑重点头:“嗯嗯。” 只有母亲知道,小舅舅她都没告诉呢。 倒也不是特意瞒着小舅舅,念儿就是想也给小舅舅一个惊喜。 穆昭朝知道她的心思后自然愿意配合。 这也是今日念儿送外祖母的生辰礼。 陈裴昂到底是武将世家,他又自幼习武,虽然武艺不如穆大少爷和小陈将军那般,但如此近距离的小声交谈,他真的很难当做听不见。 不止听见了,他还听得一清二楚。 见两人刻意压低了嗓音不让他听到,陈裴昂犹豫了一瞬,便打定了主意只当他什么也没听到。 ——曲子?什么曲子?穆大小姐还会谱曲? 如此神神秘秘,他还挺好奇的。 如此想着,他视线忍不住往穆昭朝身上瞥了瞥。 她正笑着低着头跟两个小家伙说话。 这两个小外甥,就是两个小话痨,你一句我一句,穆昭朝不得不一会儿偏头跟这个说话,一会儿把头偏向另一侧跟另一个说话,可谓是忙得紧。 但她始终温和轻柔,脸上的笑意始终不减。 院中绿意盎然,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进来,落在她发顶、脸侧、肩头……如同一副画儿一般。 陈裴昂看了片刻,又不着痕迹收回视线。 穆昭朝正忙着跟两个小家伙聊天,忙得不行——这两个小家伙,话实在是太多了,思维还极其跳跃,穆昭朝不得不集中精力,是以她并没有留意到陈裴昂的神色。 当然了就算留意到了,她也不会太在意——陈小公子不是向来都是如此么? 很快便到了前厅。 还没进去,刚接近,就听到前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但奇怪的是,穆昭朝牵着念儿和远儿刚进了前厅,这鼎沸的话音便停了一瞬。 这停顿静默十分明显,哪怕只有一瞬,穆昭朝也察觉到了异常。 她有种感觉,这些人全都朝她看了过来。 所以才会在她进来的一瞬间,话音停息。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自作多情,是旁的什么人什么事引起的反应。 是以,她淡定自若地抬头,目光不着痕迹扫了一圈,很不经意,也很自然…… 奇怪的是,什么异常的事异常的人都没看到。 真的是因为她进来? 她进来有什么好好奇的? 她又不是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了! 莫名其妙。 穆昭朝收回视线,正准备带着念儿和远儿去找外祖母,刚走进院子里,还没到厅里,就听到一声不知道谁的嗓音小小声道:“陈国公夫人属意穆大小姐,想为陈小公子求娶穆大小姐,这是真的么?” 与此同时,落后穆昭朝和两个小外甥两步的陈裴昂也从转角出现,正一步踏出拐角,在众人看来,他们本就是一道来的! 再加上刚刚的劲爆消息。 怎么看——怎么是真的。 穆昭朝愣在那儿,她怔楞的这瞬间,陈裴昂又往前走了一步,两人的距离更近了,在旁人看来,穆昭朝这就是故意停下来,在等陈小公子,所以传言果然是真的!这两人居然是真的! 陈小公子一直都京城无数贵女心中的白月光,这一下,惊愕中的穆昭朝似乎听到了一道道接连起伏的清脆且密集的心碎声。 什么啊! 她们在说什么东西? 陈国公夫人什么时候就看上她了? 她怎么不知道? 这些人哪里听来的话就乱传,还在人家府上传小话,不怕国公府怪罪么? 穆昭朝抬眼的时候,就看到外祖母正笑吟吟看着她。 穆昭朝:“……”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会是真的罢? 穆昭朝眉头动了动,只当什么都没听到,牵着念儿和远儿就去找外祖母。 她这一举动,在旁人看来则是——大大方方默认了。 温老夫人瞧着这场景,心里自然是遗憾的,但看昭朝这丫头的反应,似乎并没有意愿,她突然又觉得,还是有希望的。 当然了,旁人可就不这么认为了。 大家只看到了穆大小姐和陈小公子一同出现,穆大小姐手里还牵着陈小公子最在乎最宝贝的两个小外甥。 两人是那么登对般配,如同一对璧人一般。 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事实上,在林老夫人眼里,也是这般,她怎么瞧着陈裴昂都和外孙女极为般配。 论家世容貌品性,满京城再找不出比陈裴昂更出色的了。 虽然好友温老夫人的娘家侄子也是人中龙凤,但陈裴昂有一点,是温老夫人那侄子没有的,就是——陈裴昂和外孙女是有感情基础的。 两人一直都相识,且还很融洽。 尤其是陈裴昂明显对外孙女很尊重,这一点非常难得。 只要这份尊重在,外孙女婚后,必然会幸福自在。 没什么比这个更重要了,作为过来人,且活了一辈子见惯了形形色色的夫妻,形形色色的人的林老夫人,她更清楚婚姻里夫君的尊重有多重要。 而且,人陈小公子也不单单是尊重她那小外孙女,还有欣赏。 在外孙女的精心照料下,她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瞎眼老婆子了,她看得出来。 无论怎么看,外孙女与陈裴昂结亲都是上上之选。 穆昭朝盯着各种各样打量的目光,压着心头的困惑,佯装平静地朝外祖母走过去。 “念儿和远儿说许久未见外祖母了,来给外祖母行礼问安。”穆昭朝笑容自若地道。 林老夫人看了眼也朝她走过来的陈裴昂。 离近了看,就可就更满意了。 陈裴昂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这孩子的品性如何,她可是最清楚的,把外孙女交给他,她也放心。 见外祖母视线越过她,朝她身后看去,想到跟在自己身后的陈裴昂,穆昭朝脸上的笑僵了一瞬。 无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穆昭朝有种如芒在背之感——虽然大多数并不是带着恶意,但因为穆昭朝心里压着别的事,便稍稍有些在意。 “外祖母?”穆昭朝小声,平静地,又喊了外祖母一声。 林老夫人正要收回视线,听到外孙女这一声呼喊,马上乐呵呵道:“是有日子没瞧见念儿和远儿了,快来,让我瞧瞧……哟,长高了!远儿也壮实了……哦哟哟抱不动了抱不动了……真好。” 念儿和远儿乖巧又亲热地跟林老夫人见礼,两个小家伙本就最甜,再加上念儿又十分与人亲昵,把林老夫人哄得那叫一个红光满面。 等念儿和远儿退开一些,林老夫人甚至瞧着外孙女,美滋滋地想,兴许她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到外孙女生子,她还能抱抱重外孙呢。 小孩子乖巧可爱,多招人开心啊…… 念儿和远儿并没有察觉到厅里的氛围有些不对劲了,他们还谨记着自己来时的目的,跟林老夫人打完招呼,马上寻到了温老夫人,并拉着昭朝姐姐的手,开心道:“昭朝姐姐,温老夫人和温姐姐她们在那边……” 总不好失信于两个小家伙,穆昭朝便盯着又一重打量,牵着两个小家伙去给温老夫人见礼。 然后眼风里,她又瞥到——陈裴昂又跟过来了。 天啊! 穆昭朝突然就生出一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 这、这还要怎么解释? 陈裴昂、陈裴昂他也不用这么听国公夫人的话罢? 而且都在大厅里,念儿和远儿她瞧得紧呢,也不用这么寸步不离罢? 穆昭朝心情那叫一个复杂。 正心情复杂着,一抬头就看到温老夫人看自己的眼神也有些奇怪,和之前十分不同。 穆昭朝觉得自己可能是不太适合出门,瞧谁都觉得不对劲。 温老夫人倒是不太在意旁人如何看。 昭朝和陈家的小公子又没有定下来,只是有意罢了,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她瞧着昭朝的神色,她娘家侄儿,也不是全然没机会。 不过,她还是在心里叹了口气,早知道今日就不让平路在家里好好读书备考了,应该也跟着来一趟,至少先在昭朝面前混个脸熟不是。 是她太过看重男子的功名,觉得有了功名,更好提亲一些。 是她想左了。 就该带着平路一块过来的……等回去,她就先带着平路往林府走一趟的。 “昭朝来我这边坐着,好好跟青茵说说话,”温老夫人慈祥地冲穆昭朝招手:“青茵可是想你想得紧,天天在我耳边念叨着,我看啊,就让她去你那庄子上住几日好了。” 青茵过去庄子上住,倒是好让娘家侄子同穆昭朝多多接触一下了。 穆昭朝倒是没想那么多,听到温老夫人这般说,她马上开心应下:“好啊,我也正有此意呢。” 温青茵又是惊喜又是诧异。 惊喜的是,祖母答应让她去阿棠的庄子上住了,诧异的是,之前祖母不是不答应的么,怎么今日突然就答应? 算了不管了,反正祖母已经答应了,她就可以天天跟阿棠待在一起了。 是时,婴宁郡主等人陪着今日的主角——寿星陈国公夫人来了,陈裴昂便带着两个小外甥去那边一道。 穆昭朝跟两个小家伙示意了下,交接时,不经意同陈裴昂目光相接,穆昭朝稍稍怔了一下。 反倒是陈裴昂,神色坦坦荡荡,好像刚刚的事情,压根没发生一样。 穆昭朝顿了片刻,抿唇笑了。 是她不够洒脱,还是太过在意旁人的目光了,看人家陈小公子,多坦荡,多淡定,难怪能成为名垂青史以一人之名震慑四方的‘国舅大人’。 陈裴昂面色确实如常,哪怕跟穆昭朝视线相接,他情绪都没波动。 只是在牵着两个小外甥转身往对面走的时候,眸光很轻微地闪了下。 不过很快他就恢复如常。 穆昭朝在温青茵身边坐下后,许是因为已经过了刚刚的焦点期,也许是陈国公夫人等人都过来了,当然也有可能是陈小公子带着两个小外甥离开了,落到穆昭朝身上的目光一下子就如潮水般撤去。 就算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但被人盯着总归不那么自在。 就在穆昭朝心里松了一口气时,她眼皮突然跳了一下。 咦? 还有两道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 因为这两道目光实在太过明显,且存在感极强,穆昭朝想忽视都难。 她迟疑片刻,而后抬头——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 一抬头,先对上的便是一张皱着眉头,似乎有些困惑但又似乎带着浓浓好奇并不算陌生的脸。 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御王府二公子,聂峥。 穆昭朝神色稍顿。 而后不着痕迹移开视线,对上了另一道存在感更强,气势也更强的视线—— 这一眼,让穆昭朝怔住了。 矜贵无双,丰神俊朗。 大男主文的男主,聂峘。 穆昭朝吃惊的不是碰到了聂峘。 毕竟聂峘的存在她早就知晓。 刚刚进国公府的时候,也听到了聂峘来贺寿的通知。 她吃惊的是,聂峘为何这般直勾勾盯着她? 没记错的话,今日是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 见她抬眼看过来,聂峘神色平静地收回视线,不再盯着她。 好像刚刚只是不经意一般。 但穆昭朝丝毫没有聂峘只是不经意刚好看向她的错觉。 她很肯定,他刚刚就是在看她! 事出反常必有妖。 再加上刚刚进府时,林侧妃那诡异不对劲的眼神,穆昭朝眉头不自觉拧起,心绪也突然没由来慌乱起来…… 因为太过慌乱,跟温青茵也无法再说下去,穆昭朝同温青茵说了一句我去找哥哥说点事,一会儿再来找你,没等温青茵回话,她便起身离开了。 到了哥哥身边,刚好有个小厮刚跟哥哥说了什么,转身离开。 穆昭朝没太留意,只是看向哥哥。 “哥哥……”穆昭朝很慌,嗓音也有些轻微的颤。 穆初元看了妹妹一眼,眉头微拧,眼神甚是迟疑。 穆昭朝:“?” 她气息蓦然一滞:“怎么了?” 穆初元小小声道:“你先跟我来。” 穆昭朝:“……” 她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跟着哥哥走到僻静处。 刚停下,没等穆昭朝开口询问,就听到穆初元沉声道:“西北出事了。” 穆昭朝:“………………” 作者有话说: 阿岭:看什么看→_→ 陈小公子:QAQ 感谢在2023-03-27 23:50:45~2023-03-28 23:5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楚酱ok 100瓶;元旦=_= 83瓶;delia、无敌熊猫、楚楚、素吾 10瓶;夏飘雪 6瓶;阎肆肆 5瓶;こ花樣年華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0章 确认 ◎痴情总被多情负◎ 穆昭朝眼前一黑, 要不是清楚那本大男主文的剧情,聂峋在此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她可能就站不住了。 见妹妹神色不对, 穆初元眉眼间满是担心:“你先别急,阿岭并没有出什么大事,就是西北那边出了点事。” 穆昭朝心下稍定, 压着急切问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在陈国公府,今日府中宾客众多, 旁人就不说了, 御王府那几位可都在现场呢, 穆昭朝尽量让自己保持面色平静,不想让人看出什么。 尤其是刚刚无论是林侧妃还是聂峘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太正常, 穆昭朝不得不多想一些。 谨慎点最好。 这般想着,穆昭朝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 让自己放松一些, 装作只是在跟哥哥谈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她还面色自若地四处看了看:“哥哥不要太严肃了,外祖母看到会担心的。”不能跟哥哥说实话,只能如此。 还好哥哥很快便意识到什么, 也反应了过来。 两人离得近, 穆昭朝看到哥哥面色很明显地怔了一下, 而后也舒展了眉头, 嗓音也又压低了些:“阿岭在西北遭遇了不明原因的刺杀……” 饶是穆昭朝做足了心理准备,眼皮也是狠狠跳了一下。 刺杀? 这个时间段就遭遇刺杀? 不应该啊! 没等她缓下心绪询问聂峋如今的情况, 就听到哥哥又道: “三次。” 穆昭朝:“?” 她震惊地看着哥哥, 下意识反问:“三次?” 穆初元假装与人打招呼, 稍稍侧了下身子,替妹妹挡住一些窥探的视线,彻底把妹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虽然这事很隐蔽,但他还是不想在一切都未落定时让妹妹遭受什么非议。 “嗯,”他自若地看了那边熟人一眼,还笑着同人点了下头,收回视线后,再看向妹妹眸色立马沉下来:“三次。” 穆昭朝气息窒住,大脑整个都是黑的眼前也是的。 三次? 这是什么概念,穆昭朝这会儿脑子压根没有思考的余地,只是愣愣地站在那儿。 怕妹妹太过担心,穆初元忙又说道:“不过他们都没事,性命无虞,你别太担心。” 虽然哥哥说他们都没事,但穆昭朝心绪还是无法冷静。 才离京多久啊,两个月不到,就遭遇了三场刺杀? 这不就是说,一离京就被盯上了么? 穆昭朝缓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是什么人?” “暂时不明,”在穆初元眼里,妹妹就是个小女孩,刺杀啊暗杀啊这种事对于妹妹这样的小女孩来说是很恐怖惊悚的,怕吓着妹妹,穆初元嗓音极近温和:“明元在那边没查到太多有用信息,就让想让我在京城留意暗中调查一下,听话音,安全方面没有问题……是不是吓着你了?” 穆昭朝确实有些被吓着了。 无论是小陈将军,还是聂峋,都不该在这个时候遭遇这样的事。 当然了,虽然小陈将军也算做是一个参考因素,但一听到哥哥说‘刺杀’穆昭朝几乎立马就认定了,刺杀是冲着聂峋去的。 只是因为情况不太明晰,暂时也考虑了一些小陈将军的因素。 穆昭朝闭了闭眼,轻轻摇了摇头:“我还好……什么时候的事?” 刺杀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次不可能都是最近,也不可能几日之内连着,必然会有个时间段,离京时间不久,往前推的话…… 穆昭朝眉头突然一紧:“上个月来第三封信的时候么?” 穆初元只是刚刚得了个大概的消息,还不是很清楚具体的情况,他轻声道:“还不清楚,应该差不多是那个时候……怎么了?” 妹妹怎么会猜测是那个时候? 穆昭朝这会儿脑子很乱,心也很乱,没有解释什么,只轻轻摇了摇头。 那封她觉得有异的信,那会儿她感觉不对劲,果然就是真的不对劲了。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现在人都没事,还不算特别失控…… “传话的人呢?”穆昭朝抬眼朝哥哥身后看了一眼。 那个亲兵早没了影子。 穆初元则是轻声安抚道:“这件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今日是陈国公夫人的生辰,国公夫人又一直同我们亲近,失礼了不太好,等生辰宴结束,再从长计议。” 哥哥说的确实是实话。 小陈将军既然说了他在那边查不到什么,说明已经调查了许久,哥哥要调查也得捋出个头绪,有个线索才能去查。 又隔了这么远,这调查其实非常难。 会相当号时间。 “外祖母朝这边看了,”穆初元又道:“陈国公夫人在看了过来,你先冷静下,等一结束我就去查,放心,一定不会有事的……再不济还有明元在呢,那么大个营,总不是坐以待毙。” 穆昭朝心绪稍定,缓了一会儿,轻轻点头。 瞧妹妹脸色还是不太好,穆初元有些心疼,话音一转又道:“要不算了,我去跟外祖母和陈国公夫人说下,就说你不适,我先送你回去……陈国公夫人不会怪罪的。” 话落,不等妹妹应声,穆初元便转身准备过去悄悄同外祖母和陈国公夫人说了。 “不、不用!”穆昭朝忙喊住哥哥:“我没事的,不用。” 穆初元担心地看着妹妹。 穆昭朝抬头看着他,面前扯了扯嘴角:“国公府的大日子,且我也许久没陪着外祖母,哥哥刚刚也说了,这事不急一时半刻,等结束了回去再说罢……我真没事。” 穆初元不放心地盯着妹妹的脸上上下下打量:“真的没事?” 穆昭朝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稍稍看着气色好看了些,点头:“真的没事,而且国公夫人平日里对我也很好……走罢。” 见妹妹坚持,而且这会儿瞧着她精神确实好了些,穆初元这才点头:“那等会儿,你若是哪里觉得不舒服,不用强撑,跟哥哥说,哥哥带你回去歇着。” 穆昭朝冲哥哥笑了下:“好。” 穆初元又等了一会儿,见妹妹脸色更好看了些,这才转身,带着妹妹回厅里。 快到跟前的时候,穆初元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穆昭朝跟在哥哥身后,已经努力让自己心绪平复了下来。 其实今日的生辰宴,她就算不参加,国公夫人那样的性子应该也不会怪罪她失礼。 她只是……还有件事,要重新确认下。 刚刚穆昭朝去找穆初元,兄妹两人又匆匆出去,其实并没有引起太多人关注。 两人本就是亲兄妹,临时有什么事要说,本也正常。 当然了,因为有家山庄的名头,穆昭朝还是挺受关注的,时不时就有人往他们这边看,也没旁的,就是好奇外加想趁此机会,同两人打招呼混混脸熟,多联络下,不过这般目的的,并不怎么关注到兄妹二人神色的变化,哪怕是瞧见了穆昭朝神色变了,也没太当回事,只当人家兄妹是在说什么事情,在讨论。 但也有少数人留意到了。 比如一直都很关注且关心好友的温青茵。 以及陈小公子。 温青茵瞧出来主要是因为她跟穆昭朝太熟了,虽然刚刚阿棠的表情不是特别明显,她还是瞧出来了一些。 不过温青茵的想法很简单,只以为是庄子上出了什么事情要处理,穆大少爷再跟阿棠商议着。 但阿棠不太高兴,她是瞧出来了的,是以,温青茵也有点担心。 至于陈裴昂,纯粹是因为,穆昭朝快步朝穆大少爷走过去时,那一瞬间的神色变化,让他捕捉到了。 在他眼里,穆大小姐从来都淡定自若,就是泰山崩于前也没变过神色。 今日这般,让他稍稍留意了些。 虽然距离远,听不到两人说什么,再加上又是在角落,穆大少爷的站位几乎挡住了全部视线,但陈裴昂还是察觉到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总之,穆大小姐的情绪不太对劲,和平日里接触到的那个穆大小姐,不太一样。 当然陈裴昂很注意自己的行为,并没有一直盯着,怕给穆昭朝带来不必要的非议和麻烦,只是偶尔假装无意看一眼。 除了温青茵和陈裴昂,林老夫人自然也在瞧着外孙女,她可比两人关心外孙女多了。 只是因为过来见礼的小辈儿多,再加上林老夫人到底年岁大了,眼神不如年轻人,看得不是特别真切。 穆初元带着妹妹回到厅上,厅上的小声交谈停了一瞬,不少视线朝两人看过来——大部分视线都落到了穆昭朝身上。 穆昭朝又察觉到了这些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中,不太一样的几道视线。 不用抬头她也知道。 这几道视线分别来自林侧妃、聂峥还有聂峘…… 因为这几道视线的来源跟刚刚她坐在温青茵身边同温青茵小声交谈时察觉到的感觉是一样的。 穆昭朝没再抬头,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现,什么都没察觉,什么都没发生,径直朝外祖母走过去。 林老夫人瞧外孙女神色不如刚刚,兴致也不如刚来时,关切地拍了拍她的声,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小声问道:“怎么了啊?” 穆昭朝给外祖母换了杯热茶,笑着递给外祖母:“没什么,葵花快要开了,庄子上要挖渠引水过去浇灌,得请些人,哥哥便同我说了,这事他去办,让我不用操心。” 庄子上事务多得很,更别说穆昭朝的这个与众不同的庄子了。 林老夫人自然也清楚平日里庄子上的忙碌程度,闻言也没觉得不对劲,只是笑着拍着她的手:“可别累着了……” 穆昭朝笑着点头:“放心罢,我平日里可会躲懒了呢。” 听到外孙女这般说,不管是实话还是故意说笑,都让林老夫人开心地合不拢嘴,一个劲地笑着说好好好。 陈国公夫人,见她们祖孙二人如此开心,也加入了谈话:“在说什么啊,这么开心,给我也听一听。” 她生瑛儿就晚,两个小外孙如今都还小,倒是不能像林老夫人这般同外孙女如此逗趣——当然了,她相信等两个小外孙长大了,她的外孙也不会比昭朝差了,到时候她也能像林老夫人这般了。 但到底时间还久远,陈国公夫人瞧着眼热,只得把还只知道玩乐的两个小外孙一手一个抱到自己怀里。 “庄子上的桑葚快熟了,”穆昭朝笑着抬头看向陈国公夫人:“国公夫人可有兴趣赏脸去庄子上尝一尝啊?” 林侧妃就在陈国公夫人一侧的贵宾席上坐着,穆昭朝这般大大方方抬头看向陈国公夫人,林侧妃自然也在视野内。 她都不用特意去看,也一眼就看到,林侧妃又在看她。 穆昭朝心头一凛,面上却不显分毫,就连嘴角的笑都更开心更真诚。 至于聂峘和聂峥,因为两人座位的缘故,穆昭朝想要毫无痕迹地看过去,还有些难度。 但没关系,今天时间还长,宴席都还没开始,她还有的是机会,有的是时间。 如此想着,穆昭朝心绪也渐渐平和——紧张激动并不能解决问题,冷静才能保持头脑清醒,不会做错事。 “好啊,”陈国公夫人面上大喜,十分慈和地看着穆昭朝,嘴角的笑意也越发浓郁:“一早就想去了,但你庄子上一直忙,怕我过去了会打扰你,耽误你做事,今日既然你都开了口,那我可是要过去看一看的,正好最近想吃桑葚想得紧,这人年纪一大,就嘴馋,昭朝你可别笑话我……” 这话让一众夫人小辈笑着应和,国公夫人风采依旧,哪里就老了。 陈国公夫人同他们客套两句继续看着穆昭朝。 穆昭朝笑着接话:“怎么会,国公夫人肯赏脸,我开心得很,倒是可别嫌我那庄子无趣就好。” “这是哪里话,”陈国公夫人故意把脸一板:“给我客气了不是,等过两日,我带着念儿和远儿过去,两个小家伙跟你最是亲热,也免得他们说我自己去你庄子上不带他们。” 穆昭朝倒是不觉意外,她原本也有这个打算,便点着头道:“自然不能少了他们。” 陈国公夫人心里那叫一个美啊。 刚刚,在院子里,瞧着昭朝和小儿子一前一后的样子,别提多和谐了。 几个知道她打算的近亲都夸她眼光好呢。 如今,昭朝这小丫头,也跟自己这般亲近,并没有反感抗拒之意,那这事就成了一大半了。 这如何能不让她开心? 这般想着,陈国公夫人便又道:“裴昂左右也无事,让他也过去,桑葚就交给他来摘好了,还能带着念儿远儿玩,免得到时候两个小的闹腾的看不住……” 被外祖母搂在怀中的念儿和远儿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而后仰着脑袋看着外祖母,齐声道:“不闹腾啊……” 他们从来都不闹腾,乖得很。 陈国公夫人摸了摸两个小外孙的脑袋:“嗯嗯,不闹腾,那你们不是平日里最喜欢黏着小舅舅么?” 念儿和远儿立马点头。 小舅舅好玩。 昭朝姐姐也好玩。 他们也很黏着昭朝姐姐的。 若是昭朝姐姐和小舅舅都陪着他们,两个小家伙眼睛一亮:“好啊!” 那可真的太好了! 他们最喜欢小舅舅和昭朝姐姐都陪着他们玩了,最开心! 得了两个小外孙兴高采烈的答复,陈国公夫人笑着抬头看向穆昭朝:“瞧,他们俩可是欢喜得紧。” 穆昭朝倒也没有拒绝。 陈国公夫人的意思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总要有个明确的说法解决掉,逃避无视肯定不行。 直接跟陈国公夫人说,不太好,毕竟国公夫人年岁大了,又是长辈。 那就干脆趁着那日的机会,好好同陈小公子把话说清楚好了。 陈小公子那般聪慧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于是穆昭朝便点头应下:“陈小公子愿意过去,自是庄子的荣幸。” 陈国公夫人一听这话,心里的美直是飞上眉梢眼角,就差当场跟众人宣布这是我小儿媳妇了。 当然了除了陈国公夫人,林老夫人也很开心——开心的不是外孙女能嫁进国公府,而是外孙女对陈家的这个小公子并非无意。 这才是最圆满,让她最开心的。 温老夫人就不是那么开心了。 她只能在心里一迭声一迭声地遗憾叹气,今日真不该让平路在家里读什么书! 当然了,除了温老夫人,还有许多小姐们迎来了新一轮的心碎。 陈国公夫人有意,这不算啥,毕竟谁家给孩子结亲不相看好些个啊。 但…… 陈小公子默许了国公夫人的此举,那不就代笔了——陈小公子也是有意的么?! 这就没希望了啊。 一众暗恋陈小公子的贵女们的少女心那叫一个稀碎。 别说笑了,没当场哭出来,都是因为顾及着这是国公夫人的生辰宴,在别人生辰宴上哭不吉利。 若是换个场合,不知道多少人早就泪流不止了。 当然也有些人心里还残存着最后一丝希冀——才只是有个苗头,没成婚,都还是有希望的。 哪怕希望渺茫,但到底是有希望的啊! 当然了,还有许多虽然也暗恋陈小公子,但自知自身还有家世都攀不上,只是单纯在心里暗暗倾慕的姑娘们,倒是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只是会用艳羡地目光偷偷去看穆大小姐。 穆大小姐可真是幸运啊。 不过轮容貌,穆大小姐确实与陈小公子很相配。 刚刚两人一块走过来,真真是一对璧人。 谁能想到呢,短短几个月时间,穆大小姐就完全变了个人,现在都还入了国公府的眼,最主要的是,居然真的让从来避女子如蛇蝎的陈小公子动心了……真的是好羡慕穆大小姐。 当然也有零星几人心情比较复杂。 比如,同穆朝阳交好的杨六小姐,还有卫平侯府的表小姐。 两人好巧不巧,也在心里偷偷倾慕陈小公子。 偏偏陈小公子平日里连话都不跟她们多说,居然会有意于那个穆昭朝? 虽然不想承认穆昭朝现在确实像变了个人一样,美的让人移不开眼,可陈小公子光风霁月又怎么可能是只看外貌的庸俗之人? 家世教养,穆昭朝哪里就比她们强了! 两人心里甚是不服气。 就盯着穆昭朝,像是要用眼神把她当场烧穿,但穆昭朝压根没看她们,尤其陈小公子又时不时同穆昭朝说句话,这让两个暗中较劲的人,登时就泄了气。 十分挫败。 当然了除此之外,她们两人心中还有一丝微妙。 在她们眼里心里一直以来,穆昭朝都是不如穆朝阳的,哪怕是现在,穆朝阳被送出了平昌伯府,在外头庄子上住着,她们心里依然还是觉得好友穆朝阳比穆昭朝强千百倍。 但,在她们心里,潜意识里觉得穆朝阳也是配不上陈小公子的,并都觉得只有自己能配得上陈小公子。 但,现在,国公府还有陈小公子居然看上了穆昭朝。 这让她们心情甚是微妙。 不就是说她们都比不上穆昭朝? 可分明在她们心里,穆昭朝才是最登不上台面的那个! 她们不愿承认自己不如穆昭朝,可事实就在眼前,让她们不得不面对,总之……两人心情复杂得不得了。 同样心情复杂的还有林夫人母家这边。 尤其是素来看重林正清的长辈们。 心情可比杨六小姐和卫平侯府表小姐复杂多了。 陈小公子那是何等佳婿,在满京城那可一直都是头一号。 他们都看不上的穆昭朝,居然入了这位的眼?连国公夫人都…… 什么叫打脸? 这就叫打脸。 当然了,打从有家山庄名头打起来后,穆昭朝在京城的声誉还有名望都与之前大不相同,但他们还是因着她自幼在乡野长大教养不行还有之前纠缠与林正清的事对她带有偏见,到了今日,今时今刻,才恍然醒觉——穆昭朝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穆昭朝了。 之前听一些人说穆昭朝如何如何漂亮如何如何优秀,他们本也没太当回事的,但陈国公夫人既然能认可,分量可比那些人加起来都重多了。 这也让他们抛却了一些原本的偏见,再去看穆昭朝,心情也跟之前不太一样了,瞧着那张绝色倾城的脸,时不时抬眼时大方又得体的笑和应答,矜贵自信,哪里还能瞧出她在乡野长大的影子。 几人互相看了看,心里都升起一个念头——怕不是这次真的看走了眼,也幸好,幸好正清和他母亲在府中静养今日没来,这要是来了,那得多后悔? 同时在心里想的还有一个自私的念头——正清和他母亲当时若是应了婚事,现在他们就是穆昭朝的长辈了,别说是有家山庄的青菜,他们怕是连庄子都能自由出入。 哪里会像现在这般,菜是想买也买不到,庄子更是进不去,只能想办法从旁人哪里高价买一些来尝尝,大多或时候还买不到。 这就罢了,有时还会被人嘲笑。 原本正清跟平常伯爵府的婚事,他们也没沾上什么好,现在好了,却让他们因为这婚事受过,这叫什么事啊! 前后对比,越对比,就心里越不平衡。 于是有几人心里想的是,林正清又比不上陈小公子,穆昭朝瞧不上他,瞧上陈小公子,多正常的事啊…… 就这么几句话,宴席上可谓是,心思各异。 林侧妃虽瞧不上穆昭朝,对陈国公夫人此举,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反正若是他的儿子绝不可能娶个这样的女子回家。 当然了,她只是稍稍觉得有些麻烦。 若穆昭朝对那亲兵的事丝毫不知情,她倒轻易不会动陈国公府的人。 若是她知情,别说陈国公府还未迎娶,就算真娶了,她也绝不会放过她。 如今看,倒像是不知情的样子,当然也不排除她会装。 这些都不重要,反正西北那边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倒时候看她的反应,她便知。 总之谁也不能挡了她儿子的路。 这般想着,她朝儿子那边看了一眼。 就看到儿子正笑吟吟喝着茶,视线在穆昭朝还有陈裴昂身上来回打量,一脸的兴奋。 林侧妃眉头轻轻动了动,儿子怎么这般…… 她轻轻咳了一声。 聂峥回神朝母妃看过来,林侧妃以眼神示意他,不要乱看。 聂峥只是觉得,穆大小姐和陈小公子还挺般配的,没想到参加寿宴,还能碰上这样的事情,心情好得不得了。 以为母妃是提醒他不要失了礼,他便收回视线,但脸上的笑并没有消减半分,反而因为收回视线后,注意力全都收了回来,更加多的精力去分析穆大小姐和陈小公子两人,导致他脸上的笑更加浓郁。 林侧妃瞧了儿子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终于给了聂峘今日的第二个眼神。 聂峘倒是没有四处乱看,也没有在这样的场合故意出什么风头吸引什么关注,只静静坐在那儿低着头喝茶。 对于刚刚穆大小姐还有陈小公子的事,恍若未闻。 一副他只是来给陈国公夫人贺寿的样子。 林侧妃嘴角凉凉地勾了勾,还算他有自知之明,没敢抢她儿子的风头。 满意的同时,也对聂峘更鄙夷了。 王妃所出又如何? 若不是当年王妃的父亲何老太爷救了王爷一命,王妃之位早就是她的了,凭借救命之恩,能嫁入王府,稳坐二十多年王妃之位,已经是他们何家祖上积了大德了,还以为能凭借这一个恩情,世世代代拿捏着王爷坐享一切好处不成? 聪明识相的,见好就收,何家还能保着如今的荣华。 若是贪得无厌,非要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王爷都多少年连王妃的面都不见了,那点子救命之恩的情意,早就耗尽了,还想翻身? 真是痴人说梦。 林侧妃再次鄙夷地打量了聂峘一眼,而后心情颇好地收回视线。 等林侧妃一收回视线,聂峘喝茶的动作,顿了那么片刻。 很短暂,再加上他又一直低着头,压根没有任何人察觉。 再加上他存在感本就低,更没有人察觉。 对刚刚林侧妃的打量,聂峘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连从他进了陈国公府,那些时不时投来的或好奇或鄙夷或嘲讽的视线,他统统都不在意。 原本,长这么大也没太多事是能让他放在心上在意的。 但今日偏偏就有了一件。 就是穆大小姐穆昭朝。 尤其是刚刚,陈国公夫人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后,虽隐晦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他不信穆昭朝听不懂。 但她的反应,却和他预料中完全不同。 据他掌握的信息,穆昭朝对那个女人的儿子,情感不一般,他曾特意让人暗中调查过,他很确信,穆昭朝对他,不单单是同情提携,肯定是有男女之情的。 但刚刚她和陈小公子,还有陈国公夫人之间,似乎又…… 他的调查出错了? 她对那个女人的儿子没有男女之情,真的只是同情提携? 聂峘不太信。 他信他的手下,既然敢拿到他面前,必然是认真确认过的,绝不可能出错。 但刚刚穆大小姐在面对陈国公夫人和陈小公子时的态度他又亲眼所见。 所以……是穆大小姐得陇望蜀? 想到穆昭朝的出身还有早年经历,以及之前满京城关于她的传闻,尤其是关于她同二小姐穆朝阳不择手段争林家大少爷的事迹,聂峘借着吹茶汤的间隙,嘴角轻轻勾了勾。 看来是穆大小姐本性如此,他突然有点可怜他那个还素昧谋面的弟弟了。 以他掌握的消息来看,他这个素昧谋面的弟弟,似乎和他那个娘一样,甚是痴情。 可惜了。 痴情总被多情负。 聂峘轻轻吹着茶汤,雾气氤氲了视线,他恍若未觉,只小口小口慢条斯理喝着,无论是表情还是心情,都没有任何起伏,哪怕是他此时在心里唏嘘着那个素昧谋面的弟弟可怜,实际上,他情绪并无任何起伏。 等和陈国公夫人说完去庄子的事,穆昭朝借着念儿和远儿跑过来找她玩的间隙,抬头朝离林侧妃稍稍有些距离的聂峘看了一眼。 刚刚聂峘给她的感觉很奇怪,她必须得确认一下。 然而,她这一眼扫过去,聂峘正低着头喝茶,并没有朝她这边看。 她瞧不见他的表情,更无法窥探到他的情绪还有刚刚那股不对劲。 但穆昭朝隐约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聂峘通身的气场,比刚来时,更冷淡了。 虽然他微微低着头喝茶,嘴角是挂着笑的,但穆昭朝就是觉得,他周身气场很低。 也不对,不能说是气场低,就是一股很诡异很奇怪的感觉,让她有些不太舒服。 那本大男主文里面,这个时候的聂峘,虽然饱受挫折嘲讽,却是个照耀一切的小太阳啊,所以才会在聂峋回府后,是聂峋第一个感受到善意和温暖的家人,才会一直帮着他同林侧妃和聂峥斗,最终替他争下了世子之位,哪怕是后面的太子之位,聂峥都出了不少力。 但在聂峘当上太子的第二年,聂峋就黑化了,开始同聂峘夺权,为了夺得太子之位无所不用其极,终成大男主文最大的反派。 书里面对大男主的描写一直很正面,她怎么觉得聂峘这个人气场怪怪的? 还是说,她先入为主了聂峋这边,心里对聂峘有偏见,才会觉得他奇怪? 一直盯着太过显眼,穆昭朝正要收回视线,准备再寻合适的时机,低着头喝茶的聂峘突然抬头。 四目相接的瞬间,穆昭朝明确从他眼神中感受到了嫌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嫌弃就算了,毕竟真论起来,聂峘皇子皇孙,确实足够睥睨她。 但……冷意? 穆昭朝不着痕迹收回视线,继续跟念儿玩连环锁。 她确定了,聂峘确实和书里描写的不太一样,她不能全然依赖系统给出的讯息,得自己观察感受,有时候更要靠直觉。 不能因为有系统在,就失去自己的判断,这会误导她! 至于林侧妃,那更是在刚刚与陈国公夫人说话时就确定了。 如无意外,这三次刺杀,应该是林侧妃所为! 想到这里,穆昭朝嘴角抿了抿,眼睫低垂,掩去眼底的情绪…… 聂峘也自然地收回视线,好似什么都没看到一般——刚刚那一点情绪波动,确实连他自己都意外。 他在心底轻轻叹了气。 没办法,他此生最嫌恶的就是风流多情之人。 果然还是定力不够,回去要跟母妃一起多抄几卷佛经。 作者有话说: 阿岭:我看你是有那个大病!还病的不轻! 又要写信又要找奇花异草又要抽空打架又要破案的小陈将军:老子才是被你连累得不轻[○??`Д???? ○] ps:预估出错,没能在月底正文完结,但我真的在收尾了,离完结不会有太久了昂,明天捋下大纲,努力加更早日正文完结! 感谢在2023-03-28 23:50:35~2023-03-29 23:43: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鲸落 30瓶;阎肆肆 5瓶;deli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1章 聂峘 ◎披着一身矜贵,端方雅然◎ 之后的宴席, 除了时不时接收到一些倾心陈裴昂的贵女小姐们打量的视线,一切倒也顺利。 于穆昭朝而言, 这才只是好奇和打量, 恶意并不多,可能零星会有一些嫉妒,但这和当初刚传来时那些不怀好意的打量, 可真的差太多了,着实也算不得什么, 是以, 穆昭朝也并没有太在意。 她主要关注的就是御王府出来的那些人。 期间又一次被目光聚焦, 实在念儿送给自己外祖母生辰礼的时候。 是一曲琴曲。 “……献曲一首,”念儿抱着琴大大方方道:“祝外祖母福寿绵康。” 话落她便把琴放下, 因为人小,直接跪坐在了蒲团上。 起初众人都没有太在意,三四岁的小孩子献曲 , 大多是图个意图, 不过众人依然兴致勃勃看着马上要表演的小县主。 但等念儿弹出第一个音节,与宴的众人,神色都稍稍变了变。 而后便是气势磅礴流畅且荡气回肠的音律从小念儿指尖发出,震人心魄。 因为风格过于鲜明, 且京城众人从未听过此曲, 尤其是一些爱好音律的人都未曾听过, 不免有些好奇惊讶。 念儿可是被那本宫斗文作者亲自盖章的琴艺天花板, 音律奇才,什么曲子, 她看一眼就能弹出来, 也是凭借这一手出神入化的琴艺, 在后宫脱颖而出,更是几次艳惊四座。 那日,古岚盈和秦跃意外合奏了一曲后,穆昭朝突然就感受到了音律之美,便想起来曾经写论文做实验处理数据情绪不佳时经常听的用来跳动激情和精神的《战台风》,就去找古岚盈,自己哼着曲子,让古岚盈帮她谱下来——她对音律可以说是不通的,就是挺多了会哼哼两句,在她看来自己就是个音乐小白。 而古岚盈也是作者盖章的琴艺大师,听声谱曲对她来说没有任何难度。 毕竟穆昭朝只是听多了,也没有刻意去记忆,所以难免会有哼错的地方,但没关系,对于一个高超的大师,是能发现且帮着矫正的。 谱下来后,古岚盈还当场弹了一遍给穆昭朝听,让她确认是不是这个曲子。 当然了,先弹了按着穆昭朝哼哼的,后一边弹一边矫正过来错误的地方。 穆昭朝自己都被古岚盈的敬业和聪慧给震惊到,那天可是夸了古岚盈许久,都把古岚盈夸得不好意思了。 “大小姐是要自己弹奏么?”古岚盈把曲子又重新誊抄一遍,吹干了墨迹这才递给穆昭朝。 穆昭朝拿过曲谱看了一眼,压根看不懂。 “我不会,”她笑的大大方方,承认地也十分痛快:“打算……送人。” 念儿可是音律奇才,一直以来也没送过她什么,这首曲子,是她能记住的,为数不多的曲子——虽然是用了大师的创作,她会明确告诉念儿是大师的作品,不是她创作的,她只是碰巧记了下来。 念儿的性子还有才华,定不会辱没这首曲子,倒也相得益彰。 古岚盈当时听到这话,微微一怔。 大小姐说她不会,可曲子明明是她哼出来的,居然说自己不会? 见古岚盈奇怪地看着自己,穆昭朝抬起自己的手在古岚盈面前晃了晃:“手笨,弹不出来,就会哼哼两声。” 古岚盈看了眼穆昭朝犹如葱根的纤纤十指,眼睛稍稍闪了下,而后笑着道:“大小姐的手十分适合弹琴,若是有兴趣的话,她倒是可以教大小姐弹上一两曲。” 穆昭朝不是没尝试过。 小时候上兴趣班,古筝古琴钢琴都去试课了,很遗憾,她弹出来全都是污染耳朵的噪音,十根手指头,一碰上乐器,就统统都有了自己的想法,一点儿都不听大脑的使唤,各弹各的,热闹得紧。 听大小姐说自己弹不好,并当场给她表演了一个十指翻飞——乱弹。 古岚盈差点笑岔了气。 穆昭朝收回手笑着道:“最适合我的乐器大概就是……” 古岚盈听到这话,马上停住笑认真听着。 “锣罢。”穆昭朝一脸认真地道:“就这样敲一下就好了,也不用手指头做什么,或者木鱼,就这样敲……” 古岚盈这次是真的笑岔了气。 她突然就从大小姐身上看到了小女孩的一面,还以为大小姐的成熟通透是她的本性,其实还是有小孩子的一面,只是平日里,不怎么表现出来罢了。 没有父母家人做后盾的孩子,没有资格孩子气,古岚盈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也是因为清楚,她才更钦佩穆昭朝。 她活出了女子的另一种样子,一种她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样子,就算想了也不敢实施的样子。 偏偏穆昭朝就是活出成了这样光彩明艳的样子。 又于她如此大恩,古岚盈心里对穆昭朝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自觉也在学着她的样子,她并不知道,她也成了庄子上女孩子们心中的榜样。 穆昭朝并不太清楚古岚盈心里的真实想法,她只是基于火葬场文的设定,对古岚盈十分信任,再加上后来的相处对她了解更多,也更加放心把课堂全权交给她,旁的倒是没有想太多——毕竟她太忙了。 请古岚盈帮她谱好曲子之后,第二天,她便把曲子送去了郡主府给了念儿。 念儿果然很喜欢,还当场就弹了一遍,弹完就跟她说,她要在外祖母生辰宴上弹给外祖母听,还让穆昭朝帮她保密,先不要告诉别人。 穆昭朝自是应允。 就因为这份应允外加保密,听过这首曲子的人,少之又少,现场大概就只有穆昭朝和念儿两人。 就连穆初元都没有听过,在欣赏完这首磅礴恢弘的曲子,还沉浸在余韵中时,听到念儿当众说,这曲子是妹妹给她谱的,她还要好好感谢一下妹妹时,穆初元整个人都震惊了。 ——他怎么不知道妹妹还通音律!明明妹妹告诉他,她不懂音律也没兴趣学的啊! 穆初元突然就有些自我怀疑,是不是对妹妹关心还不够,连这样的事都不知道。 但看着众人朝妹妹投来震惊和赞许的目光,穆初元又诡异地很替妹妹骄傲。 穆昭朝就稍稍有些尴尬——这曲子不是她谱的啊!她只是借用一下大师的曲子,送给念儿一个适合她的礼物而已。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怕解释不清,反倒让人怀疑她的来历,尤其林侧妃还有那个聂峘都在场,还总是时不时盯她一眼,她更要稳住。 只能先任由念儿这般说着。 陈国公府,世代骁勇,这样的曲风也正是陈国公夫人喜欢的,又是外孙女演奏的,不说艳惊四座,但也差不离了罢。 小小年纪,琴艺就已经如此,长大了自然更是了不得,陈国公夫人自然是开心骄傲地不得了。 又一听外孙女说,曲子还是穆昭朝谱给她的,陈国公夫人更开心了——还私以为这是穆昭朝和外孙女一起合作送她的生辰礼,让她欢喜加倍,整个人都红光满面,对这个儿媳妇人选更是百般满意千般喜欢。 最震惊的人莫过于秦跃。 明明穆大小姐说她不懂音律的。 现在这叫什么? 当然了他震惊的不是穆大小姐会谱曲,而是这首曲子,太过震撼,紧张激烈鲜明且流畅,听完心潮澎湃欲罢不能。 对于一个音痴而言,秦跃整个人都是懵掉的。 堪比那日在有家山庄同古老师意外的合奏。 不,比那日还要让他震撼。 好半天,秦跃才从震惊回神,他看了卡一脸淡然自若,丝毫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的穆昭朝,由衷地觉得——有家山庄果然是福地洞天,庄子面简直就是卧虎藏龙,不得了,不得了…… 同时暗暗在心里嘀咕,他去有家山庄要更勤快一些才是。 陈国公夫人大喜,赏了小外孙女许多好东西不说,还另外也给穆昭朝也封了一份厚礼。 有感谢她对小外孙女的疼惜,也有对她的看重,反正就是很满意,很开心。 穆昭朝哪里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忙解释道:“曲子是我听一位大师弹过记下来的,并非我自己所谱,这般厚礼,我实在受之有愧,国公夫人还是收回罢……” 陈国公夫人压根不在意,是不是穆昭朝谱的根本不重要,她也不在意这个。 “那你对念儿的心意也不是假的呀,”陈国公夫人慈爱地看着她,笑吟吟道:“更别说远儿还常常黏着你呢,是你该得的,快收着罢。” 穆昭朝推辞不过,只得求助于外祖母——再收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到时可怎么说跟陈裴昂说清楚啊? 林老夫人则是给了她无妨收着就是的眼神:“既然是国公夫人给你的,就收着罢,长辈爱护小辈,本就是应当的。” 毕竟是陈国公夫人的生辰,再加上她又是搬出的念儿和远儿,这倒也算名正言顺,穆昭朝倒也不好太驳她的面子,便只得收下了。 在座的众人虽然清楚刚刚那一曲确实艳惊四座,也合该被如此看重礼遇,但因着刚刚俩家有意结亲的事,再加上陈小公子和穆大小姐一同出现……这份厚礼,怎么瞧着都掺杂了别的意味。 当然了,大部分贵女们心里就只剩羡慕。 就连一开始觉得穆昭朝不如自己的杨六小姐和卫平侯府的表小姐,在听完小县主的那一曲后,都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这样的曲子她们写不出来。 但棋琴书画,她们总也有拿得出手的,穆昭朝又不是什么都会。 只是一头势弱,便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趾高气昂,信誓旦旦,多多少少有些虚了。 当然了,除了羡慕,也有很多人是钦佩服气的。 更别说,有家山庄如今的名头,单单那座庄子能经营成这般,就已经足够让人钦佩了,现在的谱曲,于穆大小姐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 一些原本就钦佩喜欢穆昭朝的,这下可就更加心服口服地佩服了。 说人家不学无术粗鄙不堪,这叫不学无术?这叫粗鄙不堪? 有本事,你先写出来一曲啊! 不少人心里都在揣测,当初穆大小姐那些在京城流传的坏名声,是不是都是穆二小姐为了打压穆大小姐,故意找人散播的,毕竟当时穆大小姐跟京城中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冲突,言行无冲突,利益上更是不相干,唯一有冲突的就是穆朝阳。 结果呢,不仅谣言现在都一一破了,人陈国公府还看中了穆大小姐,穆大小姐择的婚事那可比二小姐穆朝阳优秀多了。 试问若换成才华斐然容貌清雅的穆朝阳,陈国公府会同意么?陈小公子会点头么? 当然不会! 怎么看都是穆朝阳搞鬼的可能性更大。 于是自此之后,京城中开始流传当初是穆二小姐穆朝阳怕平昌伯府的亲生女儿抢走她的风头和宠爱,故意对外散播谣言故意毁人名声。 流言向来如此,三人成虎,越传越荒谬。 穆昭朝早就不把穆朝阳放在眼里,更不可能再去关心她跟林正清如何,自然对这样的流言不屑一顾。 但有人怀疑了。 譬如,林月婵。 譬如穆初元。 穆初元一直就很奇怪,他的妹妹明明那么通透又明事理,怎么会在京城声名狼藉,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柄。 若无人针对,满京城怎么会对一个经历坎坷的女孩子那么大恶意。 林月婵只是怀疑,但到底她还是觉得自己是了解朝阳的,觉得她就算是深爱着正清侄儿,到底也不会这般黑心肠,对外散播流言故意去诋毁昭朝。 但可能会有一些比较,无意中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当然了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当初她和存山,还有朝阳都有做错的地方。 再加上,她多多少少也能理解朝阳的心情,怕心爱的人被抢走,怕失去正清……若是换了她在朝阳的年纪,正和存在情深义重之时,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说自己才是存山的未婚妻,她可能……也不甘心相让。 但,婚约本来就是昭朝的,朝阳就算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该表现出来,更不该跟昭朝争。 说到底,还是她错了。 她当时想得太简单,只当昭朝和正清并无情意,朝阳和正清青梅竹马,拆散了他们,朝阳和正清伤心不说,也会让两人对昭朝生出恨意,觉得这婚事就成全朝阳也不算什么,总归他们会给昭朝再寻好的,真心相爱的。 却没想到,这么做对昭朝的伤害有多大。 林月婵后悔不已。 现在两个女儿都不在自己身边,还都跟自己离了心,林月婵觉得这都是老天爷给她的报应,可她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朝阳她已经送出去了,昭朝也不愿意回来,更不愿意认她,就连儿子都不回家了,林月婵每天都要靠汤药才能入睡。 也许是她自欺欺人,不愿意相信自己养出的孩子心肠那么坏,会散播诋毁昭朝的言论。 但穆初元可就不这么想了,穆初元在妹妹面前没有表现出什么,也没询问,而是寻了个机会,直接去了庄子上质问穆朝阳。 在穆初元看来,打从朝阳还贪图父亲母亲的宠爱和同自己的兄妹之情,不肯放手正清表弟,他就已经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以柔弱无辜之态,博取同情,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若真的不在乎,什么都肯还给妹妹,妹妹又何至于被逼到搬出伯爵府,又何至于声名狼藉,成了满京城的笑柄。 彼时,穆朝阳还在幻想着正清哥哥金秋高中,明年春闱连中,风风光光娶她进府,届时,再无人能够阻拦她和正清哥哥,一听到丫鬟来报,说是大少爷来了。 她还以为哥哥是想她了特意来看她的,她大喜过望。 却没料到,刚跑出去,一声‘哥哥’还没出口,就遭到哥哥劈头一顿质问。 穆朝阳当场就被质问懵了。 她悲痛不已。 如今她都从伯爵府搬了出来,还不够么? 哥哥竟然还怀疑,是她诋毁穆昭朝,散播的流言污蔑穆昭朝。 但无论她是解释还是辩白,还是最后无力地发毒誓,哥哥都不信她。 临走还丢给她一句: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穆朝阳百口莫辩,怒急攻心吐血不说,穆初元走后,她还大病一场。 病到下不来床,父亲母亲都没有来看她,只是请了大夫日日给她看诊,各种药和补品都未曾少她分毫。 这种种打击下,穆朝阳的病就更难好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这日穆昭朝凭借着念儿弹她送的一曲琴曲,在京城声名大噪。 《战台风》的曲谱也被当日参加寿宴在场的听过的人给扒了下来,一时间在京城甚为流传。 甚至是当场就有人把曲谱给背了下来。 比如音痴秦跃。 秦跃可比旁人天才多了,听一遍立马就记在了心里。 他甚至都没等到生辰宴散宴,寻到机会,就兴冲冲跑到穆昭朝跟前,堆砌着各种华丽的辞藻来表达他对穆昭朝的崇拜。 表达完崇拜后,扭扭捏捏表示,穆大小姐可不可看在他干活那么勤快那么用心的份上,也给他谱一曲。 他是真的有些羡慕小县主,能得这样的曲子,他也想要。 穆昭朝 平日里就是个音律小白,这一首都是因为曲风适合她做事的时候放,听多了才记下来的。 而这首又刚好适合念儿的家世——骁勇世家,金戈铁马荡气回肠,很合适,再加上念儿自己的性子也适合这首曲子。 诚然适合秦跃的曲子肯定也有,但很遗憾,她听得少,不知道是哪首,也没记下来。 “曲子不是我谱的,”穆昭朝只得跟秦跃解释:“刚刚我也说了,是偶然听一位大师弹过,记下来的,我也是真的不会写,秦四公子素爱音律我知晓,但我真不会,爱莫能助。” 秦跃不信。 他觉得穆昭朝是不愿意给他写,才故意用这种‘大师’来婉拒他。 什么大师? 他走南闯北,可从未听从旁人那里再听过这曲子。 这样的大师,他更是闻所未闻,在他看来,这曲子就是穆昭朝写的!她就是谦虚,要么就是觉得他不够格,怕被人找上门,才故意说是什么‘大师’。 既然穆大小姐都表达了不愿意,秦跃倒也识趣,没有再过多纠缠——毕竟大师都是很有脾气的,万一把人纠缠烦了,那以后就更没机会了。 为了以后考虑,秦跃暂时把请求收了回来,并默默在心里发誓,他一定要更勤快些,争取也让穆大小姐把他看入眼了,到时候愿意给他谱曲子。 穆昭朝哪里知道秦跃自己在心里发散了这么多,见他没再纠缠,还很是松了一口气。 但很明显,穆昭朝在众人面前的形象又一次被颠覆。 就连穆昭朝都清楚地感受到,投到她身上的目光更多了些,不过目光里的情绪明显比上午积极许多。 别说旁人。 就是林侧妃和聂峘看穆昭朝的眼神都变了。 林侧妃是没想到穆昭朝居然还在音律上有如此造诣。 她也有几分信穆昭朝是从什么大师那里听来的,但独独她听来,旁人都一无所知,明显就是大师的弟子,要不然怎么解释旁人都不知晓? 能被这样的大师收为徒,应该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不过也仅此而已,林侧妃对穆昭朝的印象并没有特别大的改变,更别说,她一看到穆昭朝就想到那个亲兵那张让她无比生厌的脸。 她对穆昭朝更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了。 聂峘则是从这件事中,确定了一件事:他得到的那些与穆昭朝有关的讯息,和事实有一部分出入。 说是出入,倒不如说是遗漏。 穆昭朝身上有秘密。 这是他第一时间得出的结论。 若非亲眼所见,他压根就不敢相信,眼前的穆昭朝会跟他那份调查结果上是同一个人。 差别也太大了。 聂峘不禁有些怀疑——穆昭朝都有这么大出入的话,那他那个素昧谋面的弟弟,是不是也会有出入? 如此想着,聂峘神色稍变。 他得派人再细细调查一番。 如今他人在西北边陲,那边远离京城,人员又复杂,调查起来倒是也方便不少,不至于像在京城这般束手束脚。 打定主意,聂峘微垂的眼睫轻轻闪了闪,只是他掩饰得好,这一系列情绪变化,并无人察觉。 在外人看来,御王府的三公子,只是坐在那儿,披着一身矜贵,端方雅然,静静喝茶。 “你在瞧什么?”穆初元骄傲又开心地看着妹妹,见她时不时抬眼看一眼,低下头后,静静沉思,有些好奇,又有些担心地问。 刚刚妹妹看的方向,似乎是——御王府三公子? 御王府三公子并不常出现在这种场合,就连他也甚少见到这位三公子,妹妹不可能与这位三公子有什么瓜葛,但他留心注意到,妹妹不止一次朝那个三公子看过去。 穆昭朝被问得一怔,抬头就看到哥哥正蹙眉担心地看着自己。 穆昭朝诧异了下。 她表现得那么小心翼翼,也被哥哥发现了么? 穆初元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小声提醒她:“放心好了,我是跟你离得近,又小心留意,才看出来的……”难不成妹妹是看上了那个御王府三公子? 不应该罢,刚刚还那么担心阿岭的啊! 妹妹不是这样的人啊。 但除此之外,穆初元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妹妹总是朝御王府三公子那边看的缘由。 穆昭朝没再往那边看。 既然哥哥能留意到,说不定旁人也能留意到,这个时候,她还是小心为上,多加谨慎些好。 “好奇,”穆昭朝低声,一脸无所谓地解释道:“从来没见过,而且……传闻,让我有些……你懂得。” 说着给了哥哥一个‘谁都会八卦会好奇’的眼神。 穆初元:“……” 他怔了片刻,而后被妹妹这个回答逗笑。 不是一直都在他面前表现的很沉稳的么,居然也会好奇? 穆初元颇有些哭笑不得:“回去哥哥讲给你听,这里就别了……” 到底是皇子皇孙,这大庭广众的,被发现了,不太好。 穆昭朝马上露出‘惊喜’的眼神,冲哥哥点头:“好!” 穆初元这才打消了顾虑,只是好笑地摇头——妹妹这般,倒也无可厚非,毕竟换做是他,也会好奇。 只是如今御王府是非颇多,御王爷立世子的事,甚嚣尘上,林侧妃与二公子势在必得,三公子和王妃又占着大义,就算三公子和王妃从未正面说过什么,但支持三公子和王妃的人也不少,这事——怕是不会太平。 这个节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不小心牵扯进去,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一直以来,穆初元躲得最远的就是御王府,没别的,御王爷太过昏庸,换做一个铁腕又头脑清醒的,内宅如何倒不影响大局,但御王爷不是,御王爷整个人都——十分一言难尽。 还是躲得远远的最好。 最好毫无瓜葛! 穆昭朝不知道哥哥心里的顾虑,不过她还是听了哥哥的话,至此,一直到宴席结束,穆昭朝都没有再往聂峘的方向再看一眼。 更没有再看林侧妃一眼。 只是在散宴,众人同陈国公夫人告别时,穆昭朝不可避免同林侧妃遇上。 林老夫人可不知道那么多,林侧妃到底也是独撑御王府门面上了皇室玉蝶的侧妃,林老夫人自然对林侧妃十分客气,还拉着外孙女的手,让她见过林侧妃。 “我这外孙女,胆子小,也不常出来走动,让侧妃娘娘见笑了。”林老夫人极为护短地拍着外孙女的手客套道。 林侧妃倒是给林老夫人面子,冲林老夫人笑笑:“老太君的这个外孙女,有才华容貌又极佳,老太君是个有福的。” 说着,她别有深意的看了穆昭朝一眼。 林老夫人察觉到了林侧妃眼神里的不善,她稍稍有些诧异,但也没表现太出来,只是笑呵呵道:“人老了,身子骨就不行了,坐了这半日,眼前就有些犯晕,容老身先行告退。” 说着就要带着外孙女离开。 谁知,刚拉着外孙女走了两步,就听到林侧妃身后一人清亮的嗓音:“穆大小姐请留步!” 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 莫说林老夫人,就是穆昭朝也很诧异。 转身的时候,聂峥已经从自己母妃身后走上前来,一脸喜色地道:“穆大小姐音律惊奇,让人听之难忘,不知可有机会同穆大小姐切磋琴艺?” 他是真的喜欢刚刚小县主弹的那曲战台风。 太有气势了! 流畅激烈,气吞山河,听得人心潮澎湃。 刚刚母妃都还夸了穆大小姐呢,他便也没忍住,主动出来讨教——母妃都说了穆大小姐有才华,他这样当面夸,也是很正常的罢? 林侧妃听到儿子这话,差点气的没维持住脸上的沉稳得体的笑意。 跟他说了多少遍,这样子出身的女子,教养也无,眼界也窄,说不定还极有心机,要离远一些。 峥儿倒好,居然还主动要切磋? 刚不都说了么,是大师所做,她只是誊抄,并不是她做的曲子,有何可切磋的! 穆昭朝看着眼神通透,脸上眼睛里的诚意都非作伪的聂峥,不禁有些疑惑。 他什么意思? 故意试探,还是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要切磋琴艺? 没等穆昭朝开口,林侧妃便笑吟吟道:“刚刚穆大小姐也说了,是大师之作,并非出自她手,峥儿不可无礼。” 在场大部分人,就连陈国夫人都认定了曲子是穆昭朝所作,都当他是谦虚,偏偏只有林侧妃当着面直接这样说,还说得这般笃定。 是什么意思,林老夫人自然心知肚明。 哪怕对方是侧妃娘娘,林老夫人也是要维护自己外孙女的,她也笑呵呵地道:“侧妃娘娘说的是,二公子身份贵重,想来王府请的大师不少,我这外孙女啊,就是个贪玩的性子,冲撞了二公子,那可就不好了。” 听到母妃和林老太君都这般说,聂峥也只好妥协道:“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一听儿子竟然说遗憾,还没有彻底死心,林侧妃有些急了。 再瞧正低着头的穆昭朝,一张小脸倒是白净,长得是不错,但也就一张脸能取了。 她这辈子最鄙夷的就是以色侍人之人,还想在她的峥儿面前表现不成? 眼底划过一抹冷意,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只是道:“老太君身子不适,还是不要久站的好。” 林老夫人正打算找个借口带着外孙女离开呢,听到这话,自是乐呵呵地道:“是呢,这就得走了。” 话落,便带着外孙女离开。 林老夫人活了这么大岁数,别的不说,看人还是有两下子的,就林侧妃这样的,教出的儿子瞧着单纯,但却也没多出色,世子之位,依她看还有说头。 倒是那个不常出来的三公子,稳重内敛,倒是挺像个样子。 罢了,皇子皇孙的事,他们不掺和,以后有林侧妃还有这个二公子的场合,坚决不能让昭朝过去了。 接下来就要好好考虑同陈家小公子的事了,嫁妆…… 哦对,嫁妆也得赶紧着手准备了。 不是她要打自己女儿的脸,是月蝉……哎,她是真的不放心,嫁妆她先操办着,哪怕到时候把嫁妆送去平昌伯府,再从平昌伯府抬出去呢,也是好的。 免得到时再因着嫁妆的事出什么岔子,那这母子情分,可就真的尽了。 倒不是老夫人偏心自己女儿,她也是做母亲的,也曾经是做女儿的,有些事情,若是能缓和,还是缓和了好。 当然若是昭朝实在过不了心里的坎,不愿意,她自然也不会强迫她。 她只是提前考虑到这个可能,提前做准备。 不管怎么说,昭朝现在有了个好归宿,她就是入土,也能放心了。 等林老夫人带着穆昭朝离开,刚送了个客人到门口回来的陈国公夫人听说了两人刚刚的对话后,脸上的笑淡了淡。 林侧妃这是以为二公子已经稳坐了世子位? 连他们国公府的人也不放在眼里? 林侧妃一向倨傲,再加上她今日心情不是很好,没听太出来陈国公夫人话里的暗怼,从国公府离开后。 “哥哥这是作甚?”元怡郡主进了马车,率先对哥哥说道:“一首曲子而已,又不是她写的,怎么还跑去讨教了?” 聂峥皱了皱眉头:“我觉得是,穆大小姐就是谦虚,估计也是怕人总是上门叨扰嫌麻烦,我刚刚就该坚持一下的。” 林侧妃还没上马车,元怡郡主马上扯了下哥哥的衣袖:“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做,母妃说了,穆大小姐出身……不要走太近了。” 聂峥倒是觉得穆大小姐与传闻中大不相同,单看那么多人喜欢她就是了,就连陈国公府都对她另眼相待呢,而且,姑祖母也曾赏过穆大小姐,姑祖母有多挑剔,他们可都是清楚得紧,能入了姑祖母的眼,可见穆大小姐有过人之处,母妃定是被传言所误。 不过这话,他没同妹妹说,妹妹明显和母妃是一样的想法,再解释反倒显得他有多想跟穆大小姐接触一般,他只是喜欢那首曲子罢了。 罢了,他再找机会讨教就是。 林侧妃上马车的时候,看到聂峘也刚好出来,正要翻身上马。 她看了他一眼。 聂峘冲她见了个礼,而后等着她先上马车。 林侧妃嘴角勾了勾,眼底的冷蔑更甚,当然也有得意——还算他有自知之明。 等林侧妃的马车离开,聂峘这才抬眼,神色如常朝马车离开的方向看了眼,并没有在意四周窥探及看热闹的目光,只是面色如常地翻身上马,离开。 端的是不卑不亢,端方大气。 御王府世子之选,甚嚣尘上,不少人虽是在观望,但不妨碍心里会有判断。 单单从今日来看,三公子聂峘确实比二公子更加适合。 当然了这也是他们私下里的比较,不会说出口来得罪人,毕竟谁当世子,他们又做不了主,更不想掺和御王府的那些事情中去。 作者有话说: 阿岭[蹦啊蹦啊蹦.gif]:外祖母!您还没有见过我呢!不能放心啊啊啊w(??Д??)w 感谢在2023-03-29 23:43:29~2023-03-30 23:5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哎呦喂呵呵 37瓶;阎肆肆 16瓶;半尘 15瓶;暮商 7瓶;delia、NaN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2章 暗语 ◎聂峋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 出了国公府的大门, 刚上马车,穆昭朝就想问哥哥阿岭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今日人真的太多了, 宴席上不少想要找她打招呼亦或者联络感情的贵女们, 没找到机会,便都趁着散宴要离开的时候,接连过来同她寒暄。 穆昭朝没办法, 只能暂时先按下心中的急切,笑着同她们交谈。 好容易结束了寒暄, 秦跃又拿着刚刚找了纸笔扒下来的谱子跑到她面前, 兴致勃勃道:“穆大小姐, 这是我刚刚听过后记下来的刚刚小县主弹的那首曲子的琴谱,你看看有没有遗漏, 是不是对的?” 穆昭朝看眼递到面前的纸,上面的文字,她能认出来, 但组合在一起, 她看不懂。 主要是她不懂琴艺,是以这种文字谱对她来说,犹如天书。 再加上她这会儿心里压着事,又被天书怼到面前, 眉头不自觉微微蹙起。 见她蹙起了眉头, 秦跃马上道:“我记错了?” 往来宾客还有不少, 时不时也有视线落到她这边, 穆昭朝让自己维持平静,以免让人瞧出异样, 看了看面前的文字谱, 又看了看秦跃, 而后摇头:“不是,这琴谱我看不懂,不能告诉你是对还是错。” 秦跃眨了眨眼,十分不解。 小县主的琴谱不是穆大小姐赠送的么?怎么会看不懂! 这不合常理。 穆昭朝倒也没解释太多,只道:“琴谱是古老师帮我记录下来的,我只会曲调,所以这琴谱我看不懂,你想确认的话,倒是可以请教一下古老师。” 古老师? 撞见他舔碗底的那位,古岚盈古小姐? 秦跃面皮突然有些僵。 这、这不太好罢? 见秦跃不说话了,穆昭朝反问道:“秦四少爷还有事么?” 秦跃摇了摇头。 穆昭朝道:“庄子里还有事,我得先回去了。”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尴尬,但这也抵不过他想要马上知道琴谱马上弹出来的心,被撞见了算什么啊,反正也被撞见了,又不能消除掉对方的记忆,被嘲笑就被嘲笑罢,于是他厚着脸皮道:“穆大小姐,我可以一块去庄子上么?找古老师确认一下这个琴谱……” 这段时间,同秦四公子,也算得上是朋友,再加上他又是未来聂峋的左膀右臂,穆昭朝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可以,可以去庄子上,但是古老师有没有时间我就不知道了,古老师是我重金请来的,除了课堂 ,旁的事,都要看她的意愿。” 对古岚盈她从来都给与最大的尊重和自由。 秦跃想请教,那也得看古岚盈愿意不愿。 都在庄子上混迹这么久,古老师在庄子里的地位和受尊重程度,秦跃还是知道的,他马上点头:“我知道的,必然是尊师重道,绝不失礼,穆大小姐放心就是。” 穆昭朝没跟秦跃说太多,只是因着秦跃跟着他们一道回庄子上,路上就不太方便跟哥哥说太多。 路上也确实不是说话的时候,便一直等到了庄子上。 才刚一下马车,踏进山庄,穆昭朝就抬头看向哥哥,想要西北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初元看了眼身旁:“回去说罢,我已经让人过来了,有什么想知道的,你直接问他。” 而后又安排了人带秦跃去大院子那边,等古岚盈下了课,再同古岚盈传达一下秦跃的意思,见不见让古岚盈自己决定。 秦跃自然瞧出来穆大小姐兄妹两人有话要说,也不矫情,再加上琴谱在手,他开心得紧,便乐颠颠跟着丫鬟往大院子去了。 等回了小院子,把人都支开后,穆初元这才让陈觉派回来的传话的人进来。 传话的人倒也没说太具体,只说了三次刺杀,都没有大碍,只是没查到指使的人是谁,且三次中,有两次是死士,一次是江湖人士,不知道是两伙人,还是一伙人所为,这一点目前还没调查清楚,西北那边人手有限,消息也有限,实在查不到,才让人回来传话,让穆初元帮着调查一下。 “没有信件?”穆昭朝问道。 传话的人摇头:“我家将军说信件不安全,让小的回来传话。” 穆昭朝看着这个有些脸熟的人,是一直跟着小陈将军的,之前有见过,再者哥哥和小陈将军的关系,自然清楚此人,哥哥既然确定了此人没问题,那就是信得过的。 沉吟片刻,穆昭朝便直接问道:“刺杀是针对谁的?” 刚刚的话说的不是特别清楚,若是刺杀是针对小陈将军,这个人很大可能不太能平安到京城。 亲兵沉默片刻,道:“阿岭,不过阿岭武艺高,且有防备,并无大碍。”这事阿岭不让细说,尤其不让他回来说他的伤势,就连将军也吩咐了不要跟穆大少爷和穆大小姐说伤势,只说性命无恙,并无大碍,他自然照办。 穆昭朝:“……”被她猜中了! 哪怕做了半天的心理准备,听到这话时,她手还是不可抑制地轻轻发抖。 该问的都问了,见妹妹如此,穆初元便让亲兵先出去,给妹妹倒了杯热茶:“阿岭现在没事,你不要太担心了。” 穆昭朝下意识伸手来接,但因为状态太差,再加上脑子里一直在想事情,接杯子都差点接不住,眼看要烫到自己,还是穆初元眼疾手快把杯子重新端稳了放到妹妹手边,没让她再接杯子。 “……刚刚亲兵都说了,阿岭无碍。”穆初元眉心动了动,最后还是开口轻声安慰妹妹。 穆昭朝知道聂峋不会在这个时候丧命,但,性命无碍,这个词太宽泛了,不表示旁的都好。 上次跟着去白石山,都不是冲他,也跟他没那么大关系的事,都能弄那么一身伤,他那个气运,三次刺杀之下,毫发无伤绝对不可能。 肯定伤得很重,要不然之前那封信,也不会叫她瞧出端倪。 这般想着,穆昭朝脸色更难看了。 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穆初元心疼得不得了,忙又说道:“我已经安排了人去查了,明日我也会亲自去一趟白石山,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穆昭朝在心里不住告诫自己,她得冷静,不能慌。 听到哥哥这话,她找回自己的思绪,稍稍冷静了些:“嗯,我没事……不过,小陈将军查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查到,才不得已派人回来求助哥哥,哥哥觉得会是什么人所为?” 小陈将军虽然称呼上带了个‘小’那是因为要区分他父亲陈将军,小陈将军背靠的可是满朝文武皆敬重的陈将军,当然,小陈将军并不是李洛川那种,只靠父亲的人,他的实力自是不容小觑,他都查不到人,可见背后的人做的有多隐秘多干净,这样的话哥哥能查到吗?好,就算能查到,如今什么线索都没有的情况下,得用多久的时间?肯定要费很大功夫,阿岭能等得了么? 这之间若是再行刺,我在明敌在暗,防备起来会很困难。 他不知道敌人是谁能怎么防备? 想到这里,穆昭朝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穆初元看了看妹妹,沉默片刻:“暂时猜不到,但有一些线索,倒也不是全无头绪……那些死士就是突破口。” “都是死士,”穆昭朝道:“且为了毁灭证据,都已经自尽,查起来会很困难罢?” 穆初元:“……会有一点儿,只要有一丁点线索,我都会尽力去查的,你放心。”他以为妹妹是怕他觉得这事是冲阿岭去的,就不尽力查。 “哥哥打算怎么查?”穆昭朝又问。 “先从阿岭在京城的人际关系查起,”穆初元想了想道:“白石山也要再重新彻底调查一遍,我亲自去……” 穆昭朝眼睫轻轻颤了颤——都是错误的方向!耽误时间还费力! “白石山已经查过了,”穆昭朝道:“上次小陈将军来信,哥哥就调查的已经十分详尽,应该不会有遗漏……” 哥哥的性子和能力她还是很清楚的,答应了的事一定会尽心去办,更不可能会在小陈将军的嘱托上不尽心。 穆初元也是这么以为的,但他怕还有什么遗漏,万一有错过了,岂不误事,尤其是三次的刺杀,次次都是冲着要阿岭命去的,必然是血海深仇,明元能想到白石山,就是全都排查完了,也就只有白石山那次阿岭与人结了仇,再无旁的可能,他自然是要再调查一遍的。 见哥哥沉默,穆昭朝也知道哥哥也很清楚,上次的调查已经十分彻底。 只是没有头绪,只能再次调查。 白石山是唯一的方向。 至于京城的人际关系,要真能查到什么,小陈将军早就查到了,不会再来拜托哥哥。 而且聂峋在京城人际关系,十分简单,压根没什么好查的。 一个底层斗民,在遇到他们之前,连饭都吃不饱,能犯什么事招来两拨死士的疯狂追杀? 死士是一般人能培养的起的? 他哪里能得罪上养得起死士的人? 哪怕是袁少卓都已经排除了嫌疑,再无旁的可能。 这两个方向其实都是死胡同。 小陈将军清楚,哥哥也清楚。 穆初元想了想,安慰妹妹道:“总会有蛛丝马迹的,而且那边明元也已经有了安排,阿岭不会再有危险。” 见哥哥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穆昭朝有些着急,她想了想,决定不再绕弯子,她朝外面看了一眼,因为要谈事,安排了不准人靠近,现在外面没人,但她还是小声道:“要不哥哥留意一下御王府?” 穆初元:“……?” 穆初元面色微变,奇怪地看着妹妹,反问:“御王府?” 穆昭朝点头。 穆初元神色有些凝重道:“妹妹怎么会突然提到御王府?” 阿岭和御王府有什么关系? 除了之前在东苑马场,参加袁少卓和薛少爷的比赛,赢了一场,得了御王府二公子添的彩头,再无旁的交集,别说得罪,就是面都没照过几面啊! “直觉,”这事穆昭朝压根没法解释清楚,干脆就推到直觉上:“今天在国公府,林侧妃和那个三公子,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穆初元想起来在宴席上时,妹妹确实格外留意林侧妃和三公子聂峘。 他稍稍顿了顿,眼神也稍沉,片刻后,问道:“怎么奇怪?” “哥哥有过那种危机感么?”穆昭朝想了想,道:“就是被盯上,或者被针对时的很微妙的感觉?” 穆初元一个沙场征战的将士,自然明白妹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他很快听出了另一层意思,直接皱起眉头:“林侧妃和三公子针对你了?” 穆昭朝迟疑片刻,摇头:“那倒没有,三公子朝我这边打量了几次,似乎是好奇,就是林侧妃今日看我的眼神很奇怪,让我很不舒服,跟上次在东苑马场见的那次,很不一样。” 就算不是因为要调查阿岭被刺杀的事,单单妹妹说的这一点——她被针对了,穆初元就得好生留意御王府了。 今日聂峘突然出现,他也觉得有些奇怪,总感觉御王府最近不安生,他是得谨慎小心一些,尤其是在想到另一种可能时,穆初元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三公子盯着妹妹打量,林侧妃又神色不善,别是在打妹妹的主意! “我知道了,”他道:“最近不要出庄子了,我再派些人手过来。” 穆昭朝刚要说她没事,不用这么大费周章浪费人手,但话还未说出来,就听到哥哥又问道:“但,你为何会觉得这事同阿岭被刺杀有关?” 在穆初元心中,当然是妹妹的事更重要。 御王府他一定会多加的留意的,不过妹妹刚刚的话,他也是要问清楚的。 御王府的人今日表现不对劲,妹妹怎么就联想到了跟阿岭有关了,这让他很是想不通。 穆昭朝知道哥哥会这么问,她也没有好的解释,最后还是那句话:“直觉。” 穆初元沉默片刻,轻声问妹妹:“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听说了什么?” 这两件事,怎么看都不像有关系。 “可能罢,”穆昭朝对哥哥道:“直觉告诉我,这件事可能和御王府有关,哥哥知道的,我的直觉一向都很准……” 这一点儿穆初元倒是见识过。 他并非是不信妹妹,只是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他才会多问一问。 听妹妹又是这样子说,跟之前劝他让他提醒明元多同俞家三姑娘信件往来时一样。 难不成妹妹真的能掐会算? 穆初元想了想,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真谛,只是妹妹低调,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才一直用‘直觉’来掩饰。 穆初元点了点头,道:“这倒是,我知道了,我会让人格外留意的。” 话落他转身出去:“我去安排一下,你先坐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见哥哥要走,穆昭朝喊了他一声:“哥哥!” 穆初元停下,见妹妹仰着头担心地看着自己:“没事的,不用怕。”他以为妹妹是害怕。 穆昭朝想了想,道:“哥哥若是查到了什么,及时跟我说一下。” 穆初元揉了揉妹妹的发顶,点头:“嗯。” 穆昭朝调整了下心绪,冲哥哥笑了笑:“小心一点。” 穆初元也冲妹妹笑了笑:“好!” 等哥哥离开,穆昭朝又独自坐了会儿。 哪怕是坐着都在担心西北的情况,聂峋现在如何了,这个阶段到底是林侧妃还是聂峘在针对聂峋…… 想着想着,视线突然落到廊下的那几盆葱葱郁郁的叶子上。 是聂峋走之前给她挖的阿拉伯婆婆纳。 已经过了花期,现在只剩下旺盛又渺小的一片片小叶子,在风中昂扬着成长。 穆昭朝整个人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她不能慌。 慌没有用不说,说不定还会在慌乱下作出错误的决定或者冲动下做错事。 尤其现在还不清楚御王府那边到底什么情况,慌乱更容易被看出端倪。 原本在聂峋离开前,她就已经想得很清楚,她得跟聂峋保持距离,不能让人看出来。 现在……林侧妃还有聂峘明显有问题,怕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盯着她呢,她就更要淡定自若。 对。 该做什么做什么,就当不知道西北的事。 这样就算有人盯着她,也瞧不出什么来。 这般想着,穆昭朝直接喊了丹若进来:“跟雨烟说一下,在通知牌上通知,后日开放,吃辣。” “吃辣?”丹若有些诧异:“是吃辣椒么?” 可辣椒还不太够啊,上次只是招待婴宁郡主等人,都用掉了那么多辣椒,一开放,人那么多,那得多少辣椒才够啊。 “嗯,”穆昭朝点头:“不是上次那个吃法,够的,去写罢。” 听大小姐这么说,丹若自然不再怀疑,她转身去了学堂找上课的雨烟,把大小姐的吩咐跟雨烟说了。 再回来的时候,大小姐正在给廊下那几盆沐浴在夕阳下的小蓝花浇水。 说不上来怎么个回事,但丹若就是觉得大小姐这会儿心情好了许多。 打从国公府回来,大小姐情绪就不太好,她还挺担心的,现在看……似乎已经好转了。 “小蓝花花期真短,”丹若过来从大小姐抽离接过水瓢笑着道:“要是能一直开花就好了。” 大小姐有多喜欢这几盆不起眼的小蓝花,但若比谁都清楚。 看久了,她也觉得小蓝花开花后,还怪好看的。 “不短了,”穆昭朝道:“主要是生命力顽强,好养活。” 丹若想了想,点头:“也是,随便放在这儿都能长这么好……” 漫山遍野都是,随便一栽都能活,还一长就是一大片,都不用怎么打理。 想了想丹若又道:“不过大小姐一直打理得也很仔细。” 穆昭朝突然想到什么,掐下一截小蓝花的叶子。 丹若把水瓢和水桶放回去,回来就看到大小姐手里掐了好几截小蓝花登时来了兴致:“晚饭是要吃这个么?这个小蓝花的藤叶也能吃?” 跟着大小姐这么久,这漫山遍野都是好吃的,丹若现在看到什么,第一句话就是——能吃么?是不是很好吃? “不是吃的,”穆昭朝道:“我做个书签。” 话落起身回屋,把几截枝叶分别夹在几本书里,并用重物压在树上放好。 丹若眼睛亮起:“这样子就可以做书签了?” “差不多,”穆昭朝点头:“简易的罢。” 也不算是书签,算是植物标本。 丹若便没再追问,而是问大小姐晚饭想吃什么。 穆昭朝心里压着事,哪怕现在想通了,也吃不下,但饭总要吃,就算她不吃哥哥也得吃。 “涮锅子罢,”穆昭朝道:“切点肉片,打点肉丸,再捞点虾,备点青菜和面片,等哥哥回来再炒锅底。” 丹若应下马上去跟桃枝说。 穆初元回来的不算慢,吩咐完人也没耽搁,回来的时候,就听见小厨房正在打肉丸,妹妹正在写什么。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是食材清单:“是后日开放日的食材预备么?” 穆昭朝看了哥哥一眼,见哥哥冲自己点头,便知道哥哥都已经安排好了,她也点点头:“嗯,时间有些赶,提前准备好,免得后日慌乱。” “没关系,”穆初元有点诧异妹妹刚刚还很紧张,这会儿突然就这么平静了,但这样也好,瞧着妹妹担心他更心疼:“要准备什么,交给我,我给你办妥,你都不用操心。” 穆昭朝笑了下,小声道:“平时哥哥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毕竟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穆初元一下就懂了妹妹的意思。 所以——妹妹突然这么平静,是伪装出来的? 这么一想,穆初元就更心疼了。 “嗯,”好一会儿他才应了一声:“不会很久的。”他很快就会查出来,不让妹妹这般受拘束。 “我相信哥哥,”穆昭朝笑了下又道:“哥哥跟小陈将军的日常通信,还继续么?” 已经许久许久,没有收到聂峋的信了。 一开始她以为是那边送信不方便,但小陈将军派人回来,顺道捎封信,这样简单的事都没做,说明信件在小陈将军和聂峋眼里是不安全的。 可日常的信件往来也会有这样的顾虑么? 穆昭朝没想太明白。 就算聂峋不给他写,怎么小陈将军也不给哥哥写了? “再等等看,”穆初元道:“现下也没什么要特意写了送过去的。” 穆昭朝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穆初元想到了什么:“明元确实许久不曾给我来信了。” 话音刚落,穆初元便起身出去:“我出去一下。” 看着哥哥匆匆离开的背影,穆昭朝嘴角的笑敛去,刚刚因为一门心思想知道刺杀的事,倒是没太想到信件。 现在看,哥哥也意识到了不对劲,那就是真的不对劲了。 很快穆初元就回来了,脸色有些不是太好看。 “明元中间送过一回信,”他道:“信没收到,我已经让人去查了。” 这可能是个突破口,当然也有可能,真的是意外,信就不见了。 不过穆昭朝还是提议道:“哥哥可以给小陈将军去一封日常信,说一说京中趣事。” 穆初元听懂了,当即便取了纸笔,开始给陈觉写信。 “不过还是过几天再送过去罢,”穆昭朝又道:“这个档口倒是显得有些刻意。” 穆初元倒也没多想,只是点头:“可以,那我多写点,每天写几句。” 他不是明元,废话一写能写一沓,写半张信纸已经是他的极限,几天时间每日里写上几句还是要更轻松一些。 两人刚把信件的事情说定,大院子的方向突然传来琴声。 是今日念儿在国公府弹的那首《战台风》只有一小段,并不是全部。 穆昭朝刚抬头听进去,琴声便戛然而止。 见哥哥看着自己,她也抬头,解释道:“古小姐大抵是应了秦四公子的请求。” 给他看谱子,并弹了几个音。 一提起这个,穆初元就油然生出一股骄傲:“妹妹谱的曲子,就是好听!” “不是我原创的,”穆昭朝不得不再次解释:“我只是听大师弹过。” 穆初元笑着道:“那妹妹也厉害。” 穆昭朝被哥哥的无脑吹捧逗笑:“古小姐弹的,和念儿弹的,感觉不太一样。” 穆初元回忆了一下:“是有点不一样。” “古小姐弹出来,有一股一往无前破釜沉舟的拼劲……”穆昭朝道。 念儿弹的更恢弘更激昂,是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倒也很符合两人的性子和身世。 正说着,又一段琴声传来。 紧接着就是合奏的萧声。 穆昭朝愣了片刻,而后笑了:“秦四公子还真是痴迷音律痴迷得紧,不过也确实精通,要不然也不能说动古小姐。” 穆昭朝把清单列完,又看了一遍,而后交给丹若。 穆初元则是写完了今天的三句话,剩下的打算明日想到了再写,也收了起来,偏头问妹妹“今日在国公府,你邀请了国公夫人来庄子上,预备放到哪天?” 穆昭朝还没有想好,这两日其实有些忙,但若放在后日之后,几日的时间,京城流言不定会传成什么样呢。 “你是想跟陈小公子说什么么?”穆初元一眼就看出了妹妹的心思。 穆昭朝被哥哥这话问得一愣:“嗯?” 想到今日妹妹在国公府的表现,还有对阿岭…… 他眉心动了动:“你若是觉得为难,哥哥去帮你说清楚?” 穆昭朝:“……” 穆初元想了想,直接挑明了:“哥哥看得出,你对陈……无意。”当然只是挑明这一点,阿岭的事,妹妹不主动跟他说,他决不会先提及。 虽然他也觉得陈小公子是个非常好的选择,国公府家风也很正,主要是和睦,这很难得的。 若是像御王府那般,泼天的富贵,他也不会同意妹妹嫁过去。 简直就是虎狼窝。 压根不是安生过日子的。 妹妹心性单纯,又太过良善,简单端正和睦的家庭最适合她。 不过阿岭的话…… 若妹妹真的喜欢,倒也不是不行,至少家庭组成简单,妹妹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这么一想,其他的不都还有他这个做兄长的帮衬么,这样看,反而也还不错。 “过几日罢,看国公夫人的时间。”穆昭朝综合考虑后,说道:“这几日事多,都不太合适。” 至于流言,就算明日说清楚了,也已经挡不住了,这种八卦,可是京城上至勋贵下至平头老百姓最好奇最感兴趣的。 既然拦不住,就当不知道,反正也不会有人跑到她面前嚼舌根。 “我自己是说罢,”穆昭朝想了想又道:“也没什么为难的,亲自说反倒诚恳郑重些。” 国公夫人的厚爱,她还是很感激的。 自是不可能结仇的,那话就好好说清楚,免得影响了国公夫人和外祖母之间的情分。 她还是很把陈小公子当朋友的,更别说一直都跟她亲热无比的念儿和远儿了。 听妹妹这么说,就知道她心里有了盘算,穆初元便没再坚持,只道:“有什么事只管跟哥哥说,不用觉得麻烦哥哥,这本就是哥哥该为你做的。” 穆昭朝由衷地笑了。 琴萧合奏只短短一曲,刚结束,秦跃便一脸激动地跑过来。 琴谱给看了,还意外地跟古小姐合奏一曲,对音痴秦跃而言,简直是天大的欢喜。 更主要的是,古小姐压根就没在意他上次舔碗底的事,还给自己改了一个记错的音,这让秦跃如何不激动。 从大院子那边回来,秦跃便滔滔不绝说起了刚刚跟古岚盈合奏的欣喜和开心。 穆昭朝听不懂,正好学堂下课,姚瑶和莫青然一块离开,便对莫青然说道:“后日庄子开放,莫小姐有亲友的话,也可以带过来的一起的,不用不好意思,这是老师们的福利,你和姚瑶都是一样的。” 上次夏至那天,她也提前跟莫青然说了,只不过莫青然脸皮薄,又觉得欠了穆昭朝大恩情,更不好意思在这样的日子给穆昭朝添麻烦,也怕让人觉得她在占穆大小姐的便宜。 虽然穆大小姐也给了她一个特质的对牌,她也始终没有带人过来,哪怕继母一而再再而三想让她带着妹妹过来,她都没同意,气得继母还骂她白眼狼,她也没有松口。 见莫青然还要拒绝,穆昭朝在她开口前说道:“莫老师在跟我见外?” 莫青然忙摆手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 但理由说出来还是见外,莫青然只好点头道:“好罢,那我也可以带弟弟过来么?” 妹妹一向跋扈,也从来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怕带妹妹过来,她会给穆大小姐添麻烦,那样她可真的万死难辞其咎,弟弟至少听她的话,而且弟弟乖,跟姚小公子也能一块玩,做个伴。 弟弟……确实也需要出来走走,不能整日里在家里待着,毕竟继母那么不好相与,出来也能透透气。 “当然可以。”穆昭朝冲她笑笑,她想见的就是莫青盏。 若是莫青盏一直不来,她还得想别的法子,见他一面。 感觉聂峋所遭遇的剧情,和那本大男主文里,有一些不太一样的地方,很多事情她也提前准备着了。 原本还打算对莫青盏的招揽不着急,缓缓而来,现在看来,还是早些搞定,更安心。 聂峘的眼神总让她觉得怪怪的,不放心。 秦跃滔滔不绝表达完自己的兴奋和对古老师的钦佩后,就闻到了小厨房传来的炒锅底的香味,他一下就从音律的世界抽离出来,一瞬间回归现实。 这个味道——好香! 是他没吃过的! 不不不,连闻都没闻过。 穆昭朝见他如此,干脆直接留他在庄子上用晚饭——一顿饭招揽来一员猛将,简直值翻天了! 在穆昭朝看来,跟白捡一样。 穆昭朝不太有食欲,是以,晚饭的麻辣涮锅子,基本上是哥哥和秦跃的主场。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穆昭朝吃了几口,就坐到一旁喝茶想事情,顺便偶尔听一耳朵哥哥和秦跃的聊天。 正想着想着,就听到秦跃说起了澄江楼的吃食,现在许多都是模仿的有家山庄,但这一道辣口,肯定模仿不来。 还说他家老爷子也时常被请去澄江楼吃饭,以前倒是还好,最近尤其频繁,基本上天天都会去一趟,还总是到深夜才回府,还跟他说澄江楼的吃□□绝。 “……我都说了,那是没有吃过有家山庄的吃食,”秦跃一脸认真道:“一开始他还不信,上次,那个辣椒酱我拿回去,就给老爷子夹了一个馒头,立马折服。” 说到这里,秦跃小小声道:“老爷子也想来庄子上,还问我,怎么才能来。” 秦跃笑得不行:“我跟他说没法子了,我就只有一个名额,我自己还要来呢,不过我每次来了,倒是可以给他带点庄子的伴手礼,让他解解馋。” 正在喝茶的穆昭朝抬头看了哥哥一眼。 恰好哥哥也抬头朝她看过来。 显然他们都从秦跃刚刚的话里,听出了一点别的意思——秦大人最近应酬多了许多。 秦大人是今上跟前的红人,他也不是谁都能请的动的,那就是说,请他的一方身份也不简单。 “老爷子还想让我跟着,”秦跃又道:“澄江楼哪有这里东西好吃,我才不去,而且也吃得不尽兴。”都是应酬,他挺不喜欢的。 秦跃随口而言,穆昭朝倒是没有追问他,秦大人都是跟什么人吃饭。 这种事,留心下总能知道,从秦跃口中打听,倒有些不地道了。 穆昭朝和穆初元都是这样的想法,是以两人也都没说什么。 不过临走,穆昭朝倒是给秦跃特意装了一小罐新炒的锅底:“难得秦大人也喜欢庄子上的吃食,名额实在是分不出,而且庄子上大多都是年轻人多一些,秦大人估计也不会自在,这锅底回去加了开水烧开,跟刚刚一样,把菜放进去涮就可以了……菜也备了一些,略表歉意。” 秦跃受宠若惊,没想到他随口一提,居然还给他家老爷子提回家一顿饭。 回家路远,这样等他回家也可以跟着再吃一顿了。 就在秦府一大家子人围在一起热火朝天的吃小儿子从有家山庄带回来的麻辣涮锅时,满京城也在因为下午有家山庄通知牌上后日开放吃辣而沸腾。 辣? 就是上次穆大小姐下帖子邀请婴宁郡主陈小公子温大少爷温小姐……吃的那个辣么? 辣椒的产量少他们都知道,还以为要过好久才能尝到,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于是第二天一早,庄子外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全是来报名的。 还好穆昭朝早有准备。 直接吃涮锅子,锅底也用不到太多辣椒。 想要尽情吃辣椒自然不可能,但是用锅底涮个菜涮个肉还是管够的。 哪怕没吃到早就传遍京城的‘虎皮尖椒’‘面炕辣椒’‘辣椒茄子包’‘辣炒田螺’‘红油豆花’等菜,只是用麻辣锅底涮个味,众人依然吃的十分满足。 宴席结束的第二天,穆初元终于把给陈觉的日常信,写满满一整页,要‘如常’去给信差,把信送出去了。 穆昭朝没有给阿岭写信,只是把前几日,她夹在书里的阿拉伯婆婆纳的枝叶标本,放到了哥哥给小陈将军的信封里。 穆初元也没问,便就这样把信送了回去。 几日后,在庄子上张罗着招待陈国公夫人时…… 旧伤叠新伤,身上伤就没断过的聂峋,跟看不到自己刚刚崩裂的伤口洇出的殷红血迹一般,就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那一截干叶子。 陈觉气得想发火:“你自个的手还要不要了?” 聂峋犹若未闻,不仅如此,他还看着手里的干叶子,笑了。 这几日,见多了他寒着脸沉着眼不要命的样子,已经有日子没见他笑了。 他这一笑,陈觉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了——这叶子果然是昭朝妹妹给聂峋的。 算了,陈觉认命地重新给他上药。 伤口崩开,鲜血如注,聂峋眉头都没眨一下,就在那儿看着那截干叶子,傻笑。 陈觉还以为他是疼傻了,问了一句:“那是什么?” 好一会儿,就在陈觉以为聂峋真的疼出问题准备找大夫时,就听到他嘶哑的嗓音,裹着笑意道:“阿拉伯婆婆纳。” 这个季节,花早就谢了。 所以,她只能给他送一截枝叶。 ——如果不能在你身边,那就祝你平安喜乐。 这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暗语。 她在希望他平安。 只是信件不方便。 便用一截叶子代替。 鲜嫩的叶子不好跟着信件送过来,送过来也蔫碎了,这么整齐完好,必是她提前风干了的! 想到这里,聂峋已经苍白了一个多月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 连眼底都染上一层细碎的温柔。 作者有话说: 阿岭:谢大舅哥认可昂(p≧w≦q) 陈小公子:……可他说御王府不可以欸 阿岭:QAQ 感谢在2023-03-30 23:51:10~2023-03-31 23:4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小年 100瓶;你住在诗里 80瓶;豆芽菜菜、Mayjean 10瓶;阎肆肆、咕咕哒 5瓶;舒昀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3章 露馅 ◎穆昭朝眉心拢起◎ 小陈将军收到了好友的来信, 并没有觉得诧异。 反而还很惊疑,子帧居然会知道主动给自己写信。 打从第二拨刺杀后, 他和阿岭便没再像之前一样隔不几天, 就往京城送信——感觉不太安全。 快一个月了,倒是没想到子帧居然主动给了回信。 到底是多年的好友,看了好友信件上的通篇废话后, 陈觉立马就明白了好友的用意——一如往常,制作假象。 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但没和之前一样在信封里看到另一封信, 陈觉也明白, 子帧还是有了顾虑, 不把昭朝妹妹牵扯进来。 不过…… 这只风干的枝叶他就看不明白了。 子帧给他送个这玩意来是什么意思? 有什么用意? 但,这也不是子帧会做的事啊。 凭他对好友的了解, 绝对不是穆初元能做出来的事。 看了半天,陈觉瞧着这截枝叶有些眼熟,像是春日里随处可见的路边开蓝色小花的东西, 陈觉盯着手里这一截风干的枝叶, 沉思良久,最后还是觉得应该不是子帧干的。 子帧写信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信封的? 他没把东西扔掉,看完了信, 信上什么信息也没有, 都是些废话, 看完, 陈觉又对着手里的干叶子看了一会儿。 ——有可能是昭朝妹妹放进信封的? 应该不是给他的了。 他想了想,还是拿着信和这截风干的枝叶, 来找阿岭。 他也没说自己的猜测可能是昭朝妹妹送的, 只是拿给了阿岭, 说信封里一起来的,他也瞧不出是什么意思。 都没等他把话说完,阿岭眼神就变了。 瞧他这激动又说不出的开心的样子,陈觉顿时明了——他猜对了。 于是之后的话,便全咽了回去。 尤其是看阿岭神色越来越……陈觉嘴角轻轻抽了抽,不止没再说话,还直接转身走了,留阿岭自己开心。 从屋子里出来,陈觉抬头看了眼开始西斜的日头,突然咧嘴笑了笑。 要不说,情爱是个神奇的东西呢。 看着看着,他又想到自己惨淡的那一段。 也不知道是因为时间久淡忘了,还是因为遥遥千里,距离阻隔了什么,亦或者最近打打杀杀的,看开了,再想起之前他一点儿伤心的情绪也没了,心境十分平淡。 他回头看了一眼,而后,再次笑笑,走了——有个喜欢的人,真好,连思念都有附着。 聂峋看着手里风干的标本,良久才堪堪回神。 他很想给大小姐回一封信,很想很想,哪怕什么都不写,只是让她知道,他收到了。 但他不能。 想到这里,聂峋刚刚恢复几分血色的脸颊,冷下来几分。 眼底更是戾气翻涌。 又多了许久,他这才小心翼翼用他受伤还未痊愈的手,笨拙的罢这截标本加到一个小册子里,而后踹进怀里——贴身保管。 放好后,似乎还有些不太放心,他又隔着衣服摸了摸,而后才把手移到手腕上。 先是摩挲着藤镯里侧的‘顺遂’二字,而后又摸了摸镯子表面被砍出的划痕。 一旦被他知道是谁干的,这些他全都一一讨回来。 彼时,穆昭朝已经招待完陈国夫人用过了午饭。 不管是庄子上刚刚成熟的桑葚还是田里心摘的黄瓜,还是午饭的各色家常菜色……都让陈国夫人一百二十个满意。 陈国公夫人辈分长,穆昭朝自然不可能自己招待,外祖母也一并接了来。 午饭后,两个老夫人在葫芦架下吃瓜果小食赏花,穆昭朝则是陪着念儿和远儿坐花间小车玩。 ——顺便也是想跟陈小公子把话说清楚。 车子行到向日葵田临时停下,念儿和远儿在一旁玩,穆昭朝便捡着这个机会同陈小公子说话。 陈裴昂先是一愣,而后笑了笑了:“我知道。” 神色平静,既没有尴尬的情绪,也没有太多情绪起伏,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一般。 “无妨,”陈裴昂在心里叹了口气,但面色依然,爽利中还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洒脱:“我会跟母亲说明白,穆大小姐不用为此费心。” 见陈小公子如此好说话,穆昭朝很是松了一口气:“倒也没有费心,就是怕陈小公子误会。” 陈裴昂打趣了一句:“误会什么?” 穆昭朝抬眸,对上他爽朗清澈的眸子,片刻后也笑了:“是我狭隘了。” 陈裴昂则挑了下眉:“这话就差了,满京城谁不知道穆大小姐最是大气。” “陈小公子这是在说反话么?”穆昭朝也挑眉反问。 陈裴昂敏锐地感觉到,把话说开后,穆大小姐明显放开了许多,不再像刚过来时那般拘谨,他眸光轻轻闪了闪,只一瞬间,便笑起来:“怎么可能,我这日从来不说反话,只说事实。” 穆昭朝心里松了口气,确实放松了不少,看陈裴昂也越看越顺眼。 家世好,人品佳,长得也无可挑剔,人格魅力更是无敌,真真是——怪不得能让满朝女子为之疯狂,那本宫斗文里可不止一个女子为了眼前这位‘国舅大人’终生未嫁。 文可定邦,武可平天下,极重情义,又极清正,偏生还有个大部分只在男主身上出现的设定——不好女色,活脱脱就是个男主人设。 倒不是穆昭朝自恋,她就是觉得,自己同他说,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把他当朋友,他能这么淡定自若,那肯定也是把她当朋友的,只是朋友的话,他为何一早不同国公夫人说清楚呢? 流言现在可是对他有些不利。 无论怎么看,陈裴昂都不是那种会听从家里安排娶妻的人。 不过穆昭朝只是稍稍好奇了,并没有过多追问,毕竟这种事点到为止既好,说太清楚,也不太有意义。 等带着两个小家伙回去,从车斗里出来的时候,陈裴昂小声道:“林大少爷文采斐然,做的文章也是深的夏太傅称赞,明年春闱必然榜上有名,穆大小姐最好提前做打算。” 这事解决,心情大好的穆昭朝,听到这话,笑容一顿。 抬头就见陈裴昂正一脸平静地看着她。 林正清? 哦,她想起来了,是林正清考中状元娶穆朝阳的事啊,她又不在意。 本来就是一定会在一起的两个人,她从来也没想掺和他们两人的感情。 陈小公子也是早就知道她的态度的,必然不是在说林正清,是说——林正清和穆朝阳成婚后,她在京城中的声誉么? 最近因为庄子越来越受追捧,再加上上次给念儿的那首曲子,满京城都在传林正清有眼无珠,真明珠就是真明珠,鱼目始终都是鱼目…… 等向彻底从之前的她不如穆朝阳,变成穆朝阳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总之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一边倒的全都倒向穆昭朝,虽然这些穆昭朝都不在意,但流言沸腾,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林正清一看就是状元的苗子,到时候,他中了状元,风光娶穆朝阳进府,倒是将会是另一种风向。 穆昭朝肯定会受到波及。 被人议论是肯定的,穆昭朝一想就知道到时会发生什么事,不过她并不在意。 “嗯,”穆昭朝冲陈裴昂笑笑:“知道,我又不在意,我过我的日子,别人过别人的日子,如此而已。” “谢谢好意。”话落,她又冲陈裴昂道了声谢。 陈裴昂看了她片刻,而后笑了,什么也没再说。 他们这你对我笑笑,我又回你个笑的,看得陈国公夫人和林老夫人那叫一个激动。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欢喜和欣慰。 以至于送陈国公夫人出庄子的时候,陈国欧公夫人都拉着穆昭朝的手舍不得松。 穆昭朝倒也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驳国公夫人的面子,总归过不了今日陈小公子就会跟国公夫人说清楚的,再者国公夫人是真的喜欢她 ,穆昭朝便亲亲热热把人送走,并许诺,国公夫人有空可以常来庄子上坐坐。 陈国公夫人一脸‘小儿媳妇稳了’的欢喜表情上了马车。 等陈国公夫人上了马车,穆昭朝手终于得到解放,很是松了一口气,一抬头就看到陈小公子正在看自己。 没等她有反应,陈裴昂便扯起嘴角给了穆昭朝一个无奈的笑,以及回府后必然的头大眼神——谁让母亲这么喜欢你呢? 穆昭朝被他这个样子逗笑。 陈国公夫人透过车窗看到这一幕,还以为两个孩子在眉目传情,那叫一个激动不已,恨不能当场就把聘礼抬过来,哦,不,是把人娶回家! 陈裴昂骑马走在最前面,从有家山庄离开后,行出有家山庄的地界后,他嘴角的笑才缓缓下落。 良久,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再次上扬,这次的笑比任何时候都明朗洒脱。 送走陈国公夫人,回到庄子里,没等外祖母询问她和陈小公子的事,穆昭朝就把自己的想法跟外祖母说了。 林老夫人听完,沉默许久。 知道外祖母顾虑什么,穆昭朝笑着道:“我知道外祖母是想我过得幸福开心,一辈子那么长,若是要嫁,必然要嫁个真心喜欢的,要不然还不如不嫁人,在庄子上过得也开心自在,是不是?” “又胡说,”林老夫人皱着眉头虎着脸:“什么一辈子不嫁人。” 穆昭朝亲昵地挽着外祖母的胳膊:“就是这么说说……” 这门亲事,林老夫人觉得甚是可惜。 但外孙女都这么说了,林老夫人倒也没再说什么。 昭朝总归是与京城中的大多数女子是不一样的,又经了那么多事,她这么想,倒也不难理解。 她就是觉得可惜。 这满京城,再找个陈家小公子这样的,可就难了。 “外祖母不也说过,只要我开心就好么?”穆昭朝见外祖母还有些不能释怀,便笑着继续说道:“若是嫁了个大家都觉得样样好,偏偏我不那么欢喜,不也不算美事么?” 话落,她又道:“一辈子那么短,开心多重要啊,外祖母你说是不是?” 林老夫人被她的话逗笑:“刚刚还说一辈子那么长 ,现在又说一辈子这么短,小小年纪,张口一辈子闭口一辈子的,你还知道一辈子啊?” 见外祖母笑了,穆昭朝老神在在道:“差不多罢,我就想开开心心,外祖母也开开心心,别的都是过眼云烟,不重要。” 真真活了一辈子,自认半截身子入土的林老夫人倒是很赞同这话。 外孙女不是追求名利荣华富贵的人,那就由着她自在好了,要不然勉强应了,也不会真的快乐。 “好好好,”林老夫人妥协了,拍着外孙女的手,笑呵呵道:“咱们都开开心心。” 等穆初元傍晚回到庄子上,听妹妹说了白日的事后,丝毫不意外。 不过他也和陈裴昂一样,先想到了今日京城关于妹妹,关于林正清还有朝阳的流言。 虽然知道妹妹不是在乎这些的人,但…… 他在乎。 他不想听到任何关于妹妹不好的话。 到时,满京城肯定会拿阿岭跟林正清比,现在吹捧妹妹有多厉害,到时候就会踩得有多很。 他可太懂这些风言风语了。 一想到这里,穆初元眉头就不自觉蹙起。 不行,还是得赶紧查清楚刺杀的事。 查的同时,也要跟明元说一下,快些让阿岭寻机会立功。 明年三月,春闱后,一放榜,妹妹就会被流言包裹。 这个想法和担心,穆初元压根没跟妹妹说。 他也不想再妹妹面前提林正清和朝阳。 前几日他还去了趟庄子上找朝阳,替妹妹质问朝阳,哪怕事情做了好些天了,他也没跟妹妹提。 妹妹从来都是对那两个人不关心不过问,也丝毫不想被他们两人影响,只专心过自己的日子,经营庄子,但他做不到不闻不问,也做不到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他过问了,也不敢妹妹说——怕妹妹听了会被影响心情。 原本他想顺着妹妹的话,问一句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这样他也好方便给妹妹留意着。 但对上妹妹的眼睛,这么虚伪的话他又说不出口——明明他已经知道了妹妹的心思。 想来想去,只得把所有心思又都压回去藏在心底。 但穆初元不知道,他的演技实在算不上多好。 甚至还有些拙劣。 看着哥哥欲言又止半晌,最后什么都没说,穆昭朝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轻轻眨了眨眼。 哥哥平日里对自己那么关心,可以说是到了无微不至的程度,婚姻这样的大事,他怎么会一句都不问自己? 自己刚说了不喜欢陈小公子这样的,已经把话说清楚了,按常理来说,哥哥应该会趁着这个机会反过来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啊? 见哥哥神色微紧,静静喝茶,穆昭朝眉心拢起。 所以,哥哥是察觉到了什么? 不对。 不是察觉。 是已经确定了。 所以才没问。 因为他早就知晓了自己的心意。 可,哥哥是什么时候察觉的? 穆昭朝嘴角抿了抿,甚是茫然,她居然一点儿都没察觉。 既然哥哥察觉到了,不会还有别人察觉到了罢? 想到这里,穆昭朝神色突然凝重。 看来她得更收敛一些了。 这般想着,穆昭朝把预备往西北送一些吃食和日常用品的打算,取消了。 至于要不要跟哥哥坦白,穆昭朝沉思良久,还是觉得先不说为好,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让哥哥同她一样保持低调,不表露出来,在她不主动开口前,以哥哥的性子肯定会替她隐瞒。 想到这里,穆昭朝在心里对哥哥说了声抱歉,只当自己什么都发现。 西北边陲,每日里都味同爵蜡,欢天喜地等着昭朝妹妹投喂的小陈将军:“?” 作者有话说: 阿岭:建功立业娶妻生子ing 小陈将军:饭饭!饿饿![○??`Д???? ○] ps:偏头疼犯了,疼得崩溃,今天先写这么多昂oo(╥﹏╥)o 阿岭快回京了,不要急,快了快了,真的快了……o(╯□╰)o 感谢在2023-03-31 23:44:31~2023-04-01 23:5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咕哒、幸运小猫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4章 真相 ◎穆初元:“这事,不对劲。”◎ 穆昭朝见到莫青盏是在夏至这天。 之前好几次开放日前, 穆昭朝跟莫青然说,让她不用顾忌太多, 也不用不好意思, 可以带亲友。 一是这原本就是她给庄子员工的福利,就是夏冰桃枝她们都有福利,更别说莫青然还是她正儿八经请回来的老师。 二是, 她想见见莫青盏。 但莫青然估计是因着在家中存在感低又不受看重的原因,有些自卑也怕给别人添麻烦, 就很小心翼翼, 一直也没有带过旁人来庄子上。 穆昭朝说过两次后, 就没再说了,莫青然这样的性子, 她说多了,只会给她增加心里压力,只是偶尔会跟姚瑶提一句, 由她这个好朋友来给莫青然传达一下。 以往的开放日, 遇上节气,穆昭朝大多会定在节气这日,应景也能多点趣味。 满京城似乎也瞧出了穆昭朝定开放日的习惯,觉得夏至, 她肯定也会开放, 都巴巴地翘首以盼, 还有人私下里讨论, 夏至这天有家山庄又会有什么新花样,不少人都兴致勃勃等着通知牌放通知呢, 就连京城里的小乞儿亦或者跑腿的孩童们这几日见天的往庄子这边跑, 就等着带回消息能得几个赏钱。 也是因为人太多了, 原本只想安静几日的穆昭朝,不得不让雨烟在通知牌上写上:夏至不开放。 穆昭朝自己都甚是无语。 开放通知也就罢了,不开放居然也要通知? 难不成以后她每日都要在通知牌上提前预告一下明日开放/不开放? 有这个必要么? 穆昭朝笑着摇了摇头,就没再管这件事,她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内部福利小聚上——女孩子们跟了自己这么久,一直忙碌着,又是忙着干活又是忙着上课,合该给一次自己人福利。 再加上还有古岚盈姚瑶和莫青然嗯。 尤其是古岚盈,在庄子上这么久,虽然穆昭朝一开始是请她做画师,后来做老师教习女孩子们上课,但庄子上的很多事她都会参与,也没少为她为庄子出力,钱是钱,这份情,穆昭朝也记在了心上的。 因着不是接待几百人的那种开放日,都是‘自己人’,莫青然这才终于松口,带了弟弟过来。 虽然只有庄子里的人,但夏至这一日的内部小聚,穆昭朝也是很仔细地做了安排,也让女孩子们还有三个老师也享受一下如今被满京城吹捧的有家山庄的宴席。 一大早穆昭朝就起来了,虽然今日只有自己人,不多,就算隆重,也不用像大开放日那样忙碌,穆昭朝还是很重视。 这也让女孩子们很激动。 今日学堂不上课,古岚盈一大早起来后,就带着女孩子们去菜地忙活备菜装好了运出去。 路过小院子的时候,就看到大小姐居然也起来了,正在盘点今日的内部宴席。 这也让古岚盈十分动容。 她终于明白一直以来,她觉得穆大小姐与众不同,让她格外钦佩之处是什么了——她眼里没有尊卑。 不是说她尊卑不分,是,她不像京城的那些勋贵们那般,没有高高在上的优越。 不是穆大小姐不尊贵,相反,在古岚盈眼里,穆大小姐一直都贵气凛然,但她身上没有尊卑分明的距离感。 哪怕是庄子里她后来买来的女孩子们,她跟她们说话,也没有那种高低分明。 就好像,是在跟朋友说话一样。 眼神更是…… 想到这里,古岚盈恍然大悟,为何她总觉得穆大小姐眼睛好看,眼神让人亲近。 因为她眼里真的没有尊贵低贱,无论什么人,在她眼里,都没有这种身份地位上的区别。 看着在跟雨秋笑着说话,只看神色一点儿没有伯爵府小姐架子就像是在跟友人说话一般的穆昭朝,古岚盈笑了下,突然就懂为何连陈小公子那样星月般的人也会对穆大小姐动心了。 这样的人,自带光芒,真的很难让人忽视。 古岚盈笑着看了会儿,因为太过专注,便忘了自己正在做的事,硬是在小院子外站了许久。 女孩子们以为古老师许是有事情要跟大小姐说,或者是在想什么事情,并没有人过来打扰她。 最后还是穆昭朝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看过来。 一抬头看到一直盯着自己的人居然是古岚盈,穆昭朝先是一怔,而后笑了,她也没起身,依然蹲在那里,继续跟雨秋说着怎么处理食材,随意又慵懒地笑着对古岚盈道:“古小姐有话要跟我说么?” 在穆大小姐抬头时,古岚盈就从怔楞中回了神。 没等她解释一下自己的失态,就见穆大小姐突然扬唇冲自己笑起来。 入夏后,天就长了,天亮的也早,这会儿时辰虽早,但晨曦的微光已经有几缕洒了下来。 落在她绝色倾城的脸上,笑得又这般亲切温柔,古岚盈一下就被晃了眼——说句仙女下凡也不为过。 而后,她就听到穆大小姐那把娓娓的空灵嗓音,说出让人不自觉心声亲近的话来。 以前是没反应过来,古岚盈这一次特意留意了一下,穆大小姐身上真的没有那种距离感和分明的尊卑感。 就好像、就好像大家都是平等的一般。 这个念头让古岚盈惊讶但又觉得有些理所应当——估摸着是跟穆大小姐自幼的经历有关。 堂堂伯爵府的千金小姐,沦落乡野,好容易回到伯爵府,却又遭遇这么多…… 但她依然保持着这般温良谦和,真的很难得。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经历了这些苦难,所以才格外通透亲和。 古岚盈对上她温柔漂亮让人不自觉被吸引的双眼,好一会儿才笑着回道:“没有,就是看看大小姐在做什么。” 这事倒是有些不太像是古岚盈会做出来的,但人都是会变的嘛,穆昭朝倒也没在意,还问她要不要一块来染鸡蛋。 古岚盈自然没去:“我先去菜地那边看着,等会儿再过来。” 穆昭朝也没多想,冲她比了个手势:“辛苦了。” 古岚盈脸色稍顿,而后更真诚地道:“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她不辛苦。 相反,她觉得目前的生活十分清闲,还很有成就感 ,她非常喜欢,而这一切都是穆大小姐提供给她的。 她要同穆大小姐学的还有很多。 转身往菜地那边去的时候,古岚盈略淡的薄唇轻轻抿起。 她不知道此时,晨曦的微光落在她身上,她这般垂眸沉思的样子又有多清贵惊艳。 秦跃一早就知道今日是庄子的内部宴席,这段时间,他有时间就跑来庄子上帮着干活,没时间就挤时间跑过来,他自认他也是庄子的一员,这样的场合怎么能少得了他呢? 进了庄子听到雨烟她们说今日要吃的,还有头茬西瓜香瓜甜瓜,也会在今日先给她们尝鲜,秦跃就兴冲冲往菜地跑——他要多多卖力干活,这样就可以理直气壮多吃点了! 就这么兴冲冲地,在去玩菜地的路上碰上了一身烟粉色衣衫,如同刚刚从山间晨雾中走出来的精灵一般的古岚盈……不,是古老师。 她像是在想什么事情,眼睫微微垂着,嘴角也轻轻抿起,还上扬了一丝很浅的弧度。 美则美矣,通身上下还有股沉静的气息,让他兴奋的心绪都跟着沉静下来。 但沉静了没多会儿,秦跃就觉得自己心跳突然剧烈起来,胸口也有点很奇怪很诡异的感觉。 古岚盈只略略回想了一会儿,便收起了心神,一抬眼便看到秦四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不远处站着。 见他神色有些不对劲,古岚盈还以为他是因为今日庄子上要尝鲜瓜果在激动,平日里他就总这般,古岚盈没想什么,只是盈盈冲他见了个礼:“秦四公子。” 秦跃回神:“古、古老师。” 古岚盈冲他淡淡笑了笑:“秦四公子今日又是去菜地帮忙么?” 秦跃:“……嗯。”古老师笑起来,可真好看。 古岚盈轻轻点了点头:“我也是要过去,那边走罢,这边结束了,就可以准备宴席了。” 话落,已经率先抬脚朝菜地走去,至于落在她身后,神色越发诡异的秦跃,她已经没有多给一个眼神——在她眼里,秦跃就和之前的小陈将军差不多,都是大小姐和大少爷的朋友,只是跟庄子比较熟,也不太有什么架子,但也仅此而已。 秦跃是等古岚盈走出一段距离,他才猛然被山间的凉风吹得回神,回神后,他自觉莫名,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了,不过菜地活正忙着,他也没空想太多,忙小跑着过去。 跑着跑着,他脚步一顿,抬头看向不远处已经进了菜地正在忙活的古岚盈。 他刚刚是……动心了? 这么一想,秦跃心脏再次狂跳。 秦跃:“………………” 穆昭朝便是在这个时候,见到的莫青盏。 因着是内部宴,姚瑶和莫青然既激动,又有些不好意思,便在前一天就说好了,早早过来,帮着忙活。 竹意过来回话,说姚瑶姐弟还有莫青盏姐弟过来时,穆昭朝正在搓爱玉籽。 听到这话,她抬头:“这么早就过来了?” 竹意笑着道:“姚老师和莫老师都说要早早过来帮忙。” 穆昭朝清楚姚瑶和莫青然的性子,她们会这样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过来了么?”她笑着道:“今日人手可是足得很。” 她话音刚落,姚瑶的声音就已经外面传了过来:“……当然不能白吃白喝啦,做菜不会,但打个下手,还是可以的。” 穆昭朝抬眼便看到与姚瑶手牵着手的莫青然身后跟了个八九岁模样的少年。 少年长得很好,面色极清冷,就是有些瘦,脸色也有些孱弱的白,瞧着就知身子不大好。 最扎眼的是他漆黑清透的眸子。 穆昭朝抬头看过去,第一眼先注意到的就是他的双眸。, 但等她转动视线,与他四目相接,穆昭朝很是愣了一下。 他这双眼睛……很犀利,很深邃。 甚至比刚认识的聂峋那会儿,比聂峋的眼神还要深邃。 但除此之外,莫青盏还让穆昭朝有一种他能洞察一切的微妙感。 就是一眼,就觉得他能看透人的灵魂一般。 有着不符合他年龄的犀利和沉寂。 穆昭朝眉心动了动,想到了大男主文里关于他的设定,年岁小,身世坎坷,又体弱多病,最在乎的人就是姐姐,一直在姐姐的爱护下,姐姐死后,他心里的温暖就也跟着姐姐消散,从此之后,被迫长大,历遍艰辛,终成了大男主聂峘手里最得用最锋利的刀。 也是最狠厉阴毒的一把刀。 书里对他的一句评价是:少年老成,智多近妖。 虽然现在没有到莫青然惨死,莫青盏黑化的时间段,穆昭朝已经能从他的眼神里瞧出来一些。 少年老成,确实是。 他身上有一股格外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沉寂气质。 冷漠非常。 至于智多近妖…… 刚见了一面,穆昭朝并没有能立马就感受到。 但他这犀利又极具洞察力的眼神,已经让穆昭朝诧异——这样的人必然极聪慧。 她突然就想到一句话——慧极必伤。 莫青盏确实把所有的要素都集齐了。 见到了人,虽然和猜想中有些不同,但穆昭朝还是挺满意的——见到了人,熟悉起来,就有机会拉拢。 于是穆昭朝冲莫青盏笑了笑,道:“这位就是莫公子罢?初次见面,等会儿在庄子上,自请随意就好,不用拘束……” 莫青盏一张少年稚气的小脸,神色淡淡,原本也一直同穆昭朝对视打量她,听到她这么说,他纤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而后收回视线,按着出来前姐姐教他的话,同穆昭朝打招呼:“青盏见过穆大小姐,多有打扰。” 见他抱拳这般郑重,一看就是莫青然教的,穆昭朝笑了笑,摆着手道:“不用这么多礼,快都进来罢,别在门口站着了……” 话落,她又看向莫青盏,熟络道:“今儿是你第一次来庄子上,日后常来就知道了,我这庄子上没那么多规矩,不用拘束。” 莫青盏原本已经穆昭朝已经不会再同自己说话了,听她话音又落到自己身上,莫青盏抬头朝她看过来。 一抬头,就看到她正冲自己笑。 笑得非常温柔,还非常好看。 莫青盏又盯着她看了片刻,就在他心里得出结论要松一口气时,就听到穆大小姐突然又道:“别说,你和你姐姐长得还真的很像,尤其是眼睛……都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很好看。” 拉拢的第一步,先打好关系,熟悉起来。 想着莫青盏最在乎的人就是姐姐莫青然,穆昭朝便把话题扯到了莫青然身上,再加上对方又是个八九岁的小少年,就算少年老成,但人生阅历在那儿搁着呢,总归也是个小孩子,说话便比较偏向孩童化一些,这样能更好的拉进距离。 ——她跟念儿和远儿说话,大多都是这样子。 果不其然,在她说出,他和姐姐长得像后,莫青盏一直无什么表情的脸上,神色松动了些,嘴角抿了抿,还带了笑意看了他姐姐一眼。 穆昭朝垂眸笑了笑,也还好,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 虽然知道穆大小姐最是亲和,但来的路上莫青然还是担心,怕穆大小姐会不喜欢弟弟,毕竟弟弟真的话很少,平日里在家,就总被父亲和母、母亲数落,不过现在她已经不担心了。 不仅不担心,来的一路绷着的紧张 ,也瞬间放松,整个人都松弛开心起来:“瑶瑶也经常这么说,说我和弟弟长得像。” 说完她回头看了弟弟一眼,见弟弟正看着自己,便冲弟弟笑了笑,给了弟弟一个不用怕,看穆大小姐很亲和的罢眼神。 莫青盏看懂了姐姐眼神里的意思,虽然还有些疑虑,不过为了安姐姐的心,再加上刚刚的照面,莫青盏还是回了姐姐一个笑。 见弟弟不担心了,莫青然这才再次看向穆大小姐:“不给穆大小姐添麻烦就好。” “怎么能叫麻烦,”穆昭朝笑了:“莫三小姐可千万不要再这么说了,你是我庄子上女红老师,莫少爷变也是我庄子的贵客,怎么会是麻烦呢?” 听穆大小姐这么一说,莫青然又不自在起来,她不认为自己和弟弟是什么贵客,这样说她有压力。 见她如此,穆昭朝笑了笑又道:“这么久了,我们算是朋友了,朋友的家人自然也是朋友,莫三小姐可以跟姚小姐学学。” 这边姚瑶已经在跟弟弟一块喝果茶了,见他们都朝自己看过来,姚瑶圆圆的带着婴儿肥的脸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呵呵。” 莫青然噗嗤笑出了声。 整个人更加放松了些。 见姐姐如此,莫青盏也跟着放松。 放松的同时,他又不着痕迹朝穆昭朝看了一眼。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穆大小姐会和……不一样,但姐姐既然在这里这般放松开心,自打来了有家山庄教课后,人也越来越开朗自信,这便是好的。 旁的不说,姐姐越来越好,越来越开心,他也不想深究那么多。 其实在姐姐来庄子的第三天,他就试探着问过姐姐,他可不可以来庄子上看看,他当时给姐姐的理由是,满京城都把有家山庄传的神乎其神,他有些好奇,也想来看看。 但姐姐没答应。 说是穆大小姐是他们的恩人,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以后日子能好过些,他们要知恩图报,不能给穆大小姐添麻烦。 哪怕后面他知道穆大小姐不止一次跟姐姐说过,可以带亲友,姐姐也从来没有带他来过一次。 他甚至都动过不听姐姐的话自己去有家山庄的念头——她怕姐姐被骗,怕姐姐不适应,更怕…… 穆大小姐与他记忆中不同,他更怕一些意料之外的事。 但他又怕姐姐伤心,就一直在等机会。 直到姐姐一日比一日状态好,人也爱笑了,也自信了,莫青盏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只不过没有见过穆昭朝的面,他始终不能彻底放心。 终于等到了今日的机会,莫青盏其实是很激动的——越意料之外掌控之外越刺激,他就越兴奋。 但为了不让姐姐察觉,一路上他都压着自己的激动,哪怕是进了庄子,他都伪装的极好。 ——只要他想伪装,便没有人能识破,这一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见到了穆大小姐,和记忆中,和传闻里,都不太一样。 莫青盏一开始其实还是很警惕的。 太诡异了。 这和记忆中的一切都大相庭径,他甚至怀疑穆大小姐是不是也是重生的。 但后面,见她确实如姐姐所说的那般,非常亲和善良,又和姐姐相处得十分融洽,姐姐在她面前也更开心自如,莫青盏便决定,不再计较这个。 兴许,她身上也有什么奇遇罢。 就像他似的。 想到记忆中穆大小姐的结局,莫青盏微垂着眸子,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 既然见到了人,穆昭朝也没急着就在这一天就和莫青盏多熟络,对于这样聪慧又敏锐的人而言,哪怕他现在还只是个孩子,穆昭朝也没有操之过急,免得被察觉到,得不偿失。 是以,除却刚刚的打招呼之后,穆昭朝便没再主动跟莫青盏说什么,只让姚公子一起随意在庄子里玩。 莫青盏在家时已经听姐姐说了无数遍有家山庄还有穆大小姐的事,哪怕是第一次来庄子上,莫青盏自认已经在姐姐的‘分享’下,对庄子十分熟悉。 但正等他和姚公子一起在庄子里逛时,他还是被眼前真实的样子震惊到。 他不禁又有些警觉——一个人到底要经历了怎样的事情,才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姚琛觉得青盏哥哥这段时间不太一样了,总是时不时站在那儿低着头在想什么,也不像以前那样话多了。 不过庄子上太好玩了,他也没想太多,拉着青盏哥哥的手就往花圃跑:“今日没有旁的人,我们去做花间小车罢。” 莫青盏被姚琛拉着去了花圃,想了半晌也没想明白,最后想到了自己身上。 想到自己的事,他又觉得穆大小姐身上发生什么事,倒也都有可能,他便没再多想。 这一日的内部小聚,温馨又隆重,虽不比开放日的热闹,但都是自己人,却又是另一种热闹。 别说旁人,就连打从进了山庄就一直板着小脸的莫青盏都笑了好几次,可见氛围有多好。 等到了下午晌,结束后,穆昭朝笑着对要离开莫青然道:“莫公子瞧着挺喜欢庄子的,以后多带弟弟过来,不用见外。” 莫青然也是难得见弟弟笑了,中午还多吃了一碗饭,自然开心,便没再见外,应了下来。 听莫青然终于不再固执,穆昭朝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便也对莫青盏笑了笑放缓了语气道:“莫公子若是得空,也可以自行来庄子看你姐姐,你姐姐上课时可是非常耀眼的,你一定很想看看。” 若是穆大小姐只是说让他多来,莫青盏肯定不会有太大反应,但听到穆大小姐说姐姐上课时非常耀眼,莫青盏眼神变了变——他确实很想看看姐姐上课的样子。 今见眼神变了,穆昭朝嘴角笑意渐浓——果然,就算再聪明,到底也还是个小孩子。 在她温和的笑容下,莫青盏点了头:“好,就是会打扰到穆大小姐。” 穆昭朝不在意道:“怎么跟你姐姐一样见外,不打扰的。” 莫青盏对这句怎么跟你姐姐一样见外,十分喜欢。 等人走了,穆昭朝兀自笑了笑,拉拢莫青盏应该不成问题,就是不知道阿岭那边怎么样了。 又一个多月过去了。 他们没再去信,阿岭和小陈将军也一直没信过来。 到了这月底,有家山庄西瓜蜜瓜甜瓜等夏季瓜果上市后,在京城掀起惊涛骇浪时,刺杀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穆昭朝原本正在整理瓜果的订单——瓜果的订单是新订单,跟青菜不一样,瓜果是先到者得,当然也限制购买量,不能让一个或几个人财大气粗全买了,那其他人不就吃不到了么,她还怎么为庄子的水果做宣传?秋冬可还有更大批量的水果上市呢。 正翻看着这日的订单,拨算盘的手就没停,就见哥哥从外面进来。 她手上不停,抬头看了一眼。 已经到了暑天,哪怕是到了傍晚,依然炎热,哥哥满头的汗,穆昭朝忙招呼哥哥:“新切的西瓜,哥哥过来吃一些凉快凉快,刚从井里镇好抱出来的,正清凉,哥……” 话说一半,她看到哥哥抬头朝她看过来,神色凝重。 穆昭朝话音戛然而止,手上打算盘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原本忙忙碌碌的小院子,也随着大小姐突然停下来的动作,慢慢安静下来。 穆昭朝脸色有些白,以为是阿岭那边出了什么事,所以哥哥脸色才这么凝重,眼神也暗含深意。 她想让人都出去,但却说不出话来,还是穆初元吩咐了人出去,走到妹妹面前沉声道:“调查结果,出来了。” 穆昭朝:“?”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看着哥哥。 就听穆初元又道:“刺杀阿岭的背后之人,也找到了。” 穆昭朝眨了眨眼,在哥哥开口前,反问:“不是西北出事了?” 穆初元被问得一愣,而后反应过来,妹妹刚刚看到自己面色不对,想差了,他忙解释道:“不是,那边现在一切都好,我是要跟你说刺杀的幕后人。” 穆昭朝松了口气。 就在穆初元诧异妹妹这个反应有些不对劲时,就听到妹妹问:“是谁要杀阿岭?” 穆初元没有说话,而是沾了茶水,在案子上写了三个字:林侧妃。 穆昭朝看了眼水痕,虽然料定了是她,但她眉头还是下意识蹙起。 “但还没查出来她为何会这么做,”穆初元又道:“这不合常理。” 穆昭朝抿唇,没有把真相说出来。 林侧妃她已经跟哥哥提了醒,不能再去点破阿岭的身世——这样就太明显了。 而且既然已经查到了林侧妃头上,已哥哥还有阿岭警觉,这件事迟早会浮出水面——不,不是迟早,是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哥哥既然查到了,就说明林侧妃这件事已经露了踪迹出来,御王府的人又不全都是傻子,不可能没人察觉到不对劲,一旦察觉到不对劲,追查下去,便是阿岭被认回御王府那一日。 穆昭朝在脑子里捋了一遍,觉得时间线似乎有些提前了,不过大致方向应该不会出问题。 而且阿岭已经警觉,应该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虽然危险重重,但并没有超出掌控,穆昭朝心里其实还是有底的。 尤其是一想到秦跃和莫青盏两人,穆昭朝就更有底了。 就在她想着倒时如何让莫青盏还有秦跃同阿岭熟悉时,就听到哥哥迟疑又沉重的嗓音道:“但,这事有些不对劲。” 穆昭朝正想着倒是在庄子上办小宴,多创造机会接触,听到哥哥的话,抬眼:“什么不对劲。” “太容易了。”穆 初元也抬头看向妹妹,拧着眉头道:“从我们开始关注到那边,线索就不停地出现,就好像,有人在一点点放线索,引着我们查到真相一般。” 话落,穆初元又拧紧了几分,笃定道:“这事,不对劲。” 穆昭朝:“……” 作者有话说: 阿岭:我想吃瓜→_→ 小陈将军[化身瓜田里的猹.gif]:瓜瓜!饿饿!!!! 推荐基友的新文《据说真的有神[电竞]》by棠显 打脸升级爽文,喜欢这个题材的小可爱可以去看一下(#^.^#) 文案: 阮黛,天赋型选手,却因训练手伤退赛,穿到17岁废物游戏主播身上,获得了第二次机会。 阮黛面对全新的游戏,双手合十感恩宇宙:“天才打野剧本?本色出演就好了!” PK遇到骚话连篇的绝活主播,阮黛试一遍英雄技能就直播单挑对方绝活英雄,且连杀五次。 观众:主播之前一定是在装菜! 小黛惊讶:“这很难吗?” 青训营遇到给队友亮“弱鸡”表情、搞心态的同期青训生。 阮黛在英雄大招之间公屏打字:“哪里可以设置弱鸡表情啊?”、“还不知道哪里设置”、“在线等有点急” 大招结束,对面同期青训被斩于马下。 小黛叹气:“因为想在你死前给你亮个表情QAQ” …… 以前排位遇到代练带飞的,所有人:“卧槽,有代?” 现在比赛一看到阮黛的ID,所有人:“卧槽,有黛?黛姐又来打单子了?” 放心食用: 我女小黛大心脏,比赛型选手,一到绝境就爆种,狭路相逢小黛胜。 赌命?从来没输过。 感谢在2023-04-01 23:52:17~2023-04-02 23:5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小年 100瓶;你住在诗里 60瓶;咕咕哒 10瓶;小米啊哟 5瓶;3189319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5章 身世 ◎阿岭的身世……怕是不简单◎ 为了避嫌, 以及怕不小心透露太多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超过她本该的认知,聂峋被刺杀的这整个事件, 除却那次提醒后, 穆昭朝基本上没有再表露出什么,都是哥哥负责调查的。 只是在偶尔穆昭朝问起调查的如何有没有什么新线索时,哥哥跟她说一些, 她会根据她应该知道的讯息给出猜测和推理。 其中的调查细节,穆昭朝并不是特别清楚。 主要……她也看得出, 哥哥似乎不太想让她知道太多这些事情, 她便故作没看出来, 配合哥哥。 原本哥哥之前一直都说,一切顺利, 她也没太多想。 因为聂峋被御王府找回去,本就是大男主文里必须要走的一个关键剧情,大男主文里聂峋能被找回去, 林侧妃功不可没。 当然, 若不是林侧妃,聂峋也不会流落在外,吃尽苦楚。 再加上穆昭朝又极其清楚哥哥的能力,她给了哥哥一个调查的方向, 这件事对哥哥来说就不是问题, 调查出真相, 只是时间问题——当然, 在穆昭朝看来,哥哥调查出真相也不会花费太长时间。 一个多月, 在穆昭朝看来, 于哥哥的能力和光环而言, 算是挺合理的一个时间。 当然也不可否认,确实很迅速。 只是因为被哥哥的主角光环所遮挡,导致穆昭朝忽略了哥哥刚刚说的‘太容易’了的问题。 哪怕是现在哥哥这么说,穆昭朝潜意识里,还是觉得,一个多月的时间哥哥就能调查出真相来,是完全有可能的。 但…… 哥哥说太容易了,还说感觉像是有人在放线索,引着他去查出真相,还明确说这事不对劲,穆昭朝信哥哥的感觉。 若是旁人,穆昭朝可能会犹豫一下,但哥哥这么说,她压根就没有一丝迟疑。 同时,也跟着神色凝重。 有人在主导这件事? 这是穆昭朝完全没想到的。 原书里,并没有刺杀这段剧情,只突然就把聂峋找回了王府。 原本穆昭朝以为,是因为她的缘故,导致聂峋提前在林侧妃面前露了脸,所以林侧妃想要除之而后快。 但现在哥哥这么一说。 若这件事真的有人在主导,那就说明除了林侧妃还有一方,在幕后操纵着…… 这人又是谁?想干什么? 穆昭朝没有这方面的讯息,原本聂峋被追杀,她就生出一丝超脱掌控的不安,现在哥哥又这么说,穆昭朝更加明确地感觉到了有什么在真实地超出掌控。 哪怕前些日子拉拢莫青盏初见成效的底气,都让她心绪无法平复。 穆昭朝确实有些慌了。 未知的事情太多,她担心聂峋的处境。 “哥哥是察觉到什么了?”穆昭朝拧着眉头,好半晌才压着心底的慌乱,颤声问哥哥。 穆初元只是觉得这件事不对劲,以为是自己太急于查出真相,忽略了什么细节,怕是有什么遗漏,但见妹妹这个反应,他马上舒展眉心,放缓了语气,轻柔道:“你别急,目前都很顺利,我就是觉得太顺利,像是有人在暗中帮我们……” 帮? 穆昭朝神色顿住。 穆初元解释道:“线索获取都很顺利,是有阿岭相熟的人在暗中帮忙吗?” 与穆昭朝所想的幕后还有人操纵不同,穆初元想的是,或许有人在帮他们。 说完,穆初元又道:“或者,是同我们有什么交情的人,在帮我们?” 调查毕竟是穆初元出人出力,这么大的事不可能全然保密,总会有牵扯进去的相关之人察觉到,有人会出手帮他也说不定。 当然了,也可能是看在妹妹的面子上,顺手帮他一把,毕竟妹妹现在在京城声望那么高。 至于,若真是冲着他们的交情想帮为何不露脸或者告知他们,穆初元心里也有盘算,对方毕竟是御王府,没人会单单只是为了在他和妹妹面前刷个好感就把得罪王府侧妃和公子的事摆到明面上来。 更别说林侧妃还是握有王府内宅实权,不是王妃却有王妃之实的侧妃,她的儿子还是御王府世子之位最有可能的人选。 虽然林侧妃和聂峥在书里面是反派炮灰人设,但除了穆昭朝,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剧情,这个阶段来看,林侧妃和二公子聂峥就是风光无两。 不知死活跑出来得罪这两位,那是真的嫌命长了。 听哥哥这么说,穆昭朝沉吟半晌,心下稍定后,再次看向哥哥。 穆初元担心坏了,怕自己的话吓到妹妹,又让妹妹平白担惊受怕:“也许不是什么坏事。” 穆昭朝点了点头道:“或许是哥哥刚刚猜测的一般,有人在帮我们……” 穆初元也马上点头:“就是,妹妹现在声望这么高,想要结识妹妹的也多,平日里都那么多人想要跟妹妹套近乎呢……” 说着,他还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想让妹妹放宽心——至于诡异之处,他自然会去彻查,这不是小事,既然有察觉,就要调查清楚才行。 穆昭朝并没有笑,眉头也继续拧着,她看了哥哥好一会儿,最后轻声道:“可若不是有人在帮我们呢?” 穆初元嘴角的笑一僵,眸光微动:“什么意思?”妹妹还是太聪明了,他居然没把这茬岔过去! 穆昭朝沉吟道:“若是这件事就是有人故意要让我们,不,应该说故意想让阿岭这么快知道真相呢?” 认真说来,这事本就是阿岭的私事,哥哥去查,是因为她的缘故。 但这件事原本就是冲着阿岭一个人去的。 刺杀是,那么现在的‘暗中提供线索’自然也是冲着阿岭去的。 若真的是有人想要让阿岭这么快知道真相呢? 这件事就复杂了。 因为她也不能确定,这个人对阿岭是善意还是恶意。 表面看,提供线索,帮着快速查到刺杀的真相,是善意,但……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无利起早? 当然,也不能否认这个人可能就是对阿岭抱着善意,在暗中默默相帮,比如跟他生母有关的人,终于寻到了机会,在帮他? 这也是一个可能。 事情超出了穆昭朝的掌控,她有些不太确定。 穆初元神色微凛:“冲着阿岭去的?” 他思忖片刻:“若是因着阿岭的话,要么就是与阿岭有故想帮阿岭,要么就是同林侧妃有仇故意泄露……” 排除掉他和妹妹的因素,只冲阿岭的话,只有这两个可能。 穆昭朝也是这么想的,她没说话,只是看着哥哥点了点头。 穆初元眼睫于黄昏中轻轻眨了眨,不知道为什么,他隐约觉得这件事,不是好的兆头。 怕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只是他把猜测藏了起来,没跟妹妹说——还不确定的事,还是不要说出来让她担心了,先去调查,等有结果了再说。 但穆初元万万没想到,妹妹居然也这般敏锐,在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后,就听到妹妹轻声说道:“这事让我有些慌,感觉不是个好事,很可能对阿岭不利。” 穆初元:“……” 但他反应很快,马上就宽慰妹妹道:“那我就把这事调查清楚,看看到底是谁在插手,到底是什么目的,你放心,肯定不会有事的,既然现在是在帮着阿岭,至少现阶段阿岭都是安全的,至于以后……我已经决定调查了,到时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穆昭朝也知道哥哥说的都是事实,她也确实相信哥哥的能力。 只是,她还是心中不安。 见妹妹眉头还拧着,穆初元轻轻叹了口气道:“别担心了,你是不相信哥哥么?” 不相信哥哥能把事情查清楚,所以这么担心? 穆昭朝怔了下,而后对上哥哥略带幽怨的目光,蓦地扬唇笑了:“哪有,我当然相信哥哥,一直都相信哥哥,我就是在想还有没有哪里遗漏了……” 见妹妹终于笑了,穆初元也笑了:“别操心了,都交给哥哥,你就每天开开心心就行了。” 穆昭朝笑着点头:“好。” 穆初元揉了揉妹妹发顶,叮嘱她到:“你先坐着,我去安排一下,马上回来。” 穆昭朝点了点头,不自觉又在分析,分析着分析着,她突然想到什么,喊住已经走到门口的哥哥:“哥哥!” 穆初元转身:“嗯?” 穆昭朝看着哥哥,面色沉着,眼神尤其严肃:“林侧妃为何要几次三番刺杀阿岭?” 刚刚听哥哥说了那么多,后面注意力被哥哥那句有人引导他们查到林侧妃身上不知道这人是何用意上去了,穆昭朝忘了这个最重要的问题——主要也是她知道阿岭的身世,有时候分析时就潜意识把这件事当做了已知事实,紧张的时候,会忘记这还是个只有少数人知道的秘密。 穆初元神色也稍稍凝重了些:“暂时还没有调查出来。” 但这件事肯定不简单,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里面肯定有事,更别说穆初元了。 一个王府尊贵的侧妃,真真正正的贵人,几次三番,还出动了死士去杀一个无名小卒,这本身就透出一个大问题。 说完,穆初元怕妹妹担心,马上又道:“放心,哥哥会查出来的,阿岭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有明元在呢。” 穆昭朝倒不是担心这个。 她只是刚刚想到这件事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若是故意帮着阿岭,那是不是说,这个人,其实也知道阿岭的身世? 穆昭朝急于想知道这个隐藏在暗处的人到底是谁,犹豫片刻,她最终还是决定,再给哥哥透露一些讯息——免得哥哥走太多歪路浪费时间。 “我刚刚想了一下,这里面可能还有着大秘密……”她犹豫片刻,佯装刚刚沉思出的猜测,对哥哥说道。 这件事穆初元自然也想到了。 要不然,林侧妃疯了么,费这么大的功夫去西北边陲刺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穆昭朝想了想,又道:“阿岭跟御王府几乎可以说是毫无瓜葛,跟林侧妃更无瓜葛,什么仇恨能让她这般恨阿岭,非要他的命?” 穆初元:“……”他也想过,而且还有个很大胆的猜测。 “哥哥也觉得很奇怪罢?”见哥哥眼神深沉,穆昭朝又道。 她觉得,哥哥应该也猜到了什么,只是没有跟她说,怕她担心,也怕猜的不对,平添麻烦,所以先不告诉她。 穆初元与妹妹对视了片刻,最后在心里叹了口气——妹妹太聪明了,他考虑的,她也都考虑到了,他能猜到的,妹妹自然也能。 沉默片刻,穆初元决定给妹妹说出自己的猜测:“我猜测,阿岭的身世可能不简单。” 除了这个可能,再找不到更合理的来解释林侧妃非要阿岭的命的行为。 穆昭朝:“……”哥哥居然,早就猜到了。 见妹妹没说话,穆初元冲妹妹挑了下眉,把语气放缓了,道:“妹妹是不是也猜到了?” 穆昭朝看了哥哥一眼,没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穆初元却笑了:“果然是亲兄妹,想法都是一样的,这叫不叫心有灵犀?” 穆昭朝被哥哥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句不着边的话逗笑:“哥哥还是快点去安排罢,等会儿天就黑了。” 虽然有了新的疑团,但穆初元心情非常非常好——满心里都是妹妹和我想的一样,我们可真是亲兄妹呀,这默契,无人能比! 穆初元冲妹妹比了个手势,便大步流星出了院子。 等哥哥出去,穆昭朝脸上的笑渐渐敛去。 ——若隐在暗中的那个人是想要利用阿岭的话,她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外面,一出了院子,穆初元脸上的笑便也敛了,英俊刚毅的脸上透出几分从未在妹妹面前露出的深沉。 他刚刚还有话没跟妹妹说。 妹妹刚刚的话,让他突然想到背后这个放线索的人,可能和御王府三公子聂峘有关。 若真跟聂峘再有关系,那阿岭的身世……怕是不简单。 想到这里,穆初元面色,于暮色中,愈发显得深沉。 作者有话说: 阿岭:我、我我要配的上大小姐了么?(p≧w≦q) 陈小公子:……御王府似乎不太可欸。(#^.^#) 穆初元[地铁老人看手机.jpg]:御王府?emmm…… 说出来可能不信,今天偏头痛依然没缓解,谢谢建议买酚咖片的小可爱,明天就买来试试昂~ 另:在收尾了,会尽量多码字加更,早点正文完结的,么么(*  ̄3)(ε ̄ *) 感谢在2023-04-02 23:55:38~2023-04-03 23:54: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小年 100瓶;咕咕哒、阎肆肆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6章 捷报 ◎久违的来信◎ 暑气渐浓, 天儿也越发炎热,京城这个从来不缺热闹和八卦的地界, 近来是与这天气一样, 越发得热火朝天。 第一个热议沸腾的便是御王府的世子人选。 这几个月那是甚嚣尘上。 御王爷是想立二公子聂峥的,毕竟二公子聂峥是长子,生母林侧妃又执掌王府多年, 深的王爷宠爱信任十几年不说,林侧妃的母家更是人才辈出, 前段时间, 林侧妃的兄长刚在山西治理旱灾上立了功, 再加上林家的门人更是出力,林侧妃和二公子越发的风头无两。 王妃所生的大公子不足百天就夭折, 三公子聂峘虽是嫡出,但王妃整日里吃斋念佛,三公子聂峘也不甚出挑, 王妃的母家也不如林侧妃的母家兴旺, 再加上御王爷对王妃不太有情意,只是顾着当年王妃父亲的救命之恩,王妃依然是王妃。 一个是长子,一个是嫡子, 二公子和三公子在身份上那是旗鼓相当, 剩下的则是看御王爷的心意了。 在大部分人看来, 世子之位必然是非二公子聂峥莫属, 因为优势太大,在加上支持二公子聂峥的人也多, 总之就是瞧着花团锦簇, 几乎是没有悬念的, 甚至有些人已经私下里恭贺林侧妃。 当然三公子聂峘就算存在感再低,支持者也还是有的,只不过同林侧妃和二公子的支持者相比,就显得很没存在感。 可到底三公子占着一个嫡出,这就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的前提。 林侧妃母家再给力,本人再得宠,可林侧妃非正妃,二公子非嫡子,按着祖宗礼法,就不能越过了王妃和三公子。 哪怕三公子聂峘势单力薄,存在感低,这事还是吵得不可开交。 御王府如何争斗,两方势力又是如何争,小老百姓自然不太清楚,但这不妨碍小老百姓们看热闹吃瓜看戏的心情。 大街小巷,茶楼戏院,处处都能听到关于御王府立世子之位的‘高谈阔论’。 莫说是京城的大街小巷,就是有家山庄这个远离城区的地方,都没能免于这波热闹。 庄子里的女孩子们休息的时间私下里也会凑到一起八卦好奇,更别说学堂这边还有不少佃户家的女孩子,尤其最近一两个月学堂又扩张,招了一些临近的村子的女孩子过来上课,人多了,再加上消息来源也多,又是人人都爱听的八卦,还是皇家的八卦,自然也是议论纷纷。 穆昭朝倒是也听说了一些,这在京城也能算的上大事,她就算不想知道也会有人过来说给她听,更别说,她原本就很关注御王府的动向。 聂峘一开始在世子之位上就落于下风,这几个月来都是这样,现在不管是朝中,还是勋贵之间,还是消息鼻塞的普通百姓间,都认定了,聂峘争不过聂峥。 但据哥哥给她的真实可靠的消息,聂峘以及他的支持放都很淡定,并没有特别着急,甚至对于林侧妃和二公子聂峥的一些高调言行,也反应不大。 这在朝中许多人看来,聂峘这是与御王妃一样,不争不抢,早就放弃了,也或者是早就意识到,他们争不过,就不打算争了。 穆昭朝因为知道剧情自然知道聂峘绝不可能放弃,聂峘这样,是因为他有底牌,确信自己能翻盘,所以无所畏惧,又故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让林侧妃和聂峥一方误以为他放弃了,掉以轻心,待到时机成熟,一击必杀。 聂峘表现得越平静,越不争不抢,就是他胜算越大的时候。 穆昭朝没把传言的那些当回事,原本想着什么时候假装不经意地提醒一下哥哥,却没料到,哥哥也如此敏锐,他十分笃定,御王妃和聂峘肯定有底牌。 瞧着林侧妃和聂峥花团锦簇,穆初元却觉得都是假象。 “王妃虽然吃斋念佛这么多年,”穆初元对妹妹说道:“可母家并不是一无是处只会贪图享乐,三公子也只是低调,但门下也有门人,一直到现在,他们这些人都未曾真的做过什么,这不正常。” 林侧妃张扬惯了,也嚣张惯了,这么多年压在王妃头上,也早就不把御王妃放在眼里,至于御王妃的母家,还有那点子可怜的门人,在林侧妃眼里更是什么都算不上,压根没有威胁的事,她又为何要多给她眼神? 在林侧妃眼里,御王妃现在已经不配同自己平起平坐了,提她就是在辱没她,降低她的身份。 唯一让她不安的,只有西北的聂峋,到现在还没有解决掉,这是唯一让她焦心的地方。 但现在她已经连这事也不焦心了,因为王爷已经答应她,不日便向皇上请旨,立峥儿为世子。 御王府、朝中基本都是偏向她和峥儿,已经是到手的鸭子了,她自然也没精力和心情去管什么旁的阿猫阿狗。 只要王爷上了请旨的折子,世子之位就稳了,就算聂峋真的跟那个贱女人有关系,也不能再撼动她分毫。 林侧妃便石嬷嬷不用再去处理聂峋,只盯着就是。 若那边无异动,便不再关注。 也省的浪费他们的力气和精力,毕竟她手下培养的人手都还要留着好好辅佐儿子呢,都浪费在无关紧要的阿猫阿狗身上,也太不值当了。 穆昭朝沉吟片刻,隐晦道:“我也觉得,如今京城太一边倒了,御王妃再怎么说都当了十几年的王妃,不可能一点儿手段都没有,我不信真的有人无欲无求。” 穆初元看了妹妹一眼,倒是很惊讶妹妹的敏锐,不过惊讶过后,他十分开心,果然是亲兄妹,想法又一次出奇的一致了! 见哥哥盯着自己笑,笑得有些奇怪,穆昭朝挑眉,目露不解:“哥哥在笑什么?” “没什么,”穆初元摇了摇头:“就是觉得,妹妹很聪明,哥哥开心。” 穆昭朝乐了:“这也能开心?” 穆初元点头:“当然了,我的妹妹又聪明又漂亮又优秀,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不开心?” 足够聪明就不容易被欺骗被糊弄,尤其是若是成了婚不容易被拿捏欺负…… 想到成婚,穆初元脸上的突然僵了僵。 妹妹对聂峋……聂峋现在身世还不明,但已经让他觉得棘手麻烦,从前觉得聂峋只是出身差点但有他和明元一直提携着再加上他自己的天赋和拼劲,肯定能拼出一条路,还算可以。 现在他已经不这么想了。 不,不是现在,是不久前,查出来引导他查出真相的人是聂峘后,他就不这么想了。 现在在他眼里,聂峋就是个大麻烦。 会让妹妹日子过得不安生,只此一点,穆初元就不同意这事。 不过这话,他还没敢跟妹妹透露,怕妹妹伤心,更怕妹妹失望,也害怕妹妹被情爱冲昏头脑,与他决裂…… 他怕的东西可实在是太多了。 以至于到现在他都还没想出合适的解决办法。 左右聂峋现在在西北,一时半刻回不来,妹妹这段时间似乎也不太提聂峋,他还有时间好好盘算这件事。 不过——妹妹这么聪明,应该能看得清利害,到时候应该不会一意孤行罢? 他见了不少一意孤行的男男女女,实话说,大多结局都不太好,他不想妹妹也走上那样的路,他现在贪心得很,不止想要妹妹开开心心,还想要妹妹幸福。 见哥哥面色又突然变了,穆昭朝眉头蹙起:“哥哥?” “嗯?”穆初元回神,抬头看着妹妹:“你刚刚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在还不知道御王妃和三公子的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穆昭朝随意道:“自然是等一个合适的机会,绝地翻盘。” 说到这里,穆昭朝笑了笑道:“他们那样位置的人,轻易不会放弃的,更别说,放弃的还是世子之位,不争馒头也要争口气,要不然,等林侧妃和二公子彻底稳了,那不就成砧板上的鱼肉了?他们到时候就是想岁月静好,都不可能的,弱肉强食,原本就是如此……” 穆初元倒是没想到妹妹会跟自己说这些。 也没想到,穆昭朝居然还看清了林侧妃的本性。 林侧妃确实是这样的性子。 现在御王妃还有个王妃之位,等御王爷离世,二公子继承爵位,那御王府便是林侧妃和二公子当家作主,御王妃怕是连善终都难。 这样简单的道理,看懂的人不少,但因为御王妃和聂峘胜算太小,一直落于下风,不是不争,是压根争不过,所以干脆不挣扎了,说不定还能落个自动让贤的好,到时候能安生度日——不少人是这么想的。 当然了,也不止穆昭朝和穆初元兄妹两人觉得御王妃和聂峘在憋大招。 比如温若滨,比如薛家……都这么觉得。 毕竟家里都是有主角光环的,智商和敏感度都不会低。 没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准,是以一部分利益不相关的勋贵家,都很聪明的不表态不站队。 林侧妃倒是想着给儿子拉拢人来着,借着现下风头正盛,拉拢过来为他们所用。 只是在拉拢陈国公府还有穆初元以及陈家温家都没得到确切的答复,林侧妃很不高兴。 不过她也没有太得意忘形,这些人家原本就是秉承的不站队,拉拢不过也正常,不来他们这边,只要不去支持王妃和聂峘,那他们还是稳坐世子之位的。 就是日后,他们若是有事求到她和峥儿头上,那就得看她的心情了。 穆初元不想让妹妹想那么多,尤其他们已经确定了阿岭跟御王府有关,且身世怕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已经在有意地让妹妹同御王府有关的事情都在保持距离,脱离出来,不让她牵扯进去,便道:“不过,这事过不久就该有结果了,我们也没必要猜那么多,御王府总归是要立世子的,不是三公子就是二公子……与我们关系也不大,对了,过几日不是要举办吃瓜大赛?准备得如何了?” 穆昭朝诧异地看着哥哥。 穆初元脸上保持着好奇与兴奋的笑,与妹妹对视。 哥哥这话题转得太快太生硬,穆昭朝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见妹妹这么盯着自己,也不说话,眉头蹙着,眼睛脸上全是怀疑,穆初元不禁有些心虚,他脸上的笑维持着维持着便维持不下去了,最后不得不干咳一声,眨着眼,心虚地问妹妹:“妹妹这是在看什么?突然这样看着我,倒是看得我……” “哥哥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啊?”穆昭朝迟疑片刻,最后选择直接开门见山。 穆初元:“……” 他心头一惊,更加讶异妹妹的敏锐。 “阿岭出事了?”见哥哥还是不说话,穆昭朝想了想,开始自己猜。 “没有!”穆初元马上道:“跟阿岭不相关。” 穆昭朝挑眉:“那是怎么了?哥哥有心上人了?” 穆初元愣了一瞬,而后脸爆红,又震惊于妹妹的惊世言论,又尴尬于被妹妹问这种事,一时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甚是手足无措,最后不得不端了茶来喝掩饰自己的尴尬,但茶是刚倒的,烫的很,穆初元喝了一口就在妹妹一声‘哎’的提醒中,烫的两手乱抖,把茶杯打了。 “别动别动,”穆昭朝忙阻止要去捡碎片的哥哥:“别再手忙脚乱划伤手。” 穆初元只好停下掩盖自己尴尬的捡碎片行为。 红着脸抬头见妹妹还在看着自己,等着自己的回答,穆初元脸又红了几分。 穆昭朝看着哥哥这个反应,眉头缓缓缓缓拧紧——真有心上人了? 想到这里,她眼睛一亮。 哥哥打从回来后,就没再出过京城,这个时候跟那个什么公主压根不相识,也不可能被那什么公主迷惑住,有心上人,那肯定是别人! 哥哥心里有人了! 像哥哥这样负责有担当的好男人,心里一旦有人,就绝对不会移情别恋! 那也就是说,不会再看上那个什么北靖国的公主! 穆昭朝眼睛都亮了——这可太好了! 瞥见妹妹的神情,穆初元马上反应过来,妹妹是误会了,他站起来又坐下,慌乱解释道:“没有没有,你别瞎想!” 他刚刚只是太害羞,又太尴尬,才一时失态——被自己妹妹问有没有心上人,谁不尴尬啊? 最主要的是,他害羞了。 穆昭朝怀疑地盯着哥哥:“真的?” 穆初元生怕妹妹真的误会什么,马上重重点头:“真的!” 穆昭朝一脸不信任地反问:“那哥哥刚刚慌什么?一副被我说中了的心虚模样……” 穆初元眼睛立马又开始乱飘,好一会儿,才不自在地小声道:“咳,害羞,我那是害羞。” 穆昭朝:“………………”谁害羞跟心虚一样啊! 穆初元刚刚确实也有心虚,因为瞒着妹妹一些事,导致他心虚得紧,再加上被问及感情,害羞尴尬,和心虚夹杂在一起,便让妹妹误会了。 见各个脸都红到了脖子,穆昭朝嘴角抽了抽,重新给哥哥倒了一杯茶,并让桃枝去切个冰镇西瓜过来:“坐罢,这杯是凉茶。” 刚刚那杯热茶,她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哥哥会手忙脚乱成那个样子。 穆初元喝了大半杯凉茶,脸总算没那么红了。 等桃枝端了切好的西瓜过来,又退下后,穆昭朝这才再次问道:“哥哥是有事瞒着我罢?” 刚拿了一块西瓜,准备大口吃瓜的穆初元:“……” 妹妹庄子上长出的西瓜,是他长这么大吃过最好吃的西瓜!又甜又脆又水嫩! 不止西瓜,还有甜瓜和香瓜,也都很甜很好吃! 在穆初元看来,没有人能拒绝妹妹庄子上的瓜果,实在是太好吃了——前段时间桃子成熟,就在京城掀起一场风潮,更别说现在更好吃品质更佳的西瓜甜瓜了。 尤其是妹妹还培育出了无籽西瓜,简直让人惊奇。 吃西瓜不用吐籽了,大口大口全都是又甜又脆的瓜瓤,满足至极! 穆初元就十分喜欢这些瓜,尤其爱吃西瓜,反正自打西瓜成熟可以吃了,每天回来,妹妹都会给他备好冰镇的西瓜,他现在是营里,哦,不,是满京城最令人羡慕的存在。 随便找个人打听打听,谁不羡慕他有个这样的妹妹? 有时候夜里他自己躺在床上,都会开心地笑出声来。 不过现在,穆初元看着妹妹,眼神有些闪躲——没有人知道,他的妹妹其实又聪明又敏锐。 他看着手里的西瓜,正迟疑着…… 穆昭朝语气温和道:“先说,说了再吃。” 言外之意,不说,那西瓜就不要吃了。 穆初元:“…………!” 被妹妹用西瓜威胁了穆初元,十分震惊。 但他确实被威胁到了。 妹妹既然已经看出来了,不跟她说,估摸着她会乱想,到时候又弄得心神不宁,睡不好吃不好……穆初元眨了眨眼,道:“上次的事,查到了。” 穆昭朝有些没明白哥哥说的是那件事:“什么事?” 穆初元:“线索。” 穆昭朝立刻便懂了。 是关于林侧妃是刺杀阿岭的人的线索,是被谁放出来的。 穆初元没直接说出来,而是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划了三橫。 ‘三’ 自然是指三公子聂峘。 穆昭朝看了一眼,面色很是平静,点了点头道:“我其实也猜到了一些。” 太过明显。 穆初元又道:“他是不是想利用阿岭这事……” 说着他冲妹妹使了下眼色。 穆昭朝自然听明白了。 她沉吟片刻:“底牌?” 阿岭的身份,林侧妃的行为,一旦曝光,确实是聂峘翻身的底牌。 穆昭朝想的却不是这件事,她想的是原书里,聂峘是如何同林侧妃和聂峥争世子之位的。 她记得,聂峋回王府的时候,御王府还没有立世子。 聂峘是在跟聂峋辅助下,成为世子的,怎么现在……剧情变动这么多? 所谓蝴蝶效应,牵一发动全身,若是林侧妃在见到阿岭后,突然察觉到了危机,撺掇御王爷立世子,以免夜长梦多,而后引发这后面一系列连锁反应,倒也在情理之中。 那聂峘抓住这个机会翻身,更是合情合理。 想到这里,穆昭朝眉头皱了起来,眉眼间现出几分不悦。 林侧妃害死阿岭的母亲,又害的他流落在外受了那么多屈辱和磨难,聂峘利用他的遭遇帮助自己立足? 虽说人都是自私的,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但穆昭朝就是不爽。 这个聂峘,也不是个好人! 在这之前,穆初元压根想不到,阿岭竟然会牵扯进御王府的世子之位争夺,还是那么关键。 这也让他越来越担心妹妹日后…… “妹妹……”穆初元想了想,迟疑着开口,想要劝妹妹,不要喜欢阿岭了,他牵扯太多,不是良配。 穆昭朝正在想另一件事,听到哥哥的话,抬眼,直勾勾看过来。 双眸清凌凌的,夏日傍晚的风里,整个人都极空灵,想到妹妹还从来没有对什么这么上心执着,穆初元又有些不忍心。 “怎么了?”穆昭朝看着哥哥,问道:“对了,哥哥又给小陈将军去信么?” 这些事,总要跟小陈将军和阿岭说。 要不然太被动。 穆初元又把劝解的话咽了回去,只点了点头:“嗯,已经加密送了过去。” 穆昭朝神色微动:“哥哥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穆初元看了看妹妹,而后垂眸,看着手里的西瓜:“想、想问妹妹讨几个西瓜,那些人缠得我实在没法了……” 穆昭朝笑了:“不早就跟哥哥说了么,庄子上的一切,哥哥随便取用,瓜果也好,菜也好,还有花……哥哥需要什么,让人去摘就是,不用跟我说。” 穆初元心里松了口气,借着吃瓜的动作把自己的心思掩盖下去——还好圆过去了。 当然了,穆初元提及他那些同僚友人们,缠着他想吃妹妹庄子的瓜也不是扯谎,确实也是真的。 除却御王府的世子之位之争,现下满京城第二大热点,便是有家山庄的瓜。 西瓜、甜瓜、香瓜……随便哪一个拿出去都能让人为之疯狂。 还有不少人给庄子上的瓜作诗,这也导致有家山庄名气更大,瓜果更是声名远扬。 只不过这瓜买起来十分困难,不是因为贵,而是限制,一开始上市,是要抢,穆昭朝先供了庄子上的会员们先定,余下的才对外开放订购。 满额立马截止,有钱都买不到。 当然了就算是已经定上的,也不是想吃多少就有多少,每次上市,每人购买数量都是有限的。 比如,西瓜每人最多买两个,香瓜和甜瓜产量多一些,也只有十个。 反正就是物以稀为贵。 瓜果和青菜不同,青菜本来就是为了打名气,再加上青菜产量高,可以一年多茬重,瓜果可不一样,一年的总体产量有限,再加上瓜果也不是生活必需品,定价算是昂贵的。 吃得起有家山庄的青菜不算什么,吃得起且能每次上市都买得起的,才算富贵人家。 当然了,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哪怕定价昂贵,每次都还是很多人买不到。 自打瓜果上市后,穆初元就忙了不少,时不时就有人来寻他,同他各种套近乎…… 就连温青茵他们都没免于此。 还有吃过各种瓜的人士,闲的时候,给瓜排名,有家山庄的瓜果,到底哪个最好吃。 西瓜稳居榜首。 尤其是无籽西瓜更是让人不服不行。 穆昭朝自己也爱吃西瓜,哥哥和外祖母也是西瓜爱好者,穆昭朝便种了一茬又一茬不同成熟期,这样可以一直到秋天都有西瓜吃。 哪怕她种得再多,也架不住需求量大。 于是又过了些日子,京城里开始有人想别的法子了——设宴! 隆重邀请穆大小姐出席宴会。 这半年来,满京城也都看明白了,但凡穆大小姐参加宴席,带的礼品里必然会有庄子上当季的应季吃食。 第一个尝试的,是满朝都闻名最是百无禁忌的长公主。 闻名倒也不是为着旁的,是长公主公开养面首。 驸马病逝后,长公主也未再嫁,直接养起了面首,皇上倒是说过这个女儿几次,但长公主压根没当回事,就连大长公主也找侄女说过,后来不知道是没说通,还是怎么的,反正就是都不管了。 于是长公主府中便一茬又一茬的美貌少年,京城无聊人士还私下里给长公主府中的少年排名——大多都不是善意。 穆昭朝知道这事,一开始她确实有些诧异,毕竟公主嘛,总要顾及皇家脸面,但后面看皇上和大长公主都不管长公主,又觉得,本朝皇家还挺开明。 虽然对这种养面首的行为不感冒,但穆昭朝还是挺钦佩长公主的——这样的大环境下,能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行径,不被世俗礼教束缚,需要很大的勇气。 而且长公主对身边人,从不苛待,并没有仗着身份,为所欲为,更没有欺男霸男,强迫谁。 这么多年了,长公主府那么多面首,还没有一人说过长公主的不是。 是以哪怕跟长公主之前也只是在大长公主打过照面,穆昭朝这次去赴宴,还是带足了礼——西瓜甜瓜香瓜各两箱,另外其他果蔬又装了满满五大筐。 她当然知道长公主是为着她带的礼的,但她欣赏长公主女性意识的觉醒,愿意满足长公主这个没说出口的要求。 她这份礼,轰动京城。 以至于,刚从长公主府回庄子,各种名目的邀贴便纷沓而至。 穆昭朝看着面前说不清到底多少的邀贴,哭笑不得。 她随意翻了翻,翻着翻着…… 突然看到南平郡王妃送来的邀贴。 穆昭朝想到什么,把南平郡王妃这份邀贴取出来,并让丹若带了薄礼,安排人送去南平郡王府回信,告知她会过去。 南平郡王府,最后的相争中是站聂峘的,但现在聂峥和聂峘之争,并没有南平郡王府的影子,不知道是藏得深,还是现在跟聂峘和御王妃没有达成共识,她先去探探底。 去长公主府的礼单已经传遍京城,南平郡王府门第不比长公主府低,再加上南平郡王德高望重,人缘也极好,再加上穆昭朝有意套关系,便照着长公主府的礼单,备了礼——长公主毕竟是公主之尊,虽然手中无权,但代表着皇家,自然也要给长公主颜面,不能越过了长公主。 因为是三日后的宴席,穆昭朝便在庄子上预备着。 在去南平郡王府赴宴的前一天,西北传来捷报。 小陈将军率领亲卫,一举歼灭羌国刺探情报的小队,还活捉了对方的副将。 羌国一直虎视眈眈,妄图南下占领西北边境城池,更放过话要占领中原,二十多年前更是打进过甘肃,被当时还在带军的南平郡王击退至关外,当年南平郡王重创羌国,但过了这么多年,羌国休养生息,不死心再度重来,这几年更是蠢蠢欲动,接连往边境驻军,还经常有零散的小队,骚扰边境牧民和行商…… 没想到小陈将军只是外出寻常巡防,竟意外碰到了一支情报小队,还拿下了羌国副将。 消息传到京城,满朝哗然。 一是,我朝出其不意先灭了敌国士气。 二是,羌国这是打算开战了。 两件事,有喜有忧,但这么多年,我朝也在养精蓄锐,羌国真要卷土重来,自然也不惧的。 是以,到底也是喜多一些——主要是士气大振。 朝廷增兵的同时,自然也论功行赏。 嘉奖边关将士的名单上,第一位便是聂峋。 在小陈将军的推荐下,一举从九品骁勇校尉成为七品副尉。 收到这个喜讯的穆昭朝,同时收到的还有一封,久违的来信。 上面只有两个字: 安否 作者有话说: 穆初元:御王府就是个火坑,只是扯上关系也不成! 阿岭:大舅哥,你不能这么对我[○??`Д???? ○] 感谢在2023-04-03 23:54:25~2023-04-04 23:52: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小年 77瓶;顾羡余卿。 50瓶;阎肆肆 5瓶;小米啊哟、NaN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7章 尝试 ◎至少,尝试了【过渡章】◎ 简简单单两个字, 让穆昭朝这么久一直压抑着不安的心,平稳下来。 这天晚上, 穆昭朝更是睡了三个多月来最安稳的一觉。 第二天一早穆昭朝精神都比往日好不少。 连丹若都忍不住问道:“大小姐似乎对去南平郡王妃的宴席很感兴趣。” 前几日去长公主府上, 虽然大小姐兴致也高,还亲自去瓜田给长公主摘西瓜,但眼神不如今日明亮, 气色也不如今日好。 今日大小姐嘴角打从起床后就一直在上扬呢,眉眼间也都是愉悦, 可见对今日的赴宴有多感兴趣。 看到大小姐开心, 丹若自然也跟着开心——她并不知道阿岭写了封信回来。 这封信是重重加密, 才送到穆昭朝手里,是以, 除了把信拿给她的哥哥,再无旁人知晓。 哪怕丹若是穆昭朝身边最亲近,也是她最信任的丫鬟, 穆昭朝也没有告诉她。 这么久了, 阿岭才用这种方式送回来一封信,说明现在盯着他的人非常多,信件往来也十分不便,她当然要好好保密。 虽然知道他现在处境有些艰难, 但于穆昭朝而言, 看到这两个字, 已经足够让她安心——他已经有余力且找到了法子避开耳目, 说明情况在好转。 还有就是,他也在牵挂着她。 穆昭朝整个人都如同清晨迎接朝阳的花朵一般, 笑眼盈盈, 耀眼得不得了。 丹若问完, 忍不住都有些看呆了——她一直都知道大小姐漂亮得像天上的仙女,但今天也太漂亮了罢? “还好,”穆昭朝对丹若笑了笑,眼睛都弯了起来:“就是之前见过南平郡王妃,觉得郡王妃人挺好的。” 之前在东苑马场,见南平郡王妃那一面,确实印象还好——因为那会儿,她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声誉大逆转,但南平郡王妃看她的眼神就很平静,虽说不上和善喜欢,但也没有能让她察觉到的鄙夷和不屑。 当然,那会儿南平郡王妃也是第一次见她,对她平淡客气,是正常反应,穆昭朝并不觉得有什么。 至少没有像林侧妃似的,第一见面,眼神就实在让人不喜。 之后在大长公主府上,也有跟南平郡王妃打过照面,她就是那种很寻常的看到小辈的态度,让穆昭朝觉得南平郡王妃倒也是个很有自己态度的女子。 目前来说,穆昭朝对她印象还算不错。 莫青盏都阴差阳错之下,动了心思在拉拢了,目前来看成效还不错,没道理南平郡王府这么大的助力,要放弃。 当了,她今日过去就是看看情况的。 若现在南平郡王府就已经站了聂峘,她就不会再轻举妄动,并直接把他们从拉拢名单中删掉。 但若是没有,这就是一个极强极有力的助力! 她当然不能错过。 就算不成功,至少,尝试了。 因为心情大好,穆昭朝又特意去桃林,摘了一篓子油桃带着——就当是给六公子的见面礼? 既然如从隆重地出门赴宴,上次去长公主府上没有经验,现在有经验了,知道会有很多人盯着她带的礼品,这礼品自然不能白被看。 女孩子们的女红和造纸技术的学习,已经初见成效,既然那么多人好奇她带的东西,那不如就好好利用一下这个机会,给女孩子们打打广告——也算是给她自己和庄子打广告。 兴许就有人看上了,想要找她合作绣品或者纸张呢,这样女孩子们上课之外,又可以来做工挣钱,真正做到学以致用,有了这些积累,日后也能更好的立足,简直就是一箭多雕。 于是穆昭朝便拿出了女孩子们练手的荷包,还有考核的各种女红作品——团扇、屏风、以及手帕等,统统拿过来,想尽办法包裹这些礼品。 造的纸就更好办了,直接盖在果蔬上面或者黏在篮子上。 因为要准备这些,穆昭朝出门的时间,比原定的推迟了大半个时辰。 最后为了配合一个月皎纱的双面绣品,穆昭朝亲自去剪了一捧花束,用纱绣亲自扎花束。 充分展示女孩子的技术。 等一切都准备好,穆昭朝便带着礼品出了庄子。 一出庄子,果然如她所料,马上就有在庄子上盯着的跑腿们,飞快跑回京城,去贩卖他们新到手的第一手消息。 跑腿现在已经是个很热火的生意了。 京城这么大,各府各院,有时住的也远,又都想第一时间得到最新消息,是以,市场和需求也不算小——对于一些小乞儿或没别的挣钱手段的小孩儿而言,算是个大生意了。 当然了,能凭着这个赚钱,也是需要一点儿天赋的。 比如——比别人跑得都快,能赶在别人之前,把消息带回去贩卖。 或者,比别人都机灵,能打探出来有用的消息,也行。 穆昭朝刚坐上马车的时候,这些跑腿们先不动——以免他们跑回去了,这边又临时有什么变故,消息就不准了,不准就不值钱了。 直到马车开动,行了一段距离,跑腿们动了。 因为刚启程,马车速度不算快,然后穆昭朝就听到了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咚咚咚都身后传来。 穆昭朝是听桃枝她们说过庄子外每日都聚集了不少跑腿,但她很少关注,昨天也听到脚步声,但她没太在意,今日她心情好,便生了几分好奇,刚掀开车帘朝外面看过去,就见一道小小的身影,离弦的箭一般,嗖一下,就从眼前闪了过去。 要不是经过时的脚步声清晰入耳,还有远处的飞快到模糊的声音,穆昭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刚刚……过去了个人?”她看着前面越跑越远,已经远远甩其他跑腿的身影,有些惊讶。 穆昭朝不清楚情况,丹若和桃枝却是知道的。 “是的,”桃枝也开了一眼,虽然看不清人影,但就是这个看不清的人影让桃枝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小猴子,这帮跑腿中的飞毛腿,跑得比马儿都快,他现在在京城很有名气,凭借着跑得快,每日靠着跑腿贩卖消息,听说挣了不少钱。” 丹若也接过话道:“我还听他说,他十分感激大小姐和有家山庄,说是因为大小姐和庄子,让他有了用武之地,我还在庄子外见过他几次,瘦瘦小小的,没想到跑得却这么快。” 穆昭朝:“……”这就是天赋啊! 桃枝和丹若两人打开了话匣子后,便开始热火朝天的说起跑腿们以及京城权贵们之间的趣事,说得不亦乐乎。 只有穆昭朝一边惊讶,一边蹙起了眉头——这样的人,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丹若和桃枝说着说着,突然发现大小姐不吭声了,不仅不吭声,还一脸认真地蹙眉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丹若下意识以为这些人有问题,所以大小姐表情才这么严肃,她忙问道:“大小姐,怎么了?是哪里有问题么?” 穆昭朝已经做出了决定,她抬头看了看丹若和桃枝,道:“没,那个小猴子,丹若你去接触一下,问他愿不愿意来庄子上做工。” 丹若稍稍不解了一下马上点头:“好,等今天下午我就去办。” 说完,她多嘴问了一句:“大小姐是想让小猴子做什么工啊?” 这样的人才,不管是生活里,还是战场都有大用。 比如,当个斥候,绝对是一大利器了。 当然了,若是还有别的潜力,自然不会只当个斥候浪费。 “跑腿送信,”穆昭朝道:“都有,跟他说,他现在的跑腿贩卖一手情报的事业也可以继续,只要不耽误庄子上的事就行。” 毕竟是一份收入,她觉得那个小猴子肯定不会放弃。 丹若更惊讶了,大小姐居然这么善良,开出的条件,在她看来,真的是好得不得了。 “好,”她点头道:“我会跟他说的。” 大小姐这是志在必得呀。 不过想想,大小姐做什么事,向来都是胸有成竹。 穆昭朝没到京城,满京城就已经都知道了穆大小姐今日赴南平郡王妃的宴,所带的礼物。 成筐成筐的西瓜香瓜甜瓜,穆大小姐还是一样的阔气。 这就罢了,居然还带了一筐油桃。 他们只听说压根没吃过的油桃——产量太少压根没上市,只给自己人吃了。 而且,还有一捧花。 除此之外,跑腿带回来的消息还说,今日的礼品格外不同,用了什么特殊的纸和绣品装饰,说是庄子里造的纸和刺绣品。 这让一些人在震惊礼品如此丰富贵重的同时,还很好奇,有家山庄造的纸还有刺绣品,会有何不同。 是以等穆昭朝到了南平郡王府门口,带着礼品从马车上下来时。 不仅被盯着她那令人垂涎的成筐成筐的礼品,还有包裹装饰礼品的纸还有绣品。 造的纸确实很有格调,瞧着镶嵌在纸张里的花花草草,也挺有趣。 至于绣品,应该不是出自一人之手,有些很惊艳,有些又很一般。 最惊艳的是包裹花束的那个月绞纱上的双面绣,同花束搭配着,浑然一体般,又交相呼应,还因为薄纱笼着,给花束平添了几分朦胧美。 这纱若是制成外衫或者罩衣…… 马上就有心思活泛的人想到了这些。 一下马车,穆昭朝就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落在自己还有她身后的礼物上。 她一点儿都不觉得冒犯,反而十分开心。 看罢,都看罢,最好看完再四处散播热议,好好打波广告。 南平郡王府自然也早就从跑腿哪里知道穆昭朝今日前来带的礼品。 隆重还用心,南平郡王府上上下下都挺惊讶的,当然了也很开心。 除了南平郡王妃。 她倒也不是不开心,就是心里压着事开心不起来。 不过出来迎接穆昭朝时,南平郡王妃连脸上还是挂上了得体的笑。 穆昭朝压根没想到南平郡王妃会亲自出来迎接自己,她整个人都有些懵。 且不说南平郡王妃身份尊贵,再者,她可是个长辈。 是与外祖母同辈分的长者,虽然年岁上同陈国公夫人差不多,可辈分大啊。 原本穆昭朝以为南平郡王妃可能是来迎别个身份尊贵的客人,但见南平郡王妃接到她之后,就转身回去——就是来接她的。 穆昭朝受宠若惊。 “郡王妃亲自相迎,实在不敢当,让外祖母知道,肯定要教训我的。”辈分相差太大,对方又身份尊贵,穆昭朝只能搬出外祖母来。 南平郡王妃压着心事,笑得十分亲和:“昭朝第一次来郡王府,怕下面的人不尽心,也怕你不熟悉放不开,我日常少出门,倒是不太见你,但跟林老夫人却也熟悉,见到你,就像瞧见了林老夫人般,你也能放松些。” 话落她又道:“林老夫人疼你,我自然也一样的。” 穆昭朝:“?” 这扑面而来的热络,让穆昭朝有些不太自在。 之前在东苑马场还有长公主府,南平郡王妃,对她态度都很寻常啊,今日怎么……热情得有些过了。 倒不是反感,而是诧异。 事出反常,如今京城这般不安生,她不得不警惕多想一些。 南平郡王妃瞧出她的不自然,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只是态度依然——礼待礼待,自然要到位。 原本穆昭朝还以为南平郡王妃是想试探她什么,比如同阿岭有关。 一想到这些,她就不自觉想到南平郡王府可能已经同御王妃还有聂峘有了关系,她就更要小心谨慎了。 就这么提着心到了正堂,屏退了不相干的下人后,穆昭朝这才知道南平郡王妃为何突然对她这么热情。 她看着脸色明显带着病态的苍白,眉眼间也带着死气的六公子,又看了看一脸愁苦眼底却又在看向她时生出一丝希望的南平郡王妃,甚是茫然。 她、她什么时候在勋贵间成小神医了? 刚刚南平郡王妃说,自家小儿子,也就是六公子,两个月前便发热不退,太医名医看了无数,齐老太医也请了过来,都无用。 眼看着小儿子日渐消瘦,精气神也日渐不佳,都被诊出了短命相,南平郡王妃着急又心痛。 然后就在大长公主的宴上,听汝南王妃提起,听刘御史家的丫头说过,穆大小姐医术非凡。 然后又听和齐老太医一起来看诊的齐大小姐也说起,穆大小姐医术却是别出蹊径,或许能有别的法子。 南平郡王妃倒是听说过穆大小姐救下婴宁郡主家的小世子,旁的倒是没停过,然后南平郡王妃便派人去打听,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居然还真有好些经穆大小姐手后或病除或好转的事迹,不少人私下里说穆大小姐是个非常低调的小神医。 府上其他人其实都放弃了的,毕竟齐老太医都没法子,这世间还能有谁医术比得过的齐老太医不成? 但南平郡王妃并没有这个心思,她只想尝试一切法子治好儿子的病。 于是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穆昭朝下了邀请帖。 也是恰恰好赶在了长公主设宴之后,倒是让人误会了南平郡王妃的本意。 只是穆昭朝这会儿很懵。 她看着满眼希望又带着惧怕不安慈母心切的南平郡王妃,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并不懂医术这件事。 尤其是六公子孱弱中又带着点让人难以忽视的清润,是那种一看就知道很纯净很单纯的人。 虽然说话艰难,还是慢慢压着气息平稳说完一句话。 眼里倒是透着看透生死的淡然。 才十三岁,挺了不得的。 也难怪是男主。 就是这个男主,英年早逝,十几岁就死了。 “穆大小姐不用有心理负担,”六公子瞧出穆昭朝的为难,扯起嘴角冲她笑了笑:“今日能吃到穆大小姐庄子上的西瓜和油桃,已经十分满足了。” “六郎!”南平郡王妃痛心不已,没忍住喊了他一声。 六公子笑着看着母亲:“母亲,我真的很开心了。” 南平郡王妃没忍住红了眼睛。 看着这一幕,穆昭朝很难无动于衷。 但她还是没忘自己来这一趟的目的,她沉吟片刻道:“六公子吉人自有天相,瞧着虽然孱弱了些,但其实运数还好……” 替嫁文里,六公子是在明年年底病逝,认真说来,运数还不错,至少短时间内死不了,也算是能给南平郡王妃一些安慰。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南平郡王妃眼睛立马亮了,像是抓住了什么一般紧紧盯着穆昭朝:“真的么?” 穆昭朝点头:“我看六公子眼下并无大碍。” 短时间内死不了,也能说是无大碍罢。 南平郡王妃差点哭出来,齐老太医都已经跟他们夫妇说了,命不久矣,可以准备后事了,说不定能冲一冲。 现在听到这句‘并无大碍’,南平郡王妃觉得自己终于从烈火烹炙中活了过来。 她抹了把眼角的泪光,冲穆昭朝道:“谢谢穆大小姐吉言。” 穆昭朝看到六公子眸光也亮了下——虽然很轻微,但确实亮了下。 也对,没人不想好好活着。 穆昭朝想了想又道:“常听人说,御王府能人异士最多,郡王妃其实也可以试一试,或许能寻到旁的好法子药到病除。” 南平郡王妃面色顿了下,而后道:“倒是去过,但也没有寻到好法子。” 穆昭朝敏锐地发现,南平郡王妃眼底闪过一丝恼怒。 恼怒御王府? 还是恼怒御王府的什么人? 虽然不能确定,但能看出,南平郡王妃对御王府十分不喜。 作者有话说: 阿岭:也给我算算我啥时候可以谈上甜甜的恋爱哇o(╯□╰)o 感谢在2023-04-04 23:52:07~2023-04-05 23:5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聆墨图 73瓶;路小年 14瓶;坠落星光 10瓶;腿哥的666+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8章 失态 ◎她从聂峘身上,感觉到了试探◎ 具体什么情况, 穆昭朝不清楚,但至少现在看还不错。 至于六公子。 穆昭朝朝他看过去时, 他正安静地坐着, 并不见一丝颓丧的情绪,整个人都透着股子很难得的柔和温暖。 就像是一团火星,不浓烈, 只在那儿安安静静地燃烧着。 但她还是要说实话。 “郡王妃,不是我不肯帮忙, 是我确实不懂医术, ”穆昭朝一脸认真:“我只是刚好知道几个偏方, 哪几次都是碰巧。” 六公子得的是不治之症,她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把人医好。 除非灵泉。 穆昭朝确实又考虑过, 使用灵泉。 但就算用,也不是现在就用。 六公子鬼门关是在明年冬天,现在用掉, 万一明年冬天又来一次怎么办?那会儿灵泉的药效可就打折扣了, 到时候万一没把人救回来,南平郡王妃恨的人可就是她了。 当然,主要还是考虑性价比的问题。 恨不恨的,倒也对她没太大影响。 听穆昭朝这么说, 南平郡王妃眼里的光亮熄灭了一半。 但她还是记着刚刚穆昭朝说的自己儿子运数不错这话, 她点点头, 也没再强求:“倒是给穆大小姐添麻烦了。” 见对方并没有因为自己说不懂医术而态度转变, 反而还有些歉疚,穆昭朝心下有些触动。 爱子之心, 确实难得。 六公子同郡王妃母子关系也很好, 应该是很幸福的一家。 这让穆昭朝有些唏嘘。 她想了想道:“六公子很喜欢吃我庄子上的西瓜?” 六公子抬眼看过来, 清澈的眸子里不见丝毫杂念,他勾起嘴角,艰难地笑了下:“是,穆大小姐庄子上的青菜我也很喜欢。” 南平郡王府没有赶上定菜的名额,但有钱有势,便通过旁的方法每日里倒是给小儿子都弄了青菜来吃。 “难得六公子喜欢,”穆昭朝笑了笑:“经常听人说,吃喜欢吃的,心情好起来,身体也会越来越好,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到六公子,但也愿意尽一份绵力,每日我会让人给六公子送一筐青菜,和两个西瓜,西瓜受季节限制,等西瓜下市,就换成时令的水果来,希望六公子,早日康复。” 这话莫说郡王妃,六公子也面露惊讶。 南平郡王妃十分感激。 本来除了求医,她今日也有朝穆大小姐请求多个定菜买水果的名额。 不为别的,就为了儿子能吃到喜欢的……如果时日不多,那就更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儿子开心一些。 没想到穆大小姐自己就提了出来,并且比她想要请求的还要多。 “不过,”穆昭朝顿了顿又道:“西瓜性寒,六公子不可多吃,还是多吃菜多吃肉对身体才好。” 南平郡王妃感激不已,看穆昭朝也更加亲切,就差当场认干女儿了。 因为有点私心,穆昭朝不太好意思承郡王妃这么大的情。 六公子瞧出穆昭朝有些不适应,便温声把母亲给劝住了:“母亲,今日府上还有客人,也该去看看了,我没事,刚刚穆大小姐都说了我运数好,母亲放心罢。” 南平郡王妃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松开了穆昭朝的手:“穆大小姐第一次来郡王府,我让人带穆大小姐四处逛逛。” 穆昭朝倒是有这个兴致——主要也是受不住郡王妃的感激了。 “也好。”穆昭朝笑着点头。 南平郡王妃还要去接待别的客人,再加上刚刚得了话,觉得儿子又有希望了,她整个人也都重新活了过去,原本没有待客的心思也又活泛起来。 穆昭朝跟在郡王妃的大丫鬟到了院子里,刚要去看一下郡王府的荷花池与自己庄子的有何不同…… “穆大小姐。” 身后传来六公子略显气息不足的嗓音。 穆昭朝转身,就见六公子坐在轮椅上被下人推着过来。 “六公子。”穆昭朝示意了下,目光下意识扫了眼他的双腿。 刚刚明明还能走几步的。 六公子屏退下人,长廊里就只剩穆昭朝和他两人。 “穆大小姐刚刚是不是在安慰我母亲,”六公子面色倒是平静,静静看着穆昭朝:“在此谢过。” 穆昭朝眉心动了动——他好像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果不其然,紧接着她就听到六公子说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有劳穆大小姐费心了。” 穆昭朝:“?”他特意过来是想跟自己说什么? “穆大小姐也看出来了罢?”六公子又道。 穆昭朝:“……” “还请穆大小姐在我母亲面前不要表现出来,长玉在此谢过。” 长玉是六公子的名,姓洛,洛长玉。 穆昭朝原本想点头答应,但反应过来后,她说的却是:“我是真的这么认为,不是为了宽慰郡王妃。” 洛长玉神色微顿。 穆昭朝冲他笑了笑:“六公子是个有福的。” 说着她又故弄玄虚的掐指,假装算什么,好一会儿,才道:“我掐指一算,六公子的红鸾星也快动了。” 打从见面都未有过大的情绪波动的洛长玉,一张脸如玉的脸,红了。 穆昭朝是看着他的脸慢慢红的。 穆昭朝没再多说逗他,只是道:“我庄子上的青菜和水果,吃过的都说好,六公子不如多吃一些,兴许就有用呢。” 青菜和水果都是灵泉滋养的,虽然没有灵泉的功效,但吃得好,营养充足,身体本来就会比寻常好一些。 单看外祖母就知道了,外祖母现在日日都是吃她庄子上的食物,现在精气神还有身体都比之前好很多,眼睛都不再瞧不清了。 是以,这话说出来,穆昭朝还是有自信的。 洛长玉顿了片刻,笑了:“那就承穆大小姐吉言。” 穆昭朝又看了下他的腿——不会已经出大问题了罢? 洛长玉笑了下:“怕追不上穆大小姐,才坐了这个。” 穆昭朝点头点:“我教六公子一套功法罢,每天打一打,对身体也有裨益的。” 然后她就给洛长玉打了一套八段锦。 “很简单,”穆昭朝打完,对洛长玉道:“并不复杂,每日打三遍就可,六公子可循序渐进。” 洛长玉没听过这套功法,但瞧着倒是通不少穴位。 “好。”他点头应下:“多谢。” 穆昭朝摆摆手:“本也没做什么,不用这么客气。” 两人正说着话,听到一声高喊:“御王府三公子到。” 穆昭朝下意识看了洛长玉一眼。 洛长玉神色如常,但眼底很明显划过一抹不悦。 穆昭朝不知道他是讨厌御王府还是讨厌聂峘。 按理说,南平郡王府后来站聂峘,应该不会讨厌聂峘才是。 那就是讨厌南平郡王府? “穆大小姐自行赏玩,”洛长玉温声道:“我有点事,失陪一会儿。” 穆昭朝点了点头。 等洛长玉一离开,穆昭朝突然想到一件事——如今聂峘和聂峥争世子之位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南平郡王府一向不站队,至少是在大众面前不站队,也一向不掺和这些事情,所以按理说,今日不该邀请聂峘才是。 太扎眼,太高调,不太附和南平郡王府的一贯作风。 若真现在已经和聂峘一队,肯定不可能请聂峘来。 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南平郡王府立于风口浪尖之上。 尤其现在,明眼人都瞧出聂峥胜算最大,几乎是已经拍板,就差请旨立世子了,自然更加不可能再这个时候,同聂峘有过多来往。 穆昭朝突然想到刚刚同南平郡王妃提议去求助御王府时,郡王妃和六公子的反应似乎都不太乐观。 她沉吟片刻,郡王府现在应该还没和聂峘站一队。 想到这里,穆昭朝对郡王妃的大丫鬟道:“应当有不少宾客到了罢,总不好一直在这边自己赏玩,也该去跟来的长辈们见个礼才是。” 她这话合情合理,大丫鬟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再者,穆大小姐现在在京城人缘极好,友人也众多,在大长公主府就已经见识过一次了,这个要求更是合情合理。 到了前厅,穆昭朝确实看到了不少熟面孔。 南平郡王妃还是邀请了不少人的。 不过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四面环水的厅里,坐在上首的聂峘。 另一个首位坐着的是神色客气且疏离的南平郡王妃。 下首则是坐着轮椅的六公子洛长玉。 齐灵韵看到穆昭朝忙过来同她打招呼,穆昭朝收回视线,回应她。 除了齐灵韵还有别的夫人小姐。 郡王妃今日请的人不算特别多,但真要打招呼,也要耗费一些时间。 穆昭朝视线刚移开,聂峘就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只是穆昭朝已经移开了视线,并没有看到。 但,洛长玉看到了。 虽然和聂峘接触不多,但洛长玉最是清楚,聂峘这个人表面亲和不争不抢,骨子里最是冷漠,且极有野心。 所以他当初不愿意母亲为了他求上御王府。 不止不想跟聂峘扯上关系,更是不想跟御王府有关系。 御王府,就是个是非地。 但,他还从未在聂峘脸上瞧见过外露的情绪。 刚刚聂峘抬眼那一瞬间,他敏锐地察觉到了。 或许是因为病了后,对情绪的感知就格外敏感,像刚刚,他就察觉到穆大小姐对他有一瞬间的悲悯,很轻微很短暂,但是他感觉到了。 聂峘他刚刚……在好奇。 好奇这个情绪,是最不该出现在聂峘身上的。 他刚刚看的方向,正对着他,就是穆大小姐出现的方位。 洛长玉干咳起来,苍白的脸上现出不正常的红晕,歉意道:“身子不适,恕不能陪三公子说话了。” 聂峘关切了几句便叮嘱洛长玉好好休息,身子一定会康复。 洛长玉走后,聂峘倒是没再去看穆昭朝。 因着聂峘的存在,主客厅,基本没什么人过去。 满京城谁不知道御王府现在的争夺? 倒也不是看衰聂峘,就是今日来的人是二公子聂峥,他们也不会凑近乎。 聂峘倒是没有任何反应,还是如往常一般。 南平郡王妃也没有邀请穆昭朝来主桌这边——既然感激着人家,自然不能给人添麻烦。 所以聂峘这边便有郡王府世子连并两个兄弟陪着。 南平郡王妃得了穆昭朝的话,心情大好,每桌都切了一个穆昭朝今日带来的西瓜待客。 就连不怎么喜欢的聂峘也得以吃到有家山庄的西瓜。 聂峘向来自持,无论什么都表现的冷静平淡,原在于他刻意训练过如何掩藏欲望压制欲望。 莫说旁的,就连最基本的口腹欲,他都没有。 吃的东西于他而言,就只是填饱肚子而已,对他来说吃什么都是一样的。 是以哪怕知道有家山庄的吃食闻名不已,他也从未尝过。 更不可能主动去买。 就是要表现得对一切都很平淡。 平日里倒也有人用从有家山庄买的青菜待贵客,只是聂峘甚少走动,并没有碰到过。 这还是他第一次吃上有家山庄的东西。 别的东西他不知道味道到底如何,但这个西瓜…… 只咬了一口,聂峘脸色就变了。 哪怕他极力控制,情绪还是有一丝外露。 众人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要知道,前几日去长公主府赴宴,穆大小姐也是带了这么多西瓜甜瓜香瓜,长公主可没有给分一个——当然他们也不敢奢求长公主分瓜给他们吃。 只是这样的对比下,才显得手里的西瓜十分难得,哪怕每人只有一块,也尽足够了。 一时间,无人交谈,全场都只剩下吃瓜的声音。 聂峘到底没忍住,抬头朝穆昭朝这桌看了一眼。 纵观满场,除却侍奉不得西瓜吃的下人,只有穆昭朝神色最是平静。 就连吃西瓜都吃得很平静。 ——也是,每天都吃,早就习以为常,自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聂峘只是好奇,她是如何种出来的! 单单一个西瓜尚且如此,旁的呢? 怪不得她和她的庄子这么出名。 穆昭朝虽然没有再朝聂峘这边看,却一直警惕着他那边。 这一次,聂峘在她身上目光停留得太久了。 这还是第一次。 穆昭朝假装没发觉,继续低头吃西瓜,在身旁的齐灵韵把手里的西瓜吃完了之后,扭过头跟她夸赞她庄子的西瓜就是好吃时,她借着扭头跟齐灵韵说话的间隙,朝聂峘这边,顺势看了一眼。 不是正眼看过去,而是余光。 聂峘在看她。 并且还在看。 南平郡王妃也注意到了聂峘的视线,怕他生出什么念头,主动道:“三公子若是吃着好,这边还有。” 聂峘这才收回视线。 这一瞬间,他心底巨震。 不是因为西瓜他还可以再吃,而是对自己刚刚的反应——他从未如此过。 从未对什么人如此失态过。 相比于手里的西瓜,他现在更感兴趣的是穆昭朝。 想到刚刚自己的失态,聂峘眸色微沉。 因为低着头眼睫也低垂着,这点子眼神变化,并无任何人察觉。 更没人看到他深邃的眼底藏着的森寒冷意与厌恶。 ——他厌恶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 当然这股情绪也只是片刻,很快他就恢复如常,自然地同南平郡王妃讨论桌上的西瓜如何美味。 就跟讨论今日天气不错,郡王府的合欢花开的也不错一样。 见聂峘没有特别关注穆昭朝,郡王妃倒是放心不少。 整个席间,甚是饭后的那会儿闲坐,聂峘都没再关注过穆昭朝一次。 郡王妃愈发放心。 穆昭朝却没有一丝放松。 她只觉得有一股无形的桎梏,笼罩着她。 在场谁能给她这种感觉,穆昭朝都不用抬头看也不用猜,就十分明了。 等到宴席结束,世子他们送聂峘,南平郡王妃亲自送穆昭朝出府。 视线中不见聂峘,那股桎梏感也随之消失,穆昭朝并没有觉得松了口气,反而神色凝重了些。 就在同郡王妃告辞后,正要上马车离开,身后突然传来聂峘平静且一如寻常温润的嗓音: “穆大小姐……” 穆昭朝浑身的神经蓦然绷紧。 但只一瞬,她便迅速调整好了情绪,转身朝聂峘看过来,客气地见礼:“见过三公子。” 聂峘神色如常,还是那副翩翩公子的样子,笑着道:“穆大小姐不用多礼。” 穆昭朝起身,大方且坦荡地看向聂峘,也笑着道:“不知三公子喊我是有何事?” 聂峘现在已经很注意自己的情绪,在穆昭朝抬头直勾勾看过来时,神色并无任何异常,他随意且自然地笑了下:“倒也没旁的事,就是今日尝了下穆大小姐庄子的西瓜,味道确实不错,不知穆大小姐可否卖我两个,我回去给母妃也尝一尝。” 一听聂峘拦下穆昭朝是想要买西瓜,一群竖着耳朵的人,顿时失去了八卦的热情。 连三公子聂峘都被有家山庄的西瓜动容,可见这西瓜是有多好吃! 也因此当天下午有家山庄的西瓜就再次掀起热潮。 当然,穆昭朝不在意这种事,她这会儿,全部注意力都在聂峘身上。 她从他身上,感觉到了试探。 试探? 他想试探她什么? 作者有话说: 阿岭:离我老婆远点(ノ`Д)ノ 穆初元:都离我妹妹远点!(ノ`Д)ノ 感谢在2023-04-05 23:50:49~2023-04-06 03:3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elia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9章 防备 ◎生父乃当今御王殿下◎ 穆昭朝看着面前笑意吟吟, 儒雅矜贵的聂峘,努力压着那股扑面而来的桎梏和警觉, 让自己表现的正常自然。 虽然现在很多事情还不明, 但穆昭朝潜意识里,就是觉得聂峘很危险。 哪怕他笑得如沐春风,开口的话也合情合理。 她依然觉得危险。 正在心里盘算着怎么不着痕迹拒绝聂峘。 没等她开口, 南平郡王妃便笑着走过来道:“三公子想要买西瓜给王妃尝一尝啊?” 郡王妃一过来,便打断了他们两人的对话, 穆昭朝也顺势看向了郡王妃。 郡王妃笑呵呵道:“现下天热, 西瓜最是解暑, 三公子真是孝心一片,不过有家山庄离着远的很, 再去庄子上拿了回来,也费时间得很,今日穆大小姐来赴宴, 给我带了一些, 三公子今日来看望我和长玉,也不知道如何表达感谢,带两个西瓜,三公子帮我向王妃转达一下谢意, 等长玉身子康复, 我定然带着他登门看望王妃, 向王妃表达感谢。” 她话音刚落, 大丫鬟就已经取了两个西瓜过来。 郡王妃亲手把两个西瓜递给了聂峘。 郡王妃过来的十分自然,再加上府中丫鬟又十足伶俐, 郡王妃话音刚落, 大丫鬟便已经抱着两个西瓜过来, 再加上态度也十足和善,一时间聂峘倒也不好再同穆昭朝继续说买西瓜的事。 “多谢郡王妃美意。”聂峘面上如常,笑着同郡王妃道了谢,又说道:“倒是省了我跑一趟了。” 穆昭朝心里打了个鼓,跑一趟?聂峘原本是打算和她一块去庄子上? 想到这里,穆昭朝心里也对聂峘更加警惕。 幸好南平郡王妃及时过来,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婉拒。 南平郡王妃也笑呵呵道:“说谢就客气了。” 穆昭朝静默片刻,淡淡笑着道:“难得这西瓜能入了三公子的眼,是这西瓜的福气。” 聂峘眸光流转间,又落到穆昭朝身上:“穆大小姐庄子上的吃食果然如传闻般非同一般,今夏炎热,穆大小姐可否卖我个人情,也给我一个定瓜果的名额呢?” 穆昭朝:“……” 她笑着行了个礼:“三公子言重,我那个小庄子不过是种些东西玩玩,难为大家赏脸,瞧得上,虽然都是些俗物,产量也一般般,无法满足众位贵客的需求,但三公子孝心让人钦佩,自然是不想三公子这份孝心无可表,每日里我会让人给三公子送去王府。” 刚刚南平郡王妃已经给她解了一次围,聂峘也没放弃,只是又换了个更委婉的说辞,显然势在必得。 她也没必要这个时候得罪他。 况且,聂峘肯定不会不给钱,卖谁都是卖,她开门做生意,无妨。 聂峘闻言,客气道:“怎好劳烦穆大小姐至此,我自会派人每日去庄子上取回。” 穆昭朝已经在言语间表达了为难,再提旁的要求,只会显得他仗势欺人。 穆昭朝笑了下:“三公子如此客气,那我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话落,她冲南平郡王妃再次行了一礼:“谢郡王妃今日款待,我告辞了。” 刚刚已经谢过,也行过了礼,这次是谢她解围,虽然最后还是没办法,但至少现下聂峘不好再开口去庄子上了,也算是解了围。 南平郡王妃自然也听出来了,她冲穆昭朝笑笑:“是我该谢你,时辰不早了,你住的远,是该早些回去歇着,改日若得空,再来府上玩,要是不嫌我人老话多,我得空,也去你庄子走一走,我瞧着今日的手帕倒是绣工极好,想带几个丫鬟去偷师来着……” 聂峘本想顺着南平郡王妃的话也说得空去庄子走一走,但没等他开口,就听南平郡王妃说的是手帕刺绣这些女子之物,他便歇了心思。 今日不成,总归有的是机会。 穆昭朝上马车一离开,聂峘便也同南平郡王妃辞别。 等马车驶出一段距离,车上嘴角勾着浅淡笑意的聂峘轻轻抬眸。 虽然视线被车厢遮挡,但他依然像是透过车厢看透了一切般。 良久,他突然垂眸笑出了声。 虽然从南平郡王府顺利离开,穆昭朝心情却不能平静。 哪怕马车驶出了一段时间,她眉心都还轻轻拢着。 丹若和桃枝打从上了车,就安安静静坐着,也不敢多言,哪怕是瞧出大小姐有心事,尤其是这都这么会儿了,大小姐都还垂眸沉思,眉头也未曾舒展,两人也只敢互相对视,不敢多言。 ——刚刚御王府三公子突然过来,也确实怪让人紧张的,就是不知道大小姐是不是因着三公子,才这般凝重。 但瞧着刚刚大小姐也挺平静的啊,三公子瞧着也很平易近人,当然了虽然平易近人,但身份在哪里摆着,还是让人不自觉紧张。 过了好一会儿,丹若才轻轻开口:“大小姐是累了么?要不然歇一会儿,我给大小姐当枕头?” 丹若跟自己最久,在自己面前又向来单纯,穆昭朝一下就听出了丹若话音里的小心翼翼。 她抬眼时,眉宇已经舒展,笑着道:“算了罢,路途还这么远呢,枕着你也枕得不舒服。” 见大小姐笑了,丹若也跟着笑起来:“那就只枕一会儿,先歇一会儿好了。” 穆昭朝看了看丹若又看了看桃枝,说道:“今日开了三公子这个口子,估计撑不到明日,就得有不少人去庄子上拜托给名额了罢?” 丹若和桃枝又对视一眼——原来大小姐实在担心这个,还以为怎么了呢。 桃枝回道:“就说实在没有了,产量就那么多,这也没有办法的事,或者就跟之前似的,只给半份?” 穆昭朝笑了笑:“要不,我装病好了,躲一阵子。” 丹若和桃枝也笑起来:“大小姐还能躲一辈子么,不过先躲着也行,大不了请老夫人出面帮大小姐呢?” 穆昭朝并不是真的怕这事,只是怕她们两人多想——刺杀的事,除了她和哥哥,她没告知任何人,是以她们也只知道御王府争世子之位争的厉害,并不知道旁的。 “倒也不是不行,”穆昭朝笑笑:“到时再说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能强买强卖不成。” “那不能够,”丹若笑着道:“大少爷都在庄子上呢。” 到底背后也有林家和平昌伯爵府,总不能真的一点儿不顾。 就算是御王府也不可能为着口吃的,用强啊。 而且,刚刚三公子其实还挺好说话的,就是身份尊贵让人不自觉胆怯。 穆昭朝没再提这件事,她现在只想问哥哥,现在御王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等马车回到庄子上,穆昭朝都还在思忖。 下车的时候,她想到了什么,眸色稍稍沉了沉。 刚进了庄子,走了没多远,便迎面同莫青盏撞上。 看到莫青盏,穆昭朝稍稍一怔,倒是没想到莫青盏竟然会上门。 看到穆昭朝,莫青盏尚且稚嫩的小脸倒是平静,就是那双漆黑的眼睛,透出的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深沉,让人有些不敢直视,总觉得他那双眼睛能直达人心。 “青盏来了啊?”穆昭朝只怔了那一瞬,便扬起笑,看着莫青盏:“来看你姐姐的?” 莫青盏移开视线,没再直勾勾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个穆大小姐,能看透他。 第一次就这么觉得,这次还是同样的感觉。 但她待他和姐姐好,也是真的,这就让莫青盏内心有些动摇。 不过他还是打算先按兵不动,垂下眼,点了点头:“嗯,来看看姐姐,见过穆大小姐。” 说着,补了个礼。 “不用这么客气,”穆昭朝心里唏嘘,智多近妖现实版确实让人惊讶,八九岁,小小年纪,就给人一种出世入世的清透:“之前都跟你说了,也不需这么多礼。” 这话莫青盏是信的,一开始姐姐回去同自己说那么多关于穆大小姐,基本上全是夸赞,莫青盏压根不信。 因为和他记忆中严重不符。 但姐姐越来越自信,精气神也越来越好,他便有些动摇,来过一趟后,更是发现居然真的与传闻一样。 今日再来,因着穆大小姐不在庄子上,更自在些,他也了解得更多了一些。 穆大小姐确实让他也有些钦佩。 旁的不说,单单给庄子上还有佃户以及临近村庄的女孩子提供课堂,免费上学,就已足够惊世骇俗。 除了识字认字,还教她们女红和造纸。 莫青盏想不明白,她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利用这些女孩子? 可,除了庄子上买回来的丫鬟,其他人与穆大小姐并未曾立过什么契约,她又如何掌控她们? 饶是莫青盏活了两世,见惯了这世间的残酷,他也没能想明白。 这也是他至今仍然对穆大小姐心有顾虑的原因——她怕姐姐会吃亏。 他低着头,眼睫也垂下,看不到眼神,瞧着就是个乖巧安静的孱弱少年。 “嗯。”他低着头,安安静静的应声。 这样子就有小孩子的样子了,看着身量小小,虽然没上次来时那般孱弱,但总归还是比正常的孩童要瘦一些,身子弱一些,穆昭朝笑了下,嗓音也更温和了些:“这是要走了么?” 莫青盏再次应道:“嗯,已经看过了,准备回去了。” 穆昭朝看了眼天色:“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在庄子上再待一会儿,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再过一会儿莫小姐就该下课了,到时候同你姐姐一道走好了。” 现在未时刚过,再过半个时辰就该下课了。 没必要分开走。 莫青盏正想拒绝,就听到穆大小姐清越的嗓音,笑吟吟道:“走罢,这会儿太阳也大,凉快会儿再走,要不然你自己回去,你姐姐也惦记你。” 迟疑片刻,莫青盏还是点了头:“好。” 话落他又道:“多谢穆大小姐。” 穆昭朝从他身前走过,不在意地摆摆手:“以后别这么客气了,你姐姐跟我是自己人,你也算半个自己人罢,等日后熟了,那就也是自己人了。” 一阵带着淡淡花香的风从面前拂过,紧接着是一片衣角。 莫青盏抬头时,穆大小姐已经走远了些,只能看到她带着盈盈笑意的侧脸,整个人纯净如清晨盛放的莲花。 而且还非常温和,非常让人想亲近——这是莫青盏这一刻,心中不自觉升起的想法。 等穆大小姐稍稍走远了些,莫青盏才再次低下头,嘴角轻轻勾起,眼底带上了几分自嘲——因为上辈子太过阴暗不堪,所以就对这样纯净的人心生向往? 满手血污,阴暗爬行的他,也配活得光明正大么? 不远不近跟在后面走了好一会儿,莫青盏突然蹙起眉头——他为何不配? 不管如何,这一次他一定要保护好姐姐。 “坐罢,”在穆昭朝眼里,莫青盏就是个小孩儿,山间本就清凉,又有风吹拂,凉亭里四周改建后,还建了个水车,甚是清凉,穆昭朝坐下后,就招呼着莫青盏过来吃冰镇西瓜:“喜欢吃西瓜还是甜瓜?” 说着她又让人去切了甜瓜和香瓜来,另外让丹若去学堂跟莫青然说一声,她弟弟在等着她一块回去,免得她担心。 事事周到,如沐春风一般,有种大姐姐的亲和。 莫青盏只犹豫了片刻,便依言在亭子里坐下——他想更近距离观察一下她。 穆昭朝原本心情有些焦躁,但一回来看到莫青盏,顿时就平和不少,她用果叉叉了块西瓜,并把另一盘西瓜往莫青盏面前又推了推:“吃罢,刚摘下来不久,新鲜的。” 白瓷盘子里的西瓜又红又脆还水润,瞧着就好吃。 莫青盏也叉 了一块。 这不是他第一次吃庄子上的西瓜,姐姐这段时间,也偶尔会带一个西瓜回家,说是穆大小姐吩咐给的老师们的福利,姚小姐也有。 若是放了从前,家里有什么好的香的,是决计轮不到他和姐姐的。 不过因为穆大小姐的缘故,他和姐姐在家里也越来越受尊重,继母虽然气愤姐姐死活不肯带莫青圆来庄子上,但到底也没真敢再刻薄他们。 是以他每次也能跟着吃一块西瓜。 很好吃。 哪怕不是第一次吃,哪怕已经对这些身外之物早就在乎,西瓜一入嘴,他还是由衷地觉得好吃。 他抬头又看了对面的穆大小姐一眼。 不知道是渴了还是热着了,她直接让人切了半个西瓜,抱在身前用勺子挖着吃。 勺子挖瓜瓤的咔啦声,听着十分悦耳,还十分勾人食欲。 ——但稍稍有些不顾形象了。 只是很奇怪,穆大小姐这样子,并没有让人觉得粗鲁,反而十分率真坦荡。 见莫青盏朝自己看过来,穆昭朝示意了他一下:“你要不要这样吃试试?很爽的。” 夏天最美不过用勺子挖着吃西瓜。 莫青盏还没来得及说话,穆昭朝就已经让人把另一半捧到了莫青盏面前:“试一下,吃完地里多得是,不用客气。” 想到瓜田里那一个圆墩墩的绿纹西瓜,一眼都望不到头,莫青盏突然轻轻笑了笑。 见他笑了,穆昭朝也笑了,一边吃西瓜一边在心里想,小孩子还是要多笑一点儿才有个孩子样。 用勺子直接挖着吃,不仅吃得爽,还很解压,打从重生回来后,莫青盏其实一直紧绷着,还从未彻底放松过。 可能是西瓜好吃,也可能是穆大小姐真的很亲和,让他感受到了另一种处世态度——简单点,开心点,不与自己为难。 莫青盏突然就放松了。 等莫青然下课,到这边来找弟弟时,莫青盏面前放了整整两个挖得干干净净的半圆瓜皮,这就罢了,弟弟手里还抱着一个吃了一半的。 莫青然整个人都看呆了。 莫青盏看到姐姐,这才回神,再一看自己面前的瓜皮,不知怎的,上辈子杀人如麻万人唾弃连死都不怕的莫青盏,白生生的脸突然红了。 “下课了?”穆昭朝以为是小孩子脸皮薄,便没盯着他看,只是看向莫青然和姚瑶,十分随意地笑着问道:“过来吃了再走罢,刚从井里拿上来,吃着刚刚好。” 姚瑶与穆昭朝最是熟络,再加上,她和穆昭朝之间不像好友莫青然那样,存在有恩情的成分,听到这话,姚瑶眼睛一亮,马上开心地过来,在穆昭朝身旁的座位上坐下,而后大大方方问道:“那我,也可以这样吃么?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当然可以啦,”穆昭朝让丹若去安排,又示意了下还没动的莫青然:“莫老师也坐会儿罢。” 莫青然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这个西瓜很贵的,但看好友也在冲自己使眼色,想到好友经常跟自己说的那些话——穆大小姐是怕她们当朋友,不用太见外,她们也可以在教课上多用心多出力,来回报穆大小姐。 “嗯。”她看了脸红红的弟弟一眼,扯起嘴角笑了笑,也到这边坐下。 她都多久没见弟弟脸红过了? 还以为他要一直这么小大人呢。 莫青盏本来就已经吃得有些撑了,见到姐姐,又回过神来,便没有再继续吃,只把手里的半个吃完。 莫青然和姚瑶两人也就吃了半个,要不是这西瓜实在好吃,她们连半个也吃不下的,硬是生生吃了半个西瓜,站起来的时候都有些顶着。 “再几个瓜回去罢,”穆昭朝在她们起身要告辞时,笑着道:“天儿热,带回去吃,消暑。” 就在装西瓜和甜瓜给两个老师带回去时,穆初元听说了南平郡王府门口的事,急匆匆赶了回来。 一回来就看到姚瑶和莫青然姐弟也正在小院子里,见妹妹神色如常,瞧着心情也不错的样子,凉亭里还有许多刚吃完的瓜皮,终于松了一口气。 “哥哥回来了?”穆昭朝笑着道:“我们刚把西瓜吃完了。” 穆初元笑了:“吃完了我再去摘就是,瓜田里那么多,我还怕吃不到?” 话落,便跟莫青然和姚瑶示意了下。 莫青然很是规规矩矩见了礼,姚瑶见了个礼,又抬头看了穆大少爷一眼。 莫青盏盯着这位‘为国捐躯’的未来的大将军,心下有些迟疑。 他看了看穆初元,而后又看了穆昭朝一眼。 片刻后,垂眸,把心里的那个念头又压了回去。 三人要告辞时,穆昭朝突然想起什么,喊住莫青然:“对了,你之前不是同我说你弟弟对习武很感兴趣么,正好今日哥哥在,你弟弟也在,莫少爷若是真的感兴趣想学,倒是可以跟我哥哥学一学。” 莫青盏诧异地看了看姐姐,他只是在第一次见过穆大少爷之后,跟姐姐说过,听钦佩穆大少爷这样的武将的。 勋贵出身,已足够尊贵,却心怀天下,战死沙场,尤其是他原本是可以脱身的,为了给手底下的人生机,才身死,这般胸怀确实非一般人可比。 哪怕他这样的人,都十分钦佩。 但他并未说过想学武。 哦,他说过,那是很多年前了,重生后,他就再未提及过,因为上辈子的事交给他一个道理,并不是只有武艺高强的人,才能杀人,很多时候,杀人并不需要刀。 “真的吗?”莫青然可比弟弟激动,但很快她又冷静下来,不好意思地问道:“那会不会太麻烦穆大少爷了啊?” 穆初元看了看孱弱瘦削的莫青盏,又看了看妹妹,而后笑了笑道:“不麻烦,反正我每日也要日常练功的,不过是顺手指导一下。” 莫青然是十分希望弟弟可以跟着穆大少爷练武的,别的不说,至少可以强身健体,而且,弟弟也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从家里出来,到庄子上来,她也能放心些——免得总担心弟弟在家里被继母苛待。 而且,跟着穆大少爷习武,也算是一个出路。 总好过在家里被继母压制着,爹爹甚至都不想让弟弟读书,那行伍倒也是一条路,只是比较苦,不过她和弟弟都不怕苦。 莫青盏本想拒绝的,但一抬头就看到姐姐正一脸激动期待地看着自己,显然很想他答应下来。 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莫青盏又咽了回去。 他垂眸,拱手郑重冲穆大少爷行了个礼:“那就麻烦穆大少爷了。” 穆初元对莫青盏接触不多,不过莫青然他知道,妹妹很欣赏,她的弟弟,想来也不会差。 他笑了笑:“明日我休沐,你就可以和你姐姐一块来了,明日过来我给你个日程表,你可以自行过来。” 莫青盏应下:“好。” 姚瑶看着也有些心动,但想来想去,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最后只能红着脸把话又压了回去。 等人一走,穆初元便接过桃枝递过来的西瓜一边吃,一边问妹妹:“怎么突然想着让莫少爷跟着我习武了?” 穆昭朝:“瞧着是个好苗子。” 穆初元吃瓜的动作一顿,他习了这么多年武,瞧不出来莫青盏压根不适合习武么? “读书的好苗子,”穆昭朝接过话又道:“就是身子太弱了,跟着哥哥练一练,强身健体,免得拖了读书的腿。” 莫青盏脑子好用,但英年早逝,瞧着也孱弱得紧,倒不如跟着习武,能把身体养一养。 穆初元又是一愣,他就说呢。 “也是,”穆初元点了点头:“身体是瞧着不大好……在郡王府,没事罢?” 说完,穆初元就直勾勾看着妹妹。 若是往日他肯定不会多想,毕竟妹妹庄子盛名已久,但现在,在他们已经查到了这么多真相后,聂峘的接近,穆初元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没事,”穆昭朝对哥哥笑笑:“他估摸着应当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 知道是他放出的线索。 穆初元点了点头,但还是拧了下眉头:“还是谨慎些好。” 穆昭朝点头:“会的,哥哥放心就是。”她还不太确定聂峘到底想做什么,同哥哥说她的直觉,只会让哥哥担心。 而且,有些事,她还不打算跟哥哥说。 “那就好,”穆初元道:“明日我特意跟人换了值,就在庄子里,有哥哥在呢。” 穆昭朝刚刚还在诧异哥哥明日明明当值,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张了张嘴,想说没必要,她能应对,话还没出口,穆初元便笑着对她道:“我是你的兄长,自然该我保护你,你不用事事自己冲在前面,要不然还要哥哥做什么?” 穆昭朝:“……嗯。” 他吃了几口盘子里已经切好的瓜瓤,不太满意,对桃枝道:“也给我切半个。” 桃枝马上应了一声跑去给大少爷切西瓜拿勺子。 重新回到亭子里,穆昭朝这才问哥哥:“御王府,还没定论么?” 不是她多疑,今日聂峘去南平郡王府,她总觉得不对劲。 “快了,”穆初元看了妹妹一眼,结果桃枝递过来的半个西瓜,道:“你们去外面候着罢。” 桃枝和丹若知道大少爷和大小姐有话说,马上退出去。 “这个月罢,最迟下个月,”穆初元道:“就要有结果了。” 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总归不远了。 穆昭朝点了点头,难不成今日聂峘去南平郡王府是去拉拢支持他的? 但这样不是太明显了么? 她觉得聂峘不会这样高调。 还是说,是个饵? 故意如此,让林侧妃和聂峥着急,逼他们先动作,再后发制人? “对了,我要给明元送封信,你……”穆初元话未说完,只是看了妹妹一眼。 穆昭朝摇头:“哥哥送就是,我没有信要送。” 正在用勺子大口吃西瓜吃得不亦乐乎的穆初元:“?” 穆昭朝神色如常,无激动,也无期待,只是淡淡看着哥哥:“哥哥是又查到了什么么?” 妹妹突然如此平静,让穆初元稍稍有些不适应:“说一下京中的形势,还有边关战事的分析,也无旁的事。”顺便提一下阿岭的身世问题,目前已经有线索了。 穆昭朝点头:“哦,挺好的,战事要起,提醒小陈将军和阿岭注意安全。” 这关心既熟悉如常,但偏偏穆初元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等他吃完了手里的瓜,准备自己去田里再挑两个熟透的瓜回来时,走到一半,穆初元脚步顿住——妹妹好像冷淡了不少。 提及阿岭,或者有关阿岭的事,不在那么上心。 怎么回事? 穆初元回头看了眼,眼中带着不解,还有几分淡淡的担忧。 哥哥去了瓜田,穆昭朝在凉亭下又静静坐了会儿,暮色四合时,她在晚风的吹拂中,起身回屋。 回到里间,她从案子一摞纸张中取出昨晚写的信,静静看了片刻,而后放到烛火。 火苗沿着一角扑上来,就在快要燃到一半时,穆昭朝忙甩胳膊,又把火灭了。 她皱着眉头看着烧了一半,连字迹都被火熏的有些模糊的信纸,沉着脸把信纸叠起来放进了妆奁里,最下面。 做完这一切,她又在房间里站了许久,好容易等心绪平复,她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就从现在开始罢,划清关系。 聂峘已经找上了她,不管他真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都不得不妨。 这一晚,不止穆初元,所有人都察觉到大小姐兴致不太高,也不知是累着了,还是怎么了,用过晚饭更是早早便歇下。 想着今日日头毒,又来回郡王府这么一趟,许是真的累了。 这一夜穆昭朝睡得极不安稳。 到天快亮时,才昏昏沉沉睡过去。 而千里之外的另一边,聂峋坐在床沿上,看着手里不知道谁半夜射进来的匿名信,生生坐了一整夜。 信上写的是: 你生母是胡部的沉腰,生父乃当今御王殿下 脚边还放着一支被暴力打断的羽箭。 清晨第一缕晨光从外面打进来,快成了一尊雕塑的聂峋眼睫突然轻轻颤了颤,半晌他五指蓦然收拢,五指咔咔作响,直接把手中的信攥成了粉末。 力气之大,关节处都泛着白不说,手背更是青筋暴突。 有人过来,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聂峋抬头,通红的双眼,戾气和杀意翻腾。 穆昭朝从满是血腥和哀鸣的噩梦中猛然惊醒。 她坐起来,后背额头全是冷汗。 就在她扶着额头大口大口喘气时,丹若在外面小声喊了一声:“大小姐?” 穆昭朝看了眼外头已经亮透的天,又觉得丹若语气不太对,皱着眉头道:“怎么了?” 丹若:“御王府二公子来了,说是想要买瓜果的名额,现在正在门房,大少爷正接待呢。” 穆昭朝:“……” 该来的,还是来了。 作者有话说: 穆初元:御王府?还好我妹妹心思淡了!嗨呀,开心(*^▽^*) 阿岭:????? ps:最近一直熬太晚偏头痛总发作,尝试早点更新,调整作息中(*  ̄3)(ε ̄ *) 感谢在2023-04-06 03:31:51~2023-04-07 17:54: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抱树的大熊 30瓶;人人又余 20瓶;阎肆肆 10瓶;困了就睡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0章 修罗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昨夜虽歇得早, 但穆昭朝睡着得很晚,旁人或许不晓得, 但守夜的桃枝知晓, 是以,今日一早,大小姐没有在往常的时间醒来, 桃枝也没喊大小姐,而是悄没声得出去做事。 “什么时辰了?”穆昭朝用食指骨节在左边太阳穴使劲揉了揉, 试着缓解没睡好的胀痛。 “马上就巳时了, ”丹若在外面回道:“大小姐可要起来了?” “嗯。”穆昭朝在里面瓮声应了声。 丹若马上推门进来, 见大小姐正蹙着眉头揉太阳穴忙从妆奁里取出一个玉瓷瓶子,倒了些薄荷油在指腹上, 过来给大小姐涂在太阳穴等处按摩。 瓶口更是放到了大小姐口鼻处。 薄荷油霸道的气味瞬间从鼻腔直入大脑,穆昭朝觉得胀痛和昏沉缓解不少。 “大小姐要不要在休息会儿?”见大小姐脸色还是不太好,丹若有些担心:“定是昨儿热着了。” “不用, 我没事。”穆昭朝还在想噩梦的事, 她甚少做噩梦,因为昨天被聂峘找上,吓的? 不应该啊,她压根不怕聂峘。 还是说, 潜意识里自己在怕聂峘——不, 不是怕聂峘, 是怕大男主文的结局不能改变, 聂峋不能改命。 洗漱后,她又清醒了些,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穆昭朝眉心微蹙。 再不济, 还有死遁,她有什么可怕的? 心定后,穆昭朝对丹若道:“走罢,去看看二公子到底要做甚。” 只为着一个买瓜果的名额? 穆昭朝不太信。 等到了门房,穆昭朝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聂峥。 而是——莫青盏。 她先是愣了一下莫青盏为什么会这么早在庄子上,转而想到是昨天傍晚说好的要来庄子上跟着哥哥习武。 这倒是没什么,她只是一时没睡好,忘记了这茬,但让她惊讶的并不是莫青盏的出现。 而是他看聂峥的目光。 很奇怪。 像打量,又像是审视。 是那种看透一切的审视,穆昭朝不确定是不是因为没睡好生出了错觉,她总觉得,莫青盏此时看向聂峥的神色,格外冷漠,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就是单纯对他这个人冷漠。 还有一丝……嘲讽? 嘲讽? 这个奇怪的错觉,让穆昭朝甚是疑惑——她感觉出错了? 就在她不解时,莫青盏注意到了穆昭朝,视线转过来时,整个人的情绪和神色瞬间就变了,还衔接地十分自然,让人瞧不出任何突兀的地方。 “穆大小姐。”莫青盏转过身,十分乖顺地见了个礼。 第二眼,注意到的是背对着她与哥哥正对着坐的聂峥身旁的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嬷嬷。 她记得,这个嬷嬷,是林侧妃身边的人,在东苑马场见过。 之所以注意到,不是因为面熟,而是她看自己的眼神。 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像是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一样。 察觉到她神色里的高傲,和一丝对她的不屑,穆昭朝突然有些想笑——这不是莫青盏看聂峥的眼神么?怎么跑到她身上了? 都还没弄懂她是看错了,还是莫青盏就是看聂峥不顺眼。 现在就轮到她了。 这个石嬷嬷,什么意思? 上了她的门,还如此高傲? 念头一转,穆昭朝觉得自己明白了——这个石嬷嬷莫不是觉得自己想攀聂峥的高枝,所以这么看自己? 穆昭朝只扫了她一眼,便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穆初元老远就看到妹妹过来,等妹妹走近,他还没来得及跟聂峥介绍,莫青盏先开了口。 他笑了下,冲起身的聂峥介绍道:“舍妹过来了。” 一看到穆昭朝,聂峥也笑了。 林侧妃容貌气质都乃上佳,否则也不会专宠这么多年,是以随了林侧妃的聂峥五官也很清秀。 唇红齿白,通身都是掩不住的贵气。 “穆大小姐,”聂峥礼貌且绅士地冲穆昭朝道:“又见面了。” 穆昭朝扯起嘴角,笑得很淡:“不止二公子会莅临我这小庄子,有失远迎。” “无妨无妨,”聂峥十分好说话地道:“是我冒昧前来,多有打扰。” 他这个样子,倒是让穆昭朝稍稍有些意外——第一感觉就是聂峥这个人,挺单纯,倒是与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至少在面对他时,不会让她有面对聂峘的暗中桎梏和戒备感。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藏得深,擅于伪装。 穆昭朝神态依然,淡淡笑着道:“不知二公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虽然刚刚已经跟穆大少爷说了一遍,但现在被穆大小姐又当面问起,聂峥稍稍有一丝不好意思。 他眨了眨眼,轻咳了声道:“就是……对穆大小姐庄子上的瓜果十分感兴趣,可否额外给我一个名额呢?” 好几天前他就想来了,母妃非拦着不让。 皇姑母都还派人给他传话,让他去她府上吃瓜,母妃也不让她去。 是,他知道母妃一向不喜欢皇姑母,觉得姑姑离经叛道,会教坏了他,可姑母也是真的疼他啊,每次有什么好的都想着他,这次也是,穆大小姐去长公主府赴宴,带了许多筐瓜果,那么难得,有钱都难买的瓜果,姑母都想着他。 偏偏,母妃不准,还冲他发了火。 见母妃如此动怒,他只得拒绝了姑母的好意。 但他是真的惦记,也是真的好奇,到底有多好吃。 尤其这几日,传言越来越激烈,他就更好奇了。 吃不吃的倒是其次,他主要是想知道到底是有多好吃,能让满城勋贵疯狂成这个样子? 但顾着母妃的情绪,他只能忍着。 直到昨日,听说三弟在南平郡王府门口,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仗着自己的身份,主动问穆大小姐讨名额,要买西瓜孝敬王妃。 聂峥就再也坐不住了。 终于昨天说动了母亲,准他今日过来,不过有条件,必须带着石嬷嬷,带就带罢,他也无所谓,只要母妃肯答应让他过来就行,天一亮,他就迫不及待来了。 来得确实有些早了,他也挺不好意思的——好像他多贪嘴一样。 但刚刚一看到庄子外那么多人,聂峥的那点儿不好意思就全没了——三弟昨天都大庭广众朝穆大小姐讨名额呢,他今日专程跑一趟可显得得体多了。 聂峥眼神清澈,神色诚恳,倒是瞧不出旁的小心思。 林侧妃养出的儿子这么单纯? 穆昭朝有些诧异,但看石嬷嬷跟看眼珠子似的看着聂峥,突然又有些明白了。 保护太过,倒是也会如此。 当然,不管聂峥是真的单纯还是伪装技能登峰造极让她瞧不出一丁点儿,穆昭朝对他依然不喜。 没别的,就因为他是林侧妃的儿子,只这一点就足够否定他整个人。 她这个就是这么小气。 “这个……”穆昭朝皱了皱眉头,目露为难:“我这庄子委实不大,除了种瓜,还种了许多旁的,产量不多,是以名额也委实不多,二公子今日过来……” 她话还未说完,石嬷嬷便冷声道:“我家二公子身份尊贵,今日亲自前来,已然给了穆大小姐面子,穆大小姐这般说,可不……” “石嬷嬷!”聂峥皱着眉头看向石嬷嬷:“本就是我冒昧前来,不可对穆大小姐无礼。” 石嬷嬷对小主子还是很恭敬的,当然,她也是有些怕小主子,听到这话马上低下头,恭敬道:“是,是老奴失言了。” 聂峥这才看向穆昭朝,再次表达歉意:“穆大小姐见谅,石嬷嬷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我实在太想要这个名额了……” 他这身份,能说出这番话,倒是让穆昭朝稍稍有些惊讶。 倒是不太有架子。 但,也不妨碍她不喜欢他。 见穆昭朝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聂峥心下有些失落,倒也没有想不开,只是觉得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得到消息,错过了名额开放的时机。 他轻轻叹了口气:“穆大小姐若是为难,那便当我没提过罢。” 石嬷嬷忍不住又看了穆昭朝一眼——居然敢拒绝她家小主子?这个穆昭朝是疯了罢?知道她家小主子是什么身份么?马上就是王府世子了!给脸不要脸! 穆昭朝察觉到了石嬷嬷的眼刀,不过她没看她,只当没察觉到。 抬眼看向聂峥时,就看到他已经从遗憾中脱离,冲她笑着道:“名额没了的话,那今日能卖我两个瓜么,传得沸沸扬扬,我也确实好奇得紧,也想尝尝到底是何等美味,让大家这么喜欢。” 倒是个乐观积极的性子。 人都屈尊上门了,还这般诚恳给面子——除了石嬷嬷刚刚那几句话。 穆昭朝倒也不在意一个名额。 尤其近来御王府世子之争已经白热化,再加上昨日聂峘还试探她,她也做了决定,既然聂峥找上了门,那便,顺势而为,也能更快让人看到她的‘态度’和‘立场’——至少让聂峘看到。 “二公子误会了,”穆昭朝扯起嘴角,笑容真切了几分:“我刚刚只是在盘算庄子瓜果的产量,二公子今日亲自登门,又如此喜欢,实在让我受宠若惊,刚刚都没反应过来……名额,倒是能匀出一个,只是若是后面若有谁请了二公子的面子,我这边可能就得落二公子的面子了,实在是再匀不出了。” 聂峥眼睛一亮,连连摆手:“不会的,若真有人打着我的名号来,穆大小姐大可置之不理,我不会介意的。” 穆昭朝笑着道:“二公子果然率性,在此先谢过二公子大度体谅。” 有名额了,聂峥这会儿开心得不得了,至于穆昭朝说的那些,他是真的不在意。 没赶上,那有什么好说的,下次尽早不就好了,反正他现在有名额了。 在石嬷嬷满心对穆昭朝不识相的不满中,聂峥得了一筐西瓜外加一篮子香瓜甜瓜,兴高采烈地走了。 临走石嬷嬷还深深地看了穆昭朝一眼。 穆昭朝自然知晓石嬷嬷会这么做,她压根就不看她。 瞪我?警告我? 我不看你,你瞪空气去罢。 本就对穆昭朝鄙夷不满的石嬷嬷,这下可是气得够呛。 是以一出了庄子,石嬷嬷便苦口婆心道:“二公子,这穆家大小姐实在太无礼了,您亲自过来,她不礼上宾就算了,居然还说什么是匀出来的名额,几个瓜而已,被吹捧吹捧,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了?乡野来的丫头,果然如传闻一般,粗……” “石嬷嬷!”聂峥皱着眉头,脸也稍稍有些沉:“本就是我们来麻烦别人,就算只是几个瓜,人家若不想卖,我们还能去抢?而且,穆大小姐确实为难,她最后不也是给我面子,卖给我了么?穆大小姐在外的那些不好的名声,不是都说是之前的那个养女散播的么?你刚刚也亲眼看到了,穆大小姐很得体啊,嬷嬷,你……” 听到小主子话音止住,语带失望,石嬷嬷有些慌了,马上道:“是是是,都是老奴老眼昏花,年纪大了,就听信传言,老奴以后一定改正。” 聂峥脸色稍稍好看了些:“母妃让你跟我一块过来,是让你过来周全的。”不是为了耍威风的。 石嬷嬷低着头认错:“老奴今日糊涂了,以后再不这样。” 见看着他长大的石嬷嬷这般,聂峥又心软了:“罢了,回府罢,母妃还等着呢……这瓜真是不错,快些带回去给母妃和妹妹尝尝。” 石嬷嬷心道主子肯定不会吃的,但她没说,只是应道:“哎,二公子孝心一片,主子自然欢喜。” 等聂峥上了马车,石嬷嬷脸上的笑立马消失,她拧着眉头,转头朝庄子的方向又看了一眼。 甚是恶毒。 穆昭朝让丹若把刚收的聂峥的钱入账,压根没把石嬷嬷的态度当回事。 仆随主,石嬷嬷如此,自然是林侧妃看她不顺眼。 自然,她也一直对林侧妃没好感。 因不因着阿岭,对林侧妃这种人,她都会敬而远之。 反正她们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但穆初元很担心,尤其刚刚妹妹的态度,他看得出,妹妹并非不知道那个石嬷嬷的态度,妹妹这般,石嬷嬷必然会记恨上妹妹。 怕他倒是不怕,就是担心妹妹会被针对,也挺难受的。 “妹妹……”穆初元迟疑了半晌,还是开了口。 穆昭朝心情还算不错。 她猜,用不了太久,聂峘就会收到消息了,试探? 这次就让他好好猜去罢! 好好猜猜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 听到哥哥喊她,她转头看过去:“嗯?” 见妹妹心情还不错,穆初元也跟着笑了下,不想影响妹妹的心情,他便换了个说法:“日后再出去赴宴或者旁的,有御王府的人在场时,我会尽量陪着你。” 那一整个王府,都不是善类,穆初元不得不留心。 穆昭朝冲哥哥笑笑:“好。” “早饭吃了么?”穆昭朝又问道,她有点饿了。 “吃过了,”穆初元挑了下眉:“不过,这会儿又有点饿了,可以陪你再吃一点儿。” 莫青盏看着边走边说笑的两人,脸上有些迟疑。 穆大小姐和穆大少爷怕是还不知道,世子之位的争夺,三公子才是最后的赢家,他要不要提醒一下? 莫青盏有些纠结。 思量片刻,莫青盏自嘲地笑了他,他居然也有如此纠结的时刻? 好像都是从认识这位穆大小姐开始的。 “阿盏……”在前面走出一段距离的穆昭朝突然转头,看着他笑了笑道:“我可以跟你姐姐一样喊你阿盏么?” 这还是除了姐姐和瑶姐姐之外,第一次有人这么喊他。 饶是莫青盏活了两辈子,脸还是禁不住有些红。 “嗯。”他没有同她对视,而是绷着脸点头。 穆昭朝笑着继续道:“你早饭吃了没?要不要再吃一些?” 莫青盏刚要说他已经吃过了,不用这么麻烦,话还没出口,就听到穆大小姐又道: “习武消耗大,再吃一些罢,这样才能有力气学习。” 别处的吃食,怎么能跟她庄子上这些被滋养过的灵泉相比。 这般孱弱,还是多吃点,早早补回来。 她这么说,莫青盏倒是不好拒绝,只得点了点头:“多谢穆大小姐。” 又加了一餐后,莫青盏已经做出了决定——不能白担了这份情,他虽无恶不作,但也是个知恩的。 于是在上午休息的间隙,几个女孩子凑在一起讨论最近京城最受关注的御王府世子之位时,莫青盏终于等到机会开口,佯装是在同女孩子们说话,但实际却是要说亭子里的穆大少爷和穆大小姐。 “……三公子是王妃所生的嫡子,”莫青盏佯装出几分孩子气,只不过因为他眉眼过于深邃,哪怕佯装,也是带了深沉和锐利:“应该是有不少人支持三公子的,王妃有所出,立庶出,不和礼制。” 很快就有女孩子说林侧妃虽无王妃之名却又王妃之实,再加上御王爷喜欢,又有什么不能的? 莫青盏还是一脸‘天真’地说道:“可我感觉王妃和三公子不会就这么把世子之位拱手让人啊?” “可也争不过呀?” “就是呀?现在还怎么争啊?” “一边倒的支持二公子,都快没有三公子的立足之地了……” 莫青盏留意着穆大少爷和穆大小姐的动静,继续‘天真’道:“争不过也要争啊,要不然以后不就更没有立足之地了么?” 穆昭朝看向背对着她,再跟女孩子叽叽咕咕的莫青盏,眉头轻轻动了动。 穆初元也朝他看了过去。 莫青盏察觉到了,佯装沉思片刻,认真道:“而且也没有迹象表明三公子一定争不过,我还是觉得三公子更名正言顺。” 女孩子们到底在学堂上了那么久的课,虽然甚少学这些相关,但思维依然和之前不同,听到这话,众人便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穆昭朝收回视线,转头与同样收回视线的哥哥,对视。 穆初元稍稍有些讶异,让他讶异的是,妹妹倒还挺平静。 穆昭朝也有一点儿惊讶,但更多的疑惑。 莫青盏只是随口说这些? 他并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哪怕前两次来庄子上,话也很少。 到底是熟了,话也多了,还是别有用意? 穆昭朝思量片刻,对女孩子们道:“今日天热,去田里摘些瓜果回来提前镇上罢。” 女孩子们马上把热火朝天的闲谈一收,麻利的去拿了工具往田里去。 她们一走,莫青盏便没有聊天的人了,穆昭朝这才道:“阿盏……” 莫青盏面色如常地过来:“穆大小姐,我可以同她们一起去地里看看么?” 穆昭朝看着他,更拿不准了——真的是混熟了,话才多了? “当然可以,”穆昭朝笑笑:“不过,你刚刚说的,我听了一嘴,听得有些迷糊。” 莫青盏抬眼看过来:“穆大小姐指的是什么?” 穆昭朝:“你说三公子胜算更大一些,为什么这么说啊?” 莫青盏看着她的眼睛,认真沉思片刻,而后道:“感觉。” 感觉? 穆初元又深深看了莫青盏一眼,这说辞他倒是经常听妹妹说。 怕穆大小姐以为他是小孩子乱讲,不当回事,莫青盏想了想,又道:“我是觉得,换了任何人在三公子的位子上,都不会轻易退让的,除非没有一丝可能,可京城里明显也有支持三公子的,就说明三公子还是有机会的,有机会,为什么要放弃?” 穆初元接过他的话道:“可能有的人就是不想争斗呢?” 莫青盏看了看穆大少爷,在心里道,弱肉强食,很多时候,不是不想争斗就能平安如愿的。 被林侧妃和二公子压着长大的三公子只会更明白这个道理。 “有的时候,争也是没有办法,因为不争,可能就死了。”莫青盏又道。 姐姐就是因为太过心软好性,所以才会早早离世。 穆昭朝知道莫青盏聪颖非常,因为有心里准备,听到这话从一个八岁的小孩儿口中说出来,并没有特别惊讶。 穆初元并不知晓,是以他是真的惊讶。 除了惊讶,还有震惊——他是调查了这么久,才得出三公子不是没胜算的结论。 莫青盏一个小孩儿,就只是听一听满京城的传言,居然也得出和他一个的结论? 这小孩儿,可比妹妹说的还要敏锐聪慧! 他看了他一会儿,蓦然笑了:“你一个小孩子,怎么就知道这么多了啊?” 上辈子最厌恶别人因着他年岁小就瞧不起他的莫青盏。并不恼穆大少爷把他当小孩儿看,毕竟他现在就是个小孩儿。 “家学渊源罢,”莫青盏大大方方道:“不争,可能会死,谁会眼睁睁等死呢。” 穆初元终于意识到了,莫青盏的少年老成,并不是面上,而是思想上。 想到莫家的情况,他会这样想,穆初元倒也能理解。 只是一个小孩儿总是把死不死的挂在嘴边,怪不吉利的。 他轻咳了一声,温声对莫青盏道:“倒也没有这么严重。” 莫青盏知道,穆大少爷和穆大小姐已经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他便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看向穆大小姐,扬起嘴角问道:“我可以去田里和她们一起帮着摘西瓜么?” 穆昭朝笑着点头:“当然可以,去罢,累了就歇着,别勉强。” 莫青盏嗯了一声,转身,脚步轻快地走了。 等出了院子,他脸上的笑立马散去,又恢复冷漠深沉的样子。 ——虽然御王府的一些事情,和上辈子不太一样了,但他还是断定,这次依然是聂峘会赢。 他很肯定,聂峘已经都安排好了。 而且,很快就会动手。 御王府这边,收到聂峥去了有家山庄,还拿到了名额,并带回来两大筐瓜果的聂峘,眉头缓缓拧起。 在外向来清明温润的眸子,此时全是深沉和寒意。 穆初元明明已经查到了真相,是林氏在追杀那个亲兵,他妹妹不是喜欢那个亲兵么? 难不成穆初元没跟穆昭朝说? 还是说,真的是他的消息有误,穆昭朝压根对那个亲兵没什么感情? 一直以来都运筹帷幄的聂峘,第一次看不懂了。 他不明白穆昭朝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是说,她觉得聂峥会成为世子,在借此机会,讨好聂峥和林氏? 想到这里,聂峘突然笑出了声。 那可能,要让她失望了。 不知道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弟,知道后,又会是什么反应…… 聂峘突然有些期待。 西北,原本打算自行带影队,偷袭地方先锋部队的陈觉,看着一脸煞气,自请带队的阿岭,眉头皱得死紧。 劝不动。 算了,他最后道:“打探到消息,拿到舆图,立马撤回,不要恋战。” 聂峋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沉默地往手上一圈一圈缠纱布。 等缠好,他又把大小姐送他的手套戴上,眼睛更是往手腕看了一眼。 等做好一切,他这才轻轻嗯了一声。 翻身上马后,他于漫天黄沙中,隔着衣服亲了下手腕上的藤镯,而后带着影队三十人,消失在黄沙中。 是夜。 敌营火光冲天。 影队所有人都看到他们的领队步副尉,如同一尊杀神般,所向披靡。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单枪匹马,直入将营。 聂峋浑身的煞气,已经被血气覆盖,眉眼间更是血污一片——全都是敌人的血。 戾气和杀意,尽数发泄。 两千人的先锋部队,片甲不留。 等他披着一身血,拎着敌军将领的人头回来时,陈觉都惊了。 消息传回京城,满朝振奋之余,还不忘调兵,准备借着势头,一举打退羌国。 朝堂上可是翻了天。 八百里加急的圣旨一道道往西北送去。 与此同时,御王府也是翻了天。 聂峘看着手中详细地汇报,脸色十分难看。 他算到了一切,独独没算到,他这个弟弟,居然这么强悍。 沉默半晌,他喊了亲卫进来,吩咐道:“不等了,明日便动手。” 亲卫恭敬应下,转身悄无声息消失在夜色中。 作者有话说: 阿岭:我答应过她,要穿着将军铠甲回去见她。 小陈将军:小老弟,给个机会,我还没来得及表现呢!!! ——回京倒计时ing 感谢在2023-04-07 17:54:26~2023-04-08 13:49: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莓李子、路小年 16瓶;阎肆肆、咕咕哒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1章 直白 ◎“阿岭是御王府那个流落在外的孩子。”◎ 趁着首战告捷, 满朝欢庆的功夫,御王府进宫请旨, 想要立长子聂峥为世子。 林侧妃做了那么久的准备工作, 御王爷当朝一请旨,立马有安排好的人称赞二公子聂峥人品贵重,并朝御王爷祝贺。 然, 朝中最是耿直的肖御史极力反对。 王妃有所出,且嫡子已经成年, 嫡子在不立嫡, 枉顾礼法, 乃不详之昭。 两拨人你来我往,吵得皇上头大, 原本是喜事一件,硬生生让皇上冷着脸散了朝。 御王爷向来犬色声马,不关心朝政, 只做个快活王爷, 自然也没人与他过不去,这多么年养尊处优,难得当朝说个什么事,还挨了个冷脸, 可把他气死了, 下了朝, 差点要打肖御史。 还是御前的宫人给拦住了, 这才没打成。 但御王爷还是把肖御史这个老古板给记恨上了。 原本御王爷准备过两日等父皇消了气,再私下里进宫去请父皇的旨意, 但在回王府的路上, 收到了一封无名信。 当天晚上林侧妃的华安苑便传出哭声和怒吼。 灯火通明直至深夜, 第二日一早,林侧妃被禁足华安苑,任何人不得进出。 弘安院,聂峘站在跪坐在佛像前念经的母妃身后,听到嬷嬷带回的,父王并没有杀林侧妃只是禁足林侧妃的消息后,看了眼悲天悯人的佛陀,又看向佛珠停都未停的母妃。 勾起嘴角笑了下。 果然还是母妃最了解父王。 他果然舍不得杀林侧妃。 哦,不,不是舍不得杀林侧妃,是舍不得聂峥。 聂峘抬手示意嬷嬷下去。 良久,直到母妃睁开眼睛,聂峘这才上前扶着母妃起身:“还是母妃心如明镜。” 许是常年念佛的缘故,又或许是多年不出门的缘故,御王妃脸上透着脱然的白和通透。 “什么心如明镜,”御王妃拂了下鬓侧的华发,面色淡淡,清和的嗓音中透着沉沉的寒凉:“不过是看透了人心。” “去罢,”御王妃道:“母妃知道你委屈多年,到底都是母妃不济事。” 聂峘马上道:“母妃言重了,我和母妃本就母子一体……” 御王妃看他一眼。 聂峘行了个礼道:“儿子知道了,儿子这便去了。” 出了门,聂峘笑容里温度便消失无踪。 父王还真是喜欢聂峥啊。 竟然只是禁足林侧妃,想把这件事压下来,保聂峥的名声,继续立他为世子。 母妃说的对,父王才是这世间最无情无义之人。。 心爱的女人被害死了,连她的儿子都流落王府外多年,前段时间更是几次暗杀,居然也能压下去。 禁足? 呵。 真是可笑。 当天大长公主府便收到了聂峋身世的匿名信。 与此同时,聂峥跑去书房,为母亲求情,被拒之门外后,硬闯进了书房。 正好撞见了御王爷在与上个月新得的小妾温存,御王爷勃然大怒,当场甩了自己最看重的长子一个耳光。 聂峥本就单纯,又一心担心母亲,想着母亲不明不白地被禁足,如此冤屈,父王不顾与母亲多年的情分就算了,居然还不让他和妹妹进去探望。 这就罢了,居然、居然在母亲受难时,同小妾白日…… 聂峥心中顿生不满和怨愤。 御王爷本就被气得不轻,早饭都气得没吃,若不是媛儿温柔体贴,给他煮了莲子汤,让他顺了些气,消了些火气,怕不是要被林侧妃直接气死。 现在倒好,他想办法压着当年的事,护着的儿子,竟然对他心生不满。 御王爷登时就觉得,儿子全都白养了! “忤逆犯上!”御王爷大怒,胸膛不住起伏,脸都被憋红了。 侍妾媛儿见状,忙上前轻轻给王爷顺气,一边顺气一边温声劝道:“二公子也是孝心一片,太过担心侧妃娘娘,王爷也别太生气了,到底是父子啊,父子一体,二公子哪能真忤逆王爷啊……” 不提林侧妃还好,一提林侧妃,御王爷火气更是直接蹿上了头顶。 “孝心?”御王爷瞪着还不服气瞪着自己的儿子:“你对本王有孝心吗?不顾多年夫妻情分也是你能说的?不给你母亲请罪就罢了,还来指责本王,你、你这个不孝子!” 媛儿看了二公子一眼,忙‘劝’道:“二公子担心侧妃娘娘,可也得顾着王爷的身子啊,王爷一夜都未睡呢,到了这个点,才吃了一碗莲子汤……” 聂峥看都不看这个新进府的侍妾,只是看着父王。 他这般,更是让御王爷想到了林侧妃杀害沉腰一事。 当年她就看不惯他宠沉腰,女人间争风吃醋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对皇室血脉动手。 如今这个儿子也是跟她母亲学了这一套,怎么着,这是连媛儿也想杀? 御王爷那叫一个火大。 他还没死呢! 都来当他的家,做他的主? 肖如青那个老匹夫找他不痛快,回到王府他话还不好使了? 火气蹭蹭蹭往上蹿,御王爷脸红脖子粗,指着院子外烈日下的空地:“你母亲那是她应得的,本王的命令还轮不到你质疑,你不是要替你母亲代罪么,现在,你就去烈日下跪着去!” 聂峥心里憋屈得不行,又担心母亲。 他给父王磕了一个头,挺直脊背:“是不是儿臣跪了,父王就会解了母亲的禁足?” 把他的话当放屁,还讨价还价,正被怒火焚烧的御王爷,觉得连这个自认最乖顺的儿子都忤逆不服气自己,那叫一个怒不可遏,当即拔了侍卫的剑就要砍他。 “本王的话你没听到?”侍卫眼疾手快拦住御王爷,但御王爷怒火滔天,用剑指着聂峥,几乎是吼出来的:“滚去跪着!没有本王的命令,你不准起来!” 媛儿马上小声劝聂峥:“二公子还是别再顶撞王爷了,这么热的天,把王爷气坏了可怎好?” 聂峥还是没看这个侍妾,只道:“父王让儿臣去跪,那儿臣就去跪,只是求父王能在儿臣跪了后,宽宥母亲。” 见他还敢提那个蛇蝎心肠的林侧妃,御王爷昨日本就气得够呛,年纪这么大了,又一夜没睡,这一下直接怒火攻心,直接吐了一口气。 媛儿惊呼了一声,忙招呼人去喊太医,这边忙扶着王爷一边劝慰王爷不要动气,都是父子,哪能有什么仇怨,一边又劝聂峥,不要再气王爷了。 聂峥犹豫了下,本想上前,被御王爷抬手指着,聂峥迟疑片刻,径直去了院子,烈日下,哪怕跪下,依然脊背笔挺,绷着个脸,瞧着就很不服气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这让御王爷对他更加失望。 太医匆匆赶来,正在看诊,元怡郡主匆匆赶来,在外面大声呼喊要求见。 气都还未平的御王爷,火气又再次翻涌。 “把元怡带回去岳宜轩,严加看管,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她出来……” “父王、父王……元怡求见……” 满京城谁不知道元怡郡主最得御王爷宠爱,元怡要硬闯,下人哪敢真拦。 “滚开!我要见父王!谁敢拦我!” 元怡尖利的嗓音从门外传来,声音越来越大,显然人已经快闯进来了。 微微垂着眼乖顺异常的媛儿眸光轻轻动了动,小声劝道:“外头天热,王爷要不让元怡郡主进来罢,这要是热着了可怎好,左右郡主还是担心侧妃娘娘和二公子……” “把她给我押回去!”御王爷现在就是一头被挑衅了权威的狮子,一点儿忤逆都忍不了:“都是死的?还是脑袋不想要了?本王的命令,没听到?” 众人一听王爷是真的动了怒,当即就把元怡郡主给拦在了院子里,并奉命把郡主给押回了岳宜轩。 如此大闹一通,御王爷先是罚跪二公子,又把罪疼爱的元怡郡主禁足,这一下,整个御王府都知道出了大事——否则不会连元怡郡主也跟着受罚。 原本众人就在猜测林侧妃到底犯了什么错,让王爷这么生气,这下可不是更好奇了。 当然好奇也只敢在心里或者私下里好奇,王爷正在气头上呢,没人敢多嘴一句。 弘安院,御王妃听说后,只是撩起眼皮说了一声知道了,便又闭上眼继续礼佛。 在外人看来,是一丝情绪起伏也没有。 这一日,御王府是在死寂中度过的。 聂峥则是在跪晕过去被抬回去高热昏迷中度过的。 直到入夜聂峘也没等来他要等的那个人,这一夜蝉鸣止,蛙声真真,在宁静祥和中迎来了晨光。 天一亮,大街小巷,便都是林侧妃谋害王府侍妾,并谋杀皇孙一事,物议沸腾,满京城哗然。 当天下午,大长公主见过皇上出宫后,并没有回大长公主府,而是直接来了御王府。 第二天,御王爷进宫,请旨,立次子聂峘为世子。 当天,立聂峘为世子的圣旨便送到了御王府。 短短几日,原本板上钉钉世子聂峥,便成了聂峘。 这就罢了,最重要的是,满京城议论纷纷的林侧妃谋害侍妾和皇孙并多次追上到底是真是假,已经成了这几日满京城的焦点,还没等议论出个子丑寅卯,世子之位便已易主。 如此,事关林侧妃的传言,是真是假,已经无需再议,连世子之位都易主了,那必然是真的了! 于是,满京城关于‘真假’的议论,便成了林侧妃竟然如何歹毒,以及那个从林侧妃手下侥幸活命的皇孙到底是谁…… 这么大的事,有家山庄这个每日都大批人过来的,差不多快成了半个情报中心,自然也是知晓的。 听说林侧妃被禁足,穆昭朝就知道聂峘动手了。 在原书剧情里,聂峘在这个阶段,还是很低调的,就连世子之位的争夺,都是在聂峋被找回王府后,被林侧妃百般折辱,只得王妃和聂峘相助,才会倒向聂峘,两人联手才斗倒了林侧妃和聂峥,最后助聂峘成为世子。 只是因为剧情的稍稍变动,林侧妃与聂峋提前碰面,便引发了这一系列连锁反应,导致了世子之位的争夺也跟着提前。 穆昭朝不太确定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已经到了这个份上,自然也只能继续走下去。 穆昭朝没想到的是,林侧妃居然败落得如此之快。 短短三天,便从有王妃之实尊贵无比的未来御王府世子之母,成了阶下囚——虽然御王爷顾着皇家体面还有儿子的颜面,没有严惩林侧妃,但如此议论纷纷,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事到如今,就算御王爷想低调处置,聂峘也不可能让他如愿。 穆昭朝更明白了一件事——聂峘比她预料中的,还要难对付。 短短三天,如此迅速利落就解决了经营多年的林侧妃和聂峥,谁还敢小觑他? 想起之前见过几次的林侧妃,丹若心下戚戚:“真是没想到啊……林侧妃居然是这样的人!” 这几天,满京城议论纷纷,庄子上也没停过。 丹若最爱这些八卦热闹,得空就去学堂找人讨论。 现在终于有了明确的结果,她是又震惊又害怕——那样心肠歹毒的人,她一想起来之前在大长公主府上她看大小姐的眼神就后怕不已。 还好还好,现在已经真相大白,原形毕露了,以后就再不可能遇到她了。 “世人千千,”穆昭朝倒是没太大兴趣,只是在心里盘算着聂峘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力量,淡淡道:“形形色色,自然什么样的人都有。” 丹若觉得大小姐这话说得很对,点了点头道:“也是,不过……当年那个侍妾生下的孩子,也真是福大命大,居然活下来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人……会是在京城吗?怎么也没听说御王府把人找回去啊?皇孙哎,不找吗?” 怎么可能不找? 只不过现在该知道是谁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只是因着聂峋此时身份的特殊,和对大战的重要性,暂时没对外公布罢了。 “自然会找。”穆昭朝拨了拨碗里的西瓜汁沙冰,淡淡道。 丹若马上接话道:“我也觉得肯定会找,不对啊……不是说林侧妃又追杀了几次,这不就是已经知道是谁了么?怎么不把人接回去啊!” 穆昭朝登时乐了,抬头看了满脸认真思索的丹若一眼:“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 被大小姐夸了,丹若十分开心:“都是跟着大小姐学的。” 穆昭朝:“……还是不要跟人说是跟我学的。” 丹若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大小姐。 穆昭朝则道:“没接,估摸是在等待时机罢。” 她现在更好奇的是,大长公主居然会掺和进这件事,她到底跟御王爷说了什么啊? 大长公主向着聂峘? 穆昭朝仔细想了想,觉得不太像。 大长公主的身份和地位,聂峘若有大长公主的看重,绝对不可能把谋算用到聂峋身上,这么大费周章。 而且,大长公主若真向着聂峘,林侧妃绝对不可能嚣张这么多年。 到底跟御王爷说了什么啊! 穆昭朝眉头不自觉蹙起,西瓜沙冰也不吃了,只用小银勺一下一下挑着。 原本见大小姐面带沉思,还以为大小姐也是在思考这件事,丹若便耐心等着,等着大小姐给她解惑,等着等着,就见大小姐眉头越蹙越紧,碗里最喜欢的西瓜沙冰也不吃了,一下一下挑着,都快化成水了…… “大小姐?”丹若又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开了口:“沙冰都快化完了,我再给你换一碗罢?” 穆昭朝回过神,看了眼碗里已经不成沙冰样子的西瓜沙冰,放下勺子,淡淡道:“不用了,不想吃了。” 丹若应了一声,便试探着问道:“大小姐刚刚说的时机,会是什么时机啊?” 穆昭朝觉得这事怕是大长公主有关,她正想不明白呢,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等等看罢,估计也快了。” 毕竟,这事也瞒不了太久。 哥哥都能查到是林侧妃动手追杀,京城有权有势的人可太多了,但凡用心一查都能查到聂峋身上去。 丹若:“?” 大小姐说的好隐晦,她没听太懂,但看大小姐兴致不太高的样子,丹若也没再追问,只是切了一半西瓜,拿了勺子过来给大小姐。 穆昭朝没吃,还在想大长公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和她所料一样,圣旨一下,马上就有人去调查御王府流落在外的那个孩子到底是谁。 有利益相关者,当然也有一些是因为太好奇了,想凑热闹快点知道。 近日来的京城,那可真是热闹不断。 当天哥哥回来,穆昭朝便问了哥哥,听没听谁说起过大长公主府跟御王爷说了什么。 穆初元倒是没想那么多,因为他这会儿心情很复杂。 林侧妃追杀阿岭,妹妹是知道的。 京城议论纷纷,妹妹自然也不可能毫无耳闻。 如今满京城猜测的御王府流落在外的那个孩子是谁,早就摆到了他们面前。 阿岭。 这段时间,穆初元猜了无数种可能,独独没有猜过阿岭会是御王爷的儿子。 简直太…… 阿岭那个出身,还有那些遭遇,御王爷之子? 一想起穆初元就浑身不适。 堂堂皇孙,在今年之前,过得连畜牲都不如。 传出去…… 也难怪连大长公主都出面了。 但妹妹为何这么平静? 满京城近来议论的那些事情,妹妹不知道? 他抬头看了一眼,见妹妹依然神色平平。 不对劲。 穆初元本能地觉得不对劲。 震惊太过,被惊呆了? 穆昭朝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哥哥的回答,抬头就看到正拧着眉头,直勾勾看着自己。 她眨了眨眼:“怎么了?” 穆初元:“……”语气倒是如常。 穆昭朝又道:“哥哥?” 穆初元移开视线,道:“大长公主向来关心朝政,她出面,估摸着是跟朝政有关。” 朝政? 穆昭朝第一反应就是西北的战事。 “西北的战事如何了?”穆昭朝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被妹妹这么一提醒,穆初元也想到已经率军南下压下寒沉关的羌国大军。 敌国有异动了? 穆初元到底是个年少成名的武将,对军事十分敏锐,他马上就想到了一系列事情。 羌国异动,聂峋上次立了奇功后,备受重视,西北现在离不了他,所以他就是御王府那个流落在外的孩子的消息,暂时压下,只等大胜归来,再风光认祖归宗,对外也可有个更体面的说辞——皇家体面到底也要顾一顾。 “大战在即。”穆初元道。 穆昭朝眉心动了动。 就算大战在即,朝中就无人可用了么?非要压下消息,让阿岭拼死沙场? 她觉得大长公主还不至于把两国交战这样的大事,寄托在阿岭身上。 试探? 还是历练? 穆昭朝越想越投入,压根没注意到,哥哥看自己的眼神也越来越复杂。 大长公主参政多年,能到如今还屹立不倒,不管是眼光还是政治素养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她这么考量必然有这样考量的必要。 穆昭朝只是好奇。 大长公主到底在想什么,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穆昭朝把这事归咎于自己太笨了,再加上跟大长公主实在不熟悉,只能先静观其变。 刚收起念头,一抬头就看到哥哥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眼神是她看不懂的复杂。 “哥哥这么这么看着我?”穆昭朝挑眉,好笑地问道。 穆初元抿了抿唇,没说话,眼睛里带着点难过。 见哥哥这样,穆昭朝忙道:“怎么了啊?” 穆初元移开视线,轻声道:“妹妹似乎还是不太信任我。” 穆昭朝完全不明白哥哥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她满脑袋疑问,但因着她确实有许多秘密瞒着哥哥,便又有些心虚:“哥哥怎么这么说?我最信任的就是哥哥吗,除了哥哥,我还能信任谁?” 听到这话,穆初元心里好受了些,他忍不住偏头,看着妹妹:“真的?” 穆昭朝重重点头:“当然!” 穆初元便直白道:“那,你为什么什么事都不跟我说,全都藏在心里?” 穆昭朝:“?” 她没听明白,下意识露出疑问。 “你刚刚,在苦恼。”穆初元道。 穆昭朝下意识解释道:“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并……” 穆初元:“在想什么?” 穆昭朝:“……” 穆初元:“在想阿岭。” 他用的是肯定句。 刚刚想的事情确实不好同哥哥讲,想阿岭,反倒更好解释一些,穆昭朝便点头。 穆初元心头收紧:“林侧妃几次三番追杀的人就是阿岭,你知道的。” 穆昭朝:“……” 没等穆昭朝说话,穆初元又道:“阿岭就是御王府流落在外的那个孩子。” 穆昭朝张了张嘴,但这已经是个既定事实,穆昭朝不可否认,也没有否认的必要,在哥哥的直视下,她点了点头:“嗯。” 穆初元蹙眉,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问出了口:“你喜欢他?” 穆昭朝:“……” 作者有话说: 阿岭:紧张期待坐立不安ing 小陈将军:小弟变上司,有没有人关心一下我啊o(╯□╰)o 感谢在2023-04-08 13:49:15~2023-04-09 23:50: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黑色的时代 20瓶;咕咕哒 5瓶;May、小米啊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2章 赐名 ◎朝野震动◎ 在哥哥复杂又担心的目光中, 穆昭朝迟疑了片刻,而后轻轻摇了摇头。 这下轮到穆初元怔然。 不喜欢? 那之前…… 穆昭朝冲哥哥笑笑:“我只是觉得, 他太可怜了, 看到他就想到从前的我……” 说到这里,她笑了声:“不过现在看,阿岭确实和我经历差不多, 哥哥之前就问过我,我都跟哥哥说了的啊, 怎么又问起来?” 这句‘确实经历差不多’, 让穆初元一下哑然。 后面的话,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良久他才点了点头,对妹妹笑了笑道:“是我忘记了。” 穆昭朝也没有揭穿哥哥——原本就是她欺骗哥哥在先。 虽然知道哥哥绝对会无条件站在自己这边支持自己, 但知道和不知道,所表现出来的状态是不一样的,她不想哥哥掺和太深。 毕竟御王府的水是真的深。 这样哥哥若是面对上聂峘, 心里没顾忌, 就不会被拿捏。 “那晚上吃鱼多补补?”穆昭朝打趣道:“吃烤鱼如何?” 妹妹说了不喜欢,关于御王府如何复杂,如何火坑,穆初元自然不需要再同妹妹说, 因为一直关注着御王府, 他消息要比别人快不少。 林侧妃被禁足那日, 他就猜到了一些。 到后面, 知道真相,这几日, 穆初元甚是纠结。 一方面, 他不想干涉妹妹, 尤其不想做出棒打鸳鸯的棍,更不想伤妹妹的心,但另一方面,他又怕妹妹跳进御王府那个火坑里。 纠结得他两夜都没睡好。 今日也是消息彻底传开,他若不主动说一下阿岭的身份,倒显刻意,再加上他是真的怕。 御王府那样府邸,真发生什么事,他怕自己护不住妹妹。 若是旁的府邸,哪怕是陈国公府,他都不怕的,但御王府,真的区别有些大。 是以,他犹豫了大半天,最后还是决定这事还是要慎重跟妹妹好好谈一谈。 没想到,妹妹一开口,就把他这么多天的纠结担心给一扫而空。 心里最沉的那个大石头虽然落了地,但穆初元总还是有些不太安心,总觉得有哪里是他忽视没有留意到的。 不过妹妹既然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也不会再追问。 “好啊,”穆初元把那丝不安压在心底,笑着道:“我这就去抓鱼……” 穆昭朝又道:“晚上吃烧烤罢,再腌点羊肉,配着冰镇西瓜汁,应该还不错。” 入夏后,妹妹食欲就不是特别好,难得见妹妹主动想吃什么,穆初元自然举双手赞同。 秦小四便是在穆初元去池塘抓鱼的时候跑过来的。 他原本是跑来找穆初元八卦的,一听说庄子晚上吃烧烤,他登时就把八卦抛到了脑后,专心帮着准备各种烧烤要用的食材——他想蹭饭。 因为天长了,莫青盏也开始隔一日来庄子上,等着穆初元下了值回来上晚课。 今日刚好是上课的时间,穆昭朝便一并留下了莫青盏姐弟还有姚瑶,一起留下来吃晚饭——烧烤自然是人多一些更热闹有趣。 麻辣锅莫青盏他们之前就已经吃过了,虽然烧烤对于穆昭朝而言不是第一次,但莫青盏他们却是第一次吃。 鲜嫩腌地入味的羊肉,串成串,撒上孜然和辣椒面,裹着生菜或者薄饼,真真是人间美味。 莫青然现在已经放开了不少,跟姚瑶两人吃得不亦乐乎。 就连满脑子要分享八卦的秦跃,精力都放在了多吃串羊肉串上,哦,还有烤茄子,这茄子,就只是从中间划一刀架在火上,居然能这么好吃? 还有这个烤馒头片,怎么也这么好吃? 烤韭菜更是绝了!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秦跃觉得,是有家山庄风水好,什么东西都好吃得不得了。 相对而言,穆昭朝的食欲就没有那么大。 她只吃了两串羊肉串,又吃了一点儿烤茄子,后面基本上就在喝西瓜汁和酸梅汤。 同样食欲一般的还有穆初元和莫青盏。 穆初元是心里有事想不明白,莫青盏则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提醒穆大少爷和穆大小姐,聂峋所有的遭遇,都是如今的御王府世子聂峘和御王妃一手促成的。 这些,自然不是聂峘告诉他的,但他跟在聂峘身边那么久,自然察觉到了。 很多事情虽然跟上辈子不一样了,但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变。 比如沉腰之死,比如聂峋为何能从林侧妃手里活下来并被送出王府,还在京城苟延残喘,活了下来。 还有就是御王府世子和御王妃,并非外人所了解的那般。 承了穆大小姐这么多恩,饭都白吃了人家这么多顿,哪怕是心狠手毒的莫青盏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主要是姐姐很在意穆大小姐,一直都把穆大小姐当朋友,莫青盏在心里道,他实在不想让姐姐难过。 是以这一顿饭,他偷偷看了穆昭朝不知道多少次。 ——他当然不知道,穆昭朝也知晓一切。 ——更不知道,穆大少爷心里也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一开始穆昭朝没太留意,但慢慢的她就察觉到了莫青盏的目光。 于是在莫青盏再一次不着痕迹朝她看过来时,穆昭朝适时抬眼看过去。 莫青盏:“……” 穆昭朝嘴角轻轻扯出一丝弧度,嗓音清清凉凉地问道:“怎么了?阿盏是吃不惯么?” 穆昭朝一开口,正吃得热火朝天的其他几人转头看过来。 莫青盏脸微红,忙摇头:“没有……” 穆昭朝又道:“那是有什么想吃的?什么都可以烧烤,你想吃什么,就串上签子拿过去烤就行了。” 冰溜子都能烤,还有什么不能烤的啊? 莫青盏继续摇头。 穆昭朝挑眉看着他,没再询问,而是以眼神询问他是怎么了。 莫青盏本就年岁小,再加上常年病弱,身量也比同龄人小不少,又长了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五官是很讨人喜欢。 再加上他现在又十分懂的利用自己‘孩童’身份的优势,脸红一红,在低头假装不好意思亦或者懵懂不知,十分好用。 他红着微微垂眸,穆昭朝就被他这假象给骗到了。 她轻轻笑了下:“想吃什么就烤什么,不用拘谨,不过辣椒面不能吃太多了,容易上火,可以吃些五香或者孜然味的。” 莫青盏垂着眼睛轻轻点头:“嗯……我刚刚就是想感谢穆大小姐盛情。” 听他终于开口了,穆昭朝稍稍讶异了下。 而后又明白了什么——一个人在遭遇重大打击后,性情大变再正常不过。 “不用这么客气,”穆昭朝心道,幸好在黑化前结识,她看了看正和姚瑶吃得开心的莫青然,心道这次应该不会跟书里一样了,于是她心情好了一些:“朋友之间总是客套,就拘谨了。” 莫青盏眼睫轻轻颤了颤——朋友,穆大小姐也把他当朋友了么? 因为这句朋友,等到众人吃完晚饭,吃饱喝足的秦跃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认真分析着御王府这档子事时,尤其是在众人都在猜测那个孩子到底是谁时,莫青盏找准机会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总感觉,这些事,像是谁设的局。” 交谈中,他清楚地知道,穆大少爷和穆大小姐已经猜到了聂峋的身份。 但太过隐私的事就不知道了。 正在滔滔不绝的秦跃眼睛突然一亮,抬头看向莫青盏,以往只把他当小孩子看,现在才发现,这小孩还挺聪明,跟他想得一样。 “我也这么觉得!”秦跃激动道。 莫青盏不是很明白秦跃是在激动什么。 他……命短的很欸。 想到这里,莫青盏眉头动了动——一起吃了这么多顿饭了,他们现在也能算得上是朋友了罢? 没等他开口,秦跃就盯着他,激动地问:“你觉得会是谁布的局?” 莫青盏眉头又动了动——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怪不得十几岁就死了。 见他不说话,秦跃压根没打算放过他,继续追问,一连追问了好几次,莫青盏一下就想起了上辈子,他初到王府时,那会儿聂峘和聂峋已经反目,他每次碰上秦跃,就总是被他刺,他就是这样喋喋不休地各种讽刺挖苦,烦不胜烦。 于是莫青盏脸冷了几分,道:“谁得利就是谁罢,世界万物大抵都是如此道理。” 秦跃噗嗤乐了:“你才多大啊,就世间万物,说的你好像已经见识过了万物一样。” 莫青盏抬眼看过去,目带警告。 但因为他年纪太小,孩童的脸,做出这个反应,倒是多了几分稚气。 秦跃忍不住又笑了笑,说道:“不过,倒是和我猜的一样,你还真挺聪明的,我总算知道为什么穆大小姐总是夸你聪明了……” 莫青盏神色一顿,穆大小姐总是夸他聪明? 他并没有在穆大小姐面前表现过太多啊? 话说到这里已经不能再继续了。 结果已经显而易见,就差直接点名了。 既得利益者,除了御王妃和世子聂峘,还能有谁? 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秦跃只是因为担心朋友,父亲叮嘱他和御王府尤其是世子保持距离,他怕朋友们反应不及,便借着八卦的热闹劲说出来,提醒一下。 提醒的非常自然,且非常到位,秦跃对自己今日的聪明之举,感到骄傲。 他主动停了话题,却被莫青盏给接了过来。 “只不过我觉得还有一点很奇怪,”他故作沉吟道:“林侧妃当年不过是刚入王府两年,王妃到底已经执掌王府多年了,总不可能一直都不知道御王府还有个孩子流落在外罢?而且,谁又有那么大本事从林侧妃手里把一个刚出生婴儿救下来送出王府啊?感觉,说不通……” 穆昭朝倒是没有想到这茬。 她一直以为的都是聂峋母亲的人,或者林侧妃手下哪个于心不忍的善良人偷偷把聂峋救下送出府外。 被摸清这么一提醒,穆昭朝突然反应过来。 是啊,聂峘和御王妃能筹谋这么多年,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若他们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聂峋活着,不,若聂峋就是御王妃救出王府的呢? 那这么多年,聂峋一直在京城的所有踪迹,是不是说明,御王妃都是知晓的? 想到某个可能,穆昭朝突然一阵恶寒。 她下意识朝莫青盏看去。 莫青盏也正好朝他看过来,漆黑明亮又深邃的与年龄不符的双眼,正正和她对视。 穆昭朝本就震惊加恶寒,当然也十分惊讶莫青盏的敏锐和洞察力——是的,她不认为莫青盏是在乱猜。 她可太清楚莫青盏的才智了,他能说出口,就说明他心里是有了很大的判断的。 两人静静对视着,穆昭朝一边在脑子里飞速过刚刚想到某种可能,一边在莫青盏的安静对视中,察觉到了一丝奇怪的感觉。 就算再才智过人,再聪慧,可他到底才八岁啊,竟然就只是听人说一些热闹,就能判断出这么多事情? 尤其是,他这会儿,眼神实在是太冷静了。 冷静到,穆昭朝有种,他就是要把这个结论,说给她听一般。 然而,她的疑惑还没定论,莫青盏便冲她笑笑:“这也只是我的疑惑罢了,可能是我笨罢。” 穆大小姐既然夸了不少次他聪明,应该不会信他自谦‘笨’。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看到穆大小姐眉心动了动,静静道:“你的疑惑确实也有几分道理。” 话题到这里,便是彻底不能在说下去了——背后议论王妃世子,是嫌命长了? 哪怕最是单纯的姚瑶,也听出了不对劲。 目的达到,莫青盏什么也没再说,更是十分‘乖巧’地收回视线,‘乖乖地’喝西瓜汁。 等众人离开后,穆昭朝这才欲言又止地看着哥哥。 穆初元一眼就看出了妹妹的心事,他揉了揉妹妹的发顶,笑着:“有什么是不能跟哥哥说的么?刚刚阿盏说的疑惑罢?我也正有这个疑惑呢,放心好了,我会让人秘密调查当年的事的。” 想起刚刚才跟哥哥说的自己不喜欢阿岭,穆昭朝便跟哥哥解释了一下:“就是觉得这件事有奇怪的地方。” 穆初元也没拆穿。 就算不喜欢,这么长时间相处,到底也是朋友啊。 妹妹对朋友有多尽心,穆初元又不是不知道。 “嗯,”他冲妹妹笑笑:“我知道。” 于是在满京城都在热火朝天猜测那个孩子到底是谁时,穆初元也在暗中紧锣密鼓调查当年的事。 当年的事,到底时隔太久,十几年过去,很多人证物证都消失在了岁月的尘埃里,调查起来还是有些难度的。 没等到穆初元调查出什么线索来,聂峋的身份就先一步被爆了出来。 不过,并不是被好事或者好奇心重的这帮勋贵们查出来的,而是皇上主动公布。 秋闱第一日,西北传来捷报。 陈觉和刚升任副尉的阿岭,再立奇功,直接把羌国先头部队押送的粮草给抢了过来。 这已经不是单单断了敌国的粮草这么简单,不止断了敌方粮草,还把敌方当成了自己的粮草库直接给抢了过来。 敌寡我富,对羌国那是双重打击,士气溃散不说,心气更是大受打击。 我方士气大振,由小陈将军坐镇,步副尉打先锋,两方初一碰面,便擒了敌方大将,并退敌一百里。 首战告捷,大获全胜。 头功就是聂峋。 消息传回京城,满京城都沸腾了。 纷纷称赞小陈将军慧眼识珠,带出的亲兵都是难得的将才,真是天佑我朝。 最高兴的当属龙椅上的皇帝。 这个难得将才,可是他的孙子。 这一高兴,皇上当朝便宣布了聂峋的身份。 听到这一消息,朝野震动。 尚在打了胜仗的喜悦中的满京城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震惊只会比那些朝中大人们多,而不会少。 虽然战事还未结束,但为了鼓舞士气,犒劳边关将士,皇上还是当朝就下了一道论功行赏的圣旨送去边关。 除此之外,又附了一道他亲笔写的御旨——朝边关战士公布聂峋的身份,以及给聂峋赐名,嘉奖等。 当然了,皇上因为太过高兴,还把聂峋的存在以及他此战立下的大功,昭告天下。 白得了一个天赋卓绝的孙儿,如何让晚年没啥子乐趣的皇帝不激动呢? 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了。 消息传到庄子时,正在心里开心聂峋打了胜仗,还再次立下奇功的穆昭朝,都被皇上此举震惊了。 这阵仗未免也太大了。 昭告天下? 原书里,聂峋被找回御王府可是低调的很。 当初为了维护皇家的脸面,维护御王府的脸面,御王府做这件事可是十分低调加隐蔽,就是突然有一日对外说,当年有个小妾生了个儿子被丫鬟报复,带出了王府,如今找了回来。 而且名字也不是皇上取的,而是御王爷随口取的。 ——别的不说,取名上,皇上和御王爷不愧是父子,居然能心有灵犀至此,取的名字都一样。 震惊过后,穆昭朝又十分激动。 虽然和书里某些剧情不一样了——但这本也是意料之中,很多剧情都发生了偏差,自然也不可能再一板一眼按着原来那本大男主文进行,不过,这些与原书不同的剧情背后,却表示了一个非常明确的讯息: 聂峋如此荣耀回御王府,必然不会再受到欺凌和鄙夷。 他现在可是满京城百姓口中的‘小战神’,大卫朝的福星。 不,不只如此。 打从收到大获全胜的捷报,就坐立不安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穆昭朝,这会儿更是坐不住。 别说坐,她连站都站不住。 明明屋里放了两个大冰盆,她依然觉得躁动不已。 来回走动的也更加焦躁,步子更是快到像是在疾走。 聂峋只要归京,无论是声望还是地位,都将会超过所有王爷所出的皇孙,包括御王府世子聂峘。 毕竟皇孙常有,可战神却不常有。 什么欺凌,什么侮辱,都将不复存在。 当初让阿岭跟着哥哥和小陈将军习武,入伍,后来跟着小陈将军出征,穆昭朝为的就是他在回王府后,能有自保之力,能立足,不至于突然就回府,什么依仗都没有,像原书里那样,连下人都瞧不起他。 现在的结果,已经大大超出了穆昭朝的预期。 别说什么欺凌欺辱,就从现在的形势来看,聂峋只要回京,就能在御王府横着走了。 至于聂峘? 呵。 一个意图已经暴露的世子,就算做主了世子之位,那也就是个平平无奇的世子而已,朝廷缺世子? 而且以聂峋的功绩,皇上还很有可能一开心,就给他单独封爵,分府别住呢,压根不会跟聂峘有太多交集。 至少现在看来,聂峋的势头,是稳稳压聂峘的。 各种念头在脑子里转来转去,十分笃定阿岭就算现在回王府,也绝对不会受到一丝委屈和欺凌后,穆昭朝咬着唇,笑了。 她是真的替阿岭开心。 努力和付出,这么快就见到了回报。 这一次,阿岭的气运,真真是不错。 因为焦躁不安,穆昭朝口干舌燥,她坐下后,喝了一口凉茶,心里美滋滋地想,兴许,他这么多年的坏运气,就是在等现在罢。 稍稍冷静下来后,穆昭朝美了没多会儿,就又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阿岭受重视至此,声望又如此高,被稳压一头的聂峘,心里能平衡? 就算现在能平衡,那以后呢? 皇上驾崩后,御王爷登基,那再争的可是帝王宝座,九五之尊! 他还能平衡? 作者有话说: 阿岭:阿棠在想我,我也……一直都在想她[星星眼.jpg](??????) 第143章 秋闱 ◎林正清震惊的一张脸,转瞬灰败◎ 一想到不久后太子会意外死去, 诸王争位,御王爷不掺和储位之争, 最后却因为明哲保身误打误撞上位。 御王爷登基后, 聂峘和聂峋都成了皇子,与那个位置一步之遥,聂峋又声望如此之盛, 必然会成为聂峘最大的忌惮。 压根不是平不平衡的问题,是忌惮。 或者说, 是怕。 原书里, 聂峘运筹帷幄, 稳稳压着聂峋一头,最后都容不下聂峋, 更别说现在聂峋还未正式回王府,便已先声夺人,只要聂峋想夺那个位子, 今日种种, 都将是他最大的依仗。 一个能为了世子之位,蛰伏十几年的人,帝位只有一步之遥,卧榻之下能容得了聂峋酣睡?会不提前筹谋? 想聂峘这样心思深沉隐秘的人, 到了那会儿, 必然会提前对付聂峋, 防止他同自己夺大位。 就从目前的光景来看, 若直面对上聂峋,聂峘几乎没有胜算。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 但穆昭朝现在已经确定, 估摸着原书里, 聂峋最后与聂峘反目都在聂峘的计划中,因为聂峘不可能容得下军中威望大盛的队他威胁巨大的聂峋。 但原书里,他那会儿已然成了太子,对自己亲弟弟下手,又是个在军中和百姓中都颇有声望的少年战神,师出无名,会被弹劾引发众怒的。 只有逼聂峋先对他出手,他才能名正言顺,除掉聂峋这个最大的威胁,毫无后顾之忧上位。 穆昭朝突然觉得她在这一刻想通了很多事。 比如那本大男主里一直让她觉得违和的地方——聂峋为何突然就跟聂峘翻脸,还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穆昭朝放下书里的凉茶,眉头紧锁。 丹若和桃枝在外面廊下,已经彻底傻了。 阿岭,阿岭居然是御王府流落在外的公子,是皇室子孙。 这就罢了,屡立奇功,还成了战神! 无论是哪一个,都足够让人震惊。 更别说是两个一起。 当然,相比着屡立奇功,皇室子孙才更让人震惊,毕竟阿岭的武艺出色,她们多少也都是知道一些的。 独独这个皇室子孙,毫无征兆。 她们热火朝天地议论了这么久,敢情这个她们无比好奇的主人公,就一直在她们身边,还和她们一起吃了不知道多少顿饭。 太过离奇,导致她们都以为是假的,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不止她们傻了,庄子里的其他人也跟她们同样的感受。 学堂今日上课都异常安静,显然心思都不在上课上,最后干脆没上课,而是让大家自行安排,讨论?没有,全都在沉默安静中消化这个惊天大事件。 庄子里尤其安静。 哪怕是到了傍晚,穆初元在兵部忙了一天回到庄子上,都还能感受到这股异常的安静。 见到大少爷回来,丹若偷偷摸摸看了大少爷一眼,行了个礼后对屋里的大小姐回禀了一声:“大小姐,大少爷回来了。” 现在京城都知道御王府四公子与他们庄子上大少爷和大小姐交好,大小姐更是四公子的伯乐,震惊完了,都在羡慕她家大小姐大少爷慧眼识珠。 且不说四公子不四公子,单单能提携上来一个一战扬名的少年战神,就已经足够让人惊叹。 是的,现在阿岭在众人口中,已经是四公子了。 下午的时候丹若在门房那边听到众人的议论,一开始还很不适应来着,有种陌生感。 当然了,她也很为阿岭开心。 穆昭朝在书案前,捋了大半天的时间线和剧情线。 捋完,只觉得那本大男主文,隐藏剧情非常多不说,还极其复杂。 总之就是聂峘不容小觑,御王府比她以为的还要复杂。 穆初元进来就看到妹妹在收拾纸笔:“在写信么?” 穆昭朝拿起来那沓写满了剧情线时间线的纸,当着哥哥的面打开火折子,直接扔进盆里烧了:“没有,随便算了笔账。” 火舌蒸腾瞬间便把纸张吞没,穆初元朝火盆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妹妹——他分明看到最上面那张纸上写的是聂峘的峘字。 妹妹到底写了什么啊? 等这沓纸烧尽,穆昭朝这才起身朝哥哥走过来:“今日回来的有些晚,是不是很忙?” 穆初元收回视线,笑了笑,只当什么也没看到:“嗯,有些忙,那么多将士论功行赏……哦,对了,阿岭现在是正四品的武威将军,一战连升五品,自建朝以来都是守卫,何况他还这么年轻,前途不可限量……” 话落,穆初元又道:“他是皇室子孙,前途本就不可限量。” 这话让穆昭朝想到了大男主文里的聂峋原本的结局。 若只看中间,不看最后的结果,倒也真的是前途无量。 “看来我看人的眼光还不错,”穆昭朝也冲哥哥笑了笑,佯装随意地道:“一下就从人群里挑出来个皇孙。” 这一点儿穆初元却是也有些惊讶。 妹妹确实是打从一开始就十分看重阿岭,现在应该叫四公子了。 他和明元对四公子看重也好提携也好,那都是在妹妹举荐后,一开始是看在妹妹的面子,到后来才是被他自身的勤奋和天赋打动。 论眼光,他和明元却是不如妹妹。 “嗯,”穆初元冲妹妹比了个大拇指:“现在满京城都在说你慧眼识珠,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穆昭朝则轻笑了声:“我哪有什么大智慧,不过就是经历有些相同,同情心泛滥之下的误打误撞,说什么眼光好,那都是夸张,准确来说,应该是运气好。” 妹妹和四公子认识始末全都清楚的穆初元,倒也赞成妹妹这话。 因为京城大部分人,也都是觉得妹妹运气好,就这么巧,流落在外的四公子让她给看重了,还各种‘抬举’‘提携’给机会。 当初在婴宁郡主府时,还不少人私下里鄙夷穆昭朝居然会无端抬举一个啥也不是的小厮。 虽然这些早就因着穆昭朝如今的名望而惨遭打脸。 但现在,更是直接掀翻了打脸。 什么小厮?那是战神!是龙孙! “庄子现在也被议论了?”太阳落山,炎热褪去,晚风带来些许清凉,穆昭朝和哥哥一起出了屋子,当凉亭纳凉。 穆初元坐下后,看了眼桃枝端上来的果盘,里面是他进来爱吃的香瓜,但他没有碰,只是应妹妹的话,点头:“嗯。” 穆昭朝瞧出哥哥眼神看过来那一眼中带着的迟疑,她笑了下:“我也被议论了罢?” 穆初元也笑了:“嗯,不止是你,还有我和明元。” 穆昭朝蹙眉点了点头:“这样啊……那岂不是要把我们当做四公子一党的了?” 穆初元嘴角的笑一顿,这个问题他倒是还没有想过,妹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啊? 现在不该更关注四公子打胜仗立奇功连升四品,又得皇上大肆褒奖还昭告天下的事么? 还有就是四公子回京的事……妹妹一点儿都不关心?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穆初元笑着问。 穆昭朝:“就是突然想起来了,哦,对了,西北战事如何了?”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穆初元见话题终于绕到了正式上,认真道:“阿岭,四公子战力非凡,又十分擅用兵,顺利的话,很快就能击退敌军。” 穆昭朝点了点头:“嗯,我就知道他能行。” 穆初元接过妹妹的话:“不过羌国筹谋多年,这次才只是先锋军,后面的主力才最难对付,战事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羌国本就擅骑射擅游猎,他们若打定了注意拖延,怕是更废时间。” 见妹妹嘴角轻轻抿起,穆初元又道:“当然了,四公子和明元在,必然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若是顺利的话,明年开春估摸着就能凯旋回朝了。” 当然这是他们今天早朝,还有一个下午在兵部讨论出的结果。 明年开春能班师凯旋,已经是非常非常顺利的战事了。 虽然有人提出来,这一次估摸着是运气成分居多,后面羌国肯定会多加防范,怕是战事要拖一拖。 穆初元倒是没反驳这种推测,毕竟战场上瞬息万变,话总不好说太满,但穆昭朝私心里还是觉得,就阿岭那股不要命的拼劲,明年开春肯定能结束战事回京。 明年开春么? 穆昭朝想了想,确实已经算是很迅速了,不过……到明年开春才能回来的话,那就赶不上他的生辰了。 之前还承诺过他,今年要给他好好过生辰的。 现在看来……怕是要许多年都过不上了。 穆昭朝稍稍有些遗憾,但又觉得,他在边关打仗,给自己攒 声望,一回来就能站稳脚跟,还是挺好的。 更别说现在他这么受瞩目了。 “不过,”穆初元想了想,又道:“倒是有人提出,四公子贵为皇孙,身份贵重,应当早早迎回京,认祖归宗才是要紧。” 穆昭朝一听就知道,已经有人开始起心思了。 认祖归宗是次要,不想他羽翼太盛才是关键。 毕竟这一仗已经帮他奠定了在军中的地位,若是真让他再立功,顶着滔天的军功回京,那可是——皇孙中再无敌手。 莫说是世子聂峘,就算是皇太孙,都比不过了。 万一皇上起个什么心思,那朝堂可就要乱了。 当然了,这种心思自然不可能言明,而已‘身份贵重‘认祖归宗’确实也是不得了的大事,这般说辞,倒也合情合理。 不过这个提议刚被提出,没等更关心边境战事国家安危的大臣出来反驳,就被皇上给否决了。 “临阵换将,不妥,这会儿正是少年血气的时候,一鼓作气,反倒是更能鼓舞士气。”得了个如此优秀的孙儿,为他们大卫保家卫国,守护边关,皇上开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把人从西北接回来。 皇上都这么说了,别人自然也不好在这个档口让皇上不开心。 穆昭朝:“这就要召回京了?” 这个时候召回京,对聂峋而言,算不得什么好事。 既然已经崭露头角,就不可能再藏拙低调,他还是会被戒备。 与其藏拙憋屈,倒不如立下无人可撼动的功劳,才是更稳妥的法子。 当然了,主要也是穆昭朝知道,太子很快就要死了,太子党因为聂峋的突然崛起对御王府的忌惮打压,很快也就会不复存在。 压根不需要在太子一党身上花费太多精力。 当然了,聂峘那边肯定也在暗中出力。 凭他的心性,穆昭朝笃定,他不可能不对聂峋警惕。 当然,今日的事,最震惊的就是聂峘。 他完全没料到这个素未谋面,苟延残喘长大的弟弟,居然能屡立奇功,还得了皇爷爷这般看重。 要知道,他立世子,皇爷爷对他都没一句褒奖。 这还不是战事大胜,只是首战而已,皇爷爷就已经这般……若是他真领兵击退羌国,这个世子之位,他还能做得住么? 聂峥他是手握着林侧妃作恶的铁证,聂峋他可什么把柄都没有。 越想,聂峘越焦躁。 他突然就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留的…… 但事已至此,多想无意,聂峘也只是想办法不让他势力太盛,最好马上就能回京。 在这件事上,聂峘和太子党的想法,不谋而合。 御王府里,震惊不比聂峘少的,还有林侧妃。 如今她已经被幽禁,虽没被废,但也与被废无异。 聂峘特意让人把消息带给了林侧妃。 本就倒在聂峋还有他那个贱人娘身上,林侧妃这些天,日日都在诅咒他们母子,得知聂峋居然立下奇功,还受到了皇上的褒奖和看重,林侧妃直接被气地吐了一口血。 整个人都差点疯了。 她当年,就不该为了给王妃那个贱人怄气,就该一早就杀了沉腰那个贱人,一早杀了,也不会有这个小贱种,自然也不会有今日种种。 林侧妃那叫一个懊恼,原本就因为多年经营毁于一旦,还被幽禁而愤怒不甘,这下更是呕血。 就连原本对这个儿子无感的御王爷,都因为父皇多给他个笑脸,还赞他会生儿子,而对这个还未见过一面的儿子,生出了几分好感。 这一件大事,真真能算得上朝野上下的大事了,还是个大喜事。 以至于接下来的几日,满京城都洋溢在喜庆中。 生生压过了秋闱的风头。 几乎没什么讨论尚在科考的考生们,全都是在讨论聂峋,讨论西北战事。 懂不懂的,都能说上一两句。 林正清满怀信心地从考场出来,没有迎来众人期许的目光,反倒一出来,就先听说了聂峋的事。 尤其是知晓了所有事情,知道聂峋就是穆昭朝当初抬举的曾经在他跟前跑过腿的林家的小厮后,直觉得一口气憋在胸膛,上不去下不来,憋得他分外难受。 原本因为答卷良好,而扬起的浅笑,登时就拉了回去。 听着周围人对穆昭朝的吹捧,林正清一张脸直接拉了下来,一句话也没再多说,直接黑着脸上了马车回府。 就连祖母特意交代他要好生看顾的堂弟,他也没等。 他算是看明白了,穆昭朝就是他的克星。 幸亏当初他一直坚持没有妥协! 两个月前才回京参加秋闱的林正涛,一出来没见到堂哥,询问了在外等他的书童后,才知道堂哥已经黑着脸走了。 书童有些替自家公子委屈。 林正涛倒是一点儿都不在意,反而主动替堂哥圆了圆:“一考就是三日,着实耗费体力,大少爷也是太累了,我们也快些回去罢,累死我了。” 书童一边跟在自家少爷身后,一边说起了京城这几日的大事。 听到御王府那个流落在外的孩子已经被认回来,还在边关立了奇功,陛下龙心大悦,林正涛有些惊讶:“表姐果然慧眼识珠,与众不同呢。” 书童也对表小姐十分钦佩,也跟着附和道:“那可不,现在满京城都在说表小姐是个有大智慧的……” 林正涛笑了笑:“表姐确实与旁人不同。” 那么聪慧通透,还鬼主意这么多的女子,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走罢,”林正涛想了想初初回京时,在祖母处见到的表姐那一眼,笑了笑道:“父亲母亲还在等着呢,也要快些去跟祖母汇报。” 书童应了一声,忙带着公子去寻自家马车。 与林正涛的轻松开心不同,林正清回府的这一路,牙都快咬碎了,拳头更是紧握。 整个就是一面目狰狞。 尤其是在沿途还总是听到对穆昭朝的夸赞,林正清就更气不顺了。 她算什么慧眼识珠,不过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一个乡野长大粗鄙不堪,一个流落民间,也就会舞刀弄枪,呵…… 走着瞧吧,再过不久,他才是京城最受瞩目的! 这般想着,林正清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原本打算明日去看朝阳,现在么……不如等放榜,功名加身荣耀与共,也好为朝阳撑腰,让朝阳跟着开心。 哪怕现在皇上还不打算召聂峋回京,但礼部总归是要备着了——若是没有这战功,一个王府庶子而已,自然是不需要这么隆重,礼部只需要稍稍准备即可,但现在陛下看重,礼部自然要把这事当个大事来办。 边关战事还未休,兵部、户部……哪怕是旁的官员也都跟着忙。 就连穆昭朝这边,人都是一茬一茬的。 满京城都处在一种亢奋中,比过年的气氛还要浓烈。 穆昭朝这边还在担心聂峘会暗中做什么不利聂峋的事,让哥哥多多留心着,知道皇上特别看重聂峋,聂峘并不敢轻举妄动,穆昭朝这才稍稍放心些。 不过也就一些罢了,毕竟,现在才只是个开端。 更难的,还在后面。 战事再重大,科举也是朝中大事,放榜日如期而至。 因为战事都讨论了一个多月,大家的注意力,终于转到了秋闱放榜上——上榜那可就是举人老爷了。 而且,秋闱之前,满京城就给众位才子排过名,纷纷猜测到底谁会夺魁高中解元。 终于到了开奖这日,自然是热闹非凡。 穆昭朝倒是对此不甚在意,不过学堂的女孩子们却很好奇,穆昭朝就给她们放了一天假,可以去城里看榜。 古岚盈早就对这种不在意,便没有去,而是留在庄子上受穆大小姐之邀,喝茶吃果子。 秋高气爽,丝丝凉意拂面,又有这么多好吃的果子,好不惬意。 古岚盈剥了一小瓷碗晶莹剔透的石榴递给穆大小姐:“大小姐真的不去看看么?” 穆昭朝摇头,而后对古岚盈道:“古小姐不如喊我阿棠罢。” 古岚盈一怔,而后笑了笑道:“阿棠。” 穆昭朝也对她笑了下:“那我就喊你阿岚?” 古岚盈再次一怔,还以为穆大小姐要喊她阿盈,以前家里人都喊她阿盈,不过,阿岚也可以的,她也很喜欢:“好啊。” “去不去看,”穆昭朝笑着道:“我也都会知道的啊,都不用等她们回来,庄子外的那些小孩儿,马上就嚷嚷的全天下都知道了。” 古岚盈笑了:“那不如猜一猜?” 穆昭朝稍稍来了几分兴致,不是猜,而是好奇,古岚盈这样的才女会如何评估这次秋闱的众人,尤其是那几位。 “阿岚觉得谁会夺魁?”她直勾勾看着古岚盈。 古岚盈倒是没想到,穆大小姐竟然让她猜。 她正要说自己才疏学浅,也甚少关心这些事情,就听到穆大小姐又道:“我知道阿岚有大才,若是个男子必然也能闯出一番事业,我信你。” 古岚盈:“……” 虽然知道穆大小姐一直都很认可自己,但被人这么肯定,还是很难不激动。 好一会儿古岚盈才道:“这次秋闱佼佼者众多,谁会夺魁倒是不太好猜。” 说着她看了穆昭朝一眼。 穆昭朝笑了:“大胆说就是了,我有这么小气么,林正清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不过才学倒是有几分。” 听到大小姐都这么大大方方提林正清,压根不在意之前的事了,她若扭扭捏捏,反倒是折辱了大小姐。 “薛少爷,文采向来一绝,又有良师,应该不会差。” 穆昭朝点头,薛彦成到底是个男主,原本他今年不该参加秋闱的,原书里,因为小陈将军的颓丧俞家三小姐也受了很多影响,自然也影响到了薛彦成,导致他错了过了金秋的秋闱,一年后开恩科时才高中解元。 之前她自己就在心里嘀咕过,同样都是男主,都是设定的三元及第,就是不知薛彦成和林正清谁更胜一筹了。 “林大少爷也是出了名的才华斐然,不出意外怕是会在他们两位中角逐。” 穆昭朝眼睛微微一亮,看向古岚盈的目光,更欣赏了。 她是因为知道剧情,所以猜测是薛彦成和林正清两人中角逐出一个,古岚盈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个基本不出庄子的女子,居然猜的这么精准! 不愧是原作者都盖章的聪慧。 见穆大小姐没有因此生气,古岚盈心里也更加佩服穆大小姐的胸襟。 不管林大少爷此次秋闱结果如何,错过了穆大小姐,真的是他的损失。 不过…… 穆大小姐这样好的人,本就值得更好的。 原本,她曾觉得满京城人品相貌家世最与穆大小姐相配的,是陈小公子。 但穆大小姐对陈小公子无感,她就想不出还有谁能配得上大小姐了。 若是没有当初的事,林大少爷倒也勉强……算了,林大少爷品性不佳,配不上大小姐。 如此看来,还是陈小公子…… 正这般想着,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十分熟悉的面孔。 阿岭。 不,现在应该喊四公子,御王府四公子,聂峋。 阿……四公子的人品相貌,都是一等一的,而且现在战功赫赫,闻名天下,出身又如此高贵,与大小姐那是极相配的! 主要是,他对大小姐好啊! 之前在庄子山,对大小姐那是言听计从! 有这般出色? 哪里还能找到比四公子更般配的人选? 这么一想,不知道为什么古岚盈突然有些激动。 穆昭朝以为她是因为要抓阄了,才这么激动,把面前的纸团推过去,让她先抓:“你先来好了。” 古岚盈压着心头那个念头,看了看大小姐,又看了看纸团,而后稳了稳心神,这才随手拿了一个纸团。 穆昭朝便拿过剩下的那个,打开,上面是——薛彦成。 “嘿,我抓到的是薛少爷。”穆昭朝笑吟吟道:“那就等会儿看看二两银子花落谁家。” 古岚盈看着自己抓到的纸条上写着的林正清三个字,也蓦然笑了一下:“嗯。” 如果她没有看错,穆大小姐的终身大事,应该是轮不到旁人操心的。 这般想着,她又看了穆大小姐一眼——不得不说,无论什么时候看穆大小姐这张脸,都让她惊艳。 当然,她最钦佩的还是穆大小姐的胸襟和品行。 这世间,再难找出第二个穆大小姐。 就算小猴子脚程再快,消息从城中传到庄子上,到底需要些时候。 就在两人喝着茶吃着果子,等着到底谁会赢得二两银子时。 贡院,龙虎墙前。 志得意满的林正清,嘴角的浅笑,如同凝固在了脸上一般。 看着榜首的“林正涛”三个字,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林正涛? 他那个生母不过是个婢女,在家里一直都没有什么存在感,他也从来没放在眼里的庶出堂弟? 他难以相信地仔细确认榜首之人的身份信息。 确认了三遍。 林正清震惊的一张脸,转瞬灰败。 作者有话说: 阿岭:谢谢阿岚姐姐昂(#^.^#) 陈小公子[茫然.gif]:我就这么被踢出局了? 感谢在2023-04-10 23:52:42~2023-04-11 23:5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就爱喝奶绿 10瓶;咕咕哒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4章 回京 ◎聂峋:“生辰吉乐,大小姐。”◎ 因着来的路上, 马车出了故障,林正涛便耽误了些时候, 到了这会儿才匆匆赶到, 一来就看在人群里先看到了鹤立鸡群般耀眼的堂哥,还看到不少人在堂哥身旁恭喜堂哥,林正涛心头一喜, 都没顾上看榜,便先跑过来恭喜堂哥。 刚朝堂哥走了几步, 还没到堂哥跟前, 迎面碰上了已经看了榜的薛少爷。 “林二少爷, ”薛彦成眼底有少许失落,当然也只有一点点, 第一名第二名,于他而言,也没太大区别, 中了就行, 是以在看到林正涛时,那抹失落便已收起嘴角勾起真诚的笑:“恭喜。” 林正涛怔了下,脸上带着几分欢喜,他也中了? 他马上回礼:“我刚到, 还没来及看榜, 薛少爷文采向来卓绝, 必然也中了。” 薛彦成微微笑着点头:“嗯。” 林正涛马上也恭喜薛彦成。 薛彦成笑笑:“我先回府, 过些日子再与林二少爷喝茶。” 林正涛开心道:“自当奉陪。” 等薛彦成一走,林正涛便要去恭喜堂哥, 但还没走一步, 就被一群人围上来恭喜。 路被挡住, 林正涛走不动了,又不得不回礼。 正忙着一一回礼谢过,抬头就看到堂哥朝他看了过来。 他面上一喜,正要抬手跟堂哥打招呼,顺便跟堂哥说一下他也中了,但在看到堂哥的神色时,抬了一半的手,顿时僵住。 堂哥这是什么表情?大家不是都在恭喜他么?那就是中了啊,怎么脸色如此难看? 林正清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走了。 林正涛:“……” 又有人来朝林正涛道贺,他只能一边回礼,一边追随着堂哥的身影,正好奇到底怎么回事,就听到一人道:“林二少爷年纪轻轻就中了解元,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解元? 林正涛愣了下。 他中了解元。 那堂哥? “是啊是啊,”又有人道:“林家一门两举人,林大少爷也中了,可见林家家学渊源深厚,实在令人佩服……” 林正涛朝堂哥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知道堂哥刚刚为什么是那个眼神了。 这一刻,他突然就明白了祖母的顾虑。 不过很快,他便收拾好心情,收回视线笑盈盈同众位同他道贺的人道谢。 消息传回有家山庄时,穆昭朝也震惊了。 解元不是林正清也不是薛彦成,而是她那个刚回京没多久的表弟林正涛?! 林正清比不过薛彦成也就罢了,他们两个男主居然都比不过初出茅庐的林正涛……林正涛该不会是有什么隐藏身份罢? 穆昭朝突然有了几分兴致。 见穆大小姐难掩开心,古岚盈也笑了:“这样看,我们谁也没赢。”林正清一直自诩不凡,栽了跟头,她也十分乐见,谁让她这个人心眼也不大呢。 穆昭朝纠正道:“是谁也没输。” 话落,她又道:“想不到正涛表弟如此深藏不露。” “林二少爷天资聪颖,又有一颗赤子之心,有这样的结果也不算意外。”古岚盈想了想曾看过的几篇林正涛的文章,认真道。 穆昭朝不是很懂这些,她又看不懂。 不过林正涛文采不错,她还是经常听到的。 可能是因着刚回京没多久,再加上他本人低调,又只爱读书不常出门的缘故,名声不响。 是以,这突然中了解元,就让觉得是一匹突然杀出的黑马。 “阿岚说的对,”穆昭朝笑着道:“那看来我得好好准备一下,给这个表弟庆祝庆祝……” 说着,她就看到了桌子上的石榴,便又说道:“表弟挺喜欢吃庄子上的水果的,夏日的时候就爱吃各种瓜,这个季节已经没有瓜了,就先送他两筐石榴和秋梨罢,苹果也熟了,还有橘子再等两日就能摘了,赶得正巧,我先去梨园看看,摘点梨子,清脆甘甜,生津止渴,这个季节煮银耳梨汤也很不错……” 接下来的几日,满京城都是关于解元郎林正涛的讨论。 原本解元受到的关注就会更多一些,但因着一直以来最受关注,夺魁希望最大的林大公子和薛少爷两人都胜过他,可见其才华有多斐然便,又多了几分好奇,不少人还四处搜罗林正涛的文章拿出来赏析拜读。 至于第二名第三名,甚至旁的,最多也就是中举了。 只要中举便是功名身,都是大喜事,至于头不头筹的,那都是运气的事。 没有人瞧不起同样中举,但排在第三名的林正清。 反而不少人都觉得林正清也很优秀,只是林正涛更胜一筹,但偏偏这是林正清最不能忍受的。 若是薛彦成就算了,原本他就视薛彦成为最强劲的对手。 或者,就算不是薛彦成,是别人也行,这种事总会有那么几分背运。 可偏偏是林正涛。 是他堂弟。 现在只要提及这个堂弟,必然就会想起他——一个被精心栽培的大少爷却比不过一个婢女生的庶子。 这简直就是在反复打他的脸。 林正清受不了。 哪怕回到府中,管家还有旁的下人祝贺他,他都觉得他们笑容里带着讽刺,讽刺他连林正涛都比不过。 更别说,他还曾在祖母那里下过重誓,一定会高中状元,迎娶朝阳。 现在才只是秋闱,他就已然丢了解元,等明年春闱,那岂不是…… 想到这里,林正清又羞愤又恼怒。 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后,让他脑袋都快炸了。 尤其在看到秦妈妈笑吟吟过来同他传祖母的话: “大少爷,老夫人听闻大少爷和二少爷都中了举,开心地不行,这会儿子已经往祠堂去了,让老奴来请您也过去呢……” 一门两举人,林家这一次,那可是风光得不行,秦妈妈自然也开心。 莫说秦妈妈,整个林府上上下下都开心地不行。 除了主人公之一的林正清。 听到秦妈妈这话,再看她脸上的笑,林正清只觉得刺眼。 祖母要见他? 可他现在谁都不想见! 这段时间大少爷沉稳不少,秦妈妈倒是没瞧出大少爷是在不高兴,她朝外面看了看,笑着道:“二少爷没有跟大少爷一块回来么?老夫人说,二少爷若是一块回来了,也跟大少爷一块过去呢……” 不提二少爷还好,一提,本就十分恼火的林正清,脸色就更难看了。 “不知道,”林正清冷着嗓音道:“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更衣休息,晚些时候再去见祖母。” 说完,便抬脚走了。 秦妈妈:“?” 秦妈妈就是再被高兴冲昏了头这会儿也听出来,忙询问跟着大少爷的人,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 跟着人的又哪里知道大少爷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人家中了举,都开心,就连薛少爷那么沉稳内敛的人,都面露喜色呢。 秦妈妈又问二少爷怎么还未回来,小厮回答道:“二少爷在龙虎墙前被人拦着了,估摸着要耽搁会儿……” 问到这里,秦妈妈终于察觉到了问题所在——到底她也是看着清哥儿长大的。 秦妈妈嘴角的笑收了收,眼底也有些变化,只不过现在满京城都知道他们家两个哥儿都中了举人,二少爷更是中了解元,围在门口凑热闹讨喜气的人不少,秦妈妈情绪压根没外露,忙张罗着散喜钱。 等处理完了这边,这才回去跟老夫人回话。 只不过等进了二门,她两手交叠在身前,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林正清回到院子后,先是一脚踹翻了庭院里养着睡莲的盆,进了书房后,更是摔了好几方砚台。 等发泄完,心头的怒火依然没有平息。 祖母还让他回来了去见她? 若不是祖母突然把林正涛接回来,他会如此丢人? 好端端的,祖母为何突然就把二叔一家从老家奉塘接回来? 说什么兄弟一起齐上阵,互相打气,更加安心。 根本就是想让他丢脸! 若是没把那个堂弟接回来,哪里会有今日的事? 一路上,那些话,还有看榜时,那些人看他的眼神……简直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林正清如何在家里发疯,穆昭朝自然不可能知道,当然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当回事。 那样的垃圾,她一个眼神都不想给。 有这个功夫,倒不如给正涛表弟准备贺礼。 就在她给表弟准备贺礼的同时,穆昭朝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准备——重阳节临近,阿岭的生辰也快到了。 九月十四。 没几天了。 原本在阿岭离京时,她是有做过打算的,在他生辰临近时,提前托人把生辰礼送过去。 不过现在么,不合适了。 她完全没料到阿岭的身世曝露的这么快,被认回去速度也这么快。 现在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西北,盯着阿岭,她这礼物送过去,不出几日就要传的沸沸扬扬。 既然上次聂峥来庄子上,就已经把态度表明给了聂峘,自然要一直贯彻到底。 而且现在这个情形,已经不单单是装给聂峘看,还有旁的各路人。 如今阿岭声望是高,但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谨慎低调,谨防登高跌重。 更要防暗箭。 不能送生辰礼过去,不表示穆昭朝就不准备了。 打从八月中旬,穆昭朝就开始准备了。 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到底要送什么更合适。 现在的阿岭已然不是从前的阿岭,现在的阿岭,是御王府的四公子,身份贵重,是皇上看重的威武将军,前途无量,礼物更需要讲究。 只是穆昭朝整整想了一夜,也没想好到底送什么好。 最后从早早就收回来的几块玉中,寻了块最是莹润的白玉——回头可以送给阿岭做私章? 而后,她又选了另外一块白玉,费时一天,亲自画了个翠竹听风的花样,请人雕琢。 雕琢了两块。 玉佩之余的料子,穆昭朝也有了想法,之后每日便抱着各种工具,专心在家里雕琢——她打算用这个玉佩多余出的料子,做一个小巧玲珑的玲珑球。 到时可以给聂峋挂在剑穗上。 也可以嵌在马鞭上做装饰。 玲珑球别看小,雕琢起来甚是费工夫。 费时费力不说,还极其考验耐心。 穆昭朝倒是坐的住,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除却吃饭上厕所,基本上都在案子前坐着认真雕琢。 原本是打算的是里面雕琢成圆球,雕琢着雕琢着,穆昭朝觉得圆球太过普通,没什么新意,便又费了些功夫,在小圆球上雕刻了些花样——就是她养在廊下的小蓝花的花样。 虽然知道阿岭短时间里回不来,她可以沉着气,有充足的时间来雕琢。 但……穆昭朝并没有这样做。 送给别人的生辰礼,哪怕不能在生辰当日送出去,也该在那日到来之前准备好,这样才能体现出心意和重视。 当然别人如何,穆昭朝不在意,也不会置喙,她只是这么固执且执着地要求自己。 她本就是个玉石新手,这样一来时间就非常紧张。 到了后面两日,穆昭朝差不多连觉都不怎么睡了。 疯狂程度,连穆初元都侧目。 穆初元并不知道妹妹突然亲自雕琢玲珑球是要做什么,问了,妹妹也只是跟他说送人,穆初元便没再问了,只是在妹妹疲累时,提出可以帮她,但都被妹妹拒绝了。 穆初元没办法,只能叮嘱她不要太累,要早些休息,要记得吃饭。 到了九月十三,阿岭生辰前一天,终于大功告成。 只是这天这夜,穆昭朝却是一夜都没合眼。 雕琢完了,还要细细打磨,修整各种细节——毕竟是送给阿岭的第一件生辰礼,她要尽善尽美。 就这么在灯下打磨了一整夜,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子打进来时,穆昭朝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把手里的玲珑球用清水冲洗干净上面的粉末,抬手,水光、晨光还有玉石的莹润,交相呼应,好看极了。 穆昭朝勾起嘴角,笑了。 很好看,应当能配得上现在的阿岭了。 眼睛酸胀地厉害,穆昭朝却不太有睡意,盯着手里的玲珑球看了好一会儿,穆昭朝这才撩起眼皮朝外面看了眼。 晨光璀璨,今日又是个好天气。 她看着西北的方向,轻声说道:“生辰快乐。” 说完,她又静静坐了会儿,便找出盒子,把那枚玉佩,还有那方白玉,以及这个她亲手雕琢的玲珑球,细细收了起来。 到底忙了这么久,还一直精力高度集中,昨夜更是一宿没睡,再好的精神,再强的意志,到了这大功告成的时刻,疲惫感翻天覆地压过来。 穆昭朝对外面的丹若说了一声,她还要睡,就一头倒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小寿星聂峋,此时正率军深入敌腹——在所有人都觉得他们需要修整的时候。 甚是连用兵如神的陈觉,都觉,此时出兵太过冒险。 已经首战大胜,敌人士气大溃,我方士气大振,不该这样冒险。 因为此招输面实在太大。 尤其是,现在陈觉已经知道聂峋是皇室子孙,皇上又极重视,他就更不答应让聂峋冒险——万一出点什么事,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他更怕的是,聂峋乍然知道自己的身世,急于求成,这在战场上是大忌。 当然,这话,陈觉没有直白地说出来。 聂峋却是听懂了。 他确实急于求成,着急把战事尽快了解。 但不是为了表现自己,也不是为了立功,更不是为了荣耀回朝,一飞冲天。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是以,他非常坚持,坚持要出兵。 聂峋现在升了品级,已经是很有话语权的大将军,再加上首战大捷,他在士兵中又有声望,更别说他现在又有皇孙的身份加成,他坚持,谁也阻拦不了。 陈觉到底同聂峋关系匪浅,不是一般的上下级关系。 哪怕他现在摇身一变成了皇孙,陈觉在面对他时,更多的还是从前的感觉。 当然也是聂峋身上没有皇室子孙的架子。 本着为士兵负责,为聂峋负责,更是为…… 陈觉还是在私下里以旧识身份,对聂峋多加规劝。 “我知道小陈将军的顾虑,”聂峋沉着脸,淡声道:“不过小陈将军大可放心,我不会拿兄弟们的命开玩笑。” 他虽这么说,陈觉还是有顾虑。 聂峋又看了他一眼,而后压低嗓音说了一句话,话落,也没再看小陈将军的反应,转身便去调兵,准备一鼓作气,乘胜追击! 聂峋走了好一会儿,陈觉才从愕然中回神。 他张了张嘴,最后一咬牙,跑过去帮他安排。 等安排好一切,看着聂峋带着大军动身离开后,陈觉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一件事——阿岭变冷了。 不是现在,也不是京中的封赏和赐名旨意穿过来后,而是更久之前。 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见过阿岭笑了。 更记不清,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便这样沉着脸,连话都变少了。 怎么了这是? 陈觉许久不曾舒展的眉头,又拧紧了几分——难不成是觉得他无趣,不愿同他说话了,连笑也不肯了? 当然,这不过是陈觉在心里兀自开玩笑。 他当然知道阿岭没有这么幼稚。 看着大军越来越模糊,陈觉眨了眨眼,是从被刺杀开始么? 似乎是的。 第一次被截杀,阿岭倒是还不像现在这样。 但后面不知道哪次之后,他就没再见过阿岭笑了。 陈觉再次眨了眨眼,在心里唏嘘到,也是,任谁经历这样的事情,几次三番处在生死之间,心性都不可能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别看现在大家都说阿岭天纵奇才,说他运气好。 换做他,宁远不要这天赋,不要这‘运气’,也不想经历阿岭经历过的那些事——压根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十月初,武威将军再出奇兵,一鼓作气追击敌军,大败敌军于落月谷,现在正在全力追击此番敌军的主将羌国三皇子的消息传回京城。 这次不止朝野,而是举国欢庆。 心惊胆战以为要像二十年前一样延续好多年的战事,居然就这么在他们横空出世的少年战神手中,大胜。 之后,每天都有一封捷报传回京城。 从一开始的全民沸腾,到最后,捷报都听得有那么些麻木了。 当然,开心还是非常开心的。 只是此人太过逆天,已经超脱了凡人的认知,不是战神,而是神。 聂峘从一开始的焦躁,到最后也在一封封捷报中,麻木。 他的麻木不是太过震惊,而已经习惯了的麻木,而是——无力。 就这一战,再无人能撼动聂峋在朝中的地位。 他向来算无遗漏,却没想到,聂峋居然如此奇才。 明明过去的那么多年他压根就不曾展露出过任何天分,怎么突然就…… 想到这里,一脸颓丧的聂峘猛地站起来。 穆昭朝! 是穆昭朝! 打从遇到穆昭朝后,聂峋便渐渐开始超脱他的掌控…… 聂峘温润的眸子,缓缓拧起,眼底也渐渐泛上血色。 十月十九,羌国三皇子被武威将军聂峋斩落马下,击退敌人落月谷往西三百里,歼敌六万,俘敌八万,羌国投降的消息传回京城。 举国欢腾。 就连穆昭朝也在惊讶过后,由衷替阿岭开心。 战事结束,阿岭不日就可以回京了。 此番一战,彻底扬名,脚跟也算是站的稳稳的,穆昭朝是真的开心。 众人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到现在已经能在听到各种捷报后,淡定沉稳了——毕竟,这么多日来,大家都已经接受了聂峋就是个神这件事了。 就连穆初元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唏嘘 。 开心热议了一会儿后,穆初元便笑着问妹妹:“过两日就是你的生辰了,你打算怎么过啊?哥哥一定给你好好张罗。” 毕竟是他第一次给妹妹过生辰呢。 “战事刚停,”穆昭朝对生辰并没有特别大的兴趣,只是道:“朝中事务也多,别麻烦了,我们就在庄子里吃顿饭就好了。” 穆初元不答应。 怎么说也是他第一次给妹妹过生辰,怎么能这么敷衍含糊? 穆昭朝实在没这个兴致。 穆初元道:“那就交给我,你别管了,我来给你置办,你只管等着就行。” 哥哥都这么说了,穆昭朝只得笑着点头应下。 等到夜深了该休息时,穆昭朝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问哥哥:“战事马上要结束了,阿岭是不是也快要回京了?” 穆初元看了妹妹一眼,神色如常地笑着道:“是,不过后续还有许多事情,快的话,估摸着月底罢,或者十一月初,总归过年前肯定能回京。” 穆昭朝没再多言,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见妹妹也没再说什么,穆初元犹豫了片刻,又把话咽了回去。 两日后,穆昭朝生辰。 虽然战事大捷,但边关到底还琐事繁多,再加上穆初元也瞧出妹妹兴致不太高,便也没有大办特办,但简中不少隆重。 这个生辰还是给足了妹妹疼爱和惊喜。 庄子上热闹了一日,等把外祖母还有亲友都送走,穆昭朝有些累了,便在次间的贵妃椅上歪了会儿,没想到歪着歪着便睡着了。 直到暮色四合,她才醒过来。 吃了长寿面,穆昭朝打了个哈欠便又睡了——这段时间神经紧绷,确实太累了。 都知道大小姐累了,难得今日睡这么早,自然没人打扰。 睡着睡着,半夜,穆昭朝蓦然惊醒。 她坐起来,看了眼外面的夜色。 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突然加快。 总感觉…… 想到什么,她起身,随手披了外衣就往外走。 丹若睡得正沉,居然连她醒来开门也没察觉,估摸着也是太累了。 穆昭朝刚推开门,就看到廊前的院子里,蹲了个人。 穆昭朝一愣。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识别出了他身上的气息。 “这是……我走的时候放在墙边的小蓝花么?” 话落,那人起身朝她看过来,月色刚好映在他清俊冷毅的脸上。 穆昭朝呼吸瞬间窒住。 聂峋深邃,但此时在秋夜的月色中,只剩清润。 他看着她。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聂峋突然勾起嘴角,裹着丝丝凉意的轻柔夜风中,他轻轻道:“生辰吉乐,大小姐。” 作者有话说: 阿岭:我回来了……(*^▽^*) 也想回京吃秋梨吃柑橘吃苹果吃石榴吃烧烤吃火锅却不得不留下加班加点处理后事的小陈将军:果然就我没人疼没人爱╭(╯^╰)╮ 感谢在2023-04-11 23:53:01~2023-04-12 20:55: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过一只妖 46瓶;路小年 17瓶;咕咕哒 5瓶;阎肆肆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5章 145 ◎他真的,好喜欢她。◎ 深秋的夜, 凉意沉沉。 山间更是寒凉。 夜风吹拂树叶,哗哗作响的同时, 也带来铺面的寒意。 就连月色都透着清凉。 穆昭朝怔怔看着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聂峋, 哪怕他开了口,说了话,她还是难以置信, 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或者她现在是在做梦? 可风确实很凉, 因为是随手披了件衣服, 风便嚣张地从脖颈钻进去, 身上热气都在往外散,让她有些想打寒战。 梦里也会打寒战? 哦, 不,他刚刚说,生辰吉乐? 因为她今日过生日太累了, 所以做了个这样的梦? 穆昭朝眨了眨眼, 没有说话,好一会儿,她才掐了下自己的腿。 掐上的那一下,疼的她眸光不自觉闪了闪。 不是梦。 真的回来了? 回过神来的穆昭朝, 惊喜之余更是震惊。 这个时候回京……可战事还没有完全停啊? 这个时候回来不太妥罢? 见大小姐眼神从怔愣中回神, 还眨了眨眼, 但还是没有开口, 只是这样直勾勾看着他。 瘦了。 看着她尖尖的下巴,聂峋眉心不自觉动了动。 是庄子上事务太多, 太忙太累了么? 本就翻涌着各种复杂情绪的聂峋, 这下更是带了心疼。 尤其是她裹着单薄的披风, 风一吹,显得她越发单薄,素衣素颜,长发披肩,就这么微微仰着头,静静看着他的样子,越发让他心疼。 心尖尖都在一下一下抽着疼。 大半年的离别,亦是大半年的思念,尽数涌上来,聂峋手都因为这铺天盖地而来的情绪在微微发抖。 他想抱抱她。 甚至他右脚已经使了力要往前跨,还是被他硬生生给压了回去。 他没再开口,也没动,只是站在那儿等她彻底回神冷静——主要是,他也心绪不稳,表现出来的淡定都是极力压制下装出来的,他怕自己这样一出口,就再控制不住,会吓到她。 原本打算就这样静静对视,但…… “外头冷,大小姐……”话一出口,未说完,聂峋便止了话音。 他回来得十分匆忙,回来时虽披了披风,但这一路日夜兼程,马儿都跑死了五匹,一刻不停歇,才赶在这个时候回来,又哪里有时间置备干净的披风? 刚刚过来的时候,藏在了门房那边,是以他现在并没有什么能给大小姐披的。 但又担心大小姐会着凉。 穆昭朝看着他,眼睛在寒风中快速眨动:“你、你回来了?” 一句话,让自认自我克制很好的聂峋瞬间破功。 “嗯,”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嗓子点头:“我、我回来了。” 穆昭朝:“……” 一阵风吹来,发丝飞舞缭绕,勾出她隐藏在心底的担心和思念,穆昭朝眼睛蓦然就红了。 见她突然如此,聂峋突然有些慌,他上前一步:“大小姐……” 穆昭朝眨了眨眼,冲他笑了下:“还以为你要到年底才能回来。” 聂峋克制着自己没再上前,哪怕他再思念,再想她,他都十分努力不唐突半分。 “战事基本已停,”聂峋道:“我便回来了。” 穆昭朝惊喜道:“战事已经停了?那是不是这次回来就不去了?” “嗯,”聂峋点头:“不去了。” 穆昭朝想到什么又道:“是皇上召你回京么?” 聂峋摇头。 穆昭朝顿时又有些担心:“皇上没有诏书,你这样突然回京,会不会……” “无妨,”聂峋道:“我有将令,还带了战报。” 穆昭朝马上就懂了,这次战事的大将是小陈将军,有战报,就是名正言顺回京,且出其不意。 绝对没人能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回京。 就连穆昭朝都没想到。 她四下看了看…… 聂峋轻声道:“不用担心,她们我都避开了。” 穆昭朝一怔,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夏冰她们,她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想知道他是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你是刚到京城?”看他风尘仆仆,不像是休整过的样子。 而且,他在京城确切来说,并没有家,就算回来也没处休整,除了她这里。 聂峋点头。 穆昭朝:“饿不饿?” 聂峋有一肚子话想跟她说,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又因为许久未见,突然看到她,稍稍有些羞涩,正酝酿着情绪该如何同她多说一些,就听到她问自己饿不饿。 这一路,他几乎都是吃的干粮,饿到也没觉得,毕竟干粮带的充足。 再加上,他能忍。 有的吃,对他来说就算好的。 哪怕是进了城来庄子的路上,他满心里盘算的都是见到她,以及送她生辰礼。 压根没留意饿不饿。 但现在,被这么一问,聂峋确实觉得有些饿了。 “不……” 他刚张了口,就听到大小姐道:“这么大半夜赶路,肯定饿了,我给你弄点吃的。” 话落便拢紧了披风往小厨房走。 聂峋:“……” 理智告诉他,阻止她,大半夜不要让她劳累。 但情感上——他确实想吃她亲手做的东西。 不是想,是非常想,非常非常想。 是以,他犹豫了一会儿,便跟着他进了小厨房。 “我……帮你。”他道。 穆昭朝把蜡烛放到烛台上,看他一眼,烛火在他眼底跳跃,穆昭朝眉头蹙起:“怎么瘦了这么多,是军营伙食不好,还是打仗的时候总是顾不上吃饭?” 聂峋自觉地坐在灶膛前,烧火:“没有,都还好,就是吃不惯。” 其实都有,营中伙食确实一般,尤其是一打起仗来,别说吃热饭,基本都是啃干料,很多时候,连干粮都没时间啃。 从边关赶回来的路上,虽说他急着赶时间,但干粮还是能按时吃,且能吃饱的。 相比着而言,这一路,他还稍稍长胖了些回来。 不过他没说,怕她听了难受。 吃不惯? 穆昭朝一下就懂了。 因为小厨房的食材基本都是临做饭前才准备,尤其这还是过夜了,是以小厨房新鲜的食材不多。 但因着今日是她的生辰,饭食和食材都准备得多,有一些没用完,倒是少了去菜地临时砍菜的麻烦。 她看了看,有现成的面片——估摸着是桃枝晚饭给她备的做长寿面来着,她没什么兴致吃,就先放着了。 正好煮面吃。 新鲜的肉也没有,再加上又是大半夜不适合吃太油腻。 穆昭朝拿了几个鸡蛋,准备就简单做个阳春面,先垫垫。 锅热后,放油,而后打了两个鸡蛋,穆昭朝想了想,又打了一个……煎熟后加水。 这边准备扯面。 水开下面,等面煮好又加了些青菜,调料调味,出锅时,撒了些芫荽和麻油。 热气蒸腾,氤氲缈缈,聂峋坐在灶膛前,虽是在烧火,但烧火实在简单,压根不需要费太多精力,是以他目光几乎全程都在大小姐身上。 看着烛光和雾气中,忙碌着给他煮面吃的大小姐,聂峋只觉得心里胸口暖得厉害,甚至都有些烫。 他看着她,心脏在这夜里,狂跳不止。 他真的,好喜欢她。 “夜里不好吃太油腻,”穆昭朝抬头,看了他一眼:“简单吃碗面罢?” 聂峋看着她点头:“嗯。” 穆昭朝盛好面,道:“好了,可以吃了。” 聂峋收回视线,从嗓子里挤出一个音来:“嗯。” 因为太低沉,再加上锅里的水还在沸腾,穆昭朝并没有听出他最后这一声嗯里的颤音。 等聂峋净了手回来,看到小饭桌上又多了一碗。 “我也有些饿了,”穆昭朝道:“一块吃罢,就当是给你补的长寿面。” 聂峋:“……好。” 她是记得他的生辰的,虽然早就过了,但他一回来,她就说给他补长寿面。 面前的这碗普普通通的面,突然就变得珍贵无比,聂峋甚至都不舍得吃了。 他真的没想到她还记得。 “怎么不吃啊?”穆昭朝吃了一口,见聂峋不动,只是看着面前的碗:“等会儿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聂峋看她一眼,热气蒸腾,让他眸底的灼灼光亮都如拢了层薄雾,看得不甚真切。 他收回视线:“好。” 这才拿起筷子开始吃。 非常好吃。 和记忆和想象中一样好吃。 穆昭朝晚饭吃得少,这会儿确实也有些饿了,再加上今夜的面,出奇地好吃,穆昭朝吃了一会儿,又道:“我今日长寿面也还没吃呢,这就算是补的我今天的长寿面罢,正好你回来了,陪我吃的长寿面。”她在这个世界,吃的第一顿长寿面。 聂峋抬眼,看着她:“嗯。” 穆昭朝又道:“应该说是我们互相陪对方吃长寿面。” 聂峋手顿了下,又嗯了一声。 这还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吃长寿面呢,虽然生辰过了一个多月了,但是没关系,这就是他的长寿面。 因为情绪还不太稳定,聂峋几乎没怎么再说话。 直到面吃完,穆昭朝才突然奇怪道:“这么大的动静,丹若……” 聂峋看了她一眼,心虚地低头:“无妨,就是睡得沉了一些。”他刚刚用石子,点了她的穴位。 穆昭朝了然点头。 没事就好,还以为那丫头怎么了呢。 估摸着夏冰她们也是一样的。 但……聂峋进庄子,哥哥也没有察觉么? 想到书里对聂峋武力值天花板的设定,还有他所表现出的让哥哥和小陈将军都惊艳的武学天赋,穆昭朝便很轻松就接受了。 “大小姐,给你准备的生辰礼。”从小厨房出来,聂峋手伸到她面前。 穆昭朝看了一眼。 是两颗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牙齿,中间是一颗流光溢彩的红宝石,月色下好看极了。 “这是什么?”穆昭朝指了指牙齿。 聂峋:“狼牙。”是他遇到的那群狼群的头狼的牙齿。 狼牙穆昭朝倒是听过,但今儿还是第一次见。 别说这样搭配,还真的挺好看的。 她拿过来,在月色下看了看,冲她笑笑:“谢谢,我很喜欢。” 这一笑,聂峋心跳再次加速。 最后他不得不移开视线,不再看她——他真的控制不住。 就在他要说不用谢时,穆昭朝又道:“对了,你等一下。” 话落,她便转身进了屋。 聂峋视线瞬间追着她看过去。 只不过她跑得快,很快就进屋看不到了。 聂峋听到她在翻找的什么,没多会儿便从屋里出来。 “你的,”穆昭朝把手里捧着的锦盒递给他:“我给你准备的生辰礼,之前说好的,今年要给你过生辰,只是因为战事,没过成。” 聂峋看着面前这个精致又奢华的锦盒,一时有些愕然——她不止记得他的生辰,还给他准备了生辰礼,她是真的想给他过生辰。 这锦盒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不是刚刚进屋临时凑的礼物,说明,她早早就备好了。 聂峋眼睛又红了。 不是酸涩,是被胸腔里翻涌上来的炙热灼烧的。 见他不动,穆昭朝把锦盒往他面前递了递:“不接么?” 他怎么可能不接。 等他接到了手里,穆昭朝示意他:“打开看看。” 聂峋依言打开,看到里面是一枚玉佩和一块白玉,还有一个小巧的玲珑球。 “你现在是皇孙了,”穆昭朝解释道:“皇室中人,身份贵重,这枚玉佩我是请了能工巧匠雕琢而成,用的是极品汉白玉,与你的身份相匹配,这块白玉原石,我是想着你用来做私章最好,这个玲珑球……你就看着玩罢。” 因为情绪激动,聂峋没听出她最后这句话的深意。 “嗯,”好一会儿,聂峋才哑着嗓子道:“我都很喜欢。” “喜欢就好。”穆昭朝又道:“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休息?要不别折腾了,还去你的房间,等明日一早……” 聂峋其实更想跟她再多待一会儿。 但确实夜深了,他不困不觉累,大小姐也会困啊。 “不用,我直接去兵部。”聂峋道。 穆昭朝有些心疼,但想着战事要紧,她便没再劝他休息,而是点了点头:“也好。” 嘴上这么说,眼底已经带上了心疼,只是她自己尚未察觉。 明明有满腔的话要跟她说,这一会儿聂峋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风越来越凉,聂峋最后只得道:“那,我先走了,大小姐好好休息。” 听到这话,穆昭朝也觉得心里蓦然一空,没由来的难受。 “嗯。”想到她做出的决定,还有打算,穆昭朝扯起嘴角,笑着道:“汇报了就在兵部找个地方休息。” 他现在可是皇孙,又有军功,找个地方休息还是很容易的。 聂峋抬头,直勾勾看着她:“嗯。” 不知道为什么,穆昭朝突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他眼神过于炙热,过于关注,让她移不开眼,更是连呼吸都屏住。 心脏也不听使唤地狂跳。 两人就这么在月色下静静对视,明明风是凉的夜是冷的,穆昭朝就是莫名觉得有些燥热。 对视了好半晌,在穆昭朝快要撑不住时,聂峋先移开了视线:“大小姐快回去休息罢,我走了。” 再待下去,她怕是得着凉了。 但若就是这么走了,聂峋心中甚是复杂。 视线落到她心口——他刚刚送她的狼牙项链。 刚刚拿了给他的生辰礼出来时,她就已经戴在了脖子上。 看来她很喜欢。 这般想着,他突然朝她走近一步。 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穆昭朝看着突然凑近的聂峋,登时屏住呼吸。 她甚至都察觉到了他呼出的空气。 热热的,痒痒的。 聂峋看着她的眼睛,眸光辗转片刻,最后还是微微垂下,抬头轻轻拨了拨左边那颗歪了的狼牙。 “歪了。”他道。 话落,他已经退开。 穆昭朝:“………………” 聂峋心绪翻涌,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否则肯定要冲动下做出什么冒犯的举动来。 于是他又后退了一步,而后行了个礼:“我走了。” 与此同时,转身离开。 “阿岭!”穆昭朝看着他的背影,猛然回神:“这次回来,还走么?” 若是还要去西北的话,走之前还来不来庄子? 聂峋心脏随着她这声‘阿岭’狠狠在胸膛撞了一下,他转头看着她笑了笑:“不走了,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再来庄子上见大小姐。” 穆昭朝心情放松了些,想笑,但却因为刚刚的事,笑不出来,只道:“好。” 等他身影消失,穆昭朝看愣愣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良久,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刚刚突然凑过来,她还以为他是要……勾.引.她? 是她想多了! 但他拨狼牙的动作,真的很.暧.昧。 到现在,她心脏还在狂跳。 躺到床上后,她还有些不敢相信,摸着手里的狼牙,穆昭朝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也是这时候才真切地感受到,他是真的回来了。 庄子外,刚出了庄子走了没多远的聂峋,突然停下。 而后打开手里的锦盒——刚刚当着大小姐的面,没好意思仔细盯着看。 月光皎洁,落在纯净无暇的白玉上,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他小心又珍惜地挨个拿出来查看。 这放白玉,触手温润,果然她挑的就是好。 玉佩上的花纹——是竹子? 很好看!很精致! 等查看玲珑球时,刚从锦盒里拿出来,聂峋脸色就微微变了变。 这工艺…… 他微微蹙眉,对着月光看了看。 确实与玉佩的工艺差别甚大。 咦? 里面的球,居然也雕刻了花纹,是——那个小蓝花? 确认就是小蓝花后,聂峋嘴角蓦然弯起,整个人都被欢喜填满。 等他细细赏玩了一会儿,要把玲珑球放回去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这个玲珑球,不会是大小姐亲手雕琢的罢? 想到这里,他把玲珑球再次拿出去查看。 看到上面确实有一些不太明显的瑕疵后,聂峋:“……” 他愣愣看着手里的玲珑球,良久,才轻轻弯曲五指,把玲珑球紧紧攥在掌心。 皎皎月色下,他睫毛颤得如同蝉翼…… 真的是大小姐亲手雕琢的! 心脏更是如擂鼓般要从胸膛跳出来。 他回头朝小院子的方向看了一眼,眸光渐沉——等他处理完了那些事的! 作者有话说: 阿岭:她、她是爱我的,不接受反驳(*^▽^*) 被迫留下来收拾烂摊子的小陈将军:别矫情,快把老子弄回去,老子要吃梨!吃橘子!吃烧烤! 感谢在2023-04-12 20:55:34~2023-04-13 23:5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咕哒、幸运小猫、你住在诗里、萌萌吖 10瓶;楚楚 7瓶;Mayjean 5瓶;小米啊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6章 翻窗 ◎穆昭朝:“………………”◎ 翌日清早, 我军大胜,歼敌三万万, 俘敌八万, 羌国投降的消息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虽然知道胜利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当这一刻真的到来,依然让人抑制不住振奋, 说句举国欢庆都不为过。 穆昭朝一睁开眼,就听到丹若在外面兴奋地跟她说:“大小姐, 羌国投降了, 咱们打赢了!” 话音一落, 她人就从外间走了进来,一脸姓高彩烈:“真的没想到阿……武威将军和小陈将军竟然如此了不得, 这一仗胜得实在是利落了!” “……大小姐?”见大小姐睁着眼睛看着账顶,像是在发呆,也像是还没睡醒, 丹若忙收了声, 小心翼翼问了一声。 穆昭朝正在回忆昨夜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种做了一场梦的错觉一样,但脖子上的狼牙项链还在,当然不可能是梦。 听到丹若的喊声, 她眨了眨眼, 偏头看过来:“战报已经传回来了?” 虽然昨天没问阿岭, 但他能在这个时候回来, 必然是已经有了结果。 丹若忍不住开心道:“是的,已经传回来了, 这会儿满京城都传遍了, 小猴子那个耳报神大小姐又不是不知道, 天没亮他就把消息带回了庄子,既然羌国投降了,是不是武威将军马上也能回京了啊?” 喊四公子太过生疏,喊阿岭就是僭越,丹若想了想,觉得喊武威将军最好,又尊敬,又威风。 现在满京城,哦,不,时举国上下,谁不知道武威将军的神通啊? “嗯,”穆昭朝坐起来,想到阿岭昨晚跟自己说的那声‘我回来了’,嘴角轻轻勾了下:“就在眼下了。” 话落,她视线落到了胸前的狼牙项链上。 狼牙是打磨过的,虽然经过打磨,但依然能感觉到属于狼的‘锋利’,很威风,也很有野性。 日光下,红宝石则是更加光彩夺目。 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丹若终于注意到了大小姐脖子多出来的项链,她‘咦’了一声:“大小姐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条项链啊?真漂亮!” 今日之前大小姐从未有过这样的一条项链,而且昨天,她记得并没有人送大小姐这样一条项链做生辰礼啊。 这是哪里来的? 还是说,昨日生辰礼太多,她记漏了——要说大小姐这次生辰,虽然没有大办,可生辰礼却是源源不断送到了庄子上,她是真的很替大小姐开心。 “昨日的生辰礼,”穆昭朝道:“我也觉得挺漂亮的。” 居然真的是生辰礼,这样贵重的礼物,她竟然也能记漏了。 “确实很漂亮,”丹若一边伺候大小姐梳洗一边道:“昨日的礼物太多,我笨,竟然没记住这条项链,是哪家送来的啊?” 穆昭朝看着镜子里自己胸前的狼牙项链,笑了笑,没说。 丹若倒也不是真的要从大小姐这里问,等会儿去对一下账本就是了,或者问问雨烟和桃枝,不能让大小姐觉得她又笨又懒。 “这颗红宝石又大又圆润,”丹若看了一眼,真诚地夸赞道:“流光溢彩,非常衬大小姐!” 穆昭朝也这么觉得。 也不知道阿岭是从哪里寻来的红宝石。 聂峋带回来的消息,早朝自然要延时。 虽然羌国投降了,但后续还有许多事情要议,许多善后工作要做,但忙也忙得不亦乐乎,穆初元现在调任兵部,自然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接下来要准备接待羌国使臣,还有各种止战条约,光禄寺更是忙碌。 穆初元没到早朝就已经收到了聂峋回京已经羌国投降的消息,原以为会在早朝见到他,却没想到他压根没参加早朝。 还是等早朝结束,他在兵部又忙碌了一番,吃午饭时,才见到了聂峋的身影。 第一眼,他差点没认出来。 变化非常大,通身锋利又森寒的气质,与之前,判若两人。 更锐利了,也更又气场了。 有个大将军的样子了。 穆初元原本想同他见礼打招呼,询问一下边关事宜,嘴角刚刚扬起,视线便落到了他腰间带着的白玉玉佩上。 这…… 穆初元眉头顿时蹙起。 穆初元愣神的功夫,聂峋也瞧见了他,他犹豫都没犹豫,便朝穆初元走过来,率先开口:“穆将军。” 穆初元心里复杂极了。 脑子里也是各种念头飞转。 就这么片刻,已经心思百转,也得出了结论——他不是今早回的京。 怕是夜里就回来了,只是没露面。 而是,去了庄子上。 他昨夜就在庄子上住,居然丝毫没有察觉,阿岭的武艺已经到了这般地步? 穆初元又惊讶,又心情复杂。 惊讶的是他的武学天赋,复杂地是,他带着战报回京,第一件事不是来兵部报道,更不是去御王府或者皇宫,而是……去见了妹妹。 想到那个他最担心也最害怕的可能,穆初元气息就有些不稳。 偏偏,他还突然一敛周身的锋利,朝他走过来,和之前一般同他打招呼。 现在聂峋就是所有人的焦点,大家都对这位不世之材的‘皇孙’充满了好奇和钦佩,但是因为不太熟悉,再加上他通身的气场太过冷戾,除了行礼问安,再无人敢凑近同他多交谈——不清楚喜好秉性,还是先别凑近,免得拍马不成反倒犯了忌。 但基本上他走到哪里,目光就聚焦到哪里。 瞧见他主动与穆初元打招呼,众人好奇惊讶之余,还有了然。 毕竟穆大少爷也算是四公子的半个伯乐和师父。 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穆初元只得维持着脸上的笑和平静,同聂峋见礼,交谈。 虽然早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但聂峋并没有他是‘皇孙’是御王府四公子的感觉。 哪怕这一上午,是人见到他都冲他行礼,喊他四公子,他也没太大感觉。 反倒是瞧见穆大少爷,让他有些触动。 只是…… 穆大少爷目光时不时落到他腰间的玉佩上,让聂峋稍稍有些不安和没由来的烦躁愤怒。 不是针对穆大少爷,而是穆大少爷这个反应的原因,让他愤怒。 他从来都对别人的情绪十分敏感,穆大少爷的眼神虽然很收敛,但他还是感觉到了他这眼神里的意思。 他不愿意大小姐同自己来往过密。 从前他什么都不是,谁都可以欺凌时,大少爷从不嫌弃他出身卑贱,亲自教他武功,现在所有人都道他身份贵重,大少爷却…… 因为什么,他自然明白。 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才格外愤怒。 人多眼杂,穆初元也没有同聂峋说太多。 最主要现在形势复杂,先静观其变要紧。 于是两人只是说了几句话,便分开了。 到了下午,从兵部出来,穆初元在兵部外又和聂峋碰到了一处。 彼时,聂峋正冷冷看着御王府派来接他的车驾。 他并不想去御王府。 尤其是穆大少爷出来后,他就更不想去了。 穆初元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他冲他拱了拱手:“四公子从回京就一直忙碌着,还没回御王府罢?确实需要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聂峋自然也清楚,这个时候,去哪里都不合适。 尤其皇上还派了御前的人带了封赏过来,也一起候着,准备隆重热闹地送他回御王府。 “改日再拜会大少爷。”聂峋冲穆初元回了一礼,认真道。 穆初元看了眼御王府的马车,笑着道:“自然随时恭候。” 等看着聂峋上了御王府的马车离开,聂峋这才在心里叹了口气。 玉佩都送了,纵使没有他最怕的事,但妹妹显然也是把阿岭当朋友,既然是朋友,自然要给朋友造势。 御王府那个龙潭虎穴,想必四公子能应付得来。 就算不能,他刚刚也表明了态度。 总之……妹妹要做什么,他都无条件支持。 理智上如此,可情感上,他还是非常纠结。 在他看来,妹妹同四公子最好保持距离,越疏远越好,最好就此再也不见,再无瓜葛。 偏偏,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聂峋就已经去见了妹妹,还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妹妹还把玉佩送给了他。 回庄子的一路上,穆初元整个人都如一团乱麻般,理不出个头绪来。 等回头庄子上,听雨烟说,妹妹今天一天都在庄子上,并没有外出,也不曾询问过什么朝政上的事,穆初元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异常。 是以,他加快了脚步往小院子走。 踏进小院子的第一眼,他看到的就是妹妹脖子上带着的狼牙项链。 虽然没有任何说明,也没有任何指示,但穆初元就是知道,这条狼牙项链,肯定是聂峋送的! 京城不盛行这种风格的饰品,而且若是昨日谁送的,妹妹不可能不提一句。 只能是后来谁送的。 后来的人是谁,显而易见。 穆初元心情更复杂了。 “哥哥回来了?”正在煮橙子水的穆昭朝抬头看见哥哥,笑着道:“橙子水刚煮好,过来尝尝。” 穆初元走过去,一言不发,坐下就开始吃盘子里的橙子。 这橙子是妹妹新培育出的水果,说是橘子和柚子杂交出来的,口感非常好,又水润又甜,是他现在最喜欢的水果。 可这会儿,这橙子吃在嘴里,味同爵蜡一般。 见哥哥不说话,穆昭朝奇怪地看了哥哥一眼:“今日太累了么?” 话落,她又说道:“要详谈止战协议,还有后续的安抚善后工作,确实会很累,要不哥哥先睡一会儿歇一歇,等会儿吃晚饭的时候,再喊哥哥。” 穆初元沉默地吃着橙子,又吃了两块,这才抬头看向妹妹:“我见到阿……四公子了,在兵部。” 穆昭朝笑容顿了下,而后点头,继续刚刚的笑容:“四公子还好么?” 穆初元明显察觉到在提及阿岭时,妹妹脸上的笑更浓烈了些…… “瞧着还好,”穆初元心思复杂道:“估摸着累狠了,瘦了些。” 穆昭朝点头:“既然回了京城,养一阵也就养回来了。” 话落,穆昭朝又问道:“他现在是去了哪里?回御王府?” 穆初元点头:“御王府派了人去兵部接,皇上也派了御前的人,十分重视。” 穆昭朝点头。 但点完她又想起一件事来——昨夜太过惊喜,忘了跟阿岭说,御王府都不是善茬,尤其是王妃和世子聂峘,让他多小心着些。 穆昭朝嘴角的笑微敛。 “怎么了?”见妹妹脸色有异,穆初元问道。 穆昭朝看了看哥哥摇头:“没事。” 说完,她又道:“就是觉得御王府……他没什么根基,怕是会不太好适应。” 穆初元倒是不担心这个。 聂峋能在西北立下此等战功,再加上明元传回来的消息让他对聂峋了解更多了一些,以他的才智,应付得来御王府那些乌七八糟的事。 而且,他也知道,聂峋必然对御王府十分提防。 林侧妃就算了,杀母仇人,不过现在已经被幽禁,也掀不起风浪。 至于御王妃和世子,他都能想到的事,他不信聂峋想不到,自然会更加堤防他们。 “无妨,”穆初元还是安慰妹妹道:“阿岭从来都很谨慎,之前的调查结果也都送到了他们手上,他心里明白。” 明白归明白,穆昭朝怕的是暗箭。 毕竟,御王府他是真的一点儿根基都没有,若是别人早早布好天罗地网,他就这样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昨夜也真是的,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见妹妹眉头还未舒展,穆初元只得把话又说明白了些:“阿岭不会有危险,还有御前的人在呢,皇上现在正是高兴的时候,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找皇上不痛快的。” 道理穆昭朝都明白,不过她还是觉得应该要给阿岭捎个信。 就在她盘算着如何把这信神不知鬼不觉捎过去时,就听到哥哥突然说道:“我看到阿岭腰间戴着的玉佩了。” 穆昭朝怔了一瞬,抬眼。 穆初元看了眼妹妹脖子上的狼牙项链:“这个项链,是他送的?” 看着哥哥淡定,却通透的双眼,穆昭朝顿时了然。 她的心思,哥哥还是猜到了。 有这么明显么? 穆昭朝不自觉蹙眉。 见妹妹这个表情,穆初元登时乐了,甚是哭笑不得:“你是我妹妹,我是你哥哥,我会看不出来?” 穆昭朝:“……” 两人对视片刻,穆昭朝先开了口:“那哥哥先帮我保密,也别让任何人看出来,包括阿岭。” 正在哭笑不得的穆初元听到妹妹这话,愣住。 穆昭朝又道:“对外,就说,阿岭之前一直都是哥哥帮助提携的,我也不会再见他了。” 穆初元眉头蹙起:“你不是……” 哥哥都看出来了,再瞒着也没用,倒不如让哥哥同她配合,也更真实一些。 “嗯,”穆昭朝坦白道:“我确实喜欢他,但他现在处境不太安全,我总觉得后面还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他,不如就此彻底撇开关系,日后若有需要,也能出其不意。” 穆初元:“………………” 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妹妹就这么喜欢他? 连这些都给他盘算好了? 他、他凭什么啊? 但穆初元也只敢在心里纳闷。 从明元身上他早就看明白了一个道理——情爱这东西从来都没有道理。 什么凭什么不凭什么,就凭心里有那个人,这一个理由已经胜过世间万千。 穆初元突然有些嫉妒聂峋。 妹妹都没有这么关心他呢…… 穆昭朝说完,直勾勾看着哥哥:“我需要哥哥的帮助。” 穆初元:“……你想让我怎么做?” 穆昭朝想了想,虽有些艰难,她还是说道:“他若是来庄子上见我,哥哥替我挡回去罢,若是他同哥哥问起我,哥哥也客气地挡回去罢。” 穆初元还是有些不理解:“因为世子?” 穆昭朝点头。 穆初元:“世子并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你若真的喜欢他,倒也不用如此做,有哥哥在呢,世子还不能做什么。” 虽然御王府他实在不喜,可妹妹都为阿岭做到了这份上,他就是再不喜,也会全力支持妹妹。 穆昭朝眨了眨眼,心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他们以后争的是什么。 若只是一个世子之位,一个王爵自然不用,聂峋他现在压根就不需要这些。 但她没法跟哥哥说太多,只能隐晦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这件事我总觉得还会有变故。” “林侧妃?”穆初元蹙眉。 穆昭朝摇了摇头。 穆初元想到什么:“王妃?” 穆昭朝没说话,只是看着哥哥。 穆初元:“……” 他沉吟好一会儿,这才问妹妹:“你确定要这么做?到时可别自己先心软……” 穆昭朝被哥哥这话逗笑:“确定,不会的。” 穆初元这会儿心里才真是打碎了五味瓶,复杂地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当天傍晚,穆大小姐病了需要静养,庄子要一段时间闭门谢客的消息,便在京城传开了。 战事大捷是一回事,但吃喝也是众人关心的事。 穆昭朝这一‘病’着实让不少人着急——闭门谢客,不就不开放了么?不开放可就吃不到那些好吃的水果了,简直要人命! 作出决定,穆昭朝已经酝酿了许久,说出来那一刻,倒也没有多难受。 但真的开始实施,确实让她心底有些许不适。 可也只能这样。 聂峘还有后手,现在他们两人利益冲突还不明显,等太子一死,马上就会针锋相对,到时候再撇关系,就晚了。 现在倒是刚刚好。 饶是明白这是为了绝后患,穆昭朝晚饭胃口也十分不佳。 几乎没怎么吃。 熄了灯,躺在床上,更是睡不着。 只能对着夜色,看阿岭送她的狼牙项链。 她病了,明日阿岭肯定会上门,到时哥哥婉拒他进庄子看他的事一定会传遍京城——就算不传遍,还有安排好的小猴子呢,一定会传遍。 他估计会不开心。 不过哥哥会把防备御王妃和聂峘的事想办法告知阿岭,他应该也不会太难过罢? 思来想去,穆昭朝突然轻轻叹了口气,这口气刚叹完,就听到窗子被叩响,她一愣,没等她喊人,就听到窗外传来一声带着喘息和担忧的嗓音:“是身子不舒服的厉害么?” 穆昭朝猛然坐起来。 阿岭? 他怎么现在就来了? 哥哥……怎么没拦着啊! 没听到她的回应,聂峋是真的急了:“大小姐?” 穆昭朝正在盘算着该怎么应对,就听到窗外那人近乎急躁地道:“大小姐不说话,恕我无礼翻窗子进去了。” 他话音刚落,穆昭朝就眼睁睁看着窗子被人从外面打开,而后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翻了进来。 聂峋收到消息,担心地快疯了,一路疾驰而来,他原本只是想询问一番病情,接过敲窗子没得到回应,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可把他吓坏了,便什么也顾不得,直接翻窗进来。 可…… 看着坐在床上,呼吸均匀,面色也如常,并不像生病,正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大小姐,聂峋:“……?” 还没有想出对策的穆昭朝:“………………” 作者有话说: 阿岭:她装病,骗我来,她果然很喜欢我(#^.^#) 穆初元:武艺高了不起啊!害我在妹妹面前丢脸!你完了![○??`Д???? ○] 感谢在2023-04-13 23:50:45~2023-04-14 23:5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舒昀 10瓶;咕咕哒 5瓶;夏飘雪 2瓶;小米啊哟、紫水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7章 147 ◎聂峋深深看了她一眼◎ 穆昭朝很懵, 完全没想明白,眼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就跑到她面前了? 聂峋也很懵。 不是都在传大小姐病了需要静养, 连庄子都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开放了么? 这又是怎么回事? 两人惊讶且茫然地看着对方, 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秋夜寂静。 有家山庄本就地处僻静,山间的夜里更是静谧非常,以至于此时除了山间轻扬的风声, 便是两人的呼吸声。 此起彼伏。 原本都只是惊讶不解,但慢慢的随着时间推移, 惊讶和不解被冲淡后, 回过神的穆昭朝蓦然感受到一股黏腻的不自在。 她眨了眨眼, 感觉睫毛都在拨着空气中流动的——暧.昧.? 是的,穆昭朝明确感觉到了暧.昧.的气息。 她再次眨了眨眼, 因为眨动的频率有些快,刚刚松了一口气的聂峋,一颗心再次被高高提起, 急声追问:“是哪里不舒服?” 虽然是在夜里, 穆昭朝依然能把他双眼中的炙热看得清清楚楚。 还有着急和担心,以及那一点儿不一样的情绪。 穆昭朝心脏猛然在心口撞了下。 她没说话,聂峋忍不住上前:“大小姐到底怎么了?大夫看过了么?现在感觉如何了?” 看着已经三两步走到跟前的聂峋,穆昭朝甚至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扑面而来的热气。 很热, 还带着浓浓的焦躁, 完全体现了他此时的心情, 但也让穆昭朝觉得有些燥热。 她没回答他的话, 而是反问他:“你怎么来了?” 被这么一问,聂峋终于稍稍冷静了些, 她确实不该大半夜擅闯她的闺房, 很失礼, 也非常不合规矩,有损她的清誉——他以为她是在震惊他为什么大半夜不经允许闯进她的房间。 他只是,太着急,太担心了。 怔了片刻,他往后退开一步:“听说大小姐病了,担心不已,就赶紧过来查看……刚刚在窗外听到大小姐似乎是不舒服地叹气,询问后大小姐没回应,怕大小姐出事这才闯了进来。” 穆昭朝:“……”他误会了。 她张了张嘴本想解释,但一想到自己的计划,又把解释的话咽了回去。 “没有大碍,”她冲他笑笑:“你不用担心,我就是想躲个懒,好好休息几天,不这样,怕是逃不开,你知道的,那么多人都盯着庄子开放,我只能出此下策。” 聂峋眉心微动,敏锐地察觉到了大小姐话语里的疏离。 很细微,但他就是察觉到了。 许是大小姐真的累了,不太舒服,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那就好,”他点了点头道:“没事就好,既然想休息,就好好休息,大小姐确实太累了些。” 穆昭朝冲他笑笑:“你现在已经是武威将军了,又是王府四公子,不用‘大小姐’‘大小姐’的喊我。” 聂峋这次明确感觉到了那股客气和疏离。 明明昨夜还不是这样的,怎么才不到一天,大小姐就…… 他静静看着她,没有立刻开口。 穆昭朝本就是强撑的,被他这么盯着盯着,面皮不自觉有些僵硬,但她还是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千万不能被他看出来。 良久,久到穆昭朝呼吸都快混乱了,聂峋这才深深看了她一眼:“我想这么喊。” 这下换穆昭朝哑然。 说不感动是假的,当然也不全然是感动,还有心跳加速和翻涌心绪。 穆昭朝客气地笑了笑:“既然想喊,那不如就喊我穆大小姐好了。” 聂峋静静看着他,嘴角缓缓、缓缓抿了起来。 穆昭朝:“……”她突然有点难受。 这话说出来,她本来就十分艰难,又看着他这样,在她开口后,他眼神那一瞬间的变化,像是利刃一般,直往她心口扎。 聂峋眼睫颤了一会儿,而后垂下眼,淡淡道:“哦。” 穆昭朝:“………………”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若不是心性坚韧,穆昭朝差点就忍不住告诉他自己的打算了。 但又怕说了,他心有顾忌,到时打不破他的宿命。 又过了一会儿,聂峋主动询问道:“大……穆大小姐没事,我也就放心了,若是有什么事,尽可派人来寻我……” 他话未说完,就被听不下去的穆昭朝打断:“我能有什么事啊,而且哥哥也在庄子上的,四公子刚回京,必然很多事情要处理,不值当打扰你。” 聂峋抬眼直勾勾看着她:“为什么不值当?” 穆昭朝神色顿了顿:“怕打扰你。” 黑暗中,聂峋双眼依然明亮的灼目:“为什么怕打扰我?” 穆昭朝被问愣住了,这算是什么问题?这不是原因么? 聂峋却没动,就盯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穆昭朝只得硬着头皮道:“四公子刚回京,无论是战事还是家事都要忙碌不已,我没什么事,自然不想打扰你。” 聂峋压住眼底的难过,轻声道:“穆……大小姐还是喊我阿岭罢,四公子我听不惯。” 穆昭朝想说,喊你阿岭像什么样子,拒绝的话刚要出口,最后还是忍住了,她想了想道:“那好罢。” 那就人前喊四公子,人后喊阿岭好了,免得他现在还没适应身份,突然如此不适应。 见她答应了,聂峋眼底的光亮闪了闪,一直紧抿的嘴角也轻轻动了动。 只是嘴角刚刚掀起一抹很轻微的弧度,聂峋视线便落到了她空荡荡的脖颈。 项链……不带了? 他想了想道:“大小姐送我的生辰礼,我昨夜一出庄子便带着了,一直佩戴。” 言外之意,我很喜欢这个玉佩。 穆昭朝笑了笑:“你喜欢就好,等回头我再寻摸寻摸给你多寻几块上好的玉石给你做玉饰……” 她话还未说完,就见聂峋抬手撩开衣领,从里面挑出一截红绳,带出红绳下面坠着的玲珑球,而后笑吟吟看着她:“这个玲珑球,我也一直戴着。” 穆昭朝:“……” 看到玲珑球是被他贴身佩戴的一刹那,穆昭朝脸就红了,还是冲天而起的爆红。 这玲珑球,她是、是让随便做个配饰留着玩的啊,怎么当项链带脖子上了?还贴身佩戴。 穆昭朝委实被惊到了。 她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后忙道:“这、这不是个玉坠子,这就是个小玩意,挂剑穗或者鞭子的装饰,怎么还串项链了?” 聂峋垂眸认真盯着手里的玲珑球看了看,而后笑着道:“可我觉得很好看,还很贵重,不想当什么配饰,这样戴着也挺好的,我很喜欢。” 穆昭朝:“……” 她犹豫了片刻:“你若是喜欢项链,我再做个项链给你?” 聂峋抬眼,目露惊喜:“真的?” 穆昭朝登时又有些心疼,这么点小恩小惠就这么开心? 她点头:“嗯,给你多做几件,也能衬得起你的身份。” 聂峋眼神微微暗了暗,只是夜里,瞧不真切,穆昭朝并没有察觉到。 更没有察觉到,他刚刚那一刻眼底划过的憎恶和寒意。 聂峋又把玲珑球放了回去,继续贴身佩戴:“我还是挺喜欢以前的身份的。”做大小姐的跑腿,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挺好。 至少不会像今天这样,还是过了许久后才从别人口中听说她病了。 穆昭朝知道他不喜欢御王府,缓声道:“不要这样想,现在也挺好的。” 聂峋霍然抬头看着她:“是么?” 穆昭朝肯定地点头:“当然。” 以前那样哪里好了?受人欺凌…… 聂峋看着她,认真道:“大小姐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么?” 穆昭朝迟疑片刻,点头:“你不喜欢么?” 虽然知道他确实不喜欢,但他的身世总是要还原,他总要回到御王府。 聂峋没回答,而是继续盯着她问:“大小姐喜欢我现在的身份?” 穆昭朝下意识点头,但头点了一般,忙定住。 要否认,又觉得不对,最后皱着眉头看着他:“你这话有歧义,我拒绝回答。” 话落她认真道:“我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开心,自己喜欢。” 聂峋眼睫轻颤,而后乖顺地垂眸,轻声道:“……重要。” 你喜不喜欢,很重要。 比任何事都重要。 只是他声音太低,再加上刚刚穆昭朝被他问得‘喜不喜欢他现在的身份’心跳有些加速,一时不查,就没听到这两个字。 “什么?”她没听清,反问了一句。 聂峋没再重复,而是道:“我送大小姐的生辰礼,大小姐可喜欢?” 穆昭朝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下意识点头:“喜欢啊,当然喜欢。” 聂峋:“……喜欢就好。”虽然没有看到她戴着,也没有在目光所及之处看到,但她既然说喜欢,他就信她。 穆昭朝觉得他问题怪怪的,看她的眼神也很奇怪——不会是察觉到什么了罢? 穆昭朝心里突然有些打鼓。 聂峋有多敏感,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仔细想了一下,自己刚刚也没有哪里露馅,应该能糊弄过去的罢? 想了一会儿想不明白,又怕他再追问什么,把她绕晕说漏嘴,穆昭朝忙岔开话题:“你是怎么进的庄子啊?哥哥没有察觉到你进来么?” 穆昭朝是实在好奇,聂峋的武学造诣到底到了何种程度。 昨日若说是太晚了,哥哥睡着了,就罢了。 可今日,明明夜还不深,哥哥总不能每天都睡这么沉罢?他可是个武将啊! 但这话却让聂峋听出了另一种意思:“大小姐不想我过来?” 穆昭朝:“……” 她再次惊讶聂峋的敏锐,但话还是要说得不露痕迹。 “当然不是,”穆昭朝道:“我就是好奇,你和哥哥武艺到底差了多少,还是说哥哥睡着了没察觉。” 聂峋不太信,但她既然这么说了,他就选择相信—— “我现在进庄子,”他认真道:“大少爷察觉不到。” 穆昭朝:“——!” 哥哥武功已经够高了,居然还能这样子? 那聂峋武艺到底多高了啊! “你现在这么厉害了么?”穆昭朝没忍住夸了一句。 聂峋眼底微亮,有些迟疑,但还是点了头:“还可以……” 话落他又补充道:“都是大小姐提携。” 穆昭朝摆手:“那是你自己天赋好又肯努力又肯吃苦,这都是你凭借自己的本事得来的,我可没做什么。” 聂峋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静静看着她,轻声问她:“大小姐为何一直在同我撇清关系?是我回京后,有什么人打扰到大小姐了么?” 突然生病,闭门谢客,连最喜欢的最赚钱的开放日也不开放了。 还言语间,客气疏离。 这是要同他——保持距离了么? 穆昭朝被问得一怔。 聂峋已经从她这一瞬间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 他没敢再继续问下去。 生怕大小姐是要同他生疏,而不是因为不想被无关的人打扰…… 他垂眸,轻轻道:“我知道了。” 一句话没说的穆昭朝:“……” 她很想解释,但还是忍住了。 沉默以对中,聂峋先调整了好情绪:“大小姐累了,就好好歇歇罢,我、我还可以常常来看大小姐么?” 这话问的穆昭朝很不好受。 她的迟疑,让聂峋好容易压制着的难受又蔓延开来,手都在抖。 最后穆昭朝还是不忍心,点了头:“嗯。” 聂峋:“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穆昭朝:“……嗯。” 聂峋嘴角勾了勾:“还以为大小姐是不想再见到我了。” 穆昭朝:“……” 她突然很烦躁。 不是对聂峋,是对这个世界。 尤其是聂峋那本大男主文的设定。 “没有,”穆昭朝闷闷道:“怎么会。” “那就好,”听出她语气里的异样,聂峋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问道:“大小姐不高兴?” 穆昭朝摇了摇头,她看了聂峋 一眼:“你在御王府根基浅,要多加小心。” 大小姐在关心他? 刚刚的难过甚至不安,顿时就都缩了回去,聂峋笑着点头:“我会的。” 穆昭朝又道:“尤其是王妃和三公子。” 提到这两人,聂峋嘴角的笑淡了些,但他还是点头:“好。” 他们自然是他第一防备对象。 也是他第一个要报仇的对象! 不过这种事,他就没必要跟她说了,免得吓到她,也免得她担心,她都瘦了…… “不过你身负军功,”穆昭朝又道:“倒也不用惧他们。”还有他们呢。 聂峋点头:“嗯。” “夜深了,”虽然很不舍,可他又不能在这里过夜,最后只得道:“大小姐早些休息,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看大小姐。” 明日? 穆昭朝:“……” 她其实挺开心挺期待的,但…… 见她没说话,聂峋抬眼反问:“大小姐不想让我过来?” 穆昭朝压根没想到,聂峋这次回来后,说话居然这么直接,还更敏锐了! 她想了想,干脆直接道:“你已经身负军功,再总来这边,会被忌惮。” 聂峋眼底亮晶晶地看着她:“大小姐是在担心我么?” 穆昭朝:“……” 她真的是心乱如麻。 偏生,他又如此直接,穆昭朝只得点头:“是。” 聂峋笑了:“有大小姐记挂,什么事都打不到我。” 穆昭朝:“………………” 心里没触动,是不可能的。 穆昭朝只觉得整个胸膛都被填满。 暖烘烘的,还有一丝她也形容不出的欢喜…… 聂峋转身离开,穆昭朝喊住他:“阿岭!” 终于又听到她喊自己‘阿岭’,夜色都难掩他脸上的欢喜,他转身,笑意深深看着她:“嗯?” “我还是觉得,保持距离最好。”穆昭朝道。 聂峋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他想说不用,也不想这样,因为他舍不得。 但她都开了口,聂峋又不想辜负她的一番心意,只得点头:“好。” 穆昭朝冲他笑了下。 就因着这声‘阿岭’和这个笑,聂峋翻窗子出来后,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朵根,怎么控制都控制不住,当然他也没打算控制。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得多,他总觉得大小姐对他不一般。 刚刚有好几次他都差点要问出了口。 但想到眼下的境况,还是都忍住了。 现下情况确实于他不是特别利好,得等他都处理完了,无后顾之忧后再同她…… 他正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一边美滋滋朝外走,走着走着,脚步蓦然一停。 静谧空灵的山庄,只余下风声,和皎皎月光。 聂峋抬头,直接看向右前方。 “出来罢。”他道。 片刻后,穆初元从阴影中走出来。 穆初元脸色不是很好看。 更确切地说,是很难看。 不管是答应了妹妹要配合她,还是单单他作为一个兄长而言,此时看到聂峋,脸色都不会好…… 第二天一早,御王府幽禁林侧妃的华安苑,传出一声惊恐凄厉的惨叫。 石嬷嬷被吊死在林侧妃床头。 林侧妃一睁眼就和石嬷嬷因为恐惧死了都还瞪得老大的双眼对上。 还在床沿摸到了石嬷嬷被拔掉的舌头。 她惨叫一声,便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来,就疯了…… 作者有话说: 阿岭:我就知道,她是对我最好的(#^.^#) 穆初元:你小子最好不要太嚣张!你信不信大婚的时候,我带一个营堵门? 感谢在2023-04-14 23:57:15~2023-04-15 23:5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柒月 10瓶;阎肆肆 6瓶;咕咕哒、龙戬家的迷糊蛋 5瓶;小米啊哟、紫水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8章 试探 ◎他是嫌命长了罢?◎ 林侧妃毕竟已经被幽禁, 守备也森严,华安苑这边, 石嬷嬷被吊死, 林侧妃被吓疯的事,并没有传开。 再加上,这种事, 算不得多光彩,御王爷再昏聩也不希望这种丑事被传开。 更别说, 前段时间, 因为林侧妃在内宅的种种行为, 父皇已经训斥了他一顿——内宅都管理不好,无能至极, 他脸上甚是无光。 这次无论如何,他也要把事情压下去,再传到父皇耳朵里, 怕就不是简单的训斥一顿这么简单了。 而且, 聂峋也回来了,虽然他对他母亲已经没有印象了,可到底总算有一件事是让父皇看得上了——他还是会生儿子的。 刚一回京,御王府里就传出这种事, 外人不定怎么猜测呢, 说不定就要猜测是不是聂峋回来后在给他的母亲报仇——不管是不是, 这事到这里就算结束了, 他还想让父皇继续高看呢。 虽是封了口,但哪有不透风的墙。 当时知情的人便猜测, 怕是刚回京的四公子动的手, 毕竟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更别说还害的他流落在外多年。 当然也有想的多想得深的,觉得,有可能是三公子动的手,故意在这个时候动手,刚好可以嫁祸给风头正盛的四公子,好削一削他的锐气。 当然猜测归猜测,现在三公子是刚封的世子,四公子身负战功深得圣心,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谁也不敢把私心里的猜测往外说。 御王爷想要瞒着,自然是瞒不过现在掌管御王府内宅的御王妃,聂峘更是在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 他很震惊。 他是真的没想到,聂峋胆子居然这么大,回京的第一天就敢动手杀人。 因为世子之位的争夺,暴露了他一些事情,导致他被怀疑,也被不少人盯上,再加上聂峋风头正盛,总是有人有意无意拿他同聂峋比较,聂峘心里虽有气,但近来确实非常低调。 一是不想被挖出更多事情。 二是,有聂峋在前面吸引众人的目光,倒也没那么多人盯着他之前同聂峥争夺世子之位的那些事了。 他甚至还觉得聂峋现在回京于他而言是好事,分散了一些他的注意力,皇爷爷也不会总盯着他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聂峋居然真的这么大胆。 他就不怕被人怀疑上么? 虽然只是林侧妃身边的一个嬷嬷,林侧妃就算再被幽禁,她还有一双儿女,闹大了,他能独善其身? 不对…… 聂峘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眉头紧紧拧着——他这是想搅浑水? 让人以为他刚回京定然不敢太过放肆,所以就专挑这个时候杀了石嬷嬷,吓疯林侧妃,让人以为是有人在嫁祸给他? 现在不就已经有人在这么猜测了么——甚至连父王也觉得此事同他有关。 聂峘嘴角抿起,脸色更是深沉凝重。 他早就料到,这个素未谋面的弟弟,怕是不简单,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不好对付。 长这么大,这还是他第一次觉得什么人让他倍感棘手。 聂峋眼神也跟着沉下来,原本温润的面庞,此时显得极阴沉不说,还带着股子邪气。 下属感受到主子情绪的变化,只保持着低头,一动也不敢动,呼吸更是能放多缓就放多缓——真的从未见主子这般过。 不就是一个石嬷嬷么? 在他看来,其实压根算不得什么,四公子若真是有胆量,那今日杀的人应该是林侧妃才是,而不会只是一个嬷嬷。 石嬷嬷就是再体面,也不过是个奴仆,更别说林侧妃已经被废了,她还有什么体面? 杀她又有什么用?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 聂峘也并非没想到这茬,这也是他另一个疑惑的点。 若真是聂峋动的手,为什么杀的人是石嬷嬷? 杀鸡儆猴? 可林侧妃已经被废,还被幽禁,需要废这么大劲儆? 聂峘觉得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 “继续盯着,”聂峘看了眼眼前毫无存在感的亲信:“林侧妃那边,还有四公子都盯着……” 亲信应了一声,刚要出去,聂峘又道:“还有有家山庄,也盯住了。” 亲信不明白主子为何这么在意有家山庄,这段时间他们一直都有在盯着有家山庄,但并没有什么收获,有家山庄该怎样还是怎样,穆大小姐更是忙得不行,压根没有什么异常。 但主子既然吩咐了,他自然奉命行事。 “是!”应下一声后,亲信这才转身出去。 等亲信一出去,聂峘想到什么,眉头拧得更紧了——若他想要儆的猴不是林侧妃呢? 林侧妃已经是废人一个,何至于花这么大心思? 若被儆的猴,是他和母妃呢? 越想,聂峘越觉得这种可能最大。 聂峋能立下此等战功,必然不是个蠢笨的,他估计已经猜到了当年的事,也有母妃的手笔。 还有就是,他之前为了尽快拿下世子之位,透露了太多信息,穆初元估摸着已经查到了他身上,知道是他在往外透露线索。 如此,自然也会牵扯出当年的事。 但穆初元并没有什么异动,这很奇怪。 之前他故意那么高调,引得聂峥去有家山庄,穆昭朝的反应也很寻常,就跟不知道那些真相一样。 这对兄妹葫芦里到底是在卖什么药? 越想,聂峘脸色越难看。 他这个好弟弟,一回来就送了他这么一个大礼? 呵! 想到之前的一些发现,聂峘突然勾起嘴角笑了声。 与其坐以待毙,等着他出招,那不如他主动一些,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穆大小姐不是病了么,正好,他去探望一下。 刚打定了注意,正要吩咐人去准备薄礼,等下就去有家山庄。 没等他吩咐下去,下人便进来回话:“三公子,四公子刚刚派人送了些补品去有家山庄,说是给穆大小姐补身子的。” “派了人去?”聂峘第一反应就觉得不对劲:“四弟没有去?” “没有,”来人回道:“四公子这会儿刚从兵部回来,正在自己院子里用早饭。” 聂峘:“……”有时间吃早饭,没时间去有家山庄看生病的穆昭朝? 这简直太不对劲了。 “你去……”聂峘本想吩咐他去准备礼品,话说了一半又道:“算了,你先出去。” 那人退下后,聂峘沉默良久,这才打定了注意——先静观其变。 他先不去有家山庄,看看四弟到底什么意思…… 很快,他就收到了下人来报,说四公子去了马厩,在亲自洗刷他那匹红马。 聂峘彻底看不懂了。 不过没关系,至少他现在已经清楚,四弟是不打算亲自去看望穆大小姐了。 既如此,他这个做兄长的自然该出面——也顺便看看,穆初元和穆昭朝两兄妹,在想什么。 没多会儿,世子备了许多补品要去有家山庄探望病中的穆大小姐一事,便在御王府传开了。 正在一下一下,仔细又爱惜地刷着大小姐送他的马儿的聂峋,听到下人议论纷纷,冷峻的一张脸顿时就沉了下来。 聂峘……他是嫌命长了罢? 作者有话说: 阿岭:阿棠送我的马儿,我当然要亲自刷,别人给我碰坏了呢?╭(╯^╰)╮ 不住在死亡边缘试探的聂峘:来啊,快杀了我给四弟四弟妹助兴啊(*^▽^*) ps:搬家,太累了,写得有点少,等把东西收拾好再把字数补回来昂o(╯□╰)o 感谢在2023-04-15 23:54:04~2023-04-16 23:5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咕哒 5瓶;May、紫水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9章 阿棠 ◎穆昭朝:“你可以喊我阿棠。”◎ 昨夜大小姐既同他说了实话, 想要在外人面前表现得疏离,让人觉得他们两人关系淡了。 哪怕他并不想这么做, 但大小姐既然有顾虑, 想要如此做,他自然配合——原本他以为回京后,就能时时看到大小姐, 就连那段时间拼死征战还有日夜兼程回来的那一路,也是想着能时时去庄子上看大小姐。 要装疏离, 还得装的像, 那大部分时候就不能去庄子了, 人前也得注意着,认真说来到底还是少了许多都大小姐好好相处的时间, 聂峋还是有些不太开心的。 但一想到大小姐这么做,是在担心他,为他考虑, 心里就又升起一股很奇妙的欢喜。 既然要装疏离, 今日他的表现就尤为重要。 满京城都知道穆大小姐病了,他这个最受大小姐恩惠的人,如今鱼跃龙门,自该亲自登门。 但他只派了一个小厮带着补品过去。 落在外人眼里, 这就是一个信号——他与穆大小姐, 甚至是平昌伯府(主要是穆大少爷)关系都算不得多好, 甚至还有些冷淡。 因为满京城今日亲自来庄子上探望穆大小姐的人可不少——哪怕是一些平日里关系算不得亲厚的, 都有亲自上门探望。 结果他这个最受恩惠,最该亲自前来的御王府四公子, 却只派了一个小厮过来。 这更有种轻视的意思在里面。 反正这件事传开后, 满京城不管是关注聂峋还是关注有家山庄的, 心底都有了些许想法。 这虽是聂峋配合大小姐达到想要达到的效果,但他实在不开心,既然不能去见大小姐,便干脆去了马厩,见见大小姐送他的马儿,也是好的。 孰料,刚给马儿刷毛刷到一半,就听到聂恒亲自去有家山庄看望大小姐的消息。 聂峘和王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心里在想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无缘无故,聂峘特意去庄子上看望大小姐? 想用这种方式试探他的反应? 他们母子同他有利益之争,试探他也好,打压他也好,甚至是利用他母亲分林侧妃的宠,并利用他母亲的死打击林侧妃,最后还利用他扳倒林侧妃和聂峥,不过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大小姐牵扯进来。 聂峋看了眼来来往往的下人,嘴里还都在念念有词,说着世子去了有家山庄看完穆大小姐的事。 好端端的,偏偏到这偏僻的马厩来,摆明了是故意让他知道,说给他听,好看他的反应。 聂峋面上不显,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平静’地继续给马儿洗澡。 心里却已经,杀意翻腾。 这边还在路上,没有到的聂峘得知聂峋在听说他亲自去探望穆昭朝的反应后,眉头轻轻动了动。 他现在有些拿不准了,不知道聂峋到底是心机深,在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还是他太自卑,回到王府后,就不想再面对从前的‘自己’,要与从前的他划清界限,是以才不去看穆昭朝…… 若是后者,那他以前所表现出的种种,其实都是利益驱使? 卑贱之身,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入了伯爵府千金小姐的眼,自然要抓住机会,竭尽全力讨好迎合这位他命中的贵人。 他的出身,还有那些经历,会做出这样的事,可能性非常大,毕竟能抵得住向上爬的诱惑的人,少之又少。 别的不说,在姑姑府上他可就见识过不少。 很多家世出身,比之前的聂峋都要好上千百倍,这么多年了,基本上就没有姑姑拿不下的男人。 若他是这样的想法,那他现在作为兄长,又是御王府的世子,亲自前去探望四弟曾经的恩人,既是为幼弟出面,又代表了御王府也全了御王府的脸面,可比聂峋只派了个小厮前去,要周到稳重得多。 更别说,他们到底也是皇家,也代表了皇家的颜面。 四弟如此失礼,实在不应该。 当然,若他真实的心思不是后者,而是前者。 他亲自朝有家山庄走一趟,那可就更有必要了——他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能装。 他才不信这世上真的能有人伪装地天.衣无缝,一点儿痕迹都不露。 正好许久未见穆大小姐了,也好同她叙叙旧。 想到这里,聂峘突然心情大好。 他突然觉得,穆大小姐这一病,病的实在是太及时了。 他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接近穆大小姐和穆大少爷呢。 这就送上门来了。 然而,聂峘压根没想到,他人到了有家山庄,居然连山庄的门都没进去…… 庄子里,穆昭朝也没想到,她不过是‘病了’居然这么多人来探病、送药物补品…… 一会儿一个通禀,一会儿一个通禀,打从早上睁开眼,耳根子就没一刻得闲。 昨夜都说好了,阿岭今日定然不会过来,未免露馅,再加上她也没什么心情‘病中’接待来客,便让丹若通通都给拒了。 药物补品什么的,收下,但探病就不用了,对外就说她‘病得有些重’需要静养,不便见客。 这说辞,自然好用。 毕竟有家山庄真说起来,也就是庄子,庄子上的正经主子就穆昭朝一个,如今穆昭朝病了,便没旁的主子能招待的,就算进来了,也不过是下人接待,确实不合适。 再加上有家山庄凭借着各种水果,更是一骑绝尘,夏日的西瓜香瓜甜瓜就算了,想吃,还是能在外面买到——就是口感不如庄子上的,但现在新培育出的橙子,别地可是都买不到! 就算穆大小姐只留了礼,不接待,也没人说一个不好,纷纷都道,让穆大小姐好好养病,等病好了再来探望云云…… 穆昭朝正在翻看她从库房还有珍宝阁收回来的玉石,准备再找出几块好的,送给阿岭。 一边对比着,一边听雨烟汇报,众人送来的补品还有带给她的话,听着听着…… 雨烟拿过另一个单子,看清楚上面的字迹,下意识抬头看了大小姐一眼。 穆昭朝正在比对两块鸡血石,眼风里确实注意到了雨烟朝她看的这一下,但她注意力都在手里的鸡血石上,并没有分出心思。 “……御王府四公子,”雨烟声音顿了顿,没敢再抬头,只平静地道:“百年老参两支,极品雪蛤两盅,阿……” 穆昭朝视线从手里的玉石上移过来,看向雨烟:“御王府四公子?武威将军?” 雨烟没抬头,只低着头应声:“是的。” 刚刚那么多家送来的各式贵重补品,大小姐都未曾问过一句。 不过也是,四公子毕竟是…… 穆昭朝想到什么,重重咳嗽了两声,等喝了点‘润肺茶’这才语气颇淡地道:“哦,不用跟我报了,都先入库罢。” 雨烟敏锐地感觉到,大小姐不太高兴。 想也是,大小姐都病了,四公子居然只派了个小厮送了些补品过来——大小姐是却补品的人么? 不过这话雨烟可不敢说,只敢在心里想想。 还有就是,她觉得有些奇怪,之前的时候,阿岭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啊,凡是大小姐的事,他从来都是最用心的那一个,怎么现在……难道是因为身份变了,所以……也变了? 雨烟心里很想不通,她总感觉阿岭不是那样的人。 是不是刚回京城,又是刚回王府,太忙了,实在分不开身啊? 雨烟本想劝慰大小姐一句,但大小姐正咳得厉害,这边咳声刚止,紧接着,就听到一人急匆匆跑进来回话:“大小姐,御王府世子前来探望您了,这会儿怕是已经到庄门口了。” 正在那儿装病,努力让自己咳得逼真,咳得撕心裂肺的穆昭朝,听到这话,顿时愣了下。 聂峘? 他来做什么? 来回话的是竹意,竹意看了眼脸色甚是苍白,眼底还泛着泪光的大小姐,又道:“大小姐……世子来了,也直接送客么?” 到底是御王府世子,身份贵重,直接送客,会不会不太好啊? 本就因为要装病而把自己画的脸色苍白虚弱,刚刚又使劲咳,咳得有些脱力的穆昭朝,这会儿本就气色不好,听到这话,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她和聂峘,压根没什么交情,仅有的几次见面,也不过是在别家宴席上偶然碰到寥寥几次,他一个世子,巴巴地跑来她这里看望‘病中’的她,想干什么? 穆昭朝不是很确定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他没怀好意,穆昭朝是肯定的。 穆昭朝眸色沉了沉,因为气色本就不好,再加上刚刚才咳过一阵,微垂着眼睛面色不虞,也瞧不出是因为聂峘的到来,只让人以为是病中的虚弱。 “哥哥也不在,”穆昭朝又咳了一声,缓缓道:“我还病着,还是客客气气送客最好,免得请进来,失了礼节,岂不是更不好?” 竹意并不意外,得了话,应了一声,便赶紧退出去。 “你也去那边罢,”穆昭朝看向雨烟:“给每个前来探望的客人,准备的谢礼,可别出岔子。” 所谓的谢礼,便是庄子上的水果。 橙子最受欢迎,也最贵,最稀少,为表达她的真诚谢意,和不能礼待众人的‘歉疚’,穆昭朝便让人给准备了一小篮子的橙子和一篮子橘子做谢礼。 也是因为这一小篮橙子和橘子,来庄子探望的人,越来越多…… 当然,这都是后话。 门房这边,刚来,或者来了有一会儿,还没离开的众人,瞧着御王府的马车,和从马车上下来的聂峘,脸色都有些惊讶——穆大小姐和御王世子似乎没听说有什么交集啊?居然亲自来了! 再看旁边四公子派来的小厮。 这下,有人猜测怕是四公子聂峋太忙了来不了的猜测便有些站不住脚。 世子都来了,四公子就算再忙,往这边来一趟的功夫都没有么? 而后又听到御王府的人似乎再说,四公子在府上洗刷自己的爱马…… 那个一直没人敢诉诸于口的猜测,这下便直接跃然纸上——四公子就是不想来。 不想来? 为什么啊? 四公子可盛了穆大小姐不少恩情! 聂峘施施然站在那里,端的是矜贵无方。 再加上他本就五官极出彩,一身锦衣华服,更是美若冠玉,让人移不开眼。 两相对比下,倒是世子更谦和沉稳。 “……我家大小姐身子实在不适,”丹若规规矩矩行了礼道:“世子殿下亲自过来,我家大小姐十分感怀,只是今日多有不便,便不请世子殿下进庄子了,等我家大小姐病愈,再答谢世子殿下好意。” 原本以为他亲自上门,穆昭朝怎么着也会请他进庄子,再不济,总要同他见上一面的聂峋:“?” 聂峘只是怔了一瞬,很快便恢复如常,在旁人看来,他脸上压根就没有情绪变化。 “穆大小姐好生养病才最要紧,”聂峘笑着道:“若是有什么需要,尽可派人去府上。” 丹若心里虽疑惑世子什么时候同大小姐这般亲近,面上还是恭敬地谢过。 等聂峘一走,其他人也纷纷告辞。 这一下,不管是四公子只派了个小厮,还是御王世子亲自登门,还是亲自登门也一样被拒……可都是大消息。 没出半日,就传遍了京城。 什么猜测什么说法都有,甚是热闹。 因为聂峘的到来,更多的说法是四公子聂峋不想要同之前的人和事有过多牵扯。 不亲自登门,但到底也派了人去送了补品,也不算失礼,只是在世子的衬托下,稍显不足,但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聂峘没从穆昭朝身上试探到什么,反倒因为他的亲自登门,让穆昭朝目的提前达成。 听着哥哥给她带回来的京城的传言,穆昭朝心情甚是不错。 只是聂峋就没那么开心了。 虽然知道大小姐是故意的,可听别人这么说他和大小姐的关系,他就忍不住生气。 直到天黑,他烦躁的心情才稍稍好转。 这边时辰一到,便立刻趁着夜色,直奔有家山庄。 ——大小姐只说人前要注意着保持距离,现在是夜里,没人了,那就是人后,人后自然不用如此。 一整天没见到人,还听了一整天他和大小姐生分疏离的流言,聂峋急的很,马也不骑,直接用轻功飞过来的…… 目的达成心情大好,已经早早入睡的穆昭朝,听到叩响窗子的声音,几乎是瞬间便从浅眠中醒过来,她坐起来听着熟悉的叩响,怎么又过来了? 虽是这么想着,嘴角却不自觉扬起。 她起身正要去开窗,走了两步,又转身朝外间走——去看睡在外间守夜的丹若。 外间没有任何动静,她甚是疑惑,走到跟前,看到丹若睡得甚香,呼吸绵长,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穆昭朝眉心动了动——睡穴这么神奇? 没等到回应,窗子再次被叩响。 穆昭朝这才朝窗子走过去——昨夜是因为她没反应,也没提前跟他说,他担心才不打呼跳窗进来。 今天不一样,自然是要她过去开窗子才合适。 月色依然不错,窗子一开打,穆昭朝便对上了聂峋的双眼。 两人都稍稍愣了一瞬。 谁也没先开口,而是就这样搁这儿窗子看着对方。 好一会儿,聂峋先眨了眨眼睛,道:“我又来了。” 听到这话,穆昭朝笑了:“嗯,我知道。” 焦躁了一整天,又狂奔了一路,聂峋万万没想到,此时见到了人,他竟然会这么紧张,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穆昭朝看着他,脑子也有些懵,鬼使神差地往旁边侧了侧身:“今天不翻进来了?” 聂峋:“?”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穆昭朝:“——!” 她马上解释道:“我是说,今天不用翻进来了,我没事,嗯……” 聂峋脸稍稍红了红,只是因为夜色遮掩,瞧不真切。 “嗯,今天都好罢?”聂峋瞧她有些不自在主动岔开话题:“这么多人来庄子上,有没有打扰你?” “那倒也没有,”穆昭朝摇头,强逼着自己不去想刚刚的嘴瓢:“我也没出面,基本都是丹若她们应对……对了,你是不是又点丹若的睡穴了?” 聂峋一点也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点头道:“嗯,怕她醒了麻烦,不如让她好好睡一觉。” 穆昭朝笑了:“也是,丹若最一惊一乍。” “你呢?”穆昭朝又道:“今天忙不忙?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没有,”聂峋道:“一切都好,都很顺利。”就算聂峘让他心烦了一整天! 当然了,这些烦心事,自然不会跟她说一句。 “那就好,”穆昭朝点头:“你自己多当心些,王府里有你的亲信么?” 聂峋摇头:“暂时没有,不过快有了。” 穆昭朝知道他的手段和能力,自然信他:“那就好。” 话落,两人有时一阵沉默对视。 明明已是深秋,可这夜风却有些燥热,吹在脸上也像是火在烧一样。 穆昭朝只觉得脸越来越热,心口也越来越热。 聂峋眸色微微闪了闪,压下心头的冲动,主动道:“夜深了,大小姐早点休息,我……明晚再来看大小姐。” 穆昭朝眼神也有些闪烁,她嗯了一声:“好。” “大小姐去睡吧,”聂峋又道:“等大小姐睡了我再走。” 穆昭朝看他一眼,点头:“嗯。” 话落,近乎慌乱地收回视线,而后去关窗,窗子关到一半,穆昭朝突然想到什么,手上动作一听,对窗外的聂峋道:“不要总喊我大小姐了,没人的时候,你可以喊我阿棠。” 话落,没等聂峋有反应,她就已经‘砰’一声关上了窗子。 窗外,聂峋瞪大了眼睛看着已经紧闭的窗子,惊讶和狂喜几乎要从眼底迸出。 原本他是打算直接走的,可现在,他突然舍不得了。 犹豫在三,他还是对着窗子认真又郑重地说道:“好、好的,阿棠!” 关上窗子后并没有去睡觉而是还站在床边缓解心绪的穆昭朝:“……” 就因为这句‘你可以喊我阿棠’,聂峋这一夜,兴奋地压根没合眼,嘴里念念有词,一直在默念‘阿棠’两个字。 只是因为顾忌,没念出声,只是轻轻地无声念着‘阿棠’…… 天快亮时,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敛了心情,把‘阿棠’小心存在心尖上,这才沉下脸,出门。 天刚蒙蒙亮,弘安院突然传出一声惊叫,直接把整个御王府从沉睡中惊醒。 御王妃被人打昏,切掉了一根手指…… 作者有话说: 阿岭: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阿棠(*^▽^*) 穆初元:闭嘴!你吵到我眼睛了!o( ̄ヘ ̄o#) 感谢在2023-04-16 23:56:42~2023-04-18 23:5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路小年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亭子的婷 100瓶;麻衣黑肥 43瓶;虾嘟嘟 30瓶;路小年 23瓶;墨函 5瓶;小米啊哟、咕咕哒 4瓶;紫水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0章 贪恋 ◎聂峋:阿……阿棠。”◎ 这么多年, 御王妃一直在礼佛,每日天不亮便会起床诵经礼佛, 哪怕现在掌管着王府内宅诸多事宜, 依然没有改变。 只是起身的时间比以往提前了半个时辰。 丫鬟按照平日的时辰来伺候王妃起身,等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动静,因为王妃不喜人守夜, 丫鬟也不知道屋里的情况,但王妃平日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每一天都守时地去佛堂礼佛。 今日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 又等了片刻, 屋内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丫鬟芙蓉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便轻轻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动静, 丫鬟犹豫了一下,又喊了两声,依然没声音, 芙蓉这下有些慌了, 生怕出事——毕竟作为王妃的贴身丫鬟,林侧妃的弘安院刚发生的事她还是知道的,登时也顾不得规矩不规矩,忙就推开门闯进去。 一推开门, 她就从满屋熟悉的檀香中, 闻到了一丝血腥味。 她脑海中立马就浮现了石嬷嬷被吊死在林侧妃床头, 还被拔了舌头, 这一瞬间,整个人都冰凉彻骨。 想喊, 却因为太过害怕和紧张, 发不出来声音。 就连点灯, 都因为肢体太过僵硬,烛台打翻了好几次这才成功把蜡烛点亮。 刚掌了灯,先看到的,就是一地血,芙蓉瞪圆了眼睛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因为石嬷嬷的事她以为王妃是被人刺杀了。 结果,正惊恐地尖叫着,就见床上的王妃痛苦地哼了一声,胳膊还动了动。 芙蓉:“?” 没死? 没有被刺杀? 她忙定了神,这便看到血泊里,有一根被砍掉的小手指。 血正是王妃断指处流的。 芙蓉:“………………” 被打昏砍断一根手指,明显是蓄意报复。 这并不比王妃被人刺杀的惊恐少多少。 要知道,王妃现在可是掌管内宅的王妃,三公子还刚被立了世子,居然有人、有人闯进王府砍了王妃一根手指? 能砍手指,自然也能砍脑袋……越想芙蓉就越害怕。 很快就有不少人在听到芙蓉的尖叫声后冲进来。 包括得到消息赶过来的聂峘。 因为王妃好清净,再加上之前因着与林侧妃不和,住的也比较偏僻,哪怕现在重掌王府内宅大权,御王妃也没有搬离,依然住在弘安院,同聂峘的住所距离便有些远。 聂峘过来的路上,向来温润谦和的面容,沉的能滴水。 尤其是在赶到后,看到地上的血,还有手帕里被包好的母妃的断指,聂峘眼底杀意疯狂翻涌。 芙蓉能看出来的事,聂峘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打昏,砍一根手指。 与其说是刺杀,不如说是警告。 甚至连报复都谈不上。 御王府到底是亲王府,守备森严,闯进来实属不易。 尤其是刚发生了石嬷嬷的事,守备更是比往日森严百倍。 居然还能这样子闯进来,偏偏废这么大劲闯进来,却只是砍断一根手指——伤害虽小,侮辱性却极大。 聂峘整个人都快气炸了。 哪怕是在太医说了母妃性命无虞,好好将养就能很快恢复,只是手指却是无能为力,聂峘都没露出一丝欣慰,,反倒愈加怒不可遏。 服侍母妃用了药睡下后,聂峘这才出来安排。 ——无论用什么手段什么方法,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必须把行凶之人找到! 他一定要把他每一根骨头都砍下来!喂狗! 御王妃遇刺受伤,到底性命无恙,再加上御王妃又和林侧妃情况不同,就是想要彻底瞒下来,也不太可能。 但被砍掉一根手指,传出去也不太好听,对外便只道御王妃遇到刺杀受了伤,这样总归好一些。 一夜未睡,依然精神十足的聂峋正在自己的院子吃早饭,因为此事没有刻意隐瞒,又是王妃遇刺,一传开,便震惊了整个王府,很快便传到了聂峋耳朵里。 遇刺受伤? 正在吃虾仁粥的聂峋,吃饭的动作压根没停,只是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王妃没事罢?”抬头朝回话的小厮看了一眼,而后低下头继续吃粥,语气淡定自若地问道:“太医是不是已经来过了?” 小厮一直低着头,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这四公子气场委实太强了些,打从被派过来跟着四公子,他腰就没直过,,他们那一批被送过来伺候的,一共有九人,四公子就只留了他一个。 虽然心底有些庆幸,也很崇拜四公子,但真直面对上,尤其是单独相处的时候,他还是怕得不敢喘气。 怪不得有近期回京的将士,私下里都说,四公子既是战神又是战场上的杀神,明明年纪不大,却压得人喘不上气,哪怕是碰上王爷,他都没有这么胆寒过。 果然,小厮一边屏息,一边在心里无脑狂吹,战神就是不一样! 这气场,到了战场上才能震住敌人啊! 听到四公子还是冷冰冰没有任何情绪的嗓音,小厮腰弯的更低了些:“太医已经来看过了,只是受了伤,要好生将养着,倒无大事。” 打从回京聂峋就是这样冷着脸,说话也是冷冷的,眼神更是如寒冰一样。 是以,小厮虽然怕,但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有本事的人向来就是特立独行些。 “既如此,”聂峋道:“你带些补品给王妃送过去,就说我特意准备的。” 小厮:“……” 不、不去探望啊? 就在王府里啊!这么近,不不不,这不是近不近的问题,而是,王妃到底是主母啊? 四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啊? 聂峋像是猜出了他心中所想,一边吃早饭一边淡淡道:“我刚从战场上下来不久,身上血煞气重,别冲撞了王妃。” 亲自探望? 聂峋眼底冷意沉沉,就她,也配? 小厮还是觉得,这样子,怕是对四公子声誉不太好。 到底也是主母啊! 还是亲王妃,这样子…… 但这话小厮可不敢说。 聂峋倒是没为难一个小厮,话落又道:“皇上今日召我进宫询问边关事宜,耽搁不得。” 小厮马上道:“奴才晓得了,奴才这就去!” 聂峋拿过一方新帕子,擦了下嘴角,而后抬头看了眼已经快步出去办事的小厮,眉眼间冷意更甚。 小厮忠诚尽责地挑好了补品送去弘安院。 还回了世子,四公子是被皇上召进宫了,不能亲自过来。 他自认自己做的还算到位,东西送到,得了话后,便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他压根不知道,他一走,刚刚还平静沉稳的世子殿下,就大发雷霆。 一把就把那些补品全都掼到了地上。 怒火至烧上天灵盖。 好半晌他才堪堪冷静下来。 看着地上的补药,聂峘眉头猝然拧起—— 虽然还未查明,但他总感觉这事跟聂峋有关。 一旦起了这个念头,就再也压不回去。 越想,聂峘越觉得可能。 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他……敢吗? 亲王妃在王府遇刺,这样的大事,自然满京城传遍了。 穆昭朝在上午就收到了御王妃遇刺受伤的消息。 她原本以为许是林侧妃那边在打击报复,毕竟林侧妃如今的境况全是败了御王妃所赐,林侧妃决计不可能轻易放过御王妃。 但到了下午,从哥哥口中得知,御王妃不是遇刺,是被打昏后,砍断了一根手指,穆昭朝几乎是一瞬间就断定了,决不会是林侧妃。 林侧妃现在必然恨毒了御王妃,真有机会一定会取她性命,而不是砍一根手指。 这不像是打击报复,更像是警告? 穆昭朝也不出谁会这么无聊,对一个亲王妃做这种事。 万一被发现,或者被查到,付出的代价可不小,这么做,完全得不偿失。 穆昭朝想不明白,穆初元同样也想不明白。 他甚至还往阿岭身上想了,但总觉得阿岭不至于这么鲁莽冲动,这个时候就迫不及待报仇。 这不是打草惊蛇么? 一点儿也不像他的风格。 所以穆初元就派出了阿岭。 不过很快他就又查到了另一件事——林侧妃被吓疯一事。 这件事就更诡异了。 杀个奴仆作甚? 还废这么大的功夫,简直让人想不明白。 要说御王妃还有顾忌,那就算了,毕竟是正儿八经的亲王妃,儿子还是世子,位高权重,杀了她后患无穷。 但,林侧妃已然再无翻身的可能,杀个她的贴身奴仆吓疯她,有什么用啊? 这件两件事,处处透着诡异。 结合在一起,一起分析一起看,就更诡异了。 穆昭朝想了许久,也想不出,到底谁会做出这种事来。 因为她掰着手指说了所有可能的人,都没有这样做的道理。 难不成……是阿岭? 想到这里,穆昭朝轻轻拨着菊花茶的手,一顿。 穆初元抬眼看过来:“怎么了?” 穆昭朝收敛心神,摇头:“没事,想的有些头大。” 穆初元给她重新换了杯热茶:“那就别想了,我来查就好。” 穆昭朝看了哥哥一眼,没把心里的猜测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道:“嗯。” 穆初元想到什么,又道:“对了,御王府为四公子准备的接风宴,估摸着要延期了。” 接风宴? 穆昭朝想起来了,是御王妃昨日对外宣称的十日后为阿岭举办的宴席。 “这个状况,”穆昭朝道:“王妃也没精力筹备,延期也正常。” 穆初元又道:“但大长公主有意接手。” 穆昭朝不解地看着哥哥。 穆初元解释道:“大长公主的意思是,接风宴尤为重要,御王妃要养病,就好好养病,她来操办就是,作为长辈,她也合适。” 穆昭朝:“……”完蛋,大长公主这不是在阿岭拉仇恨么! 不过转念一想,御王妃和聂峘,原本就跟阿岭是仇人,也不存在拉不拉仇恨的,多这一点也不算多。 就是这样一来,满京城估摸着又要议论纷纷了。 其实这种情形于阿岭而言,不利。 他到底根基还是太浅了,她总担心……担心大男主光环太过强大。 她挺想问问阿岭的,但又不好这个时候让哥哥带话——毕竟有些事,他连哥哥都瞒着。 装了一肚子心事,到了晚上自然睡不着。 正犹豫要不然写封手信让哥哥捎过去,窗子被叩响了。 穆昭朝直接朝窗子看过去,几乎是一瞬间,心情就明亮了起来。 外头黑乎乎的,她也只看到窗外一个模糊的身影。 但就算没有这个模糊的身影,她也能认出来外面的人是谁。 没想到,他今夜居然又过来了! 穆昭朝既惊讶,又有些开心。 毕竟,她也挺想见他的。 还有就是今日哥哥带回来的消息,她确实有些话想跟阿岭说,也想问阿岭一些事情。 只是此时此刻,她更在意的,是窗外的人,听到动静,她只迟疑了片刻,便披上衣服跑下床,三两步就快走到了窗边。 正想开窗,突然又想到什么,穆昭朝突然又把手收了回来,故意压住嘴角,淡淡朝外头问道:“谁啊?” 窗子外,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的聂峋,眉梢眼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浓。 但窗子并没有在预期中打开,不仅没打开,还听到了这声询问。 聂峋一怔,而后垂眸轻轻笑了下,再抬眼时,揉着细碎星光的眼底,露出几分羞涩和贪恋,他张了张嘴,迟疑了一会儿,这才吐出被他默默念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名字:“阿……阿棠,是我。” 原本只是临时起意想逗他一下的穆昭朝:“……” 不知想到什么,她一张脸,瞬间爆红。 作者有话说: 阿岭:阿棠这个名字可真好听吖(*^▽^*) 穆初元:→_→ 感谢在2023-04-18 23:54:33~2023-04-19 23:5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函 5瓶;小米啊哟、紫水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1章 得逞 ◎她果然,很在意他。◎ 穆昭朝被他这声‘阿棠’喊得整个人怔在那儿, 良久都没稳下心绪。 聂峋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刚刚明明听到了大小姐过来的脚步声, 怎么又没动静了? 片刻后, 他又喊了一声:“阿棠?” 这一声就比第一声更顺滑更自在,也更顺口了些。 喊出来后,他整个人都洋溢在一股难言的幸福中。 穆昭朝堪堪稳住心绪, 她看了眼窗子,人影合着树影映在窗格上, 静谧又透出几分温馨。 “嗯, ”她深吸一口气, 回道:“来了。” 话落,她走过去, 打开窗子。 窗子被打开的刹那,两人目光便已经对上。 短暂的对视过后,两人突然不约而同相视而笑。 今日是穆昭朝先开的口。 她看了眼外头的夜色, 如今已是奢求, 夜里很凉了。 “今日怎么又过来了?”穆昭朝看着他,笑着问道:“天儿已经冷了。” 看着她脸上的笑,听着她这般温声细语,聂峋这才觉得胸腔里疯狂翻涌的戾气和杀意, 稍稍缓解。 至少不像白日里那样烦躁。 “想你……”聂峋眸色闪了闪, 话音也顿了片刻, 才在穆昭朝瞬间屏住的呼吸中, 继续道:“想你定然也听到了御王府的事,怕你担心, 过来看看。” 穆昭朝:“……” 原本她心脏就跳得很快, 听到这声‘想你’的那瞬间, 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她呼吸屏住片刻,这才压住躁动不安的心绪,点了点头:“是听说了些。” 聂峋看着她,没说话,等着她追问——只要她问了,他就会说。 见聂峋一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穆昭朝颇有些不好意思。 有些想移开视线,但转念一想,她本来也挺想看看他的,一整天了也就这会儿见到,甚是难得,为什么要移开视线? 于是她也大大方方,直勾勾和聂峋对视。 敏锐地察觉到大小姐情绪的变化,聂峋心中微动,哦,不,是剧烈震动。 他有些不满足了。 只这样面对面,说话,他觉得不够。 他想要再亲近一些…… 这般想着,他眸色渐深,看着她的目光也带上了浓浓的意图,只是尚存的理智一直在克制着…… 克制的有些艰难。 看着月色下,她莹润的脸颊,聂峋指尖轻轻抽了抽——他很想摸一下她的脸。 “怎么这样看着我?”瞧出他眼神变了,但没分辨出到底是什么情况的穆昭朝,诧异反问:“我脸上有东西?” 聂峋睫毛轻颤,摇了摇头道:“没,就是觉得阿棠似是瘦了些。” 这话一出,两人都安静了。 非常安静,就看着彼此,空气中都流转着不好意思和.暧.昧。 异常明显,穆昭朝脸也更烧了。 ——这是他首次当着她的面喊她‘阿棠’,还是四目相对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 穆昭朝渐渐觉得呼吸都开始困难。 但却怎么也移不开眼,只静静与他对视着。 最后还是聂峋先眨了眨眼睛,道:“嗯,那就是都知道了罢?” 穆昭朝终于从刚刚的黏窒里抽离,她一边眨眼一边朝别处看了一眼,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心绪。 “嗯,”她道:“林侧妃是怎么回事?真疯了?” 聂峋没想到她会先问林侧妃。 “是,”他点头:“疯了,太医亲口认证。” 当然,他是不信太医的,是他亲自去印证的。 只是这话,他不会跟她说。 穆昭朝点了点头,而后嘴角撇了撇:“便宜她了。” 聂峋呼吸蓦然一滞,抬眼看过来。 穆昭朝又道:“做了那么多恶,只是被吓疯,报应不爽。” 聂峋:“?” 她的关注点,是林侧妃? 不该是石嬷嬷么? 那个老贱妇,一提起大小姐,就各种污言秽语,拔了舌头让她痛痛快快死掉都是便宜她的! 见大小姐眉头拧着,面色十分不悦,眼底还带着浓浓的厌恶和不爽,聂峋嘴角轻轻勾了勾。 大小姐是在替他打抱不平么? 聂峋嘴角不自觉又弯了弯。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会儿眉梢眼角,都是浅浅的笑意,月色下,原本就清越的眉眼,更是好看极了。 穆昭朝兀自吐槽了几句,一抬眼就看到聂峋正笑吟吟看着自己。 目光柔和不说,还带着一股子她也说不清的感觉。 反正就是好看。 她不禁愣了下。 聂峋欢喜了好一会儿,这才轻声道:“善恶有报,总会有了结那日,阿棠不用这么生气,不值当。” 林氏算个什么东西? 疯了不过只是个开始罢了,她做的那些,他都会一一报应到她身上。 大小姐压根不用给他半分眼神,没得影响大小姐心情,浪费大小姐的时间。 听他这么说,穆昭朝又愣了一下。 她差点忘了。 大男主文里,作为美强惨大反派的聂峋,可不是个小白花。 他既然说了总有了结那日,自是心里有数,穆昭朝便没再多问。 别说是聂峋了,换做是她,她都不可能不痛不痒就这么算了。 只是…… “那你多小心些,”穆昭朝认真道:“总觉得御王府不是个什么好地方。” 聂峋蓦地笑了下:“好。” 他笑着点头应下。 难得从她口中听到这种话。 也就只有她这么说了,莫说满京城,就满朝上下,也不会有人说,王府不是个好地方罢? “笑什么?”穆昭朝挑眉,直勾勾看着他。 聂峋笑了笑,而后摇头:“没。” 穆昭朝意识到什么,瞪了他一眼。 聂峋:“……” “天越来越冷了,”穆昭朝想了想又道:“以后夜里无事可以不用过来,太远了,也不方便……” “没关系,”聂峋立刻说道:“我不觉得远,也不觉得哪里不方便,就当练功了。” 穆昭朝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那好罢。” 话落,她转身回屋,很快就抱了个厚重的包裹过来:“这是入秋新做的狐皮大氅,给你的。” 聂峋接过,沉甸甸的,非常有分量。 穆昭朝冲他挑眉:“这就披着罢,等会儿回去,怪冷的。” 聂峋摸了一把,十分水滑,这皮子相当不好得,肯定废了不少功夫才得来——一想到她为自己精心准备这些,他心里就美滋滋地冒泡。 应了一声后,他便直接把大氅披上了,很暖和。 墨狐的皮,做成大氅,大气奢华,衬的聂峋这张脸更如冠玉一般,直教人移不开眼。 穆昭朝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由衷夸道:“好看!” 不过…… 穆昭朝突然身体前倾,上半身几乎探出窗外,伸手来够他脖颈。 聂峋没动。 穆昭朝够不太道,便冲他招了招手:“你过来一点儿。” 聂峋依言上前。 两人距离拉近,穆昭朝很容易便够到了他脖颈间——给他调整有些歪的领子。 许是夜里穿戴,瞧不仔细。 领子歪了,自然大氅整体也是歪的。 虽然不算多大的事,但到底没有尽善尽美,穆昭朝便亲手给他调整了下。 垂眸看着正认真给自己调整领子的阿棠,聂峋眼底露出几分得意的笑意,就连嘴角都不自觉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她果然,很在意他。 作者有话说: 阿岭:送我大氅,还亲手给我正衣领,她超爱我的(*^▽^*) 穆初元:墨狐是我猎的╭(╯^╰)╮ ps:安顿好了,明天(4.21)加更,么么(*  ̄3)(ε ̄ *) 感谢在2023-04-19 23:53:11~2023-04-21 01:3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734380 76瓶;么么、紫水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2章 邀贴 ◎看来上次的警告,还不够。◎ 正个衣领而已, 并不怎么费事,也就片刻功夫, 便调整好了。 穆昭朝又重新给他系了系带, 笑着抬头:“好了,这……” 话未说完,便在抬头的瞬间, 对上聂峋还低头注视她的视线时,戛然而止。 因为一个在屋内, 一个在窗外, 又是调整衣领这样近距离才好操作, 再加上又隔着窗棂,两人要离得很近, 至少聂峋上半身得凑过来——更别说这原本就是聂峋预谋的亲近机会。 是以,穆昭朝这一抬头,才发现,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咫尺。 她甚至都清楚地感受到了他呼出的气息。 温热的气息扑到脸上, 还有他清澈深邃的眸底映出的自己,让穆昭朝整个人都如同过电一般。 她仰着头,聂峋微微低着头,鼻尖几乎要碰上。 穆昭朝话也说不出, 呼吸也屏住, 就连眼睛都不眨了, 就怔怔看着他。 还是风吹起两人的头发, 拂过脸颊痒痒的,才让两人回神——主要是让穆昭朝回神。 回过神后, 她无意识地吞咽了下, 这才哑声继续刚刚的话:“……这样就正过来了。” 话落她视线下意识看了眼聂峋浅粉色却性感的薄唇, 而后视线又看了看他的眼睛…… 这个眼神落在聂峋眼里,诱惑十足。 刚刚是穆昭朝屏住呼吸,这下变成了聂峋屏住呼吸,哦,不,他不是屏住呼吸,他是气息蓦然窒住。 就连心跳都停了一瞬。 浑身的肌肉也无意识绷紧,腰腹间更是热意烧灼。 垂着身侧,被遮挡在大氅下的手,紧握成拳,这才忍住了直接亲上去的冲动——他不是想要唐突她,只是这一刻,他心底蓦然就升起一股强烈的,想要亲上去的念头。 尤其是她视线在自己嘴唇上逡巡过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好半晌,他才抿了抿唇,以指尖刺进掌心的痛,让自己理智回笼:“嗯……” 嗓子如同被灌了热汤,涩得很,他嗯了一声,吞咽了几下,这才嗓音嘶哑道:“好的。” 他这嘶哑低沉的嗓音从头顶穿过来,犹如炸雷一般在穆昭朝耳边轰响,震得她整个人都烧了起来,脸颊更是烧的厉害。 穆昭朝呼吸都开始不稳,她看了看聂峋,觉得不能再、再靠这么近了,她得离他远一点儿,要不然……她真的顶不住。 残存的理智,终于让穆昭朝往后退了一步。 退开一些后,从被他气息紧紧包裹笼罩的氛围中抽离,穆昭朝呼吸终于通畅了些, 也终于……又活了过来。 她深吸了一口深秋的凉气,理智越发清明,不过她没敢再看他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这两日,总觉得聂峋眼睛里像是蕴着什么魔法深潭一般,很容易就让人彻底沦陷进去。 是因为她太喜欢他了么? 所以觉得他哪哪都魅力十足,哪哪都好? 自我反省的穆昭朝,压根就不知道,这些都是聂峋翻了不知道多少本话本子,总结出来的——经验。 她一退开,刚刚那股萦绕在鼻尖的清甜香味,便也跟着淡了些,还有独属于她的独特的气息也离自己远了不少,聂峋稍稍有些遗憾,掩在大氅里的手,攥得更紧了些——没关系,他现在已经回来了,他有的是时间。 深秋的夜风吹散热意,穆昭朝心绪总算缓和下来,这才敢抬头看向聂峋的眼睛:“那……夜深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罢。” 聂峋:“好。”他还想再多待一会儿。 穆昭朝等了片刻,见他没动,还站在那里,于是挑了挑眉,以此询问。 聂峋是真的不想现在就走,哪怕就再多待一小会儿呢? 垂眸抬眸的间隙,视线瞥到廊下挂着的干辣椒还有一些别的吃食,聂峋突然眼睛一亮:“我、我晚饭没吃饱,阿棠这里还有吃的给我垫垫肚子么?” 穆昭朝:“?” 晚饭没吃饱? 她下意识就想到了原书里,聂峋初回御王府时,被各种苛待的剧情,马上紧张地问:“御王府不给你饭吃么?” 原书里的剧情倒也不是不给饭,毕竟也是公开承认的王府公子,就是饮食上不上心,还被下人轻贱,导致他初初被找回王府时,受了不少屈辱。 原书里,聂峋回王府是林侧妃还没事发,王府是林侧妃当家,林侧妃本就厌恶沉腰,更加厌恶聂峋这个漏网之鱼,王府的下人自然有样学样,对聂峋更是肆意轻贱。 也是在那会儿,聂峘对他抛出橄榄枝,从此聂峋便惟聂峘的命是从,对他是感激又钦佩,后面帮聂峘争世子之位,更是把命都豁出去了…… 虽然现在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但聂峘和御王妃对聂峋也不是真心的,哪怕聂峋现在战功在身,也难保他们不会做什么。 聂峋被她急迫地追问问的愣了下,见她误会了,忙解释道:“不是的,王府有饭,就是饭菜……不好吃,我吃不太下。” 穆昭朝:“………………” 她眨了眨眼,而后笑了下:“好罢,糕点是有一些,但都凉了,夜里吃怕是要胃疼,晚饭炖的鸡汤还有一些,我给用鸡汤煮碗疙瘩汤?” 行军打仗只能啃干粮有时连饭都没得吃的武将,怎么可能会吃不下王府提供的正常饭菜? 只可惜,穆昭朝关心情切,并没有想到这些,真的以为他是吃不下。 小厨房很快便亮起了灯…… 小院子外,静静留意着小院子动静的穆初元,看到这一幕,眉心轻轻动了动——这么久了,还不走? 上次聂峋深夜前来,被他察觉后,现在他夜里都十分留意。 只是他没想到,聂峋今日居然又来了——频率委实有些高。 再想到他回京那天夜里,他没察觉,但聂峋也过来了,穆初元嘴角就抽了抽,这基本上就是天天来啊! 看着小厨房升起的炊烟,穆初元脸色不自觉板起,眉头也跟着拧了起来。 现成的鸡汤,疙瘩汤又十分好做,没多会儿,一碗酸辣爽口又开胃的鸡汤面疙瘩汤就做好了。 出锅时,穆昭朝又加了些香油洒了葱花和芫荽。 香味愈发浓郁,瞧着就食欲大开。 一点儿都不饿的聂峋都不自觉吞咽了下,食指大动。 因为太好吃,再加上又是阿棠亲自给他做的,聂峋吃得十分开心,又十分投入,一碗疙瘩汤很快就吃完了,而时间才刚刚过去了一小会儿,于是他又盛了第二碗。 这一碗,就吃得慢不少。 但也不能太慢,太慢,会让阿棠觉得,她做的疙瘩汤不好吃。 于是再如何精打细算,这一碗疙瘩汤最终还是见了底。 饭也吃了,再没旁的理由能继续赖下去,再加上夜确实深了,又不能打扰她休息,聂峋只得不依不舍地提出告辞。 见他吃了两大碗疙瘩汤,还都吃得干干净净,穆昭朝很是心疼。 “以后若是再吃不好,”临走,穆昭朝对他说道:“你就庄子来,我给你留饭。”留饭容易冷掉,他来了再给他做就是,他吃东西也不挑,简单做一顿宵夜还是很快的。 正难过不舍得走的聂峋,眼睛顿时就亮了,他眨着晶晶亮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她,重重点头:“好。” 话落,他这才叮嘱她:“天凉了,多加衣,我走了。” 这次换穆昭朝点头应下:“嗯。” 犹豫再三,聂峋还是没敢把手伸出去摸一摸她的脸,起风了,有点冷,聂峋一咬牙,转身离开。 外面,闻着空气中被风吹来的香味,穆初元摸着有点瘪的肚子舔了舔嘴巴,疙瘩汤啊,他也好久没吃了…… 从小院子出来的聂峋,走了没几步就察觉到了穆初元的存在。 他停下,穆初元从暗处走出来,两人对视,而后默契地走到一边。 小院子,穆昭朝躺下后,这才想起来,她刚刚忘了问御王妃被砍掉一根手指的事情…… 算了,她闭上眼睛,明日阿岭肯定还会来,她明日再问好了,也不急在这一日。 接下来的几天,满京城关于御王妃遇刺受伤一事,传得越来越离谱,当然聂峋也真的如她所料日日走来,穆昭朝确实也问了他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聂峋想到穆大少爷同他说的,最终还是没有跟她说实话,只说还在调查,约摸着跟林侧妃有些关系。 穆昭朝自然信他,便没再问。 不过很快,御王府要给四公子举办接风宴——暨正式回家的宴席,这一消息一传开,成了京城新的话题焦点。 原本都说,御王妃受伤,多有不便,宴席是大长公主来负责。 但等到了跟前,是御王妃亲自下帖广邀宾客。 就连王府的一应准备事宜都是御王妃亲自打理,并没有假借别人的手,并对外宣称,她的伤已经无大碍。 这就透出了一个很微妙的讯息。 不少人在猜测御王妃是不是跟大长公主有什么嫌隙。 当然了,穆昭朝倒是没功夫去分析御王妃和大长公主的关系。 她看着面前,王府管家亲自送过来指名给她的邀贴,眉头蹙起。 她病着的消息,满京城,谁不知道? 御王妃还特意单独给她下帖子,她什么意思?想干什么啊? 御王府流落在外的公子回府,这种大事,自然是该御王府与平昌伯府之前走礼,堂堂御王妃,居然给她这个小辈下帖子,穆昭朝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尤其她现在还‘病着’,正在静养中。 这边刚面圣从宫里出来的聂峋,收到消息,本就清冷的一张脸,顿时寒意遍布。 看来上次的警告,还不够。 作者有话说: 阿岭:大舅哥嗨,大舅哥拜~(#^.^#) 穆初元:guna(ノ`Д)ノ 感谢在2023-04-21 01:30:37~2023-04-21 23:5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柒月、小米啊哟、阎肆肆、咕咕哒 5瓶;NaN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3章 好看 ◎后脑勺已经被一只有力的手扣住◎ 因为不确定御王妃的目的, 当天夜里,聂峋再过来的时候, 穆昭朝便问了他。 聂峋没说太多, 只对她说道:“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直接拒绝,不用管她想做什么, 这边都有我呢。” 御王妃什么打算,他自然知道, 不过就是还不死心。 有些事情, 太过腌臜, 没必要污阿棠的耳,也没必要浪费她的精力和时间, 她只需要开开心心就好,别的任何事都不用操心。 这是穆大少爷的想法,当然, 也是他的想法。 听他这么说, 穆昭朝有些许不解。 不用管? 御王妃明显来者不善啊。 “你……”她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聂峋被她问的笑了笑:“也没什么事,御王府乱七八糟的事一堆,我都能应对, 不想你烦心。” 话落, 他又道:“而且, 你现在不是正在养病么, 不去参加,也是合情合理。” 穆昭朝倒是不在乎应不应御王妃的约, 她是病了, 而且还是早几日就病了, 并不是御王妃发了邀帖才病的,根本论不上失不失礼。 她只是…… “为你办的,”穆昭朝想了想到:“我过去也是为了你。” 聂峋心尖尖痒了一下,痒意顺着五脏六腑,呼吸间便已遍布全身。 没成想,她顿了片刻,又接了一句:“我想过去,看看你,算起来,你回京后,我还没有在正式的场合,见过你。” 聂峋只觉得自己呼出的气息都灼热无比。 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嗯。” 单单一个音节,就已经裹了万千欣喜。 ——那他那天,穿铠甲? 不知道想到什么,聂峋光火跳动的眸色轻轻闪了闪。 接风宴是在五日后,还有时间应对做准备。 既然打算过去,贺礼自然得好好准备一下——当然是给聂峋的,庆祝他凯旋。 只不过,没等穆昭朝盘算好那日到底带什么贺礼过去,穆昭朝便先提前看到了她以为会在赴宴那日才会看到的景象—— 聂峋穿着银光灿灿的全套铠甲,月光下流光溢彩,出现在她窗前。 比她想象中还要英俊。 月光洒在铠甲上,给本就英武冰冷的铠甲,更增添了几分寒意和肃杀之气。 就连他原就冷峻的容貌,都在铠甲的衬托下,愈发清隽。 非常好看。 不单单指眉毛对视觉上的冲击,还有无可比拟,让人移不开眼的气场。 再加上月色皎皎,更如天兵下凡一般。 见她直勾勾看着自己,也不说话,原本就有些紧张的聂峋,更紧张了:“是不是,不好看?” 穆昭朝对上他的视线,好一会儿,才抿唇笑了:“好看。” 她一笑,聂峋也跟着笑了。 两人便在月色下互相瞧着彼此,浅浅微笑。 过了一会儿,聂峋才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解释道:“走的时候,答应过,要穿着将军铠甲回来给阿棠看,原想着等白日里……不过现在我穿过来了。” 原本他是打算白日里郑重地过来的,但阿棠有计划,便搁置了。 他想了想,也并不是非要白日里才行,夜里同样可以,就算看得不那么真切,但总归还是能看到的。 答应她的事,他当然要做到。 “月色下别有一番清冷,”穆昭朝视线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打量,笑意也越来越浓,因为怎么瞧怎么好看:“好看!” 聂峋挑眉:“我瞧着很冷么?” 小陈将军无意中跟他说过,对待女孩子,要热情,一定要很热情很主动。 不能太冷傲了,会让人觉得不好接近,有距离感。 阿棠觉得他冷啊? “没有啊,”情人眼里出西施,虽然他们还算不上情人,但总有厚厚的滤镜在的,穆昭朝一口否决:“我只是说,月色下贵气十足,很冷艳。” 这是在夸他? 聂峋心里美的不住冒泡泡,他也没忍住,反问道:“那阿棠喜不喜欢?” 穆昭朝被他问的一愣。 喜不喜欢……什么? 聂峋马上解释道:“阿棠喜不喜欢我这样穿?” 刚刚差一点儿就要点头心脏不住狂跳的穆昭朝:“……”还以为他现在学会了套路她表白? 她视线在他明显泛红的脸上扫了扫,而后笑着点头:“嗯,喜欢,这样穿很好看。” 当然了,他穿别的式样的服饰也好看。 只不过将军铠甲之前没见过,想看他穿上的样子,她还想看更多不同风格的衣服穿在他身上…… 这般想着,穆昭朝脑海中不自觉闪现过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然后她就没出息地……流鼻血了。 原本羞涩欢喜的聂峋,看到她莹白的口鼻尖突然出现血迹,惊得脸色大变:“阿棠?你……” 穆昭朝还未察觉,不解地看着他:“什么?” 说话间,聂峋已经掏出了一方干净的帕子,原本要递给她,见她茫然不知,而血迹又马上要滴下来,聂峋直接伸手过去给她擦拭鼻下的血。 穆昭朝也是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流鼻血了。 她一愣,正想要说她自己来,后脑勺已经被一只劲瘦有力的手扣住,鼻子也被另一只手捂住。 “抬头。” 低沉带着命令和急促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穆昭朝整个人都如过电一般,脑中一片空白,便顺从地抬起头。 一抬头,正正对上聂峋近在咫尺清冷隽秀的脸。 他眉头还微微蹙着,眼底更是蕴着浓浓的担心。 视觉冲击空前的大,穆昭朝看着他,眨了眨眼,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海中赶走后,轻轻在心里叹了口气,真不怪她,实在是他这张脸还有说话的样子,太让人有…… 算了。 穆昭朝闭了闭眼,想让自己更冷静一些。 但这会儿聂峋本就担心地不行,还以为她身体不适,见她居然连眼睛都闭上了,登时吓得不轻。 “阿棠?阿棠!”聂峋带着颤音的喊声不自觉拔高:“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穆昭朝被他突然紧张的呼喊吓了一跳。 她不过是有些窘迫,想闭闭眼缓和一下情绪,阿岭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她忙睁开眼睛,正要说自己没事,让他不要担心,就听到‘啪’一声落地声,穆昭朝只觉得一道看不清的什么影子一闪,然后哥哥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看着面色着急的哥哥,穆昭朝:“……” 原本只是在外面默默守着的穆初元,听到声音以为妹妹出事了,忙跃进院子,结果就看到聂峋和妹妹似乎是抱在一起——一手扣着后脑勺一手捂着鼻子止鼻血又离得极近远远瞧着确实很像抱在一起。 看着这么一幕,穆初元:“……”他脑子登时嗡了一声。 二人世界被打破,聂峋:“?” 穆初元压根来不及思考他们两人这是个什么姿势,也来不及思考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懵了一瞬后,便立马冲了过来。 “怎么了?”穆初元皱着眉头,急声追问。 问完,穆初元这才看到聂峋捂在妹妹鼻子处的帕子,和上面的血迹。 这个姿势委实有些不太雅观,莫说被哥哥撞破,就算没撞破,她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的。 她轻轻动了下,聂峋便顺势松开了她。 穆昭朝自己按住鼻子,半仰着头,瓮声瓮气地对哥哥解释道:“没事,秋日里太干燥,流鼻血了,等下就没事了。” 穆初元仔仔细细打量妹妹,而后又看了聂峋一眼,见并没有什么异常,真的是流鼻血,他没再说什么,而是沉默地去水缸旁,浸湿了帕子拧干水拿过来而后拍在妹妹额头上,担心地轻声道:“怎么突然流鼻血了?以前也没流过鼻血,是不是最近睡太晚了,没休息好?” 聂峋:“……” 他下意识看了穆初元一眼。 穆昭朝被湿帕子凉了一下,因为注意力在鼻血上,再加上被哥哥撞破她大半夜的跟聂峋见面,还有些紧张心虚,便没有反应过来哥哥话里的深意。 “也不是罢,”穆昭朝还仰着脑袋,她觉得鼻血好像止住了,不过也没有立马低头,怕万一没止住一低头又流下来:“可能是最近吃了太多烤羊肉串和羊肉汤。” 入秋后,辣椒大丰收,基本上两三天就要吃一次烧烤,隔一天就要吃个锅子,饮食确实辛辣了些。 不过这个解释是说给别人听的。 穆昭朝也不确定自己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流鼻血。 反正上火就对了。 “那以后还是少吃点罢,”穆初元又拿了一个湿帕子,递给妹妹,让她擦鼻子:“好像止住了。” 穆昭朝松开手,确实不流了,便接过哥哥又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 “没事了,”穆昭朝深吸了口气道:“哥哥怎么还没睡?” 穆初元:“……饿了,睡不着。” 总不能说,这几日,只要聂峋来,他都会在外面守着,直到聂峋离开罢? 穆昭朝一愣,诧异地看着哥哥:“饿了?晚饭没吃饱么?可是晚上哥哥不是吃撑了么?” 今晚涮的锅子,哥哥可是胃口大开,一个人快吃了半个羊腿。 穆初元脸不红心不跳:“习武之人消耗大,饭后练剑打拳,又饿了。” 穆昭朝不疑有他,听哥哥这么说,便点头:“也对。” 话落,她又看向聂峋:“你也是习武之人,夜里是不是也经常饿?” 并不经常夜里饿,就算饿也都能忍着不在意的聂峋,一刻都没迟疑,立马点头:“是的。” 穆昭朝:“你现在饿不饿?” 聂峋:“……饿。” 穆昭朝:“那我去给你们做点吃的,更好晚上的米饭蒸的多还有不少,做个炒饭,一会儿就好。” 聂峋十分上道地跟上:“我来烧火。” 慢了一步的穆初元:“……” 眼见着妹妹和聂峋进了小厨房,他也快步跟上:“我来洗菜。” 正在从饭桶里往外挖米饭的穆昭朝,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抬眼视线在在小厨房另外两人身上转了转——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作者有话说: 阿岭[羞涩&期待ing]:大小姐想看我穿什么都可以o(*////▽////*)q 穆初元[冷脸.gif]:都穿好,别浪→_→ 感谢在2023-04-21 23:54:45~2023-04-22 23:56: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iviannnn 50瓶;紫水芹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4章 晋江 ◎晋江首发◎ 转眼便到了御王府四公子的接风宴。 聂峋才刚回京不久, 经历和功绩都是传奇,关注度自然空前的高, 再加上这又是御王妃在重掌御王妃内宅后, 第一次正式主持宴席,又是御王世子的母妃,这日甚是热闹。 一大清早, 便已门庭若市。 穆昭朝是在辰时末的时候到的。 刚一下马车,便看到了温青茵和罗沁。 “阿棠!”温青茵跟祖母说了一声后, 便朝她跑过来。 “你都好了么?”一到她跟前, 温青茵便拉着她的手, 上上下下打量:“看着气色比前两日好了些,不过……瘦了。” 往来宾客不少, 还有不少人同穆昭朝打招呼,原本就是装病,虽然今日的妆容上做了些调整, 但瞧着还是有些‘病态’的, 装就要装到底,穆昭朝笑着解释:“好转了一些,大夫说还需要静养。” 温青茵心道,病都没好, 还给人下帖子, 御王妃也真是的。 不过嘴上没说, 眼睛里却带着心疼和担心。 就算再想高调, 也不急这一时罢?帖子怎么说也该下到平昌伯府,下给阿棠, 她就是身子再不适, 总不能真的不来罢?那不就落人口舌, 说她狂妄没礼数了么? 越想,温青茵就越替好友不满。 “难得今日出来一趟,”穆昭朝以眼神示意温青茵自己没事:“温老夫人也来了,带我去跟温老夫人见礼,有日子没去府上看望老夫人了。” 温青茵这才笑笑道:“祖母也惦记着你,还让我……” 她话还未说完,再看到一辆马车停下时,话音和脸上的笑,顿时止住。 穆昭朝有些诧异,还以为温青茵是看到了哪个同她不对付的人,转头看过去,就看到林月婵和穆存山从马车上下来。 穆昭朝:“……” 温青茵蓦然抓紧了她的手,小声道:“穆大少爷今日在当值的罢?” 穆昭朝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哥哥估摸着晚些时候会过来,没什么的。” 后面这句‘没什么的’是在告诉温青茵,不用担心她。 看到女儿,林月婵也是一愣——哪怕她知道今日会遇到昭朝,还是在看到她时,愣住。 她已经许久许久,没见过这个女儿了。 再看到她,让她觉得非常陌生,哪怕她从来都跟这个女儿像是隔着什么,但像现在这样陌生,还是头一次。 刚刚昭朝明明看到了他们,却像是没看到一样,直接转过了头。 林月婵满心苦涩。 穆存山也看到了,月婵的痛苦,他也心疼得很,只是做什么也于事无补,他也只能轻轻攥了攥月婵的肩膀,以此给她安慰。 林月婵苦涩地看了穆存山一眼,而后道:“我们过去。” 昭朝既然不愿意搭理他们,那他们就主动过去。 今日穆存山本不打算来的,但月婵想见昭朝——去庄子上压根见不到人,只能到这里来碰运气了。 四周俱是看热闹的目光,穆存山也视若无睹,来的时候就知道会这样,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嗯。”他垂眸,低声应道。 温青茵当然知道好友的想法,在这件事上,她从来不主动发表什么看法,阿棠想做什么,想怎么做,想怎么解决都是她的权利和自由,她都支持。 这样的场合,阿棠其实会很难做的,毕竟那么多人看着,不去给父母见礼,真的会被人议论。 温青茵都有点生平昌伯和平昌伯夫人的气了——明知道阿棠会过来,就找个理由不来不就行了?非得弄得这样难做么? 见平昌伯夫妇过来,温青茵抓着阿棠的手又握紧了些,小声道:“阿棠,他们过来了。” 穆昭朝:“?” 再次转头,果然看到林月婵和穆存山正朝她走过来。 这是又想做什么? 正面无表情看着两人走近,就见林月婵和穆存山再离她还有一些距离时,便停了下来。 穆昭朝挑眉。 知道女儿对自己和存山还有气,林月婵便没走太近,停下后,关切地问道:“昭朝,你身子好些了?” 穆昭朝不想理她。 哪怕是关心,她都不想要。 对于林月婵这种非要朝她跟前凑的行为,她十分讨厌,但却又无法避免——谁让她是平昌伯夫妇的‘亲生女儿’呢。 免得被人看热闹,穆昭朝:“嗯,好多了。” 这么冷淡的态度和回答,林月婵心里更难过了,但面上还是笑着道:“那就好,天凉了,多加点衣服。” ——能见到昭朝就行,她现在也不求别的。 然而,就连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奢望。 还没说两句话,就听到一声:“四公子回来了!” 紧接着就是一阵喧闹,和一声十分嘹亮的马儿嘶鸣。 穆昭朝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一抬眼就看到坐在烈焰一般红色战马上,身着银色铠甲的聂峋。 明媚的阳光下,银色铠甲犹如镀了一层寒光,耀眼夺目,更衬得他贵不可言。 是跟那夜,月色下,截然不同的感觉。 说不清到底是白日里好看,还是夜色下好看,反正都让人移不开眼。 再配上他卓绝的五官,穆昭朝明显感觉到人群静了一瞬,而后便开始小声窃窃私语。 就连温青茵都小小声跟她说:“阿……四公子这样的装束真的和书里的战神一样。”也太好看了。 因为人太多,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反正她知道阿棠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穆昭朝正要回应温青茵,就见马背上那个耀眼夺目的人,略略在马背上停留了会儿,像是在迟疑什么,片刻后突然抬头朝她看过来。 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而后从马背上下来。 穆昭朝:“?”他刚刚在马背上停留迟疑,是在找她? 穆昭朝有些疑惑,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聂峋下了马后,便一脸漠然地径直回府。 他一早,府门外便登时炸开了锅,全都是在夸赞四公子的英武和清隽。 温青茵则是有些懵了。 她看了看已经不见聂峋身影的御王府大门口,又看了看一脸如常没有任何反应的阿棠——难不成,传闻是真的,四公子现在自持身份,同阿棠疏离了? 这几日关于此时的传言,她听了不少,但她一直都是不信的。 可现在,看着眼前这一幕,温青茵心底有些动摇。 可…… 她皱着眉头沉思了会儿,还是有些不愿意相信,她总觉得,阿岭不是那种人。 但刚刚阿岭明明看到了阿棠,就算他没看到,府里总该有人提醒他的罢?他就这样走了? 温青茵都已经感觉到不少人朝阿棠这边看了。 这让她有些替好友担心。 可抬头就看到阿棠神色如常,像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她犹豫了下,小小声道:“阿棠……” 穆昭朝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人越来越多了,我们也进去罢。” 温青茵马上笑着点头:“嗯,祖母在喊我们过去呢。” 说着,她主动给阿棠解围,对平昌伯夫妇道:“伯爷、伯夫人,我带阿棠去见我祖母。” 林月婵和穆存山能说什么? 只能点头——甚至,林月婵心里还很感激温小姐的解围。 穆昭朝倒是没说一句话,跟着温青茵就往温老夫人那边过去,刚走了两步就听到人群里不知道谁说了一声: “四公子穿铠甲真的是战神降临,进宫还穿着铠甲,可见皇上是真的很看重四公子!” “不是说进宫没穿铠甲么?” “去兵部的时候换的罢?” “我父亲今日也去了兵部,没见四公子穿铠甲啊?” 穆昭朝脚步微微一顿,眼底疑惑更甚。 直到进了王府,看到御王爷身旁,已经换了绛紫色锦服的聂峋,穆昭朝眼睛轻轻眨了眨。 他刚刚不会是特意穿铠甲给她看的罢? 作者有话说: 阿岭:白天和夜里穿出来感觉不太一样的(#^.^#) 大降温天天下雨,偏头痛犯了,吃了两种止疼药,也没止住,不敢再吃第三种了,写的少,实在抱歉昂,等明天不疼了补昂o(╥﹏╥)o 第155章 晋江 ◎晋江首发◎ 因为要在人前装出疏离, 穆昭朝朝聂峋那边看了一眼后,便收回了视线, 并没有盯着看, 免得被有心人瞧出端倪。 当然,聂峋也是如此,只扫过来看一眼, 便‘自然’地移开视线。 只不过没人知道,他心底里克制地快要发疯。 刚刚那一眼, 两人目光短暂相接, 而后极其默契地同时移开, 一股很奇特的微妙在心尖尖划过…… 天知道,聂峋有多想当着众人的面, 大大方方站在他身前,护着她。 尤其是在看到平昌伯夫妇的时候,这种情绪更是达到顶峰。 她不便的, 他都可以完完全全给她挡住, 绝不让任何人与她为难。 一想到平昌伯夫妇又出现在她面前,让她不开心——哪怕他们夫妇二人早就诚心知错,阿棠也不想见到他们,聂峋眸色就越发冰冷。 尤其是是看向御王妃时, 冷的像三九天的寒冰——单独给阿棠下帖子, 还另外邀请了平昌伯夫妇, 摆明了给阿棠找不痛快。 只不过他打从回京就一直这样冷冰冰的, 也没人瞧的出他对御王妃憎恶至极。 在聂峋冷冷瞥了御王妃一眼的同时,御王妃也在细心留意着聂峋和穆昭朝的举动——她要确定, 是不是真的生疏, 这关乎到她后面要怎么对待这个庶子。 以及, 这个庶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有没有盘算着什么。 温青茵瞧着几乎同阿棠没有交流的聂峋,心里很是惊讶,还有一点为阿棠不值——就算是身份变了,但也没有必要这么生分罢? 压根就把阿棠当陌生人一样,这让满京城怎么看阿棠啊? 而且,阿棠之前对他那么好,出征前,还特意预备了那么多衣物和用品,现在居然就这样翻脸不认人了? 瞧着聂峋冷冰冰的一张脸,温青茵嘴唇不自觉抿起,就连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虽然心里觉得她认识的聂峋从来都是把阿棠放在首位,绝不是这样的人,可现在事实就在面前,由不得她不信。 眉头皱着皱着,温青茵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聂峋是不是不得已啊? 打从上次袁家表哥的事后,温家,尤其是温若滨就意识到,他们怕是把妹妹保护得太好了,导致她以为接触的人都是好的,这世间都是明亮温暖的,压根不知道这个世道,多的是腌臜见不得光的事情,是以,之后,温家便对她增加了人性和人心的教育。 现在的温青茵,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单纯。 一个就算变化再大,也不可能去做明显对自己很不利的事——一回京就同阿棠疏离,明显就对他很不利。 若是糊涂鬼就算了,可聂峋那么聪明,又是个将才,如今更是被民间自发奉为战神,不可能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清楚。 再看阿棠,面色平静,今日还拖着病躯前来参加四公子的接风宴,平静得也有些不太对劲。 若是不得已……温青茵看了看聂峋,又看了看阿棠,想到哥哥和嫂子在家跟她说的御王府人员复杂,关系也复杂,让她时刻谨慎,她突然就顿悟了——阿岭是在保护阿棠对不对? 因为御王府太复杂,旁人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但阿岭知道,不想让阿棠牵扯进来,所以故意同她疏离,让人都以为他是个薄恩寡义的人? 想通了这一层,温青茵激动的同时,还有些担心阿棠——阿棠知不知道啊?若是不知道,被阿岭这么冷待,心里肯定会很难过罢? 毕竟,之前她那么全心相待的人,一朝飞龙在天,就忘了恩 义,换做谁一时间都不好接受的罢? 前几日,阿棠病了,不会就是因为这件事罢? 这么一想,温青茵就更心疼她了。 病还没好,还是过来出席了宴席,刚刚在门口,还被她一直都不想见的父母过来打扰,阿棠这会儿心里肯定难过极了。 这么想着,温青茵轻轻抓住她的手握了握。 穆昭朝正在心里回忆着刚刚看过去的那一眼——他穿紫色也很好看。 战场的沉淀,让他通身都带着一股沉稳肃杀之气,绛紫色的锦服不仅勾勒出他颀长劲瘦的身形,举手投足更添了几分贵气,再加上他清隽的眉眼,整个人好看地让人移不开眼。 穆昭朝已经听到不少贵女在小声夸赞阿岭了。 无论出身,还是自身,还是现在的名望,完全就是往众贵女的心坎上长,再加上他悲惨的经历,就更让人仰慕倾心了。 穆昭朝觉得,大多数女孩子对美强惨这样的人设都不太有抵抗力——比如她。 当然,她并不是因为他是美强惨,只是说这样的人设,更招人。 ……回头多给他做几套紫色衣衫。 算了,还是各种颜色都做一些,都试穿一下,看看他穿哪些颜色更好看——要不然天天穿紫色也挺乏味的。 正在心里盘算着,就感觉到了温青茵突然朝她身边凑近了些,还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穆昭朝疑惑抬头,就见温青茵正心疼的看着自己。 只一眼,穆昭朝便看懂了温青茵眼里的意思——她是心疼她被聂峋疏离。 人多眼杂,穆昭朝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冲她笑笑:“没事,这几日在庄子上静养着,药也一直吃着,都已经好多了。” 到底也是关系最亲近的好友,温青茵一下就听明白了,只是见阿棠如此,她更心疼了。 “嗯,”她不好表现出来,也只能跟阿棠一样,冲她笑笑:“应该很快就能好了,不要担心。” 周遭有人听到穆昭朝和温青茵的对话,也关切地问起穆昭朝的身体,再听到已经好转了时,又追问庄子什么时候开放,被穆昭朝打哈哈敷衍了过去——她短时间内,没有开放庄子的打算。 “……开放怕是还有些困难,”穆昭朝也知道众人的心思,只笑着道:“不过庄子上的果蔬,会照常供应。” 虽然遗憾庄子不开放,但能有好吃的蔬果吃,也是好的。 于是众人又纷纷让穆昭朝好好保养,养好了身子,早日开放云云。 众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御王爷说完了话,作为名正言顺的女主人的御王妃,也走到了众人面前说着欢迎的话。 毕竟是御王妃重掌御王府内宅大权后,第一次正式露面,听到她的声音,所有人都把目光和注意力放到了她身上。 就连穆昭朝也抬头朝她看过去。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御王妃。 比她想象中还要慈眉善目。 也不知是常年礼佛的缘故,还是她装的太好,这幅面容,真的很亲近,很有佛性,让人瞧着就生不出距离感来。 就在穆昭朝诧异,如此慈眉善目的人,却也能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时,御王妃恰好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那刻,穆昭朝明确地感知到了不适,心跳也在这一瞬间加快——青天白日,温暖明媚的,她后背竟有些发寒。 就在她神经紧绷时,御王妃突然冲她笑了笑。 穆昭朝:“……” 她怔了一瞬,而后朝御王妃行了个礼。 不管怎样,御王妃到底是王妃之尊,在人前,她不能失了礼。 更别说,今日的接风宴摆明了有猫腻,她就更谨慎了。 御王妃笑吟吟看着穆昭朝规规矩矩行了礼起身,面色是有些苍白,瘦削的肩膀瞧着确实身子不大好,一时半会儿倒是瞧不出她同自己那个庶子的关系来。 不过也不急,今儿时间还多得很。 她收回视线,继续说着场面话。 说完,便让人入座用茶点。 转身的时候,她朝儿子那边看了一眼,见儿子面色无异,御王妃便知晓刚刚,她在朝穆昭朝看过去时,聂峋并无任何反应。 真的就此生疏了? 御王妃不动声色入了座,端起茶喝了两口,再放下时,在心里冷笑了声。 聂家专出忘恩负义之辈,还尽是些风.流.情种,她怎么就不信那个庶子能在面对穆昭朝那样的美色之前,把持得住。 忘恩负义她信,生疏她可不信。 她只是想不明白,聂峋装做生疏是想做什么? 不过没关系,她很快就能知道了。 ——总之这王府里,不能再有什么是她掌控不了的事! 想到这里,御王妃慈和的双目扫过自己左手小拇指——包裹得很严实,外人瞧不出是缺了跟手指,只以为她是受了伤。 这件事是第一件。 她定然要查清楚。 最好与那个庶子无关,否则…… 她撩起眼皮,朝穆昭朝的方向又看了一眼。 她正在同温老夫人说着话,倒是一张漂亮至极的脸蛋。 想到什么,御王妃突然勾了勾,慈和的眼底笑意也越发浓郁。 她却不知,她此时的一举一动,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细微变化,都落在聂峋眼中。 更不知道,此时此刻,聂峋心中翻腾的杀意有多汹涌。 御王妃瞧着慈和,内心里最是孤傲清高,这才多会儿功夫,已经朝阿棠那边看了两眼,果然是在打阿棠的主意。 “今日这果子还都是穆大小姐庄子上送来的,”御王妃喝了两口茶,放下水杯,笑着对众人道:“味道确实不一般,倒是我平日里甚少关心这些,到了今儿才知道还有这样的果子,说起来也是平昌伯夫人有福气。” 说着便让人去请伯夫人过来说话。 有家山庄的果蔬稀罕且难得,满京城谁不知道,堂堂王妃之尊倒不好为着口吃的同小辈说什么,跟家里的长辈夸一夸,倒是人之常情,既体面,又有爱护小辈之意。 林月婵很快便到了这边。 先是跟御王妃见了礼,御王妃则笑呵呵地对汝南王妃说道:“说起来,月蝉当年出嫁的时候,我还过去观过礼呢。” 汝南王妃也记得当年的事,两人笑呵呵说着当年的事,还有其他夫人应和着,气氛倒也融洽。 今日是个大喜日子,林月婵便也捡着当年的事说了一些活跃气氛——御王妃多年不露面,自然不能说近些年的事,说往事既念旧,又能拉近关系,还不容易出错。 “一晃眼都这么多年了,”御王妃回忆了一会儿过去,轻轻笑着道:“我记得当年月婵都还是个小姑娘,转眼孩子都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岁月不饶人呐……” 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御王妃这话一出,很快就反应过来御王妃怕是想要给平昌伯府做媒。 也是,平昌伯府的一双儿女,也都到了该议亲的年纪。 且不说穆大少爷人品卓然,就是之前备受诟病的穆大小姐,如今也出落得越□□亮大方,还有个那样的庄子,确实是个很好的议亲对象。 就是不知道御王妃是想给穆大少爷做媒,还是想给穆大小姐做媒。 当然这本就是好事,只是在场有两人,脸色却是大变。 林月婵完全没想到御王妃会在今日突然提及这事,别说昭朝,现在就是初元的婚事,她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插手,御王妃真要提起来,她可是很难应对啊…… 与林月婵的震惊纠结不同。 聂峋看向御王妃的眼神极冷。 尤其是在她同平昌伯夫人说,还未见过她的女儿,要见一见时,聂峋已经是在看一个死人了。 作者有话说: 阿岭:各种颜色的衣服?期待(#^.^#) 感谢在2023-04-23 23:58:35~2023-04-24 23:4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米啊哟 5瓶;紫水芹 4瓶;晴天ovo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6章 晋江 ◎晋江首发◎ 别说跟御王妃, 哪怕是跟整个御王府都没有太多来往的林月婵也没想到这么多年不曾露面,重掌了御王府后的第一次正式露面, 居然就是问她女儿的婚事。 这种事, 不熟悉的人,乍然问起来,实在唐突。 就算是真的迫不及待想要做媒, 不也该是先熟络熟络,再找与两方都熟悉的中间人拉近关系, 互相都有了亲近, 再隐晦暗示么? 这般直接问……林月婵觉得十分不妥。 往小了说, 是昭朝声名在外,御王妃十分看重, 是以心急了些。 往大了说,就是不尊重昭朝,不尊重平昌伯府。 林月婵性子虽柔和, 可她也不是傻子。 她冲御王妃笑了笑, 笑得十分得体:“承蒙王妃惦记,是小女的福气,不过小女前些日子病了一场,如今还未曾痊愈, 王妃特意下了帖子, 便想着来王府走动走动, 如今远远见了礼, 便是了,不好叫她到王妃跟前来, 免得过了病气, 可就不美了。” 话落, 林月婵又道:“还是等小女身子大好了,再来拜见王妃,也更稳妥些。” 虽是婉拒,倒也拒得十分得体。 只是再妥帖,那也是拒绝。 御王妃脸上的笑稍稍顿了一瞬,只有一瞬,非常迅速也非常轻微,并无任何人发觉。 很快,她便慈和地笑了起来:“说的也是,倒是我忙起来把这事都给忘了,女孩子家,身子最是娇贵,可是要好生将养着,我这里倒是存了几个调理身子的古方,等下让人拿过来给你。” 见御王妃暂时打消了刚刚的心思,瞧着面上倒还是如常的和善,林月婵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认真行礼道谢:“我替小女先谢过王妃好意,待小女身子好了,定然亲自上门来谢王妃的恩情。” 御王妃又看了林月婵一眼,随和地笑着道:“都是小事,不必这么拘礼,快起身罢,我膝下无女,倒是可以常常来我这边走动。” 这种应诺,不过是空口承诺,应下也无伤大雅,林月婵自然不会再驳御王妃的面子,笑着应下。 等御王妃开始与汝南王妃交谈,林月婵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聂峋也是这个时候才松开一直紧握的水杯。 他看了眼平昌伯夫人——倒是没想到平昌伯夫人还残存着良知,自己把这事给挡了下来。 不过这本也就是她该做的。 聂峋对她并没有多大改观——他对她的态度如何,看的是阿棠的态度。 阿棠若敬她,他就加倍敬她。 阿棠若厌憎,那到他这里,也是加倍。 至于御王妃,聂峋眼风里冷冷瞧了一眼,而后重重放下手里的茶盏。 啪一声。 虽不是特别响,但在厅里,还是十分醒目,尤其发出动静的还是聂峋这里,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谈,抬头朝他这边看过来。 聂峋寒着脸,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下,弹了下衣摆,而后起身,冷声道:“礼也过了,兵部还有军务等着我处理,这宴,散了罢。” 一句话,让屋内顿时一静。 是死一般的安静,同刚刚不说话的安静大不相同,刚刚是好奇,现在则是震惊地连呼吸都屏住。 聂峋恍若未觉,这才冷冷抬眼看向御王妃:“王妃遇刺伤势未愈,确实也该好生静养为宜,倒是不好让王妃再为着我的事操心了,否则我也难安。” 这句话,让现场更加死寂。 饶是御王妃再强大的心理素质,再能忍,脸色也出现了一丝皲裂。 不过御王妃就是御王妃,能忍骑在她头上十几年的林侧妃,聂峋这区区几句又算得了什么? 她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笑了笑道:“宾客既然为着四公子,都上了门,倒是也不急在这一时,还是等用了……” 聂峋看着他,面色冷沉,嗓音也凉如冰:“我看也不必,散了罢,免得我处理军务也不能安心。” 话落,聂峋又盯着她,深沉的眸底带了几分冷嘲:“还是王妃觉得,府里的宴席,比边关战事还要紧?” 这话,让御王妃登时警觉。 她看着聂峋,对上他眼底的冷意,御王妃有些怀疑,想要坚持,又有顾忌。 最后还是最是老好人的汝南王妃笑着打着圆场:“四公子既然有军务要忙,那自然是不好耽搁的,王妃今日这场接风宴,办得隆重又用心,四公子也是觉得王妃受了累,倒是都为对方着想……” 聂峋寸步不让,哪怕汝南王妃已经在缓和,他也没有松口,他离开,让御王妃继续宴席。 不是他要走,是他不想这宴席继续下去,免得御王妃又想对阿棠做什么。 他可不敢保证,她再打阿棠的主意,他能忍住,不当场捅死她。 御王妃心里十分恼火。 只是她面上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来,更不能表现出来。 两人沉默着对视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御王妃先妥协:“本也是为你回王府筹办的接风宴,今日自然是以你为主,既然你觉得这样做好,那便依着你,宴席这便散了,免得耽搁了军务……” 她话音未落,屋内所有在场的人,都难掩惊讶。 这可真是破天荒了,参加这么宴席,哪有刚到,茶还没喝到嘴里就散的? 偏生,这边御王妃已经一脸慈和地吩咐下人好生送客了。 怎么说呢。 这事,作为主持宴席的御王妃可谓是脸面尽失。 更别说,这还是她重掌王府内宅后,第一次筹办的宴席。 四公子这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这个嫡母啊。 就算军功再盛,再得皇上看重,孝义总该是最基本的啊。 当然了这想法也只是在心里匆匆掠过,没人敢当面说什么——四公子现在可是御前的红人,更是大卫朝的战神,大功臣。 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满京城都在私下里谣传的,四公子与御王妃还有世子不和。 原本都只是谣传,猜测。 今日看,这不和,竟是真的。 还是比谣传还要更甚的不和,已经是连表面的和睦都不愿维系的不和。 人与人之间,尤其王公贵族之间,没有无缘无故的不和,更别说是嫡母和庶子,还是王府这样的皇家,内情怕是不简单,再想想御王府之前的一系列事,稍稍往深了一想,都足够惊讶。 这可是比御王府的接风宴,刚开了个头就散了,还要让人震惊。 最主要是,王府内宅的八卦和秘辛,更让人好奇,更让人有窥探欲。 外面正在跟温老夫人说这话的穆昭朝,突然听到御王府的人过来宣布,宴席到此结束,会有序送大家出府,她很是愣了一下。 不止是她,所有人都愣住了,紧接着就是哗然。 这种事情,古往今来也没发生过啊。 把人请来,一杯茶都还没喝完呢,这就送客? 还是堂堂王府找回流落在外的公子的接风宴。 可是太奇怪了。 穆昭朝第一反应就是——御王妃在给聂峋下马威,故意让他的接风宴成为笑话。 她几乎是瞬间,便从位子上站起来,也是在这一瞬间,看向了厅里。 那道她觉得非常好看的绛紫色身影从里面出来。 走到门口时,抬头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用只有两人才知道的默契短暂地交流了下。 他在跟她说,没事。 穆昭朝刚刚那一瞬间暴起的心绪,稍稍冷静了些。 温青茵也跟着站了起来,小声在穆昭朝耳边道:“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散了?” 然后就看到聂峋从厅里出来,似乎是朝这边看了一眼。 温青茵马上又道:“四公子出来了。” 穆昭朝没再抬头去看,而是对温青茵道:“嗯,可能是王府还有事罢,你也知道,最近两国在洽谈合约,小陈将军也要回京了,事情很多。” 这事温青茵自然也听哥哥说了,但事情再多,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罢? 在她看来,分明就是御王妃在刁难四公子啊。 不过这是在王府,有些话,不能乱说,她也值能先放在心里——阿棠这么聪明,她能想到的阿棠自然也能想到。 再想想阿棠和四公子不得不疏离,温青茵就十分心疼。 “那咱们先走罢,”温青茵道:“有日子没见你了,我送你回庄子,陪你说说话罢。” 她有很多话要跟阿棠说,主要也是怕阿棠太难过,陪着她,也能纾解纾解。 穆昭朝没拒绝,应了。 她这一应,可把周遭的的几个贵女羡慕地不得了——她们也想去庄子上,也想陪穆大小姐说说话。 既然散了宴,穆昭朝便和温老夫人等人一起往外走。 转身离开时,她没忍住,借着扶温老夫人的间隙,顺势又朝聂峋那边看了一眼。 因为是临时决定的散宴,园子里稍显混乱。 越过匆匆而过的人影,穆昭朝目光再次与聂峋对上。 只片刻,她便收回视线,继续搀扶着温老夫人,轻声叮嘱道:“老夫人慢着些,这边有台阶。” 温老夫人活了这么大虽说,倒是见怪不怪了,笑着应了一声,而后轻轻拍了拍穆昭朝的手。 穆昭朝眼睫轻轻颤了下,而后对温老夫人露出一个感激的笑。 但等再又低下头,穆昭朝嘴唇轻轻抿了抿——他在不高兴。 还不是一般的不高兴,是很不高兴,整个人都散发着浓浓的戾气。 可刚刚,他不是以眼神告诉她没事么? 刚刚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突然散了宴? 穆昭朝装了满肚子的疑问,一直到出了御王府,要上马车的时候,穆昭朝才被追上来纠缠她的林月婵口中,得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她甚是不解。 御王妃好端端的,提她的婚事作甚? 除了不解,她心绪还十分复杂—— 阿岭是因此才这么生气? 连他自己的接风宴,都直接散了? 穆昭朝说不上是感动,还是心疼,总之胸膛涨得满满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等心绪稍稍缓和,这才看向正满脸希冀和忐忑地看着自己的林月婵。 “嗯,”穆昭朝面色淡淡,语气也淡漠至极:“我知道了。” 林月婵刚刚能替她挡下御王妃,也算是做了一个‘母亲’该做的。 但,她并不打算原谅她。 就算她不挡,她自己也能应对。 这种小事,本也就是她该做的,并不是她要原谅她的理由。 或者说,无论林月婵和穆存山做什么,她都不会原谅他们。 因为有资格说原谅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她既没资格也没权利替别人说原谅。 话落,她便转身上了马车。 看着女儿不愿跟自己多说一句,就这么冷漠地上了马车,林月婵脸上的希冀缓缓变成死灰。 整个人一瞬间便颓丧下来。 到底要怎么做,昭朝才肯原谅她啊? 谁能来告诉她? 林月婵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 站在那儿愣了许久,还是被穆存山给强硬地揽着送上了马车。 这一幕不少人看到了,不过关于穆大小姐和父亲母亲的疏离,满京城早就知道了,这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相比着刚刚发生的御王妃和四公子不睦,接风宴刚开始就直接散了宴的事相比,更是没什么存在感。 没出一个时辰,满京城,大街小巷便都在说着御王府的事。 什么猜测,什么说法都要,那叫一个热闹非凡。 当天夜里,穆昭朝因为心里压着事,在床上躺的甚是难捱,翻来覆去睡不着,只想着等阿岭过来,问问他才能安心,但等着等着,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窗外。 听到阿棠睡着的聂峋,这才灭了手里的熏香。 今夜无星无月,是个黑沉沉的夜。 他沉默地静静站在窗外,听着屋里人均匀绵长的呼吸,良久,这才抬眼。 漆黑的夜幕,也没有他此时的眸色黑沉。 犹如蕴了滔天风暴。 戾气橫生之余,杀气更是漫天。 细看之下,他身上的玄色衣衫,衣摆被浸透,散发着血腥气。 手上也有未擦净的血迹。 他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执着又疯狂地盯着窗子。 死死盯着。 眸色疯狂,嘴角却是被他咬的发白—— 他想见她。 很想。 但他不敢。 怕自己这个样子,吓到她。 更怕她知道他的本性,会怕他。 作者有话说: 阿岭:阿棠会不会不要我哇o(╥﹏╥)o 小陈将军[恶魔低.gif]:你个青瓜蛋子,再不把我弄回去,昭朝妹妹肯定会! 感谢在2023-04-24 23:49:46~2023-04-25 23:5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咕哒 5瓶;紫水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7章 晋江 ◎晋江首发◎ 穆昭朝第二天醒来, 瞧着外头大亮的天光,甚是疑惑。 她昨夜什么时候睡着的? 一觉睡到了现在, 她睡这么沉? 怎么会…… 她一向不太睡懒觉, 这些天更是天不亮就醒,今日实在奇怪。 难不成是因为这几日‘养病’养的娇气了,去了一趟御王府回来, 便给累着了? 坐起来后,穆昭朝还在疑惑不已。 不过她浑身上下并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反倒是觉得身体轻盈不少, 精神也很不错, 有种说不出的舒爽。 真的累到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四下看了看了…… 阿岭昨夜过来了么? 她没有一点儿印象, 那就是没有过来? 他若是过来的话,就算自己睡着了,也会把她喊醒的罢? 天天都来, 昨夜没过来, 是出了什么事么? 穆昭朝满脑袋疑问,尤其是想到昨日离开御王府时,最后看向聂峋时他戾气横生的样子——别不是真的出什么事了罢! 想到这里,她下床后, 披上外衣就往外走。 还没出去, 丹若就从外面进来。 “大小姐, 你醒啦?”丹若笑着道:“今儿可冷了, 只披个外衣可不成,快快回去, 换件厚衣裳才行, 幸好前几日天儿好的时候又晾晒了下, 现在穿正正好……” 外头阳光甚好,就是风有些大。 穆昭朝看了窗外:“降温了?” 丹若一边伺候大小姐一边应道:“是的呢,昨儿傍晚不就变天了,后半夜还下了雨,不过一大早就放晴出太阳了,后山的枫叶一夜就红了,还挺好看的,前几日大小姐还惦记着,等会儿就可以过去看看了……” 穆昭朝看了丹若一眼:“你早上什么时辰醒的?” “天不亮就醒了啊,”丹若一边扣盘扣,一边道:“见大小姐睡得沉,就没打扰大小姐,难得能睡得这么好,瞧着气色都好了不少。” 虽然大小姐这段时间是假借了‘装病’的由头,但今日气色比前些天好也是真。 看来以后还是得劝着大小姐多多休息,不能太劳累了。 气色不气色,穆昭朝倒是不在意,她这会儿比较关心阿岭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装病没瞒着丹若和桃枝这两个最信任的贴身丫鬟,但对阿岭的感情还有态度,穆昭朝却是除了哥哥都瞒着的。 她也不好直接问丹若聂峋的事,显得太过关注。 “哥哥今日去当值了么?” “去了,”想着大小姐等会儿肯定要迫不及待去后山看枫叶,丹若又给大小姐加了一条风毛领,暖和又好看:“天不亮兵部就来了人,说是有要事等着大少爷裁决。” 穆昭朝眉心动了动,还真有事了。 不过瞧丹若的样子,也不像是发生什么大事,等哥哥回来再问,也不急在这一时。 用了个不早不晚的早饭,没等穆昭朝吩咐去打听下兵部发生了什么事,小猴子就把消息带了回来。 “大小姐……”竹意开开心心从外面进来回话:“小陈将军要回来了!” 一点儿没心情去赏枫叶的穆昭朝听到这话,也有些惊喜:“确定要回来了?” 前两日还听哥哥说,小陈将军可能要戍边,估计要个三年五载的。 居然这就要回来了? 竹意点头:“小猴子说,是从兵部守卫那儿听到的,应该是真的。” 说完,她神色顿了顿。 瞧出她有话要说,穆昭朝看着她:“有别的事?” 昨日御王妃想要给穆昭朝做媒的事,本也不是私下的问话,再加上昨日的接风宴太过奇葩,有关御王妃和四公子不睦的传言沸沸扬扬,而本就是‘风云人物’的穆昭朝,被做媒这样的事,关注度自然也不低。 “满京城现在都在传大小姐……”竹意也不知道怎么会传出这样的流言,她迟疑了一下,这才轻声道:“说御王妃看上了大小姐,想要大小姐做世子妃。” 穆昭朝:“……什么东西?你再说一遍!” 竹意也觉得很是不靠谱,她家大小姐跟御王世子,总共也就没见过几面啊,就连御王妃也是昨日才见过大小姐,还没有多近距离,就是远远的瞧见一眼,怎么就都在传看上她家大小姐了? 但传言确实是这么传的,竹意只得又复述一遍。 穆昭朝眉头蹙起,有些不太高兴。 御王妃不过是随口提了那么一句,怎么就传成了这个样子? 且不说御王妃只不过是随口一提,试探居多,并非真心,就算她是真想做媒,也该是一些别家公子,怎么就传成是和聂峘了? 别人不清楚,她可是清楚得很,不管是御王妃还是聂峘,都不可能会考虑她当世子妃。 他们母子分明对她没什么善意。 “议论的人很多吗?”穆昭朝问竹意。 竹意认真想了想小猴子刚刚的话,郑重点头:“好像是的。” 穆昭朝:“……” 这种事情,没人在背后做推手,怎么可能一夜之间传这么广? 更何况,原本昨日的焦点都在御王府的宴席这件事上。 穆昭朝心情顿时奇差无比。 之前温老夫人还有陈国公夫人有这个打算的时候,她反应都没有这么大,更没有这么大的反感。 真是……晦气。 跟聂峘牵扯上,穆昭朝是真的觉得晦气。 觉得晦气的穆昭朝,并不知道,聂峋昨夜就知道了这件事。 本就因为白日里的事戾气横生的聂峋,没忍住,去弘安院把御王妃舌头给拔了。 要不是她这条命还有用,御王府现在已经在给王妃发丧了! 宴席刚开了个头就散了,御王妃脸面无光,便借此转移注意力,命了人私下里去散播做媒的事,想着穆昭朝在京城名气大,定然能盖过宴席的事。 聂峋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传了下去,他阻止已经来不及。 这才是最让他愤怒无法容忍的地方。 觉得聂峘是御王世子,能看中阿棠,给世子妃的名头是阿棠高攀? 真是可笑,她算个什么东西?聂峘又是个什么东西? 自诩尊贵,行的都是腌臜龌龊令人作呕之事。 也是因为太过愤怒,聂峋在沾了满手血后,没敢见她,也是因为要处理后面的事,在窗外也没多停留多久便走了。 御王府可是翻了天。 但消息却被瞒得死死的。 哪怕已经快到中午,有关御王妃的事,也一丝风声也没有传出来。 舌头被报复拔了,跟‘遇刺砍手指’可完全不一样。 再者手指好处理也好遮掩,舌头可是遮掩不了的,传出去,不光御王妃,整个御王府都是个笑话。 聂峘当然不能忍受别人在这个时候就这种事情对母妃指指点点,动用了所有他能动用的关系和人手,一边调查,一边下了死命令必须封住口。 聂峋虽是冲动行事,但行事时谨慎缜密,有完全的不在场证据,压根也查不到他头上。 更别说现在御王妃都还昏迷未醒,聂峘的主要精力还在救治他母妃身上。 但饶是如此,从兵部出来,听到大街小巷关于阿棠的传言,他还是很不开心。 回到御王府时,迎面与正要出府的聂峘撞上。 哪怕聂峘努力掩饰调整,眉眼间依然带着明显的恼怒和匆忙,形色匆匆间,还带了几分狼狈,跟之前温润如玉的贵公子形象可是相差甚远。 聂峋瞥了他一眼,只当没看到,抬脚就要进府。 “四弟!”聂峘本就气的发疯,再加上,他本就猜测母妃身上这两次事情跟聂峋有关,这会儿见他视若无物般从他面前过去,没控制住情绪,喊住了他。 聂峋停下,面无表情看向他:“世子有事?” 一句话问的聂峘堵得不轻。 他是下令把消息封锁了,但,同在御王府,聂峋会不知道? 知道还这么云淡风轻,只一句有事? 聂峘盯着他,上上下下打量,最后忍住了翻涌的血气,冷声道:“无事。” 话落,他转身要走。 “世子殿下。”聂峋嗓音冰冷地喊了一声。 聂峘抬头,目光犀利地看向他,他没说话,只是以眼神逼视着他,等他后面的话。 聂峋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慢走。” 聂峘:“……” 聂峘眼睛都红了。 聂峋却是在他再开口前,大步离去。 只留下聂峘瞪着血红的眼睛,在原地大口喘气。 他、他真以为一个战功就能保他一世? 他能,穆昭朝也能? 以为装得冷淡疏离,他就看不出来了么? 在他面前演戏,他还嫩了点! 动不了他,他还动不了区区一个穆昭朝? 作者有话说: ……严重卡文o(╥﹏╥)o 第158章 晋江 ◎晋江首发◎ 聂峘虽有这个心思, 但事情总要筹谋,再加上母妃还昏迷不醒, 他大部分精力还要放在救治母妃身上, 是以,短时间内,穆昭朝倒是难得的清净。 哪怕是物议如沸的做媒事件, 也很快就被新的热闹替代。 当然这之中自然也是由着聂峋的手笔——哪怕这传言只是传言御王妃并不是真的想促成与世子的婚事,聂峋也不想听到阿棠与聂峘又牵扯。 新的热闹就是, 朝堂商议多日, 终于出了和谈条约。 赔偿和每年上贡自然不可少, 还有一个最是议论纷纷的条约——羌国需派本国皇子前来大卫为质。 而一个月后就是羌国使臣带着诚意和他们的皇子进京的日子。 自大卫开国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战事上如此大获全胜, 举国欢庆,朝野上下都洋溢着喜气。 皇上自然更是开心,一道圣旨昭告天下, 特封聂峋为平远郡王。 世子未继承爵位, 而被封为郡王的皇孙里,聂峋还是头一个。 除却封郡王,还有封地,赏赐更是不断。 就连聂峋的生母, 也从侍妾尊封侧妃, 入了玉碟。 风光无两, 表现得淋漓尽致。 有人风光, 自然也有人忧。 聂峋这般,完完全全盖过了世子聂峘的风头, 已经隐隐有‘聂峘不配世子之位’的传言流出。 虽然御王爷并没有重立世子的想法, 聂峘也清楚地知道, 废他立聂峋的可能几乎为零,但这样被压着,被议论着,还是让他十分不爽。 尤其是御王妃伤势还十分重,明里暗里都指向聂峋,聂峘就是再能忍,再能装,多重叠加下来,还是难免会露出心里的真实想法。 反倒是聂峋,瞧着十分闲适。 而这也更加刺激了聂峘。 只是,现在聂峋声望滔天,军中地位极高,朝中不少人都十分看重他,又在皇爷爷面前得脸,他再不喜,都只能忍着。 没人知道夜深人静的夜,他砸烂了多少东西。 当然了,聂峘也不知道,聂峋的人手正在遍布御王府以及京城,还有朝外扩展的趋势。 哪怕聂峘知道,他也无力阻挡。 就算是聂峘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就是比聂峋势弱。 这也是聂峘和御王妃完全没想到的局面。 他们筹谋了这么多年,没成想竟然为他人做了嫁衣。 这才是最让御王妃和聂峘憋屈恼火的地方。 尤其是御王妃,当年她寻了沉腰来,不过是想用她的皮囊来分林侧妃的宠,没想到她这么没用,不仅没分下来宠,还让林侧妃抓住她的把柄,顺势夺了她的掌家之权。 也就是沉腰的肚子还争气,否则,林侧妃不动手,她都要动手泄愤了。 因为前车之鉴,在知道林侧妃要除掉沉腰和她腹中之子时,她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冷眼旁观,下了一局大棋。 是的,她留下了聂峋的命,并把她送出御王府。 以任何人都想不到的方式,‘养’着他。 也是监视着他的一切,并开始筹谋,只待时机,彻底除掉林侧妃和聂峥,夺回掌家权和世子位。 当然,这个目的她也确实达到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她多年前步下的这颗棋子,却越来越不受控制。 这才是最让她呕血的地方。 尤其是她现在更是被这枚低贱的棋子骑到头上,成了现在这个见不得人的鬼样子,每每想到,御王妃都呕得吐血。 也是因此,她这伤势总也养不好,身子更是越来越差,越来越差…… 于穆昭朝而言,这确实个现世报的好消息。 多行不义必自毙。 她一点儿都不可怜御王妃。 把别人当猪狗,就得有自己也会被当做猪狗对待的那一日。 她甚至觉得,聂峋现在能忍住没直接杀了御王妃和聂峘,都是天大的仁慈。 当然,她也十分担心聂峋的精神状态,怕他被仇恨蒙蔽,做出什么伤害到他自己的事情。 只是聂峋几乎不在她面前提及这些事,每每出现在她面前时,又都十分平和,穆昭朝便没有主动去提他的伤疤。 不过她还是让哥哥多关注这聂峋,免得他像原书里那样,走向绝路。 穆初元在知晓御王妃的筹谋时,沉默良久。 皇家纷争多他自然清楚,但手段这么狠辣冷血,穆初元也是头次见。 士可杀不可辱,御王妃甚至都可以不去管聂峋,但让聂峋如同畜牲一般被轻贱,这已经超过一个正常人的人性。 太过恶毒。 也太过下作。 那段时间,庄子上气氛都有些低沉。 穆昭朝又不好在聂峋面前表现出来——怕伤及他的自尊心。 直到小陈将军‘护着’羌国使团回京,这气氛总算被扭转不少。 陈觉一进京,把使团交接了后,进宫面过圣,又回了一趟家见过父母,饭都没吃,便立马奔向庄子。 穆昭朝正和温青茵在花圃摘菊花,准备晚上涮菊花吃。 正摘着呢,远远地就听到了小陈将军肆意张扬的呼喊:“昭朝妹妹,我来庄子上蹭饭了!” 正一边说笑一边摘菊花的穆昭朝和温青茵,听到声音,一起回头。 就看到一个又黑又劲瘦的身影,使劲朝这边挥手。 第一眼穆昭朝压根没认出来。 她愣了下,而后仔细盯着挥手的人看了好一会儿,而后转头小声问身旁的温青茵:“茵茵,你认出来了么?我怎么瞧着长得不像啊……” 温青茵也皱着眉头仔细辨认呢。 黑就算了,瘦也罢了。 主要是,还带了个将军帽子,距离又有些远,实在瞧不清脸。 “没有,”温青茵也皱着眉头,小声道:“看不清,但瞧着真的不像,是不是秦小四又在搞怪啊?” 秦跃就爱搞这些事情,说不定就是他找了人来假扮小陈将军,逗他们呢。 之前还假扮过穆大少爷,后来被穆大少爷‘揍’了一顿,消停了一阵。 这是三天不打,又上房揭瓦了? 而且…… “不是说,小陈将军三日后才会抵达京城么?”温青茵又道:“肯定是秦小四在搞鬼,不用理他。” 堂堂一个典仪府的公子,净搞这些幺蛾子。 不过…… 说了这话后,温青茵下意识朝旁边也在摘菊花的古岚盈看了一眼。 古岚盈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脸上并没有旁的情绪,只是在认真地摘花。 温青茵又忙把视线收了回来——秦小四知不知道这样子在喜欢的人面前搞怪是得不到好感的啊? 不仅得不到好感,有的时候还会适得其反。 啧,温青茵在心里感慨了声,但她也没打算帮秦跃,谁让他一天天的总作妖,当然主要还是她瞧着古岚盈没那个意思,这种事外人也不好插手,不如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笃定了是秦跃在搞怪,穆昭朝和温青茵便没再搭理,只继续摘花。 这边,原以为自己的归来会遭到昭朝妹妹热烈欢迎,再不济,也会开心一些,但他喊过之后,昭朝妹妹还有温小姐居然都像是没听到一样,这让他十分不解。 他胳膊肘怼了怼身旁的穆初元:“怎么回事,昭朝妹妹没有听到么?还是你在昭朝妹妹面前说我坏话了?” 穆初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妹妹和温小姐是商量好了,故意这样子逗陈觉,便道:“你刚刚声音太小了罢?” 于是陈觉又喊了一声,这次声音十分高昂洪亮,在山谷中回荡了好一会儿。 摘花的穆昭朝和温青茵低着头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果然是秦跃在搞怪。 小陈将军性格跳脱了些,但也从来不会这样子扯着嗓子大喊。 再次被忽视,陈觉更纳闷了,皱着眉头看着穆初元:“你肯定说我坏话了!” 穆初元:“……” 等快到跟前的时候,温青茵一抬头就看到小陈将军正虎着脸快步朝这边冲。 温青茵直接愣住。 见温青茵这个表情,陈觉甚是疑惑。 他怎么了? 陈觉偏头问好友:“我哪里不对劲么?”温小姐怎么这个反应? 穆初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下意识看向妹妹。 恰好穆昭朝也这个时候抬头,见到真的是小陈将军,她也怔了下,而后便惊喜道:“小陈将军怎么今日就回来了?不是说大后天才能抵达京城吗?” 从昭朝妹妹脸上看到惊喜的表情,让陈觉心情好了不少,他也不虎着脸了,笑了笑道:“调整了下线路,就提前到了。” 其实是因为有人想要羌国质子死在路上,所以才对外隐瞒了行程,再加上陈觉又临时调整了一条路线,便提前了三日到京城。 穆昭朝忙把手里的篮子递给丹若,从花丛里走出来:“刚到京城?快回去歇歇,怎么到这边来了!” 说着就要带小陈将军回小院子喝茶。 陈觉过来,一是见友,二当然是为着昭朝妹妹庄子上的吃食,自然也没推辞。 但要走的时候,看到温小姐还愣愣地看着自己,陈觉觉得十分奇怪,他抬手在温青茵面前晃了晃:“温小姐?” 温青茵这才回神。 许是刚刚太过惊讶,回过神后,还有些不在状态,一句话登时脱口而出:“怎么这么黑了啊,都没认出来……” 这下换陈觉愣住。 他偏头问身旁的穆初元:“我有这么黑么?” 穆初元乐不可支:“是挺黑的。” 穆昭朝也乐了。 只有彻底回过神的温青茵有些尴尬,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变化有些大……边关艰辛,小陈将军辛苦了。” 陈觉倒是不在意,他笑了笑道:“没什么,温小姐说的本就是实话,我还觉得我成熟了。” 穆昭朝看着他比离京前像是苍老了十岁的脸,点了点头道:“确实成熟了不少。” 不过这种风吹日晒的沧桑,回京了,也用不多久就能改善。 等回小院子的路上,陈觉这才问起刚刚喊她们的时候,为什么不理他。 温青茵笑着解释:“没认出来,以为是秦四公子假扮的……” 陈觉看了看温青茵,又看了看穆昭朝和穆初元,面露沉思——他不在京城的时候,秦跃跟庄子上这么熟了? 听温小姐这语气,显然是熟稔得不得了,要不然,怎么可能不理人,这只有很熟的人之间才会这么随意。 没想到,回京的第一天,陈觉就开始思考他在昭朝妹妹这边的地位。 见小陈将军不说话了,似乎在沉思,温青茵又小小声解释道:“刚刚真的不是有意的,小陈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陈觉只是在想怎么刷存在感,并没有在意刚刚的事,听到温青茵这么说,爽利地笑了笑:“这又不算什么,我也没放心上。” 这一笑,倒是冲淡了几分沧桑,多了几分少年气。 又因着在边关大半年,言行间,更是多了几分沉稳可靠,就连这黑,也带了几分别样的英气。 温青茵稍稍愣了下,而后也垂眸笑了。 这一笑,带了几分羞涩。 陈觉:“………………” 穆昭朝一边吩咐人备茶点,一边询问小陈将军晚饭想吃什么,这就让人去准备。 陈觉回过神,笑着道:“不拘吃什么,在外头这么久,我想着庄子上的吃食,想得不得了,只要是庄子上的吃食,什么都想吃!” 穆昭朝先让他吃水果,然后就吩咐丹若和桃枝去准备小陈将军之前爱吃的菜色,还把这段时间的新菜式,全都安排上。 虽说聂峋是所有人眼中的战神。 但这一战,陈觉也功不可没。 自然不能亏待。 刚吩咐完,正要询问小陈将军此番在边关以及回来的路上有何趣事时,雨烟从外面进来回话: “大小姐,平远郡王来庄子上了,这会儿已经到门口了。” 穆昭朝愣住。 阿岭怎么白日里过来了? 压根不知道聂峋和穆昭朝现在只是夜里见面,白日里一直装着疏离的陈觉,听到这话,开心道:“平远郡王?我也有日子没见他了,没想到一转眼都成郡王了,走走走,一块去迎他。” 陈觉起身后,才发现厅里其他三人神色有些奇怪。 他看了看穆初元,又看了看昭朝妹妹,最后看向正瞧着昭朝妹妹的温青茵。 陈觉:“?” 怎么回事? 阿岭和昭朝妹妹之间发生什么事了么? 怎么大家反应这么奇怪? 这是闹掰了? 还是穆初元先回过神,笑着道:“走罢,一起去迎平远郡王。” 穆昭朝心情有些复杂——惊喜,又疑惑,还得把这些心思全都藏好。 “嗯。”她起身,应道。 陈觉只是脸被晒黑了,脑子可没被晒到,他没好意思直接问昭朝妹妹这些事情,而是找到机会小小声询问温青茵。 不过他也没问出口,而是以眼神,示意了下昭朝妹妹,而后又朝庄子门口的位置示意了下阿岭,这样子无声询问。 温青茵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会儿开口说话也不合适,便冲陈觉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别问了。 见温青茵如此,陈觉满心惊愕——真闹掰了? 不能吧! 阿岭那么喜欢昭朝妹妹,命都快给她了,闹掰? 他不信! 很快几人便到了门口。 一走出来,穆昭朝抬眼就看到身着郡王服,立在午后阳光下神祇一般的聂峋。 清凌凌的眸子,正朝她看过来。 穆昭朝:“……” 这还是他回京后,第一次在白日里这样光明正大来庄子上。 穆昭朝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轻轻眨了眨眼睛,勉力压住狂跳的心绪。 他穿郡王服,更好看。 别说穆昭朝,穆初元他们看到聂峋这个样子,也都愣住了。 主要是穆初元——又不是上朝,也不是入宫觐见,怎穿得这般隆重? 然后他就看到了聂峋腰间戴着的,妹妹送他的那枚玉佩,穆初元:“……” 他眉心动了动,心底生出几分疑惑——不会是为了见妹妹特意这般隆重罢? 这样的话,岂不是…… 聂峋很艰难才把视线从阿棠身上移开,看向陈觉:“小陈将军回京,未能远迎,得知来了有家山庄,特来相迎。” 陈觉:“?” 阿岭在说什么啊? 刚刚,他分明就在宫里啊? 他还询问了宫人,宫人说平远郡王正忙着,所以他才直接出宫。 他出了宫都没耽搁,算是直接就来庄子了,算算时间的话,那不就是,他刚出宫,阿岭就也出宫朝庄子这边来了? 兜这么一大圈子? 毕竟是皇孙,现在还被特例封了郡王,自然要以礼相待。 这礼,自然是由穆大少爷穆初元来出面。 陈觉一开始也在前头,走着走着,他故意落后了些,小小声询问温青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再不问他快要憋疯了。 就算阿岭现在成了郡王,也不可能与昭朝妹妹生疏至此罢? 从进了庄子到现在,话都没说两句呢,全是子帧在说,这也太奇怪了。 温青茵也怕小陈将军刚回京不知道情况,犯了忌讳,便小小声跟他解释了下。 听完温青茵解释的陈觉,第一反应就是不对劲。 他看了看前面慢吞吞走着的聂峋,又看了看落后几步的昭朝妹妹,眉头轻轻蹙起。 什么生疏,真生疏干什么要来庄子上,等他回府,直接去他家不好了?或者,刚刚在宫里见他更省事! 分明就是打着迎他的旗号,光明正大来看昭朝妹妹的! 就在他满心笃定时,陈觉捕捉到了聂峋瞥向昭朝妹妹的一个眼神。 陈觉:“…………” 这一眼很不经意,不仔细,对聂峋不了解的人,压根发觉不了。 但,他看到了!且十分笃定刚刚那一眼就是看昭朝妹妹。 陈觉有些激动,又有些无语。 以阿岭现在的地位和声望,没必要搞这一出罢? 这是在干什么啊? 等会儿吃了饭,回去的时候,他得好好问问他,到底在搞什么。 又走了几步,陈觉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猜测: 平远郡王,他不会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吧? 作者有话说: 阿岭:这都被你发现了o(*////▽////*)q 小陈将军:(⊙o⊙)… 感谢在2023-04-26 23:53:20~2023-04-27 23:54: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ayjean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9章 晋江 ◎晋江首发◎ 回京第一天, 因着京城这大半年的变化吃了多次惊的陈觉,这次是真的被震惊到了。 要知道, 当初聂峋为了早些回京, 命都不要了,没日没夜的几入龙潭虎穴,就连羌国都没料到会有个这么不要命的几乎是单枪匹马就闯进了他们大营, 这才溃败得这么快。 要不然,这场仗还有得大。 就这一点来说, 这场胜利, 聂峋确实是首功。 当然, 现在不是要分配功劳,聂峋的功劳, 满天下都有目共睹,且皇上还有臣民都给了他肯定。 陈觉现在震惊的是,他这么拼死拼活, 就为了能早些回来见昭朝妹妹, 合着到现在还没挑破窗户纸? 看着聂峋矜贵的背影,陈觉微微眯了眯眼——这跟他杀伐果断的性子相悖啊! 哪里出了问题? 陈觉看了看聂峋,又看了看穆昭朝。 难不成昭朝妹妹无意? 聂峋的心思他是知道的,且比任何人都清楚。 昭朝妹妹没这个想法? 陈觉有点看不明白了。 可温青茵刚刚说, 是聂峋先同昭朝疏离关系的, 连昭朝妹妹病了, 他也只是遣了个小厮送了些补品过来, 都没有亲自过来探望。 想不懂。 陈觉拧着眉头沉思了好一会儿,决定等会儿找个机会好好问问聂峋, 到底是怎么回事。 快到小院子的时候, 课堂那边来了个瞧着眼熟的女孩子凑到温青茵身旁, 同她说着课堂的事,然后陈觉就看到温青茵跟昭朝妹妹打了个招呼便和女孩子一块去了学堂。 陈觉有点疑惑,直接问道:“温小姐怎么去那边了?” 穆昭朝看了一眼,解释道:“茵茵现在在学堂带了一门茶艺课,不算主课,十天上一次课,她教得还挺开心的。” 原本她还以为温青茵是一时兴起,但慢慢地都开始钻研备课,还会去找京中其他贵女探讨茶艺,还挺穆昭朝吃惊的。 当然,更多的是开心。 温青茵愿意来上课,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的,也难得温家肯放她过来——也不主要是之前袁家的事让温家改变了对温青茵的教养方式,现在也不太约束她,见她有自己喜欢的事情,温家上下都还挺开心的。 尤其是温若滨,还特意脱了罗沁感谢她。 站在穆昭朝的角度,该是她感谢温青茵感谢温家才是。 这样尊贵出身真真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贵女愿意来教课同女孩子们交流,她才是得利最大的那个。 算起来也是互利互惠,多方受益,都不能说是双赢,而是多赢。 “……估摸着是跟古小姐探讨下次的课程安排了,”穆昭朝收回视线,看着陈觉,又道:“也可能是去检查女孩子们作业的。” 陈觉听完,甚是惊讶。 温青茵居然还来昭朝妹妹的学堂了? 见他神色如此,穆昭朝笑了:“不信啊?” 陈觉摇头,也笑了:“不是不信,是惊讶。” 穆昭朝又说道:“茵茵课上的可好了,小陈将军得空可以去听一听茵茵的课。” 陈觉还真来了兴致:“好啊,下次课是什么时候?” “后日,”穆昭朝道:“小陈将军后日若得空可以过来,若不得空就十多天后,下下次的课程。” 陈觉眼睛亮了:“那还真是赶巧了,后日我定然过来。” 不止后日,他明日也会抽时间过来的! 和穆初元并肩走在前面的聂峋,听到这话,脚步微微顿了下——后日他也想来。 要不,后日,等小陈将军过来后,他就立马寻个商议军务的理由,再来庄子上? 这个法子可真的太好用了,一想到明日朝廷的安排,聂峋眸底微亮,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还好他顺水推舟,帮着太子那边把小陈将军调回了京,别的先不说,来庄子上见阿棠,却是方便了不少。 穆初元正差异聂峋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步子还慢了些,转头就看到他低着头笑了下。 笑什么? 穆初元下意识朝妹妹看去。 妹妹正在跟明元说话,压根没朝他们这边看啊,更没有跟聂峋有什么互动,他笑什么啊? 聂峋本就因为今日有了正当的理由光明正大的来庄子上见阿棠,心情大好,现在明日和后日来的理由也有了着落,心情更是愉悦地无以复加,哪怕是再抬头,也没掩盖住眼底的笑意。 “小陈将军一路回来,辛苦了。”他模棱两可地客套道。 穆初元:“?” 这话说的也奇奇怪怪的,明元回来,不都是安排好的么? 想到许是有人在盯着,做戏而已,穆初元便看了好友一眼。 若是旁人,陈觉可能还不太反应得多来,但子帧毕竟是他从小一块长大的发小,一个眼神他就明白是什么意思,忙笑呵呵拱了拱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辛苦还是平远郡王辛苦,若非平远郡王此战在前冲锋陷阵,奠定了胜局,我哪能这么快回京,平远郡王真乃我朝福将!” 嘴上说着客套话,心里却在嘀咕,在庄子上都要这么谨慎,看来聂峋在京中的处境,还是挺不妙的啊。 也是,他也没什么根基,现在又跟御王妃和御王世子闹成这样,就算御王世子再无战功,但到底经营多年,还有御王妃母家的力量,肯定还是比他更强一些。 也就是这一时瞧着风光无量,能稳得住,才算是真的站稳了脚跟。 但是瞧着御王妃和御王世子的作为,怕是还有得折腾。 也幸好太子那边现在也盯着御王府,御王世子也不敢太过造次。 一想到这些,陈觉就在心里叹了口气——回京唯一的不好就是这种明争暗斗,烦的很,都不如在边关大战来得痛快。 尤其是进了小院子后,还在客套,陈觉十分不适应,略坐了一会儿,便借口好奇学堂正在上的造纸课,直接出了小院子,往学堂那边去了——正好可以先问问温小姐到底怎么回事。 陈觉一走,小院子一下就安静不少。 郡王到访,自然是贵客,所以穆昭朝便没在主位坐着,而是让哥哥坐主位招待,穆昭朝则是坐的稍稍远了些。 三人一同瞧着小陈将军离去,收回视线时,穆昭朝视线便和聂峋对上。 两人对视了片刻,便默契移开。 而后穆昭朝看了眼聂峋身旁的宫人——皇上安排伺候聂峋的内官。 算是对聂峋的保护罢,当然了,也可以说是皇上的耳目。 有些事情,就算是再信得过,一旦知道的人多了,总是会走漏风声,穆昭朝便也收敛着,几乎不与聂峋有什么互动,免得被人精似的内官瞧出来。 穆初元却是非常清楚内官的来历,他和聂峋对视一眼,便笑着说了些有的没的。 内官是太子的人。 也不知道太子是想拉拢聂峋,还是在防着聂峋。 反正说话多注意就是了。 有内官在,聂峋也不方便同阿棠说什么,甚至连看向她的目光都要克制着,让他不是很舒服。 但能看到阿棠,哪怕是这样子看着她,他也开心。 只是哪怕只是如此,他也不好久待,聂峘虎视眈眈,太子意向不明,他还是多谨慎些好,免得让阿棠受伤。 是以,又略坐了坐,把面前阿棠给他备的他最喜欢的萝卜糕和桂花糕吃完后,聂峋正准备提出告辞,就听到阿棠的声音在厅里响起。 “庄子简陋,婢女也都没见过世面,招待不周,平远郡王还请见谅……” 穆昭朝说着,让桃枝继续上茶点。 等新的茶点奉上来,穆昭朝继续道:“平远郡王身份尊贵,既然来了,也尝尝庄子新制的鲜橙糕,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刚刚听她喊自己‘平远郡王’聂峋心尖只是轻轻跳了跳,新奇之外,只有一丝丝悸动。 但这声‘殿下’却是让聂峋整颗心脏都像是被攥住一般,狠狠抽了下。 有点疼,但更痒。 还痒得很厉害。 尤其是在抬头看向她,对上她蕴着清浅笑意的双眸,还有她抬起示意他品尝的莹白如玉的手,聂峋心脏更是直接窒住。 像是她的手在抓、攥、抠着他的心尖尖一般。 一想到这里,聂峋只觉得呼吸都窒住了。 若非内官今日跟着,他定然…… 定然…… 视线掠过她微微勾起的唇角,聂峋强逼着自己收回视线。 “穆大小姐客气,”他竭力稳住嗓音:“本就是我突然造访,打扰了穆大小姐是真。” “殿下才是客气了,”穆昭朝神色自若地回道:“殿下立下如此战功,实乃我等之幸,这本就是该给殿下的礼遇。” 原本这鲜橙糕也是准备等聂峋夜里过来时给他尝尝的。 不过是正好他今日过来了,现在给他吃正好——还是热的。 聂峋收回视线,拿了一块鲜橙糕:“那就多谢穆大小姐盛情。” 鲜橙糕天清甜弹润,味道极好。 不过…… 聂峋一边吃着鲜橙糕,一边回味着刚刚阿棠喊他的那声‘殿下’。 相比起来,他还是更喜欢她刚刚喊他的殿下。 可比鲜橙糕有滋味多了。 穆初元适时插话,避免妹妹同聂峋说太多引起注意。 听到穆初元也跟着阿棠喊‘殿下’,聂峋吃鲜橙糕的动作顿了顿。 果然,还是阿棠喊的最好听。 作者有话说: 阿岭:想听阿棠天天喊我殿下(#^.^#) 陈觉:神经病,喊夫君不好听么? 阿岭[恍然大悟.jpg]:对哦!Σ(⊙▽⊙"a 感谢在2023-04-27 23:54:07~2023-04-29 01:3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鳕鱼罐头 10瓶;夏飘雪、紫水芹 2瓶;小米啊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0章 晋江 ◎晋江首发◎ 陈觉问了温青茵聂峋回京后的事情后, 只思考了片刻,想便通了聂峋这么做的原因。 但以他现在的声望和功勋, 倒也不必如此啊, 哪怕是朝皇上请旨赐婚,也是没问题的,怎么听温青茵说的, 昭朝妹妹这边没什么,倒是聂峋在刻意保持距离? 压根就是矛盾的。 思来想去, 陈觉还是觉得, 不可能是聂峋主导, 肯定是昭朝妹妹要这么做,要不然就聂峋那满心满眼都是昭朝妹妹的样子, 才不可能如此。 温青茵肯定很多事情不知道。 等这两日他找到机会问问聂峋就知道了。 没出什么大事,陈觉便也放心了,瞧着温青茵跟姚小姐学的造纸挺有趣, 便跟着一块做宣纸, 直子帧身边的和顺过来告知他平远郡王要走了,他这才放下手里刚弄好的纸浆,过来送人。 一过来,就看到聂峋身后的内官瞧着自己, 陈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面上带着客气的笑, 心里却是有些替聂峋叫屈。 聂峋怎么着也是刚立了大功啊, 一个两个, 这是作甚? 没有他们在外头豁出性命奋战,他们能这么安安稳稳做太子做世子? 真是…… 陈觉差点都要被气笑了。 一想到刚刚回家时父亲跟他说的皇上身子骨越来越不好了, 让他心里有数, 他就特别感慨。 太子哪有一国主君的样子啊! 算了, 陈觉在心里唏嘘,瞧着东宫的几个公子倒是还挺奋进。 临走,聂峋看向穆初元,瞧着是看穆初元,眼风里却是在看他身后的阿棠,他倒是想多待,但茶点加一次是合理,再加下去,就过了。 “哦,对了……” 他‘看着’穆初元,道:“明日宫里要举办庆功宴,届时勋爵之家和四品以上武将都可以带亲眷进宫,穆将军可以早些准备着。” 这样的盛事,穆大少爷倒是可以带阿棠进宫热闹一下。 话落他又道:“羌国使团也会到场。” 说完,他看了陈觉一眼。 陈觉眼睛蓦然睁大——糟了,这一路回来事情太多,加上一回京就记住着昭朝妹妹庄子上的吃食,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送了聂峋离开后,陈觉都没来得及思考明日要进宫,不能在庄子上吃一天,更没工夫去思考太子到底什么意思,连他做了一半的纸也给放到了脑后,忙对穆昭朝道:“昭朝妹妹,我此番回京给你带了礼物!” 穆昭朝有点奇怪小陈将军为什么突然这会儿说起礼物。 太突兀了。 “什么礼物啊?”她看了眼聂峋远去的车驾,转头问陈觉。 陈觉被问的一怔:“还得两日才能到京城,你再稍等几日。” 穆昭朝皱眉:“到底是什么东西?” 陈觉被问的有些心虚:“你先别问了,等过两日你就知道了,保管你会喜欢!”怎么可能不喜欢呢,那可是聂峋拼死拼活废了老大劲找回来的呢! 原本是要他回来的时候再带回京,到时聂峋再送出去。 不过现在这情况,得以他的名义送了。 想到这里,陈觉就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白白担了这样的名儿,他着实心虚,幸好他之前也有帮着昭朝妹妹寻过东西,等东西到了,他也好糊弄过去的。 心里盘算好了,一转头就看到温小姐正看着自己。 陈觉迟疑了一下,挑眉询问。 温青茵笑了下,收回视线,什么也没说。 陈觉:“?” 因为小陈将军的催促,晚饭直接提前到了申时。 天都还大亮,这边就开始热火朝天吃晚饭了。 这么早吃晚饭,穆昭朝压根不饿,但瞧着小陈将军兴致高,便和温青茵一桌,在旁边一块用了些清淡些的菜色,除了温青茵,穆昭朝还叫上姚瑶还有莫青然姐弟。 人多热闹一些。 这顿饭,直是吃到了暮色四合方停歇。 走的时候,穆昭朝还给陈觉装了两大盒吃食,包括下午给聂峋尝的鲜橙糕。 当然,哪怕给陈觉带回去许多,穆昭朝还是给聂峋留了不少。 只不过,当天夜里,聂峋并没有过来。 穆昭朝倒是不意外,使团进京,还有羌国质子,宫里宫外肯定特别多事情要忙,再加上明日还要办庆功宴,说是庆功宴,但羌国使团在,也算是个正式的外交场合,自然各种各种事宜。 就是晚饭后,小陈将军的话,奇奇怪怪的,让她有些不解。 非说什么不容易,还在那对月嘀咕什么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好端端的,悲春伤秋,不会是出去了一趟,回来又念起俞三小姐了罢? 真要这样,她要拿冷水泼醒他。 第二日一早,穆昭朝一醒过来见到小陈将军,甚是诧异。 陈觉满脸藏不住的笑,在看到穆昭朝后,愣了一下,而后赶紧把笑又收了收,装的特别刻意。 一点儿都没有一个久经沙场的大将军的稳重。 “大半年没吃过庄子上的早饭了,”陈觉嘴角不住上扬:“我过来跟你们吃了早饭,再一块进宫,这样路上也热闹些。” 他笑得甚是诡异,穆昭朝盯着他:“小陈将军这是有什么好事了么?怎么这么开心?” 陈觉马上故作严肃,还摸了摸下巴和嘴角:“还好罢,就是今日肯定要赏我了,我开心。” 这话穆昭朝一点儿都不信。 陈觉是这样贪图名利的人? 而且就算赏,也不过是些身外之物,且在回京的时候都已经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赏赐,没道理到了跟前,开心成这般不稳重的样子。 穆昭朝看了哥哥一眼。 穆初元也不知道明元今日到底在乐什么,早上一过来,就是这个样子,问也不说,还自己傻乐,瞧着倒是有几分当初爱慕俞三小姐的样子。 他冲妹妹摇了摇头,并给了妹妹一个不用管他的眼神。 还要赶着进宫,穆昭朝也没那么多时间计较小陈将军到底在乐什么。 哪怕是吃早饭的时候,小陈将军视线在她身上瞟了好几眼,穆昭朝也只当没看到。 等吃过早饭,穆昭朝去更衣,穆初元这才道皱着眉头不满地道:“你怎么回事,盯着昭朝作甚?” 陈觉看了看好友,心里遗憾地道,对不起,他答应了人,不能说。 “没事,”陈觉笑嘻嘻道:“就是觉得昭朝妹妹现在气场越来越强大了,跟我那两个妹妹,完全不一样,所以开心。” 听他这么说,穆初元嘴角勾了勾,知莞和知菲都挺好,但在他眼里,还是妹妹最优秀。 等收拾好出发进宫,陈觉翻身上马后,才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大半夜悄无声息就进了他的住处,这才不到两个月,聂峋武艺又精进了,这武学天赋真是可怕! 还把他的鲜橙糕抢走了大半! 不过幸好,聂峋对他还算信任,把他的打算跟他说了,还解答了他的疑惑,既然是昭朝妹妹的谨慎之见,那他就帮着守好秘密好了——这样他就可以多找昭朝妹妹讨吃的。 等到了宫门口,穆昭朝刚从马车里出来,还未站稳,便先看到了宫门外身着郡王朝服的聂峋。 墨发白玉冠,抬眼瞧过来时,矜贵中带了几分清冷。 完全是跟之前不一样的感觉。 不仅仅是好看,更是尊贵。 穆昭朝这才对阿岭现在已经成了郡王这个事实,有了实感。 看着这个样子的聂峋,穆昭朝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打从聂峋回京后,好像她每次看到他,他穿的衣服都不一样。 除了那夜的将军铠甲在接风宴那天又看到一次。 其他时候都不一样。 一套比一套好看,一套比一套衬他。 果然,人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 不过,他腰间的玉佩却是一直都没换过,还是她送他的那枚玉佩。 聂峋与她对视片刻,便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朝她走过来。 穆昭朝:“?” 但很快,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快到跟前时,聂峋视线移到了离她不远的小陈将军身上。 “此战小陈将军居功至伟,”聂峋道:“本王特在此恭候。” 陈觉:“……”又拉他当挡箭牌! 心里虽然嘀咕着,但面上还是要装作受宠若惊。 等聂峋和小陈将军率先进宫,走远了一些后,穆昭朝这才低头无声笑了笑——装的还挺像。 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怪可爱的。 今日入宫的人员众多,怕她遇到什么麻烦,穆初元特意安排了人跟着她。 当然,聂峋也安排了,穆昭朝自己也很谨慎,倒也不怕有谁敢在宫里搞事情,再加上她现在在京城的人缘不是一般的好,倒是也算安生。 因着首次进宫,穆昭朝兴致还是挺高的,全程和罗沁一起,听温青茵还有齐灵韵她们给她们介绍。 别的倒是都挺精致,就是御花园在穆昭朝眼里,甚是平平无奇,一点儿都比不过她的花圃。 当然,不止她,其他人也这么觉得,不过碍着皇家颜面,没有人说破。 正打算从御花园离开,穆昭朝突然看到御花园一角过去一行人。 走在最后面的那个瘦削羸弱脸色也十分苍白的少年,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就在她疑惑时,那少年也抬头朝她这边看过来。 是一张昳丽至极魅惑至极的脸。 还带着十足的病态。 四目相对的瞬间,久久不作声的系统突然咦了一声。 听到这一声,穆昭朝眉头蓦然蹙起。 系统那机械地声音,平静道:[南宫尧,羌国七皇子,一本年下疯批文男主,这本书的女主是……] 羌国七皇子? 不就是羌国送来大卫的质子么? 系统沉默了好一会儿,穆昭朝这还是第一次遇到系统支支吾吾。 她觉得十分奇怪:“女主是谁?” 系统:[稍等,数据还在调取中。] 穆昭朝:“???” 就在她要问怎么回事时,系统:[调取到了,女主是长公主,聂燊。] 穆昭朝:“……?” 见一个爱一个男宠一大群的长公主? 作者有话说: 阿岭:阿棠又夸我好看啦,美滋滋(#^.^#) 存稿箱发送,等从老家回来就会加更昂,恋爱已经在安排啦,马上马上…… 第161章 晋江 ◎晋江首发◎ 穆昭朝眉头忍不住蹙起, 震惊中更带了几分好奇。 是以,她下意识朝南宫尧多看了几眼。 “……这是南疆进贡的……阿棠?”温青茵正在给穆昭朝和罗沁介绍御花园锦鲤池旁边的一株奇花, 转头就看到穆昭朝朝着一个方向蹙眉看得出神。 不止是出神, 似乎还很震惊的样子,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温青茵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只看到一行人,瞧着装束与本朝有些区别, 但也瞧不出到底是什么人。 主要是,都很面生, 且都正在赶路。 温青茵的呼喊, 穆昭朝听到了, 但她没移开眼睛,因为南宫尧也正往她们这边看, 瞧着柔柔弱弱的,但眼神却非常清明。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样子让穆昭朝想起了一个人——那日在平昌伯府, 初次遇到聂峋的场景。 当时的聂峋也是柔柔弱弱, 但目光和神色,坚定又清明,自带美强惨气场。 与聂峋不同的是,南宫尧更脆弱一些, 与其说是美强惨, 不如说是脆弱的破碎感。 “嗯……”她视线并没有从南宫尧身上离开, 还是盯着他看, 一边看着,一边应温青茵:“我听着呢, 你说。” 温青茵奇怪地又看了看。 到底在看什么? 她正满心疑惑, 就瞧见临水游廊尽头的平远郡王。 温青茵怔了下, 原来是瞧见了平远郡王。 她本想劝说一下,但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怕自己也这般盯着那边,容易引起注意,便假意什么都没看到,继续跟嫂子介绍与御花园的一花一木。 聂峋原本借着过来‘迎一迎’羌国质子和使团的理由,和阿棠见上一面——哪怕只是远远地瞧上一眼,到御花园这边后,远远地就瞧见阿棠也正朝他这个方向张望。 以为阿棠是瞧见了自己,聂峋嘴角刚刚翘起些许,在发现阿棠的视线似乎并没有落到他身上时,上扬的嘴角僵了一瞬,而后回落。 他看了看阿棠,而后目光精准地落在了阿棠正在看的南宫尧身上。 尤其是在看到南宫尧回头朝阿棠看了一眼后,阿棠眼睛微微睁大,脸上好奇更重之后,聂峋眉心拧了下。 瞧着南宫尧的脸,聂峋不自觉想起了之前在穆大少爷处碰到过一次的莫青盏。 阿棠也很照顾莫青盏。 原本他以为阿棠是因着莫青然在庄子上当女先生授课的缘故,多照顾莫青盏一些,阿棠甚至还喊他阿盏,再加上莫青盏年岁不大,他也没有多想。 但现在,看着南宫尧那张与莫青盏十分神似的脸,聂峋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视线转向阿棠。 盯着阿棠看了好一会儿,眸色越来越深,眼中的疑惑,甚至都带上了些许茫然。 穆昭朝察觉到一道视线正在看着自己,她抬眸看过去,就见聂峋正在使团前面朝她这边看。 她面上一喜,想冲他笑,但念及现在是在皇宫,还是人员众多的御花园,便在要笑的那一瞬间,止住了,只是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聂峋:“……” 刚刚的疑惑和茫然,暂时被聂峋抛到脑后,他微不可查地冲阿棠点了下头,而后便看向使团。 见聂峋走在前面,领着使团离开,穆昭朝眉心微挑—— 聂峋过来接应羌国使团的? 还是以此为借口,来找她的啊? 穆昭朝不太确定,又不好太过自作多情。 刚收回视线,正要转头同温青茵和罗沁说话,就听到隔墙不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急促又小心的—— “长公主!长公主您慢着些,陛下召您在冬暖阁,现在这样过去的话,不……” 声音戛然而止。 让屏息静听的穆昭朝,也跟着提起了心。 不过后面的话和动静她却是没再听到,反倒是羌国使团那边停下了会儿,而后又继续离开。 穆昭朝心里有点诧异,这就是男女主光环的魅力?这就遇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穆昭朝突然有点说不出的微妙感。 总觉得,这一切一切的偶然,都像是早就安排好了一般。 就有种冥冥中注定的错觉。 穆昭朝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长公主也过来了?”温青茵压低的嗓音从身旁传过来:“哦,对,今日长公主肯定也会来的,听说前几日长公主府上又请进了一位公子……” 所谓的公子,便是长公主的面首。 只是‘面首’“面首”地喊不太雅观,便以公子来称呼。 但只要一提长公主府的公子,满京城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穆昭朝对这个倒是不太在意,只是有点好奇刚刚长公主和羌国质子的偶遇。 使团一行从视野中消失,说话声也听不到了,穆昭朝就是好奇,也没办法再听到什么动静,便收了心,专心同温青茵和罗沁一起逛御花园。 不过在宫里,并不能肆意游逛,大概逛了小半个时辰,便又宫人来传话,所有人都去了文和殿,准备入座开宴。 许是打了胜仗皇上心情好。 又或许是为了在羌国使团面前彰显君臣同欢,盛世升平,今日进宫与宴人员众多。 作为女眷,穆昭朝进去后,座位也并不靠前,前列都是些有诰命加身的夫人亦或皇家的公主郡主等,不过这倒也合了穆昭朝的意。 坐远一些,还能自在一些,毕竟前排都是些德高望重的王妃、郡王妃国公夫人等人。 主持女眷这边宴席的自然是皇后娘娘,不过与皇后娘娘同样重要的还有大长公主。 这是穆昭朝第二次见到大长公主了,虽然离得远,还是能感受到大长公主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场。 穆昭朝又看了看,皇后娘娘都到了,其他人自然不可能让皇后娘娘等,但穆昭朝看了看,并没有看到长公主。 就在她诧异时,长公主这才姗姗来迟。 皇后娘娘对长公主似乎是有些不太喜欢,但面上倒也和善。 大长公主似乎是有些无奈。 长公主不知道是没瞧出来,还是没在意,略略告罪了一声便入了座。 这样的传奇女子,自然倍受关注,长公主一入座,穆昭朝就听到一些人小小声说着什么。 就连离着不远的男宾那边都有小范围的骚动。 虽是分席,但到底是一大盛世,也没离着太远,算是一个大殿的左右两侧殿。 然后穆昭朝就看到长公主抬眼朝对面的男席看过去。 视线显然落在了最前面,羌国质子南宫尧身上。 穆昭朝看了看坐的端正,一句多余的话,甚至连一个多余的表情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的南宫尧——疯批都敏感,南宫尧不可能没发现长公主在盯着他看。 以男主的设定来说,他不可能不知道长公主的事。 故作镇定是有意勾.引.? 想着书里,疯批男主南宫尧白切黑,不止骗过了羌国所有人,还在情感上,死死拿捏住情场高手长公主聂燊,最后让长公主心甘情愿散了府上所有公子,还与他一道回了羌国,成了羌国王后,穆昭朝就有些唏嘘。 不过,南宫尧前期虽然套路了长公主,后期也确实爱惨了长公主,年下疯批白切黑,疯起来确实很要命。 但,在原本的剧情里,尤其是聂峋和聂峘那本大男主文里,并没有长公主聂燊和南宫尧的这一段感情。 长公主远嫁他国,还成了王后,无论是对于皇家,还是朝廷而言,都是大事,不可能一字不提。 但那本大男主文里,关于此事,一点信息都没有。 穆昭朝眉心轻轻动了动,眼底的疑惑和茫然更甚—— 尤其是在她心里升起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时,眉心更是不自觉拧成一团。 穆昭朝正要捋思绪好好思考一下,收回视线察觉到来自南宫尧身旁的一道熟悉目光。 一抬眼,便和那双清凌凌的眸子对上视线。 聂峋眉头微微拢起,看着她——她为什么,对南宫尧这么关注? 他很确定她对南宫尧不是单纯对新事物的好奇。 穆昭朝:“?” 她怎么觉得他这会儿不是很高兴。 穆昭朝露出几分询问的神色。 聂峋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冲她眨了眨眼,告知她没事。 穆昭朝不信,他这个样子,必然有事,是因为朝政的事? 就在穆昭朝仔细思考剧情时,刚入座不久的长公主便起身朝她这边走过来。 穆昭朝看着笑吟吟的长公主,还没开口询问,就被长公主熟络地挽住胳膊,笑吟吟喊了一声:“阿棠……” 穆昭朝对长公主并不讨厌,相反她身上的大姐姐气息,让她很喜欢,还很想亲近。 没等她开口,长公主便又说道:“本宫求你个事……” 穆昭朝忙道不敢当,正要行礼,被长公主用力按住:“别这么多礼,也太见外了。” 穆昭朝:“长公主有吩咐,但说无妨。” 长公主冲她笑着道:“你那个薄荷油,卖我一瓶吧。” 听到这话,穆昭朝先是一愣而后笑了,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要一瓶薄荷油,她道:“自然可以,等出宫,我让人送去长公主府上……” “不是的,”长公主打断她的话:“我现在想要,你出门不是都会带一瓶么?那瓶现在卖我罢,我急用。” 穆昭朝:“?” 没等她反应过来,长公主就已经把手上的玉镯退下来戴到了她手上,轻轻晃了晃她的胳膊:“卖我罢,我真的急用……” 御姐撒娇,反正穆昭朝扛不住,她只得让丹若取了出门时备着的那瓶薄荷油给长公主:“这是用了些的,不满,要不我还是……” 长公主一把拿过来,笑着道:“这就行,无妨的。” 穆昭朝想了想,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不过镯子她确实不能要,立刻便要摘下还回去。 刚动了一下,还没摘下来,就被长公主按住了手:“这是我的货款,哪能白拿你东西,我临时过来急用,还耽误了你用,其余的就当是我的谢礼和歉意。” 长公主坚持,穆昭朝只得依了她。 就在穆昭朝以为长公主嫌今日人太多太吵,想要用薄荷油醒神时,就看到长公主喊了个宫人过来,把刚从她手里‘买’的薄荷油递给了宫人。 穆昭朝:“?” 宫人面露惊讶,但很快便又一脸了然,拿着东西便退了下去。 穆昭朝便没太在意。 反正东西已经是长公主的了,长公主要给谁,都是她的自由。 穆昭朝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不在意。 在看到那个宫人寻到机会把那瓶薄荷油给了南宫尧,聂峋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阿棠和长公主关系如此熟络,似乎还很喜欢长公主的样子,难不成她也很赞同长公主在某些事情上的做法。 比如一个又一个的‘公子’。 莫青盏、他、还有南宫尧…… 似乎都在某些方面有些相像。 不对,南宫尧现在被长公主看上了,那阿棠…… 他抬头,在看到阿棠看到南宫尧收到薄荷油后脸上明显变了一下,显然对南宫尧的在意不是他多想……聂峋脸色更难看了。 文和殿歌舞升平,聂峋却如坐针毡。 恨不能立刻结束这宴,现在就去问阿棠,于她而言,他到底是什么? 但只过了片刻,冷静下来的聂峋就很庆幸,幸好今日的宴很重要,缓冲了他的冲动。 他不打算问了。 万一阿棠说,他跟他们都是一样的,他承受 但他已经做了一个决定。 已经做出决定的聂峋,又迫切想要快点结束今日的宫宴。 因为刚刚发生的事,导致他对身旁的南宫尧也十分警惕。 南宫尧看着手里的瓷瓶,微垂的眸底,复杂极了,但等他抬眼朝长公主的方向看过去时,又恢复了旁人眼中那脆弱的清澈感。 只是在他要收回视线时,敏锐地察觉到来自身旁人的冷意。 针对他的冷意。 很奇怪,明明这两日,见这位平远郡王时,他并没有这般,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南宫尧不动声色,佯装什么都没察觉,收回视线后,便继续刚刚沉默脆弱的模样。 但哪怕他想伪装,想装作不在意都不能——因为身旁人身上散发的冷意越来越重,重到他都开始觉得有些压迫感。 好在,宴席没有持续太久。 刚被宫人侍卫带着从文和殿出来能缓口气,但这一口气还没缓完,就迎面撞上了送他薄荷油的长公主。 南宫尧:“……” 这边,穆昭朝出宫后,并没有直接回庄子,儿子陪温青茵和罗沁去新开的万宝阁选首饰。 和别的首饰店不同的是,万宝阁也是会员制的,挑选首饰要提前预约,预约好了后,客人都有包间,店里首饰等物什会被送进包间供挑选,隐秘性和顾客体验感都做得很到位。 再加上东西确实不错,款式也新颖,一时间倒是吸引了不少勋贵。 穆昭朝对首饰不太有兴趣,她倒是想再送聂峋一块玉佩,只是当着温青茵和罗沁的面,她不太好意思选,便想着去找掌柜的办个会员,过两日单独过来。 和温青茵和罗沁说了一声后,穆昭朝便出了包间去找掌柜的。 掌柜的一看到穆大小姐,便十分恭敬,请她进了贵宾室办理一应手续。 穆昭朝以为这是他们店里的规矩,倒也没太在意。 就连掌柜的在门口躬着腰恭敬又殷切地请她进屋,她也没太怀疑——毕竟她现在多少也算个名人。 只是刚进去,掌柜的便退了下去,并没有进屋,还恭敬地让她稍等。 穆昭朝以为掌柜的是去取什么册子或者办会员要用的物什,点了点头说好,只是她没坐,而是欣赏屋内的摆设。 很雅致。 且处处精致,大眼一瞧就知道是废了很大心思。 掌柜的估摸着只是个手下,这家店的东家,应该是个很有品位的。 等会儿回去问问温青茵和罗沁,这家店是谁开的。 欣赏着欣赏着,穆昭朝在书架上看到了一个青瓷盆里养的十分精细的阿拉伯婆婆纳。 她眼睛瞬间就亮了。 居然也有人喜欢阿拉伯婆婆纳么? 而且,这都秋日了,居然还养得这般看,这可不是一般的用心! 穆昭朝转头要跟丹若说这个小盆景时,一转头,丹若却不见了。 整个贵宾室只剩她一人。 她脸色瞬变,抬脚就要出去…… 刚走了一步,聂峋的脸便出现在面前。 看着门口的聂峋,穆昭朝愣了一瞬。 “阿岭?”穆昭朝眨了眨眼,缓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不是眼花后,心情可以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她惊喜道:“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聂峋垂在身侧的手,使劲掐了掐掌心,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不要冲动。 他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不管他在阿棠心里是什么,都只能是一个,他也只承认一个。 至于其他的,他会努力让阿棠忘却,让阿棠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个。 若阿棠做不到……那就继续努力,更加努力。 他肯定能做到。 如此,他才稳下心绪,抬脚进了室内。 “这家店,”聂峋轻声道:“是我开的。” 穆昭朝更惊讶了:“原来东家是你呀?怪不得呢!” 聂峋挑眉,压着心头的激动,轻笑着问:“怪不得什么?” 穆昭朝笑了下:“怪不得这般精致,品位这么高,我刚刚还说等会儿问问温小姐和温少夫人知不知道东家是谁呢。” 聂峋笑着看了他一眼:“外面没有人知道我是这家店的真正东家,目前只有阿棠知道。” 穆昭朝笑容顿住。 惊讶有,但也有感动和欣喜。 穆昭朝心道,这里就是聂峋的情报中心么? 或者是什么秘密基地,有特殊安排的? 这么重要的地方就这么告诉她了? 他就这么信任她么?! 说不感动是假的。 但没等她开口,就见聂峋一瞬不瞬看着她,眼底有些红,神色却有些迟疑,但又像是很坚定…… 穆昭朝想了想,认真道:“你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聂峋眨了眨眼睛,但嗓音还是略显紧张:“阿棠,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听出他的紧张,穆昭朝也跟着紧张起来。 都要见秘密基地了,难不成朝中发什么什么大事,他在做谋划? “什、什么事?”她紧张地问。 聂峋顾不上解释让她别怕,没出什么事,因为他这会儿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着她,嗓音略带沙哑:“阿棠,我不想装了。” 穆昭朝顿了下,眉眼间现出疑惑,她没听太明白:“什么不想装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聂峋眼睫轻眨:“我不想再在别人面前装作与你生疏……阿棠,我、我们不装了可以么?” 穆昭朝:“……” 作者有话说: 阿岭: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 第162章 晋江 ◎晋江首发◎ 因为是知道剧情的, 穆昭朝自认,现在这样的安排, 对聂峋是最好的。 但她知道的剧情, 聂峋并不知道。 从聂峋的角度来看,她做的这些决定,确实有些过于谨慎。 哪怕是现在, 穆昭朝依然觉得继续生疏,对于现在的局面而言是最好的, 但偏偏, 这些事情最根本的缘由, 她不能跟聂峋说。 告诉聂峋,她是穿越的, 身上还绑定了个系统,知道很多人的未来? 她不敢保证聂峋会不会信她,更不敢确定聂峋会不会把她当怪物看待。 就算他一时信了她, 以后呢? 知道她与旁人不同, 还知道那么多事情,他还能平和地面对她?心里不会有别的想法? 基于对人性的认知,穆昭朝觉得,没有人能做到。 哪怕是穆昭朝自己, 她都不敢肯定, 自己在知道别人是穿越的或者重生的, 能一直保持平常心。 所以她绝对不会说出去。 因为她不想赌, 也不敢赌。 可若不说,她又没有充分的理由来继续说服聂峋。 尤其是他现在明显不想再继续演戏的情况下。 穆昭朝下意识是想拒绝的, 但一抬眼对上他期待又紧张的眸子, 穆昭朝迟疑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 穆昭朝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好。”她道。 小心谨慎归小心谨慎,但也不能太过了,日子过得不开心,再小心谨慎,意义也打了折扣。 居中更好。 而且,今日在宫里见到南宫尧,让她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点猜想。 似乎很多事情,都在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也就是说,超出了原本既定的框架。 或者,用穆昭朝简单的理解就是,这个世界,已经崩坏了。 先是古岚盈那本书里,女主宋多奇直接踹掉渣男主李洛川,男二上位,何止逆天改命。 男女主官配都能拆,而且宋多奇和新男主,上个月已经成婚,两人琴瑟和鸣,幸福美满,满京城都有目睹,并没有什么反噬,反倒因为之前的经历,两人更加珍惜眼下。 既然如此,别的剧情又怎么可能牢固如铁不可破? 大男主原文里,与羌国的这一仗,打了许多年,还是穆初元领兵在外,到最后才找到机会,打败羌国,虽然也胜了,但大卫也因为这一仗元气大伤,并没有聂峋在这一仗传奇惊人。 自然羌国也没有送质子来大卫,只是派了使团和谈。 是以,南宫尧现在出现,以及当时系统在介绍时的停顿,充分说明,这个世界已经不受原本规则的控制,在崩坏了。 不过这‘崩坏’并不是世界崩塌毁灭,而是宿命感在被打破。 有种……所有人都在挣脱身上的枷锁。 这个念头闪过的一瞬间,穆昭朝有些惊讶。 她突然意识到,她好像无意中触及到了什么奥秘。 就这样吧,勇敢尝试,她在心里道 穆昭朝不知道在她心里各种思绪翻飞的时候,聂峋内心有多汹涌澎湃。 聂峋也完全没想到,他就这么问一下,阿棠居然就答应了! 其实对于装生疏这件事,他并不反对,只要阿棠想,他完全配合。 哪怕是在今日之前,除却不能光明正大时时见到阿棠让他有些着急,其他时候,他都不觉得有什么。 但今日,阿棠盯着南宫尧,他多多少少有点泛酸。 他就不想,不想再这样子了,不管阿棠是因何对他那么好,他想把这份好,光明正大的留存下来,让所有人都看到。 他也可光明正大与阿棠同进同出。 当然,还有一个想法,聂峋决不会与任何人提及——他怕阿棠哪天不要他了。 南宫尧的出现,让这种危机感愈发深重。 都快把他缠得喘不上气。 原本他是打算今夜去庄子上时同阿棠说这事的,但他实在坐不住,等不了,刚好阿棠又偶然进了万宝阁,他便直接过来,把话说了。 其实他刚刚说出口时,还挺担心的,担心阿棠会觉得他出尔反尔,答应的事却做不到,但现在,担心消失无痕,只剩下惊喜。 阿棠一口答应,是他一点儿都没有想到的。 他看着她,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呼吸明显急促起来,还带着喘息。 “你……”他眼睫轻颤着,气息不稳地问道:“阿棠,你刚刚是答应了?不装了?” 他这个样子,这个反应,让穆昭朝突然有些心疼。 “嗯,”她冲他笑着点头:“不装了,就依你。” 聂峋:“……” 一时间,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愣愣看着她。 穆昭朝与他对视片刻,轻轻笑了声:“那今日后,你就如常进出庄子,在外面碰上了,我们也跟以前一样。” 聂峋:“……嗯。” 因为太过激动,他来得路上那满腔心思,这会儿反倒都忘了,就只剩下看着她,听她说什么,他点头。 直到他亲自给她办好了万宝阁独一无二的专属会员卡,还送了她一个百宝箱的首饰,等她和温青茵罗沁一起离开后,聂峋才突然想起来。 有一个重要的问题,他忘了问了: 既然不装了,那他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第163章 晋江 ◎晋江首发◎ 因为万宝阁的幕后主人是他这件事暂时还不能暴露, 聂峋并没有出去送穆昭朝。 而是在内室,独自一个人开心雀跃。 想到关键的事情忘了问, 原本雀跃的眉眼, 瞬间僵在脸上。 但很快他便恢复如常。 没关系,反正阿棠现在已经答应他以后都不用装了,他可以随意进出庄子, 有的是时间问阿棠。 这般想着,他马上吩咐了人, 以他的名义, 往有家山庄送了许多羌国使团此次带来的一些皮料和果子——都是皇上赏他的。 平远郡王这一举动, 委实有些让满京城都开始习惯他和穆大小姐关系生疏的人的意外。 平远郡王都回京这么久了,同穆家一直关系淡淡的, 怎地今日突然送了东西过去? 许是这段时间戏演的比较足,倒也没有人多想。 毕竟送些御赐之物,也能彰显地位和尊重。 再淡淡的, 到底穆家大小姐也于平远郡王有恩, 穆大少爷更是对还未发迹的平远郡王有教导提携之恩,不过分亲近,该表现尊重的时候有所表现,倒也合情合理。 除了知道内情的陈觉, 以及猜出内情的聂峘母子, 其他人惊讶了一下, 便没再过分关注。 反倒是羌国质子颜色昳丽无双, 在大街小巷,更热议一些。 就连穆初元也只是稍稍诧异了下, 不过以免发生什么事, 他还是早早就回了庄子上。 平远郡王送的东西也从王府运出来, 王府本就在城中最富贵喧哗的地儿,往有家山庄运送也需要时间,消息传出来的时候,穆昭朝还在回庄子的路上,压根还不知道这件事。 不过,这也不妨碍她这会儿心情不错。 “大小姐今日很开心啊,”丹若笑着剥了个橙子递过来:“定是今日跟温小姐和温少夫人在万宝阁挑选到了喜欢的首饰。” 出来的时候,都带了一箱子的东西。 穆昭朝接过橙子,吃了一块后,这才笑着道:“算是罢。” 那一箱子都是聂峋送的,她都不知道里面都有什么。 不过应该会有她喜欢的。 丹若也开心道:“那这家新开的万宝阁还挺不错的,虽然说是学的咱们庄子上的会员制度,但大小姐开心就好。” 难得大小姐看得上,还挑选了一箱子首饰,她就不在心里吐槽这万宝阁学她家大小姐的庄子了。 自打庄子上宾客纷纭,京城里学着她家大小姐搞会员制的店可不少。 但大多也都没搞好。 这家万宝阁新开的,也瞧不出能不能成气候,现在看,大小姐能入眼,应该还算可以。 穆昭朝又看了丹若一眼,点了点头道:“嗯,这家店,很好。” 聂峋虽然没说,但她猜到了他的意图,也不会把万宝阁是聂峋开的告诉丹若她们。 听大小姐这么说,丹若更开心了:“难得见大小姐对哪家店这么认可呢。” 穆昭朝正要说以后你就知道了,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小姐,小猴子从庄子上过来传话了。” 现下已经快要到庄子上了,小猴子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庄子上发生了什么事? “停下,让他来回话。”穆昭朝对外面道。 她话音刚落,桃枝便麻利地掀开车帘。 “大小姐,”小猴子利落地从马上下来,三两步跑到车窗前,大声道:“庄子上来客人了。” 穆昭朝觉得有些奇怪,庄子上来客人不是很常见么? 哪怕是最近她‘养病’,庄子不开放,客人都算不上少。 “谁来了?”穆昭朝嘴角的笑收了些。 能让小猴子专门过来传话,估摸着不是一般的客人。 小猴子迟疑道:“我也不知道,问他了,他不说,只说是故人,要等大小姐,现在就在庄子外等着呢。” 别人安安静静规规矩矩在庄子外等着,他们庄子又是开门做生意的,自然没有把人往外轰得道理,再加上来人瞧着是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又客客气气的,一开始便由门房接待一贯来庄子的客人一般,在庄子外静候着。 但小猴子心眼活,瞧着有点不简单,主要是,脸非常生,他在京城压根没见过这样一个人,当然,满京城那么多人他也不是每个人都见过,只是言辞间这般矜贵,又与大小姐有故之人,他不该不认识,犹豫了一小会儿,他便决定过来跟大小姐先传个话。 他甚至还偷偷画了个简易画像拿过来给大小姐看。 穆昭朝看着小猴子递过来的一张画像,眉头轻轻动了动:“他没说自己是谁?” 是个年岁不大的男人,还是个五官很精致的男人,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但……她不认识啊! 小猴子摇头:“就是这点才奇怪呢,没说,我也试着问了,似乎很防备,但问及大小姐,又很关心,我怕误了大小姐的事,便赶紧过来了。” “我知道了,”穆昭朝想了想,还是没想出哪里认识过这号人,她对小猴子道:“先回庄子罢,等下见到就知道了。” 小猴子犹豫了片刻,最后问道:“要去通知大少爷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位‘公子’,来者不善。 因为他偷偷观察的时候,他瞧见他有时候蹙着眉头,很愤怒的样子。 有时又很温和。 感觉很奇怪。 “不用通知哥哥,”穆昭朝说道:“先回去罢。” 现在也没谁不长眼跑来庄子上找她的麻烦。 很快便回到庄子上,还没到门口,穆昭朝便从车窗瞧见了庄子外树荫下站着的那位小猴子口中她的故人。 十六七岁的少年。 一身素朴的书生袍,无论是发饰还是着装,都很朴素。 但并不寒酸,站在那里,脊背挺直,犹如一棵松树般坚韧挺拔。 最主要的是,素朴中还带着一股清冷矜贵,气质也很干净,让穆昭朝想到了雪山之巅凌寒的雪莲。 一眼看过去,就让人觉得很舒服。 眉眼也如小猴子刚刚画的那般惊艳。 穆昭朝看了片刻,眉心轻轻蹙了蹙。 这人,她确实不认识。 可他说是自己的故人,是借口吧? 穆昭朝下了马车,还在心里思量着这人到底是谁时…… 树荫下等待已久的书生,瞧见穆昭朝的马车,眼睛先是一亮,在看清楚穆昭朝的脸后,很明显愣了一瞬。 但很快他便收拾好情绪,朝她走过来。 看着这一幕,原本还在好奇诧异的穆昭朝心底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就在穆昭朝想到什么时,书生已经在离自己一丈外的地方停下,并见了个礼:“穆、大小姐,许久不见,可还好么?” 穆昭朝看着他,眼底疑惑丝毫不加掩饰,但一个名字已经超出她控制地在脑海中浮现。 “宴庭深?”她犹豫片刻,试探着喊出了脑海中这个对穆昭朝而言十分陌生的名字。 宴庭深薄唇勾起,清冷克制的脸上,现出一抹笑来。 “嗯,”宴庭深看着他,眼底带着心疼和歉疚:“我来晚了。” 这话一瞬间开启了穆昭朝的记忆。 一条信息迅速浮现: 宴庭深,当年买下穆昭朝当童养媳的那家农家的病秧子书生。 也就是当初,穆昭朝作为童养媳时的未婚夫。 穆昭朝:“……” 没等她反应过来,系统又补充了一条讯息:[宴庭深,一本科举文男主,自幼体弱多病,但天资聪颖,三元及第不说,也是史上最年轻的首辅,开创了……] 穆昭朝:“………………” 万宝阁,还在亢奋中给阿棠挑选下次见面的礼物,顺便等着派出去送皮料和果子的人回话的聂峋,没等到东西送过去后阿棠是否喜欢的消息,却等到了阿棠流落在农家时的故人——当时的未婚夫,进京参加开年的春闱找上阿棠的消息。 聂峋:“——!” 作者有话说: 阿岭:阿棠喜欢我,只喜欢我,就喜欢我,喜欢我喜欢我喜欢我,别人她都不喜欢![震声.gjf][超大声.jpg] ps:今天要赶车,先写这么多,明天再努力多更昂,么么 第164章 晋江 ◎晋江首发◎ 既然是男主, 自然都是带着男主光环的。 但宴庭深是很典型的科举文男主人设。 在很小的时候父亲便离世,只与母亲相依为命, 自幼家贫不说, 本人还体弱多病,从会吃饭就开始吃药,这便罢了, 还因此被村里编排克父,身患痨症, 活不长。 甚是好几次病重都差点死掉。 任谁瞧着都是一副将死的样子。 总之就是一个惨。 但男主到底是男主, 将死也只是将, 而不是‘死’。 虽然这般凄惨,但天资聪颖, 十分有读书的天分,哪怕是备受争议的时候,夫子也很喜欢他。 再加上又有个明事理的母亲, 日夜劳作, 供他读书。 到了七八岁的年纪,母亲听从高人指点,掏空家财还从娘家兄长那边借了些银钱,从人牙子手里买了个同样命苦的小丫头回来做童养媳, 既是冲喜, 也算是压一压命数。 这个童养媳小丫头便是原来的那个穆昭朝。 晏家虽然家贫, 但胜在是个厚道人家, 对穆昭朝并无虐待,只是因为家里太贫困, 日子过得不好。 吃不好穿不暖都是常态, 但这也是晏家母子的日常, 只是因为太贫困了,而不是对穆昭朝的苛待。 宴母也是把小穆昭朝当家人的,只是能力有限,宴庭深又要常常吃药,所以大部分时候,家里的资源都先紧着宴庭深这个病弱的,宴母和穆昭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忍着扛着。 这样的家境,小穆昭朝并没有觉得苦,因为晏家给了她家庭的温暖,至于物质上,那实在是条件有限,并非针对她,她那会儿虽小,但这些道理还是明白的。在人牙子手里的那大半年,小穆昭朝不仅过得不好,还总是被打骂苛待,给她留下了极重的心理阴影,这些事情,在晏家的这些年,都慢慢被冲淡了。 她长大好,便帮着宴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只是宴庭深命里就苦,没几年,宴母也病倒了,家里便是小穆昭朝养家。 但即便如此,小穆昭朝对晏家也从无怨怼,因为不管是宴母还是宴庭深,都把她当家人。 宴庭深拿的就是少年贫苦多舛的剧本。 少年时所遭遇的磨难和冷眼,致使他心性格外坚韧,更是养成了冷漠寡言的性子,对外人更是冷血。 若只是靠着小穆昭朝来养家,供他读书,他确实也能继续走贫家科举男主的路子,只是会稍微慢些,毕竟读书和科考对普通乃至贫困的家庭来说,是一条非常花钱的路,宴庭深也没有心安理得就接受穆昭朝的付出,他也在努力改变眼前的困境。 只是他身体实在是太弱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莫说照顾他人,他自己大多数时候都需要人照顾。 饶是如此,他也一直在默默努力着寻找机会。 体力活他自然不行,只能在别的路子上动脑筋,所有人都知道他聪颖读书好,他便利用自己的优势,有时是代写信件,有时是年节写春联等等,只是他身子太弱,连做这些,都十分有限。 有一年冬天还因为多写了些,病倒了,就被小穆昭朝和宴母勒令不准再接。 但他私下里还是偷偷地接这些活计补贴家用。 他还谋划着早早考中功名,就能有更多路子改善生活。 是以,在他考中秀才后,便开始给孩童启蒙。 因为多了一项进项,再加上考中秀才后,也更加有威望,日子本来是越来越好了的,但命途多舛的宴庭深,在一个秋夜里给镇上员外家的公子们上完课回家的路上,淋了一场大雨,当天夜里便发起了高热。 这一病十分凶险,家里的银钱压根不够用。 眼看着人要不行了,穆家便是在这个时候找上了门。 可以说,当初穆家的那笔‘感谢费’救了宴庭深一命。 本就是伯爵府的亲生女儿,人家堂堂伯爵府千金,宴母当时正六神无主着,虽不舍,但总不能扣着人家的伯爵府的亲生女儿,在自己这样的家里吃苦受罪罢? 别说儿子病重需要银钱救命,就算是儿子没有病重,伯爵府来找了,他们也不能拦着千金大小姐回家好好享福做千金大小姐啊? 穆昭朝就这样被穆家找了回去。 宴母心里不舍,但也很替穆昭朝高兴,毕竟她是回去享福的,又有亲生父母在,总好过在她跟前过清苦的日子。 宴庭深便是这样又过了他人生中最后一个劫。 他醒来后,得知这一切时,穆昭朝已经跟着平昌伯在回京的路上了。 他原本是有些担心的,怕穆昭朝回去后会过不好,但想着伯爵府都愿意花费这么大的人力财力寻找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找回去后肯定会好生疼爱,否则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寻找,还给了他们家这么大一笔感谢费。 当然了,不舍肯定不舍。 但他心里清楚,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就阻拦穆昭朝回家。 更别说,她亲生父母还是尊贵的伯爷和伯夫人,如此显赫的身世,断断没有阻拦的道理。 当然了,他也没有要借此攀附伯爵府这等勋贵人家的心思,哪怕村里一些人闲话时说笑,让他们用对穆昭朝的这份恩情进京去靠着伯爵府,日子还有日后的前途自然要比现在强不少,宴庭深都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 未免被人闲话他有要攀附伯爵府的心,就连打探穆昭朝回京后过得好不好,他都是偷偷的,不让人知道。 原本宴庭深的打算,是好好把身体养好,然后全身心投入到科考中,等待金榜题名,有了身份时,再寻机会,去看看穆昭朝——只是故人的关切,并无其他心思。 哪怕……哪怕他原本有,在知晓她的身世后,宴庭深便理智地把这些心思都藏了起来。 身份的悬殊,容不得他多想。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无所有时,别说保护家人,连自己都顾不上,何谈旁人? 不过是平白给别人增加烦恼罢了。 所以昏迷中清醒过来,得知一切后,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一定要出人头地。 这是他日后能再见到穆昭朝的唯一的途径。 宴母虽然知道儿子对穆昭朝的感情,但她也和儿子一样,明白两家悬殊太大,已然不可能,她也清楚儿子最是冷静自持,并没有多劝——怕越劝儿子越难受,只是叮嘱儿子好好养身体,好好读书。 原本宴母的想法是,好好养身体,养好了身体,专心读书。 儿子有读书的天分,以前那么难都没放弃,现在更加不可能放弃。 说不定考中功名,还能在京城见到穆昭朝。 不过宴母并没有再想过旁的,她可不是那等所谓的人,心里清楚得很,所以就只督促着儿子读书,旁的一概不提。 因着宴庭深自幼体弱多病,身体大亏,就算要将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将养好的,尤其是这么多年,一直贫困,身体更是多年的亏空,养起来,十分费时,大夫给的医嘱,是好生养个两三年,等身体全好了,再考虑科考的事。 原本宴母也是这样的打算,科考再重要,也没有儿子的身体重要,左右现在也不缺钱了,就把身体养好了再准备科考。 一开始她瞧着儿子也是这个打算。 但不知道从哪日开始,儿子就又恢复了之前拼命读书的样子。 无论她怎么劝都没用。 宴母没办法,只能由着儿子。 还在大夫强烈的不建议下,参加了今年的乡试。 乡试结束,都是从考场被抬出来的。 之前的病重不治还历历在目,宴母可是吓的不轻。 幸好这次只是疲累过度,没有危险,但因着宴庭深身子压根没有养好,还亏空着,读书又是个极费心力的,乡试更是一考就是好几天,哪怕没有性命之忧,也还是大病了一场。 这一病,宴母可是担心坏了,生怕像之前似的,好在情况不严重,养了月余便好转许多,只是身子还虚着,宴母也不敢掉以轻心。 直接乡试放榜,宴庭深在乡试中拔的头筹,中了解元,一时间晏家从曾经的门可罗雀变成了门庭若市。 不过最后在儿子的建议下,宴母都已儿子还在病中需要静养为由婉拒了。 眼看着儿子身体渐渐好转,又高中了解元,好日子那还不是在后面等着他们母子,宴母便想着劝诫儿子这次不能再任性,先好生养身体——总归现在一事功名在身。 但刚婉拒了来客,回来宴母就见到儿子已经撑着病躯又开始读书。 宴母那叫一个心疼,上次没拦住,这次无论如何宴母是要拦住的,再说了,会试在三年后呢,又不急在这一时。 但儿子一句话就让宴母呆住了。 宴庭深跟他母亲说的是,他要参加年后的春闱。 也就是说,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了。 宴母十分不解,儿子为何要这样急切。 儿子虽然聪颖,也在乡试中中了解元,可会试和乡试完全不是一回事,就算她目不识丁也知晓会试的难度,再好生读几年书才稳妥,更别说儿子现在身子还没养好。 母子两人拉锯了几日,宴庭深见母亲始终不安心,最后说了一句话便让宴母松了口。 他说的是,小禾在京中过得不好。 小禾是穆昭朝在晏家时的名字。 宴母其实也知道,她也有偷偷托人去京城打听过,只是见儿子一心都在读书上,怕他着急上火,毕竟他们家这般境地,就算知道小禾过得不好,又如何与伯爵府这样的人家争人呢? 再加上儿子又一心扑在读书上,说了平白分他的心,旁的一点用也没有,她便一直没说过,也从不在儿子面前表现出来。 只是没想到,儿子什么都知道。 宴母压根不知道儿子是从何得知的,难不成也跟她一样偷偷托人去打听的? 怕她难过,也不告诉她? 宴母知道儿子也很在意小禾,她只是不知道儿子的心思会这般深,也没想到儿子的心思会藏得这么好,她这一年来都没瞧出来。 宴母想了一夜,第二天也没再阻拦儿子,只是要求他必须要量力而行,不能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毕竟身子垮了,旁的一切也都没了意义。 因着距离京城太远,年后再启程入京,势必要在寒冬离家,路途太过艰难,也怕路上宴庭深受不住,母子二人便决定,趁着秋日里气候尚不严苛时便入京,争取在寒冬到来前就能抵达京城,左不过是多备着盘缠,住宿吃饭上多花些钱,但更稳妥些。 于是在宴庭深身体好转了些,母子二人便收拾了行囊,跟随一个商队,便上京了。 宴庭深确实天分异常。 只不过,在他那本科举文里,他这一次并没有高中。 不是落榜,而是他压根就没能参加明年的春闱。 因为他又病了。 今年冬天是个十足的寒冬,哪怕有着之前穆家给晏家的‘感谢费’,但到底这一年多为了宴庭深的病也花了不少,再加上读书科考更是花钱,进京后的投宿吃食,样样都要花钱,母子儿子过得十分节省。 于是在一场大降温的暴雪中,本就身子骨没养好的宴庭深,又是一场大病。 病的不凶险,可要参加强度更大的春闱俨然成了奢望。 宴庭深十分遗憾,可也只能遗憾,只等下次春闱。 没能参加春闱考取到功名,宴庭深自然也不便等平常伯爵府的门。 虽然他们母子压根不信满京城对穆昭朝的恶劣评价,但也做不了任何事。 京城物价贵,母子二人只是在临行前,往平昌伯府给穆昭朝送了封信——告诉她,他们信她,让她不要想不开,不要听信别人的话,等他们进京参加科考后,会来看她的。 只不过,原来的文里,穆昭朝在那个时候,不止在京城声名狼藉,在平昌伯府也早就人心失尽,连穆昭朝这个大小姐,府里的下人都不看在眼里,更别说是个不知道是谁,瞧着就很寒酸的人来府上给穆昭朝送的信了。 门房压根就没把这封信放在心上。 然后又一忙起来,直接把这封信给弄丢了,等到想起来,再去找没找到,便作罢了,权当从来没有收到过这封信。 是以,穆昭朝压根不知道,晏家母子曾来过京城,并给她送过这样一封信。 乃至于她死,都不知道,还有人关心着她。 宴庭深和母亲回京后,也在继续托人打听着穆昭朝的消息。 只是京城遥远,就算是打听消息,从京城传到他们耳中,也要月余,有时路上遭遇点什么事,都要花费更长的时间。 消息传播十分不便。 就连穆昭朝的死讯传过去,都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 等宴庭深再进京,穆昭朝早已香消玉殒。 原书里,说宴庭深是个不解风情,情感也十分冷淡的人。 行事作风,果断利落,还十分刚正不阿。 最震惊朝野,最有名的一件事,便是在高中状元后,没有留在翰林院,而是申请外放做了一个离京城甚远,又十分贫困难治理的县城做县令。 朝堂上有人对他扼腕叹息,也有人佩服他敢于做此决定的果敢。 外放到县城的宴庭深一门心思扑到百姓身上,励精图治,仅仅三年便政绩显著,三年任满,调回京后便连升三级,认命为从四品大理寺少卿,前途无量。 一时间满朝上下都很看好宴庭深。 甚至不少人觉得宴庭深不止聪颖,还十分有头脑,硬是走出了一条只属于他自己的前无古人的仕途路。 除了宴母,压根没有人知道,他是因为太过伤心,才离京自请外放。 时年,宴庭深虽已二十有五,但尚未娶妻,放在寻常百姓家,二十五岁还未娶妻,那必然不是良配,可这些放在宴庭深身上都不成问题。 二十出头就已从四品,更是三元及第的出身,谁不赞一句人中龙凤? 这哪里不是良配,这简直就是真真的文曲星下凡! 往来提亲的几乎要把宴府的门槛踏平。 但宴庭深都没有点头。 在这本科举文里,宴庭深终身未婚。 他与后来的,也一生未婚的国舅爷陈小公子陈裴昂,成了大卫朝的两大传奇人物。 不同的是,陈裴昂心里这辈子装的都是对姐姐姐夫的愧疚,对外甥女的疼惜,宴庭深心里却是装了一个阴阳两隔之人。 乃至在这本科举文最后的番外里,宴庭深死后,他过继来的同族的儿子,遵从他的遗愿,他下葬时身旁是放了一件当年小禾留在晏家的旧衣,就当两人合葬,连墓碑上也刻了穆昭朝的名字 不过刻的不是穆昭朝,而是小禾。 她生前被人欺负,他没能保护她,怕她死后孤魂野鬼,被别的鬼欺负,生前不能保护她,死后便以夫的名义保护她。 就连后来晏家族谱上也在宴庭深旁添上了,妻:小禾。 只是出身祖籍都不详。 那时晏家已经如日中天,清贵至极。 知道当年往事的人已然不多,更别说那会儿穆初元早已化作白骨,穆家也好林家也好,早都落魄,小禾这个称呼更没有多少人知道到底是谁,便也无人来追究这件事。 而且,认真算起来,小禾当年是以童养媳的身份进的晏家,真算起来,其实也不能说全然没有名分。 只是这些,穆昭朝全都不知道,也再没机会知道。 穆昭朝震惊又唏嘘地听系统在她脑海中说完了宴庭深的生平。 她心情有些复杂。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狗血的又操蛋的剧情安排。 这人设,这剧情安排,有毒罢? 不知道是共情,还是受了原主情绪的影响,穆昭朝只觉得胸腔又闷又堵,呼吸也有些困难,脸上的血色也缓缓褪去。 若是没有系统刚刚告知的,宴庭深的生平,穆昭朝还能心平气和地对待他。 但现在,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了。 太过深情,以至于,穆昭朝钦佩之余,也有些怕。 因为宴庭深深情的人,是‘她’,虽然她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穆昭朝,可在宴庭深和旁的人眼里,那个人就是她。 穆昭朝手心都开始冒冷汗。 尤其是在对上宴庭深克制又压抑的双眸时,穆昭朝更觉得闷堵得厉害。 还有些难过。 眼睛更是不受控制地开始泛红。 见她脸色突然这么白,眼睛也红了,本就知道她在穆家过得不好心疼不已的宴庭深,更是大惊。 哪怕现在他已经知道小禾在京城已经不是之前那般声名狼藉备受鄙夷,还十分受尊重,但从家里搬出来自己在庄子上住,这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哪怕进京后,耳边都是对穆大小姐夸赞,他依然十分心疼。 他下意识上前一步,脱口就是穆昭朝曾经的小名:“小禾,你没事罢?” 虽然情绪有些失控,但见到宴庭深上前来,穆昭朝还是非常理智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 她这一避嫌之举,让宴庭深眸色稍稍闪了闪。 而后,他抿起略苍白的嘴角,把满腔情绪压下,十分克制地没有再上前。 “没事,”穆昭朝缓了缓心神,而后抬头冲宴庭深笑了笑道:“就是许久未见,有些激动,宴……” 她话还未说完,一声伴随着急促马蹄声的呼喊,破空而来—— “阿棠!” 听到聂峋的声音,穆昭朝话音一顿。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听,表情很是愣了一下,毕竟,说了不装生疏,也不过是刚刚多去的事,总不能前脚刚说了不装生疏了,后脚阿岭就立马来庄子上找她了罢? 一点儿缓冲和铺垫都没有,很容易让人乱想的啊? 但一想到阿岭人设好像确实有些偏执,穆昭朝略带希冀地回头。 一回头,真就看到阿岭正疾驰而来。 不是幻听。 她眉梢眼角不自觉带上了笑意,就连嘴角也微微弯了弯。 宴庭深对聂峋没有任何兴趣,哪怕知道他是威名赫赫的平远郡王,他也没有兴趣,他只记得,他对曾是他恩人的小禾,颇为冷淡,是个恩义凉薄之人。 还让小禾受了委屈。 只是刚刚小禾听到那声‘阿棠’马上转过头去看,他才抬眼朝他瞧了一眼。 这一眼,便让宴庭深眉头轻轻蹙起。 张扬,凌厉,矜贵。 踏马而来的少年,身份不凡,最主要的是,他看小禾的眼神,不简单。 视线再落到小禾脸上,瞧见她脸上隐隐的笑意,和她刚刚转过头看到前来的少年时脸上泛起的笑意,宴庭深眸色暗了暗。 聂峋从来没有这么嫌弃过火焰,明明都到了庄子地界,但偏偏这点距离,怎么也跑不到阿棠面前,他心脏都快要从胸膛跳出来,与羌国那一场生死之战,都没让他这么害怕。 等到了跟前,他都没等火焰停稳,便直接从马背上翻身跳下来。 跳下来后,先是看了眼一切如常的阿棠,而后抬头看向一旁的宴庭深。 恰逢宴庭深也抬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空气都短暂凝滞了一瞬。 后知后觉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的穆昭朝:“…………” 作者有话说: 阿岭:我才是阿棠的心上人!阿棠的心尖尖!阿棠以后的夫君!是我是我!是我——! 宴宴:我先认识的她→_→ ps:想更个肥章,但因为昨天赶车太累又太晚偏头疼它又双叒叕犯了,就拖到了现在才更新o(╯□╰)o 感谢在2023-05-03 03:42:18~2023-05-05 02:07: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住在诗里 2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5章 晋江 ◎晋江首发◎ 宴庭深可是沉稳内敛清冷的代名词, 哪怕进京前他就已经对这位平远郡王有所耳闻,刚刚也察觉到了异样, 但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两人四目相对那刻,明确从他身上察觉到敌意和戒备时,宴庭深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情绪拿捏得十分稳妥。 就这么平静地看着平远郡王。 宴庭深是如此,自然聂峋也是如此。 只是因着他刚刚才同阿棠说过不装了, 情绪还在亢奋着, 乍然得知这个消息一路疾驰, 到了这边,还一眼就看到静静站在庄子外不知道在说什么的两人, 情绪一下没收住。 相比而言,聂峋更锐利一些。 他面色有些绷着,眼底也翻涌着浓烈的情绪。 只是被理智压制着, 没有表现得特别明显。 但对于宴庭深这样的聪明人而言, 只稍稍情绪外漏便已明了,克制不克制并无太大差别。 宴庭深和聂峋又不认识,唯一的关联,便是穆昭朝, 再加上心里都有各自的想法, 这样对视着, 一时间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穆昭朝是反应了一会儿, 才察觉到气氛不对。 再加上她刚刚已经从系统那里了解了宴庭深的生平,知道他对原来的穆昭朝, 也就是他心里的小禾有多深情, 她看了看宴庭深, 又看了看聂峋,蓦然有种情敌见面眼红的窒息感。 穆昭朝对宴庭深自然是无意的。 但,她现在就是所有人眼中的穆昭朝,更是宴庭深眼中的‘小禾’,这件事她没办法解释,宴庭深把队小禾的情愫放到她身上,也并无过错。 穆昭朝有点头大,也有一点心虚——毕竟她没办法跟宴庭深把真相说出来。 但总不能这么沉默窒息下去? 穆昭朝蹙了蹙眉,压下心里发毛的情绪,笑着看向宴庭深,介绍道:“宴、宴大哥,这位就是平远郡王,那位威名赫赫的战神……” 只短短对视了片刻就已经把视线移开的宴庭深,听到这声宴大哥,眸色轻闪,抬眸看过来时,穆昭朝已经转过头给聂峋介绍—— “殿下,这位宴大哥便是我当年在伊川的家里的宴家大哥。” 宴大哥? 晏家、大哥? 宴庭深收回视线时,借着眼眸垂下的间隙,划过一抹疑惑和一抹很隐晦很隐晦的痛。 不过在抬眸时,他已经收敛好了情绪,大方且稳重地冲聂峋行了个礼:“见过平远郡王,平远郡王战神威名早有耳闻,不想今日竟有幸一见。” 聂峋眉心轻轻动了动,翻涌的情绪平缓下来,眼神也收敛了不少,他看着不卑不亢,稳重自持的宴庭深,轻轻点了点头:“宴公子不必多礼。” 两人对话听着倒是平和,但落在穆昭朝耳朵里,却有些别样的意味。 她还是觉得很紧张。 但晏家,宴庭深,毕竟对穆昭朝有恩,人进京赶考,上门了,总不能说不两句话,就把人撵走? 这也太过异常,且十分不同情理。 到底,宴庭深对小禾是一腔深情,她也不太忍心太过残忍。 只是又不能给他留有希望,免得让他误会。 这对穆昭朝而言就有些难办。 请是肯定要请进去的,总不能别人上门了,连碗茶都不给喝。 而且在庄子外面,这样子说话,总也不成个样子。 再者,聂峋现在过来,满京城肯定不少人盯着呢,只怕过不了今日,各种传言就出来了。 一想到这里,穆昭朝眉心就无意识动了动。 见阿棠眉心蹙了蹙,似有烦忧的样子,聂峋眉心也跟着一紧:“怎么了?可是今日进宫累着了?” 闻言穆昭朝马上敛了心神,冲他摇摇头,笑着道:“没事。” 而后转头看向宴庭深:“宴大哥一路劳顿,也是辛苦了,快别在外面站着了,进庄子坐坐喝杯茶罢。” 说着也看向眉头还蹙着的聂峋:“殿下也请。” 别说阿棠请了他进去,就算不请他进庄子,今日他也是要在场的。 没别的,这个宴庭深,给他的危机感很重。 他刚刚看阿棠的眼神,他可太熟悉了。 哪怕阿棠觉得他霸道不讲理,他也不想赌。 前有莫青盏南宫尧都够他紧张的了,宴庭深可是真真切切和她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九年被当时所有人都认可的‘未婚夫’,他怎能不谨慎? 聂峋身份最尊贵,自然以他为长。 只是进了庄子后,聂峋明显是紧着穆昭朝。 宴庭深这么聪明的人哪里看不出来,他只是不动声色,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因为他还不是很清楚小禾的想法。 “什么时候到京城的?”本着故人的交情,穆昭朝肯定要询问关切一下:“怎么没提前带个信过来?在京中可有安置好?” 其实宴庭深过来之前,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 但听小禾这公事公办的态度,他还是有点点失落,不过他并没有灰心,只以为她是回伯爵府后过得太难了,所以心性有些变化,这都是很正常的,他心疼都来不及,哪会怪她对自己生疏? “今日一早进的京,”宴庭深嗓音平静道:“已经和母亲安置好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想着你也忙,就没有打扰你,母亲还说,想给你个惊喜。” 原本,他和母亲的想法里,没有金榜题名时,尽量不要来打扰她,免得给本就日子过得艰难的小禾增添麻烦。 只是进京后,打听出了一些事,让他很担心。 不见小禾一面,他压根就放不下心来。 堂堂伯爵府大小姐,居然住到了府外的庄子上,还一住就是这么久,这是何等的委屈? 这便罢了,与林家的婚约也便罢了,偏生还有个现下最是风头无两的平远郡王。 小禾心里肯定很不好受,当然,他也怕她再受委屈。 至于那些所谓的她与伯爵府的亲生父母决裂,宴庭深其实是不信的。 小禾绝不可能这样子,就算真的这么做了,那也肯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不得已,因为她从来都是最珍惜家人的人。 不是心被伤透了,决计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越想,他就越心疼。 只恨自己不够强大,不能护她周全。 至于这位平远郡王,宴庭深十分看不上。 哪怕他威名赫赫,为守卫边疆立下传奇战功,他也很是看不上。 小禾对他有那样的恩义,他居然如此凉薄,还让小禾被人议论,就是他再尊贵,再是皇孙,这件事上,他就是寡恩博义! 可偏偏,从这一会儿的接触中,这位平远郡王对小禾的态度,又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淡漠?疏离? 他压根没感受到。 明明就对小禾十分在意。 宴庭深不解的同时,心情也有些复杂。 一方面恼怒他忘恩负义,但感觉与传闻不同后,他又……不安。 “宴伯母也来京了?”穆昭朝假装自己并不知道剧情,惊喜地看向宴庭深:“怎么没一道过来?哦,不对,该我去看望宴伯母才是……宴大哥和宴伯母现在在哪里安置?我明日去看望宴伯母……” 她口中的看望是真,关切也是真,但那股生疏也是真。 宴庭深虽有察觉,但也理解,毕竟他们有快两年没见了,这中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一时生疏也是正常的。 “来之前老师给带了举荐信,便在国子监安置,一切都好,小、穆大小姐不用记挂。”宴庭深轻声说道。 话落,他还抬头看了穆昭朝一眼。 穆昭朝也正朝他这边看过来,两人视线相接,穆昭朝明显怔了下。 宴庭深却是嘴角勾起,给了她一个很轻的笑。 这个笑,并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故人再遇的欢欣。 很温暖,也很熨帖。 穆昭朝看着他脸上这笑有些恍惚。 虽然她不是原来的那个穆昭朝,但对这样真诚的笑还是生不起恶感。 更别说,她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位男主有多爱穆昭朝。 但她也只能在心里唏嘘一声造化弄人。 “国子监条件艰苦,”瞧着这一幕,聂峋眉心又拧了拧,但他还是压住了情绪,沉声道:“既是阿棠故旧,自然要礼遇,本王这便吩咐人准备一处僻静院子,宴公子也可安心备考。” 虽然不太喜欢他,但阿棠明显是记着这位故人。 与其等阿棠安排,还不如他来安排,这样也好过他们两人过多接触。 穆昭朝非常诧异,向来对旁人冷漠至极的聂峋,居然会主动提出,要帮才认识的宴庭深母子安置住处。 但没等她开口,就见宴庭深冲聂峋拱了拱手道谢:“殿下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国子监毕竟是恩师给安置的,再加上已经同国子监姚祭酒见过,劳烦姚祭酒安置了一番,倒不好白费了恩师和姚祭酒的一番心意,也不好劳烦殿下费心,我替家母,也谢过殿下好意。” 聂峋才智不在宴庭深之下,一下就听明白了他话中深意。 一来,不想与他过多牵扯,毕竟他们确实没有关系,平白受人恩惠,不好还,也没这个必要,因为他们不是没有落脚地。 就算没有国子监,他们也有旁的落脚地安排,没必要平白欠这么个人情。 这一点,怎么说呢,很有读书人的风骨的,单单从此来说,聂峋倒是欣赏他。 但,聂峋也知道,宴庭深察觉到了他的用意。 所以,注定了,他还是要防备他。 既然婉拒了他,宴庭深这般风骨,自然也不会再接受阿棠的安排——主要是他已经提议了安排宴庭深拒绝了,阿棠应当也不会在做此类安排。 刚刚来报,宴庭深现在在京中投宿银钱上并没有困难,现在还是在国子监中落脚,花费会更少一些。 “住在国子监里,可以么?”穆昭朝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机锋,只是有些迟疑地询问宴庭深。 毕竟今年冬天是个冷冬。 他那本科举文里,宴庭深就是在国子监里住着条件艰苦,又不好意思麻烦别人,才着了风寒,大病一场,错过了春闱。 “国子监讲学的大儒甚多,”宴庭深笑笑,道:“读书人也多,倒是个读书备考的好地方,放心罢。” 这么说,倒也是。 穆昭朝点了点头,没再劝什么。 反正现在也才刚入冬,气温倒也还好,现在就安排什么,搞得好像宴庭深来找她打秋风一样,伤人自尊。 等过些天,她让人准备了被褥衣物送过去好了。 这个档口,倒是不用这般。 “那就好,”她也笑了笑道:“那宴大哥回去要跟宴伯母说一下,我明日去看她。” 宴庭深忍不住又看了穆昭朝一眼。 宴伯母? 她从来不喊母亲宴伯母。 一开始她到家里的时候,很小,胆子也很小,不敢说话,有时候还不敢睡觉,后来慢慢的才敢开口说话慢慢开朗起来。 但她喊母亲,都是喊阿母。 虽然知道,小禾现在是伯爵府的千金小姐,再喊母亲阿母不合适。 但…… 喊宴伯母,未免太生疏了些。 而且。 他从前,从不称呼自己宴大哥。 母亲从没有这么教过她。 若说,喊母亲阿母不合适了,那……他呢? 喊一声阿深哥哥,也不合适了么? 第166章 晋江 ◎晋江首发◎ 见宴庭深这么盯着自己, 眼神还带着些她看不懂的复杂,穆昭朝嘴角的笑稍稍顿了顿。 “宴大哥, 怎么了?”她迟疑片刻, 而后自然地眨了眨眼:“是不是舟车劳顿,太累了?” 聂峋假装若无其事,但眼风里一直盯着这边。 见阿棠这么紧张宴庭深, 他也跟着紧张起来。 可以说,打从听到消息, 他整个人就一直绷着, 压根没有放松过一刻。 相比而言这会儿还稍稍没刚得知消息时那么慌——至少这会儿他在跟前, 能看着,时时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刚刚在收到消息时, 什么都不清楚,更不清楚阿棠的心思,他可是慌得不行。 虽不像刚刚那么慌, 紧张还是在的。 无他, 将近十年的共同生活,不比其他。 不是他小人之心,而是宴庭深他就是有那个意思。 哪怕他掩藏得不露痕迹,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没事, ”宴庭深静静看了她一会儿, 这才轻笑了声:“这么久没见你, 变化有些大, 刚刚都差点没认出来。” 穆昭朝的变化自然那可不是一般的大,别说宴庭深, 就是前段时间京中众人看到穆昭朝, 都震惊她的变化呢。 原本穆昭朝早就习惯了, 但被他这么一说,穆昭朝这才恍觉刚刚宴庭深一眼就认出她来,有多让人惊讶。 用过灵泉后的脱胎换骨,再加上后续她自己的个人风格体现,说是换了个人,一点儿都不是夸张。 没想到,宴庭深刚刚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也更让知道内情的穆昭朝唏嘘。 深爱的人,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也能一眼认出来。 只是这个躯壳里的人,早不是他心里那个人了。 见她神色稍顿,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情绪有些低落,想到之前打听到的关于她的事情,宴庭深以为这话提及了她的伤心事,紧跟着又说道:“不过,一对上你的眼睛,我就知道是你,还是很好认的,母亲定然也能一眼认出你来。” 这本是个令人开心的事,但穆昭朝心情却有些沉重。 如果穆昭朝知道,这世上一直都有人惦记着她,那么爱着她,她可能也不会那么偏执走向极端。 那封信真的是…… 哎。 穆昭朝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替原主穆昭朝惋惜,也替宴庭深惋惜。 以至于再看向宴庭深,穆昭朝眼睛里也不自觉带上了怜惜——孑然一身,死后与衣物合葬,用情不可谓不深。 真真是造化弄人。 “嗯,”她扯了扯嘴角,笑着道:“我也这么觉得……宴大哥身子可是好些了?瞧着倒是比从前气色好了些。” 听她提起从前,宴庭深心中原本升起的巨大疑惑,稍稍回落了些。 “是好多了,”他脸上的笑容,也更自然了些:“你呢?一切可还好?” 穆昭朝笑着点头:“我都挺好的,宴伯母呢?她老人家也好罢?阴雨天腿疼的毛病可有缓解?我这边有药丸,京中冬日比伊川冷,等会儿带一些药丸给宴伯母。” 宴庭深轻轻眨眼,又欢喜,又困惑——小禾还记挂着母亲腿疼的毛病,只是为何有种他说不出来的生疏陌生感? 穆昭朝并没有原主的记忆,她对一切的了解,都是从系统那里获取。 至于宴伯母这阴雨天腿疼的毛病,也同样是从系统获取,缘是那本科举文里,宴庭深为疼痛难忍的母亲求药是一个大剧情,牵扯进了穆昭朝的一个熟人——齐灵韵。 齐灵韵爱慕宴庭深,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算是宴庭深空旷情路上,为数不多的一个插曲,也更体现了他对小禾的深情。 齐灵韵的出现,是宴庭深第一次对外人(宴母除外)承认小禾在他心中的地位。 齐灵韵事件后,宴庭深便往外散播了他早已心有所属的传闻,初初有人不死心,后来就都死心了,再无人来啃他这根栋梁之材。 越回忆剧情,穆昭朝就越惋惜。 宴庭深真的是一个很值得托付的人。 不过她也不是很清楚穆昭朝对宴庭深到底是何感情。 按理说,她该对宴庭深感情更深——到底是以童养媳的身份生活了那么多年,她心里肯定清楚自己和宴庭深的关系。 可她一回到平昌伯府,没多久便对林正清爱慕倾心,还纠缠不休,这有点奇怪。 难不成,她刚回伯爵府时,发生了什么事? 真假千金文是以男女主的视角来写的,并无穆昭朝的视角,她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有一点穆昭朝可以确定,原主是个好姑娘。 能让宴庭深铭记了她一辈子,怕还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穆存山和林月婵可真是罪孽深重。 难怪,原书里,穆昭朝早死,穆初元的结局也是英年早逝,很难说不是穆存山和林月婵做的孽太深重的缘故。 本就关注着这边的聂峋,见她眼睫微垂,眉心也轻轻拢着,似有心事,他一颗心顿时就又提了起来。 “已然好多了,”宴庭深也瞧出小禾似有心事,怕她担心,宽慰她道:“母亲若知道你这么记挂着她,定然十分开心。” 穆昭朝把心绪压下,闻言,轻轻笑道:“我明日便去拜望宴伯母!” 宴庭深笑着点头:“好,我会告知母亲。” ——那些生疏,许是她在京中无法随心所欲的缘故。 豪门大宅,本就规矩甚多,宴庭深觉得小禾定是有苦衷的。 他也自始至终,都没信过那些关于她的传言。 什么粗鄙不堪,什么厚颜无耻……他一点儿都不信。 至于,说什么小禾纠缠林家的大少爷,宴庭深眼睫轻轻颤了下,掩在袖子里的手,也扣得更紧了些。 传得再有鼻子有眼,再沸沸扬扬,他也同样不信。 除非小禾亲口跟他说。 思及此,宴庭深清亮的目光,更坚定了些。 没等穆昭朝开口,一旁的聂峋便找准机会,主动‘提议’道:“明日正好我无事,到时,我陪你一块罢?” 这提议在旁人看来,实在奇怪。 穆昭朝去看望故人,他一个不相干的皇孙,跟着去做什么? 一直控制着自己,不看聂峋的宴庭深,也抬眼朝他看了过来——怎么与传言越来越不同了? 这位平远郡王,哪里有一分跟小禾生疏的样子? 明明紧张她紧张得不行——由此可见,传言假的很!之前的必然也是假的很! “不用,”穆昭朝也抬头看向聂峋,她直接拒绝了他的好意:“我自己过去就好了,国子监我熟。” 她之前跟着姚瑶去过国子监几次。 姚祭酒她也打过几次照面的,去国子监也算是熟门熟路。 再者,本就是她穆昭朝的故人,聂峋跟着过去,太奇怪了。 宴庭深是男主心性不凡就罢了,宴伯母可是地地道道的平头老百姓,乍然接见皇孙,怕是会把她老人家惊着。 “羌国的使团不是刚进京么,”穆昭朝又道:“你肯定公务繁忙,而且,宴伯母他们刚到京城,必然多有不适应,我去就好了。” 话出口,聂峋也觉得自己的提议不合理,但他不太想阿棠和宴庭深单独相处。 “穆将军明日休沐,”聂峋装作不经意道:“可以送你过去。” 这个提议穆昭朝没再否决,哥哥过去拜见宴伯母,倒也是应该的。 于是她点了点头:“也好……” 说完,她又对宴庭深道:“我哥哥今日当值,现下不在庄子上,明日介绍我哥哥给宴大哥认识。” 宴庭深神色微敛,刚要收回视线,便对上了恰好因为目的达成而不自觉眼底染笑的聂峋的视线。 四目猝不及防再次相接。 聂峋:“……” 宴庭深:“……” 短暂对视过后,心情大好的聂峋,难得先移开了视线。 宴庭深:“…………” 紧跟着也收回视线后的宴庭深,掩在袖子里的手,扣得更紧了些。 ——平远郡王刚刚是在朝他宣示主权?! 宴庭深面上不动声色,只关切地询问小禾的情况,同她叙旧。 让他奇怪的是,小禾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但偶又一些曾经生活中的小事情,她记得很清楚。 那种生疏陌生中又夹杂着些许熟悉,宴庭深疑惑之余,更担心小禾。 他不知道她到底遭遇了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更不知道那些传闻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他来之前是打算试探着问一问的,就算、就算他们当不成夫妻,到底她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早就把她当一家人,自然不能看她受委屈不管不问。 只是,平远郡王也在,这些事情,宴庭深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聂峋也知道宴庭深怕是有话要跟阿棠说,只是这会儿他实在做不到起身离开。 见聂峋是打定了主意要一直在,宴庭深略略迟疑片刻,便提出了告辞。 小禾说了,明日要去看望母亲,那就明日再问小禾好了。 今日初来到访,确实也不适合久待。 就在宴庭深提出告辞时,聂峋刚刚吩咐人送过来的皇上赏赐他的羌国贡品,正好送到庄子上。 穆昭朝奇怪地看了聂峋一眼。 既然有东西要给她,怎么还人和东西分开过来? 她也没想太多,便让人把东西送了过来,刚好宴庭深告辞,便一道出了大院子。 一出大院子,穆昭朝就被聂峋派过来送东西的阵仗给惊住了。 一箱箱、一抬抬…… 最让人震惊的是,最后面还用车子装了满满一车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东西多,人自然也多,一眼看过去,浩浩荡荡,极盛大,不知道的,还以为聂峋是来下聘的! 穆昭朝很是愣了一下。 “这……”她缓了一会儿,这才转头看向聂峋:“殿下这是给我送了多少东西过来啊?我一个人,也用不到什么,不……” “没多少,”聂峋打断她的话,笑着道:“都是我挑出来的,估摸你会喜欢。” 宴庭深其实也被惊到了。 主要是,他现在还停留在平远郡王同小禾生疏的传闻中,打从过来就一直疑惑着,现在又撞上这一幕。 这之前,他就已经完全肯定,传闻是假。 现在,他又确定了一件事,这位平远郡王,对小禾,颇有用心。 “你自己一件件挑的啊?”穆昭朝忍不住问道。 熟悉她如聂峋,熟悉小禾如宴庭深,两人都很难听不出她嗓音里的的欣喜和亲近。 是那种熟稔,只有跟她一起生活过的人,才能察觉到的那股细微的自然亲近。 “嗯,”聂峋颔首:“怕别人挑的不合你心意,我自己挑才放心。” 穆昭朝嘴角的笑顿了顿,脸也因着聂峋这句话里的暧.昧.深意有些泛红。 阿岭今儿说话,怎么这么直白?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 这么说……好么? 好不好的,穆昭朝不确定,但她这会儿心脏跳得有些快倒是真。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稳了稳心神,佯装镇定地轻声道:“送什么都好……送什么,都是心意……” 早已收回视线,微微垂眸的宴庭深,听到这话,嘴角无意识抿了抿。 看着他这个细微的表情,聂峋眸色也深了深。 阿棠念着晏家旧情,若他懂分寸,知难而退,他也不会去为难他。 丹若收拾好了要送宴庭深和宴母的果子和点心从小院子出来,瞧见这么大阵仗,直接喊出了声:“郡王殿下给大小姐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啊?这、这是多少啊?” 穆昭朝本就刚稳住心绪,听到丹若这夸张的声音,脸又不自禁红了红,视线落到她手里拎着的食盒和包裹上,马上道:“东西都装好了,快拿过来罢。” 丹若忙把目光从这一筐筐一抬抬的东西上撕下来,快步走到大小姐身旁。 “宴大哥,”穆昭朝接过东西,笑着对宴庭深道:“这是我庄子上自己种的果子,还有庄子自己做的小点心,味道还不错,你带回去给宴伯母尝尝。” 小禾的有家山庄在京城还有京城周边都很出名,庄子里的果蔬也好,点心也好,连同旁的物什,也都很贵,宴庭深都知道。 他并非是图小禾的东西。 不过他也知道小禾给他也是真心实意的,并无旁的想法。 只是,他来,走的时候却是拿小禾的东西。 平远郡王却是送了这么多东西。 虽然理智上知道他和平远郡王身份天差地别,是比不了了。 可这么对比之下,情感上还是有些低落。 虽然如此,宴庭深也没有扭捏,更没有拒绝小禾的一番心意。 人与人本就不同,他无愧天地,无愧于心便是。 “好,”宴庭深大大方方收下,微笑着道:“虽然知道你不会在意,还是要跟你说声谢谢,母亲知道你一切都好,自是欣慰,这些果子点心带回去,母亲必然心情大好……” 走的时候,宴庭深还是看向了并没有离开打算的平远郡王。 他看了他片刻,而后大大方方行礼:“有幸与郡王殿下一见,告辞。” 聂峋颔首:“宴公子好走。” 等宴庭深离开,穆昭朝看着他车架离开的方向,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从那本科举文的悲情中抽离,而后转头看向聂峋:“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也没打个招呼……” 说完,才发现聂峋一直盯着自己。 这还是聂峋回京后,两人第一次这么大大方方的在白日里见面,还如此近距离,穆昭朝脸不自禁又红了红。 “突然想过来看看,”聂峋耳根也有些红,与她对视片刻,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便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轻声道:“正好也有东西要送你。” 说到这个,穆昭朝就更奇怪了。 一边往庄子里走,一边问聂峋:“怎么你还和东西分开过来啊?一道过来不就好了?” 而且,他们刚刚才在万宝阁见过,上午在宫里也见过了,送东西吩咐人送来不就好了么? 聂峋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 穆昭朝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追问了声:“嗯?” 聂峋还是没回答。 见他不愿意说,穆昭朝便没再追问下去,而是等进了小院子,才问他:“这样子过来,没事么?” 聂峋点头:“无妨,一切有我,你不用担心,以后也都不用担心。” 原本在万宝阁他也跟自己说了许多,现在又这么说,再追问,显得自己不信任他一般,穆昭朝便点了点头:“嗯。” “最近天气干燥,”穆昭朝给他倒了杯菊花茶,又加了些蜂蜜:“喝点菊花茶润润……对了,那个羌国的质子,是要怎么处置啊?” 正要喝菊花茶的聂峋,闻言,猛地抬眼朝她看过来。 穆昭朝正好也给自己倒了杯菊花茶捧在手里,刚刚端起来正要喝,抬眼就对上了聂峋这明显十分奇怪的视线。 她稍稍怔了下。 就在这一瞬间,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飞快闪过。 穆昭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满院子他刚送来的东西,先是眨了眨眼,而后眼睛缓缓睁大。 阿岭他不会是得知了宴庭深来庄子上找她,才这么急急忙忙赶过来的罢? 这么一想,穆昭朝便想起刚刚阿岭来庄子时,火焰风驰电掣般都快被他骑的飞起来,连他下马时都像是在赶什么一样,急迫至极。 聂峋:“阿棠很在意羌国质子南宫尧?” 穆昭朝:“你是得知宴大哥过来才匆匆赶来?” 两人同时开口。 却都在听清对方的话后,齐齐沉默。 片刻后…… 穆昭朝:“什么?” 聂峋:“嗯。” 穆昭朝:“………………” 此时,由有家山庄往城区的路上。 宴庭深垂眸看着手边的食盒,一动不动。 作者有话说: 阿岭:什么南宫尧,什么宴庭深,讨厌[超大声.jpg] 南宫:与孤何干?[茫然.jpg] 宴宴:我不信小禾真的把我忘了→_→ 第167章 晋江 ◎晋江首发◎ 其实话出口, 聂峋就后悔了。 他不该问的。 就算是又怎样? 他总有他的办法。 再加上被阿棠发觉了他现在过来的意图,聂峋与她对视片刻, 便率先移开视线。 见他不说话, 还逃避地移开视线,穆昭朝:“?” 然后她就看到了他红得滴血的耳朵。 穆昭朝:“………………” 稍稍怔了下,穆昭朝垂眸时, 嘴角不自觉勾起。 入冬后,天渐寒, 又临近傍晚, 连风都增添了几分寒气。 但花厅里却有股暖意自心尖升起, 传遍四肢百骸,整个人都如沐春日, 暖烘烘的。 穆昭朝兀自笑了一会儿,这才想起他刚刚的问题。 抬眼再看过去时,他还低着头, 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耳朵却是越来越红了。 感觉害羞之中似乎有点犹豫? 穆昭朝并没有看喜欢的人纠结不安的爱好,相反,她还有点心疼。 原本他就敏感多疑,大多数时候在她面前, 他都谨慎小心再小心, 变着法的哄她开心, 生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 能开口问出这个问题,怕是已经在他心里过了不知道多少遍, 实在忍不住, 才开了口。 大抵是, 安全感不够罢。 他自己没有。 而她也没给到。 她沉吟片刻,主动道:“你刚刚说羌国质子……” “没关系的,”她话没说完,就被聂峋抬头打断:“我不是要问什么,阿棠也不用放在心上。” 穆昭朝神色顿了顿,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会儿,继续道:“我只是想告诉你,那个羌国质子,我并不在意,只是有一点儿好奇罢了。” 听她认真给自己答复,聂峋心里有些动容。 她定是知道他在意,才特意给自己解释的。 这般想着,聂峋心脏跳得更快了。 “哦,”他努力不让情绪太过外漏,但还是难掩跳跃在眼底的亮光:“那我知道了。” 话落,他嘴角抑制不住地扬了扬。 穆昭朝被他这个反应逗笑,又有些哭笑不得:“你知道什么了?” 聂峋被她问的一怔。 穆昭朝轻轻叹了口气,道:“少胡思乱想。” 聂峋:“……嗯。” “明日你去国子监,”想到她才说的不要胡思乱想,聂峋便直白道:“真的不用我陪你一块么?” 刚刚阿棠是故意打断他的话,故意说羌国使团到来,他公务繁忙,他知道。 “不用了,”穆昭朝道:“本就是我和晏家的事情,不想让你牵扯进来。” 晏家对穆昭朝的恩情,她全盘接下。 但她只能报恩,宴庭深的那一腔深情,她也只能当做看不到。 不过宴庭深是个聪明人,他今日定然也瞧出了她和聂峋的关系,估摸着他不会纠缠。 或许会释然也说不定,想到这里,穆昭朝又是一阵惋惜。 但也没办法,她又不喜欢宴庭深,总不能假装自己是原来的穆昭朝回应他罢?那才真是害了他。 只是这样子,宴庭深难免要伤心一阵了。 但,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聂峋认真道:“我来替你分担,你不用这么累。” 穆昭朝没说话,而是单手托腮,直勾勾盯着他:“你是不是不想我跟宴大哥接触啊?” 聂峋脸登时爆红。 完全没有今日在宫里,面对文武百官,还有羌国使团的高冷霸气。 在她面前,怎么就像个围着她乱摇尾巴的小奶狗一样? 见他话都说不出,穆昭朝也没再打趣他,而是主动解释道:“放心好了,我只把宴大哥当大哥看,毕竟晏家收养了我那么久,这份恩情我当然是要报的。” 一句话就让聂峋彻底定了心。 “刚刚都让人送了什么过来?”穆昭朝也有点不好意思,又看到满院子的东西,起身道:“我看看去。” 绫罗绸缎自不必说,羌国游牧民族,擅骑射,裘皮最佳。 光各色裘皮,聂峋就给她送来了不知道多少张。 还有两张毛色非常漂亮的雪狐皮。 送来的全都是好东西。 穆昭朝一件件看过去,再走到一个雕刻十分精致,但与前面那些粗犷豪放的风格大不相同的梨花木箱子时,穆昭朝脚步顿了顿。 羌国不产梨花木的罢? 这一箱是什么? “这里面是什么啊?”穆昭朝走过去,一边开箱,一边抬头问跟过来的聂峋:“瞧着……” 话未说完,穆昭朝嗓音便在一片耀眼的光亮中,戛然而止。 她猛地低头震惊地看着这满满一箱子夜明珠。 “这……”穆昭朝震惊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么多啊!这也是羌国进贡的?” 这么大一箱子! 皇上赏这么多夜明珠给聂峋? 聂峋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喜欢么?” 穆昭朝看着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刚刚的回避。 “这箱夜明珠,不是羌国进贡的罢?”她问道。 甚至,都不大可能是皇上赏的。 聂峋见她发觉了这才道:“嗯,是我寻来送你的。” 穆昭朝眨了眨眼睛:“怎么送这么多啊?” 这么多,可不止是价值连城了。 聂峋看着她的眼睛:“你不喜欢么?” “喜欢是喜欢,”穆昭朝又开心又有些不太好意思:“就是太多了。”费钱是一方面,肯定也费了不少功夫。 她也是这个时候才恍然,聂峋早已不是之前那个要靠着她怜悯的小可怜了。 “你喜欢就好。”聂峋随口道。 穆昭朝张了张嘴,最后又把那句‘太破费’咽了回去。 她拿了一个看了看,放回去又拿了一个……好一会儿,这才对聂峋道:“我很喜欢,谢谢你。” 聂峋当然知道她很喜欢,她刚刚的表情,震惊之余,都是欢喜,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但亲耳听她这么说,聂峋还是开心地眉眼不住上扬。 “我也有一颗夜明珠,是大长公主赏赐的,没有你这一箱大,我本来还说等你回来了拿给你……” 话说了一半,穆昭朝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看了看手里的夜明珠,又看了看一脸宠溺地笑看着她的聂峋,怔在那儿。 聂峋等了一会儿,轻声反问:“拿给我什么?” 穆昭朝回过神,眨了眨眼,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脸却是一直红到了耳朵根。 是因为,她给他写的那封信,跟他说夜明珠好看,才特意给自己寻了这满满一箱子? 日头西斜,院子里的风裹着寒意,穆昭朝只觉得浑身暖得不得了。 心口更不是灼热一片。 “没什么,”穆昭朝低头,笑着看着眼前耀眼夺目的满箱子夜明珠,轻轻摇头:“不用看了。” 这么大一箱子都看不过来呢,别人赏的有什么好看的? 见她如此喜欢,聂峋眼底的宠溺,如有实形一般。 让想要进来回话的丹若,都在看了一眼后,又把脚缩了回去。 退出去后,她贴着墙,满脸茫然——大小姐和郡王殿下之间,怎么感觉那么奇怪啊? 有点像当初在伯府里住着时,她偶然撞见的林大少爷和二小姐相处时的样子。 可,大小姐和郡王殿下并不是这样的关系啊! 今日之前,大小姐和郡王殿下,都没单独碰过面。 偶尔的几次碰面,还都是在公众场合。 比如那日的接风宴,和今日的宫宴。 大小姐可是连话都没怎么跟郡王殿下说过呢,怎么突然就…… 丹若迷茫得不得了。 院子里,穆昭朝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看了那箱子夜明珠良久,这才放下,继续看后面的物什。 都是些贵重物品,还有些难得稀世珍品。 但都没有那箱子夜明珠让她欢喜。 她看了多久,聂峋就寸步不离地陪着她。 他甚至都嫌今日送来的东西太少了,不够陪着阿棠看的。 不过看着看着,见她脸上笑容越来越灿烂,尤其是微微低着头,莞尔笑着的样子,让聂峋心潮一阵阵地悸动。 他这才突然想起来,刚刚在万宝阁没问出口的那句话。 他、他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呢? 这个念头浮现后,便再也压不下去。 可这么问,太直白了些,也太莽撞了,聂峋怕惊着她,也怕他觉得自己鲁莽,毕竟阿棠跟他说过,欣赏温若滨那样的儒雅君子。 可不这样问,他要怎么与阿棠把话说明白啊? 眼看着物件越来越少,阿棠马上就要看完,聂峋却是越来越紧张。 额头都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穆昭朝拿起一把玉色的象牙梳,抬头笑着问聂峋:“这把梳子雕刻的花样还挺别致……” 话刚说一半,穆昭朝便敛了笑,有点吃惊地看着他:“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因为紧张,聂峋眼尾都有些泛红。 神色也是肉眼可见的紧绷。 穆昭朝放下手里的象牙梳,皱着眉头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哪里不舒服?着凉了吗?” 温热柔软的触感从额头传来,这一下,聂峋本就绷着的那根弦,轰然崩断。 两人对视了好片刻,他这才在穆昭朝快要喊人的焦急中,缓缓开口:“阿棠,我、我还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 嗓音有些迟疑,还有些沙哑,真的像是病了,穆昭朝很是担心他的身体,但听他这么说,还是下意识问道:“还要送我什么?你是不是来的路上马骑得太快,喝了冷风,着……” 穆昭朝话音突然戛然而止。 她看着聂峋从他随身佩戴的香囊里,取出一把桃木梳。 桃木梳很是小巧精致,还泛着光泽。 穆昭朝眨了眨眼,阿岭要送她桃木梳? 可刚刚,不是已经有了那把象牙梳了么? 怎么又…… 她疑惑着伸手要接过来,手刚伸出去,就见阿岭抓着桃木梳的手,突然无意识收紧了下。 穆昭朝:“?” 她疑惑抬头,没等她疑惑出什么结果,就听到阿岭沉沉的嗓音,道:“桃木梳送心上人,阿棠可有意?” 对上这双眼尾泛红,眼神清亮的阿岭,穆昭朝:“……” 少年已褪去青涩,清凌凌的眸子这么紧张又期待地瞧过来,还是让早已知晓他心意的穆昭朝心头一颤。 作者有话说: 阿岭:我送的夜明珠,又大又多,给阿棠铺满一屋顶昂[骄傲.gif] 感谢在2023-05-07 23:51:34~2023-05-08 23:5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上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8章 晋江 ◎晋江首发◎ 虽然已经有心有所感, 也知晓阿棠对自己的心意,但到底没有这样直白地挑明过。 两人之间一直都是那种朦胧的暧昧中。 当然, 他也不是不喜欢, 就是那日大半夜去找小陈将军,小陈将军一句话点醒了他,说他这样子稀里糊涂也不给阿棠明确的名分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哪怕是阿棠要在外装作两人疏离, 私下里他也该主动示爱,明确两人的关系。 要不然, 等有旁的更优秀或者更入阿棠眼的人出现, 他就等着哭去罢。 虽然他很确定阿棠不会这样, 但小陈将军的经历也才过去没多久,他还是把小陈将军的话放在了心上。 桃木梳就是在那天夜里雕的。 穆昭朝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桃木梳, 恍然想起春日时,她随口同哥哥玩笑着说过一句,桃木梳可做定情信物送与心上人。 这个说法, 后来还被哥哥告知了小陈将军, 小陈将军又说给了自家两个妹妹,然后就在京城传开了。 七夕前几日,来她庄子上讨买桃枝的人可不少。 他这是也知道啦? 穆昭朝压根没想到,是她跟哥哥随口提的那日, 聂峋心里就藏了这个想法, 只是一直没能实施。 聂峋紧张地不行, 手心里全是汗不说, 见她愣愣的看着自己,没有接, 以为阿棠是不喜欢这把桃木梳, 眼睫和嗓音一起打颤:“你若是不喜欢梳子, 我再做一个旁的送你,可好?” 穆昭朝:“?” 怎么这么小心翼翼? 询问完的聂峋便屏住呼吸直勾勾和阿棠对视。 好一会儿,穆昭朝轻轻笑出了声。 “很喜欢,”她伸手接过梳子,又说道:“不过你要再送我旁的,我也会很喜欢。” 听到这话,聂峋提着的这口气,还有高高悬着的心,这才得到了归落。 他像是狠狠松了一口气般,又像是激动难抑,嘴角紧紧抿着,双眸却亮的惊人,笑意几乎遍布整张脸,就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欣喜欢愉。 原本还略略平静些的穆昭朝,心绪也在聂峋的感染下,激动起来。 没有人能扛得住喜欢的人示爱罢? 她自然也不例外。 “好!”激动了良久,聂峋这才压着情绪,重重点头:“我、我再做些你喜欢的物什,做好了就拿给你。” 穆昭朝翻来覆去打量着手里小巧又精致的桃木梳,心里却是喜欢得不得了,听他这么说,抬头给了他一个明艳的笑:“不拘做什么,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一句话,让聂峋整个人如踩在云巅。 软绵绵的,又感觉像是在飘着般,又暖乎乎的,哪里都温柔暖乎。 嘴角也不自觉越咧弧度越大,两只眼睛都快笑出一条线来。 看他这样,穆昭朝也不自觉笑意更浓了些。 冬日天黑早,日头西斜后,不多会儿夜幕就会降临。 此时已是日落黄昏,但小院子如同被春日暖阳笼罩着一般,两人就谁也没再说话,就这么互相对视着。 还是桃枝硬着头皮朝里面回话,才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对视。 “大小姐,大少爷回来了,现在已经在庄子外了,马上就到了。” 院子里两人这才回神。 “哥哥回来了?”穆昭朝脸颊还带着几分灼热,转头看向门口,问道。 “是,”桃枝头都快要低到地上去:“马上……我已经看到大少爷的身影了,这便到了。” 穆昭朝:“知道了,等会儿直接让哥哥进来就是。” 桃枝这才松了口气:“是。” 应完话,退出来后,她抬头看了丹若一眼。 丹若以眼神询问她,瞧出里面是怎么回事没。 桃枝眨了眨眼,以眼神回她,这么明显,还用看? 已有猜测,却不敢确定的丹若:“……” 穆初元急匆匆回来,路上又收到宴庭深和聂峋在庄子门口碰上了的事,更是担心不已,这一路他从军营可是紧赶慢赶。 好不容易赶回来,又得知宴庭深已经走了。 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这让穆初元稍稍放心了些,只剩下聂峋突然送东西以及突然来庄子的疑惑。 结果一进院子,他自己先被满院子各式贵重物品给惊了下。 这便罢了,妹妹和聂峋之间的气氛怎么感觉……怪怪的? 穆初元一声请安,卡在嗓子眼没发出声来,只愣愣看着院子里的两人。 哥哥回来了,再怎么着,也是要注意下的,再加上两人才刚刚表明心迹,还有些羞涩,所以并没有离得很近,是一个很寻常的距离,并且因为两人初初这么直白的表明心迹后的不适应,而比之前两人的相处距离还要大一些。 但,在穆初元眼里,依然气氛诡异。 是一种他也说不清楚,但能明确感知到的不对劲。 倒不是不好,就是让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不该踏进院子来。 穆初元愣了片刻,而后又有些奇怪,这是他妹妹的庄子,他为何会生出不该踏进来的想法? 这般想着,穆初元神色自若进来,进来后的第一句便是:“平远郡王今日大驾光临,怎么没提前知会一声,我好迎接殿下?” 说完,他以眼神示意聂峋——不是说好的要演戏,怎么突然这么大张旗鼓地上门了? 聂峋下意识去看穆昭朝。 穆昭朝突然想起来,这事确实还没来得及跟哥哥说。 “不装了,”她对哥哥道:“不是说今夜要在营里当值么?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轻飘飘的‘不装了’三个字,让穆初元甚是惊疑,没等他从疑惑中回神,就被妹妹后面的话给转移了注意力。 “临时调了一下,”穆初元又看了看聂峋一眼,先把疑惑压回了心里:“今夜就不用我当值了,就早早回来了。” “这些……”他打量着满院子的东西,又道:“都是平远郡王送来的?” 穆昭朝点了点头,上前拿起一张漂亮的皮子示意哥哥看:“嗯,这有张虎皮,正好可以给哥哥做冬衣,肯定暖和。” 皮子确实是张好皮子,这满院子,也确实都是些拿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穆初元也负责了羌国使团来朝一事,哪里看不出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贡品。 还有一些,虽不是贡品,却也价值不菲,应该是聂峋自己寻来的。 不装了就不装了,也没必要突然间这么大张旗鼓罢? 把他都惊了下,更别说别的人了。 现在满京城都已经物议沸腾,又不知道会传出些什么话来。 尤其是,刚刚宴庭深也来了一趟,穆初元有点担心妹妹。 但瞧妹妹心情还不错,并不像是有什么困扰的样子,他只得在心里安慰自己,凡事有他,总之不会让妹妹受到什么伤害。 再不济,还有聂峋呢。 这般想着,穆初元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可以,”穆初元笑了笑道:“倒是缺一件皮衣。” 虽然说开了不装了,但到底是郡王,原本今日这样子过来,就十分唐突,再久留,也确实不好,再加上宫里确实还有事,聂峋便提出了告辞。 听到聂峋要走,穆初元脸上表情更轻松了些,直接对妹妹道:“我送送郡王殿下。” 知道哥哥怕是有话要跟聂峋说,穆昭朝便应了。 临走,聂峋看着穆昭朝,认真道:“好好休养,我得空再过来。” 当着哥哥的面,穆昭朝也不好表现得太直白,只冲他示意了下手里的桃木梳,笑着点头:“嗯。” 聂峋眸色顿了一下,而后露出一个会意的笑。 看着当着他面打哑谜的两人,穆初元眉头动了动。 他看了看聂峋,又看了看妹妹,正要移开视线时,注意到了妹妹手里的桃木梳。 他眉心蓦然蹙起。 这把梳子……妹妹是哪里来的? 瞧她拿着冲聂峋挥的样子,还有聂峋的反应,穆初元脸色顿时变了——桃木梳子是聂峋送的? 虽然他早就知道聂峋新欢妹妹,也早就察觉妹妹对聂峋不一般。 但当真两人的关系真的这么摆在他面前时,穆初元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有种妹妹被抢走的感觉。 再加上聂峋身处皇家,御王府内宅又那般复杂,之前就觉得御王府不是个寻常人能待的地,现在了解更多一些后,他就更加担心妹妹以后的处境了。 御王爷就罢了,御王妃和御王世子,哪个是好相与的? 简直就是人间的猛兽,妹妹心善又单纯,哪里能应付得来他们? 越想,穆初元就越担心,整张脸都凝重起来。 一出了小院子,没走多远,穆初元便直接开了口:“刚刚妹妹手中的桃木梳,是殿下送的?” 他知道,妹妹下定了决心的事,不会更改。 当然,他也没有要棒打鸳鸯,妹妹怎么选择,他都支持,作为兄长,他只是怕妹妹日后受伤害。 妹妹那边他不会多说什么,但聂峋这边,他却是可以把话说明白一些的。 知道穆大少爷有话要跟自己说,却不知道他会这么直白,直接就这么问了出来。 聂峋稍稍顿了下,沉声道:“是,穆大少爷有和疑虑,都可以直言。” 穆初元看了聂峋一眼,也没拐弯抹角:“殿下应该清楚,我一直都支持妹妹的所有决定,殿下也知道我有多疼我妹妹,有多怕她受到伤害,所以,若有冒犯,还请殿□□谅我做兄长的心情。” 聂峋忙道:“穆大少爷不用这样客气,还像从前那般就好。” 穆初元皱着眉头看着他的眼睛:“和从前不一样了。” 现在他是郡王,是皇孙。 御王府又发生了这么多事,还牵扯出了那么多事,哪里还能回到从前? 这话,聂峋也瞬间就听明白了。 他也明白了穆初元没说出口的意思。 “穆大少爷的顾虑,我知道,”聂峋认真道:“穆大少爷不喜欢大小姐受到伤害,于我,也是一样,我更不想她受一丁点的委屈和烦恼,这一切,我都会处理好,穆大少爷放心。” 穆初元在心里叹了口气,但也没说丧气的话,而是反问:“怎么处理?” 御王爷就算了,虽昏聩些,也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但御王妃和御王世子可是已经做出了不少动作,更别说心机还那么深,手里不知道沾了多少人命,这两人都是在入了玉碟的皇室众人,还身份尊贵。 若非此次战功赫赫,聂峋都得在御王妃和世子的鼻息之下。 “具体的事情,我不能跟穆大少爷说太多,”聂峋如同发誓一般郑重:“但,我可以明确跟你保证,若是我与阿棠成婚,定会别府居住,绝不让她踏足御王府。” 在聂峋眼里,御王府,尤其是御王府内宅,就是个肮 脏又丑恶的地方,他自己都嫌弃,又怎么可能让阿棠在那样的地方生活。 这个回答,把穆初元都惊到了。 别府居住?! 他连这个都提前打算了? 想也是,聂峋的母亲死在御王府,还死的那么惨,他自己又多次被暗算,怎么可能对御王府有好感?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有这么大的魄力,竟想着从御王府搬离,另立门户。 这样的话,妹妹以后可是自在随心得多。 至于旁的,聂峋刚刚说了还有安排,自然都会解决,再者,他也会多替妹妹打算。 穆初元一颗心,突然就落到了实处。 “殿下聪慧果决,”穆初元笑着冲他拱了拱手:“我自是信的过的。” 趁着穆初元开心,聂峋顺势道:“我离京太久,若是阿棠有什么心愿,或者我不知道的喜好,还望大少爷能提点一下。” 穆初元嘴角的笑僵在脸上。 聂峋则是期待地看着他。 刚还问了人家那么多问题,穆初元倒也不太好拒绝,再加上,聂峋这话里话外都是妹妹,他也确实找不出什么不满来。 “容我想想,”穆初元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而是含糊道:“想到了就告诉殿下。” 聂峋开心地点头:“那便先谢过穆大少爷。” 见他如此真诚,还笑得这么单纯,穆初元眼角很细微地抽了下。 幸好他见过他在朝堂上霸气凌然的样子,否则,这单纯的样子,他还真不放心把妹妹交给他。 跟阿棠表明了心迹,阿棠还收了他的桃木梳,应了他。 穆大少爷也认可了自己,还应诺了他的请求。 聂峋别提多开心了。 回去的路上嘴角都在抑制不住地上扬。 快到御王府时,没等他收敛嘴角的笑,就先看到了长街尽头的墙根下,站着的人。 聂峋勒住缰绳,居高临下看着墙根下的人,片刻后,翻身下马,而后把马匹交给亲卫,这才再次看向墙根下站着的宴庭深。 此时御王府里,早就因为聂峋突然一反常态送了许多贡品给穆昭朝,还火急火燎赶去有家山庄而一脸‘早就料到是这样’的聂峘,更兴奋了。 正盘算着如何逼聂峋就范呢。 现成的棋子,就送上门了。 作者有话说: 阿岭:嘻嘻(#^.^#) 棋??宴宴??子:世子殿下,我劝你善良 感谢在2023-05-08 23:52:41~2023-05-09 23:5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enlinxiaoyao、陌上、萌萌吖 10瓶;Mayjean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9章 晋江 ◎晋江首发◎ 因为明日一早还要去国子监看望宴伯母, 晚饭后,穆昭朝就亲自准备明日上门要带的礼品, 当天晚上, 她更是早早就上了床休息。 只是这一夜却是到了很晚才睡。 至于满京城沸沸扬扬平远郡王带着重礼亲自去庄子上找她的事,穆昭朝也没太放在心上——见到聂峋那刻,她就料到肯定会纷传。 也不对, 应该说是在下午答应聂峋的请求时,她就料到了会这样。 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反倒是聂峋的一些做法更让他意外。 夜明珠也好, 桃木梳也好, 哪个都是意外又都正中她心坎上。 是以, 穆昭朝直是到了后半夜才睡着,饶是如此, 第二日一早还是早早醒来,因为心情大好,不止没有晚睡的昏沉, 还神清气爽。 和哥哥用过早饭后, 便带着准备好的满满一车子礼品,往国子监去。 穆昭朝一直坐在马车里,并没有看到哥哥今日一反常态的谨慎。 国子监毕竟是读书人的圣地,穆昭朝今日过来, 十分低调, 没从前门入, 而是提前打好了招呼, 低调地从后门进去。 宴伯母和宴庭深也早早就收到了消息,她和哥哥刚进去, 就看到他们正在后门处等着。 许是受原主情绪所影响, 在看到宴伯母的那一刻, 穆昭朝胸腔里涌上一股浓烈的思念。 她眼睛瞬间就红了。 “小禾……” 宴母满鬓银霜,似是舟车劳顿的缘故,气色有些不大好,是被儿子搀扶着的,看到小禾的那一刻,她还有些瑟缩不敢认。 还是听儿子低声说了一句小禾来了,她才满眼含泪,喊了一声。 穆昭朝感觉自己有点不受控制,本能地朝宴母跑过去,抱住了她。 但到底她不是小禾,没多会儿,心绪便稳了下来。 “宴伯母,”她抬头看着宴母,红着眼睛笑道:“怎么进京都没有跟我来个信啊,我好安排人去接你们。” 宴母昨日已经被儿子提醒过了的,再加上,她也清楚,小禾现在是伯爵府千金大小姐,再喊她阿母不合适,是以听到这声‘宴伯母’,她心里稍稍难过了下,倒也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宴母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我们跟着县里的商队过来,州府都特意照顾了,一路也顺利,就没想着麻烦你……长高了,吃胖了,也更漂亮了,好好好……” 慈爱不是装出来的,哪怕是穆昭朝都能感受到宴母身上对小禾的关心。 穆昭朝心里是替小禾欣慰的,只是一想到原主年少早夭,她便有些扛不住宴母包含慈爱的目光。 “宴伯母,这位是我哥哥……” 她转身看向哥哥,给宴母介绍道:“哥哥今日也是来特意看望你的。” 宴母本就是乡间妇人,朴实无华,瞧着面相就是宽厚的实在人,穆初元哪里看不出晏家对妹妹的情分。 他上前,恭恭敬敬冲宴母行了个大礼。 “昭朝幼年离家,承蒙伯母照料周全,这份恩情我牢记于心。” 话落又给宴庭深行了一礼:“昨日当值,没能远迎,回去时,宴公子已然离去,今日特来拜谒。” 宴庭深对平昌伯府无感,认真说来,还带着厌恶,但这位穆大少爷,宴庭深还是听说了一些的,也知道他是真心疼爱妹妹,是以面色也没那么难看。 他看了穆昭朝一眼,而后收敛了情绪,沉声对穆初元说道:“穆大少爷言重了,真说起来,也是小……穆大小姐才是我家的贵人。” 小禾去了他家后,他家才能继续维持下去。 更何况,两年前,平昌伯府更是给了他家一笔答谢费,他才得以求医治病,家里日子也才……这其实是宴庭深心中至痛。 这话说出来,更是自戳自痛。 但他不得不承认,事实确实如此。 穆初元眉心微动,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妹妹说道:“宴大哥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在晏家时,宴伯母和宴大哥都把我当家人,要不是宴伯母把我买回去,可能我早就死了……” “妹妹!” “小禾!” 穆昭朝话没说完,就收到了两声制止。 宴庭深和穆初元互相对视一眼。 不知为什么,穆初元觉得,宴庭深看妹妹的眼神很温柔,看他就带着点冷漠。 不过认真想来,他和宴庭深这还是第一次见面,从前也不认识他,若是性格冷淡的人,倒也正常。 穆初元便也没有多想。 国子监一直都给进京赶考的考生预留的有落脚的地方。 只是比较简朴,一人一间宿舍。 不过京城虽然富贵繁华,但真要在客栈投宿,花费也不便宜,也算是给寒门子弟一个落脚地。 宴庭深倒也有银钱住的起客栈,平昌伯府给他们的酬谢金,还有许多,只是宴庭深觉得国子监更清净,再加上来京时他就知晓小禾在京中颇受关注,他也不想住在外面客栈,给小禾惹来不必要的非议和麻烦。 一到他们住的地方,穆昭朝就把给宴母带的丸药还有药油和膏药都拿了出来。 还带了被褥和毛毯。 “京中冬日冷,这两张虎皮,夜里铺在身下,暖和些,被褥我也带了两套……” 哥哥跟宴庭深说着话,穆昭朝便拉着宴母把东西一一拿出来。 都是些吃的用的,说贵重不贵重,说不贵重,却又很贵重,更难得的是,心意难得,带的都是他们日常能用到的。 宴母十分感动。 又觉得麻烦了她。 “不用不好意思,”穆昭朝笑着对宴母道:“原本我该接宴伯母和宴大哥去庄子上住着的,只是最近庄子上不太方便,宴大哥又要安心备考,还是在国子监更清净些,我心里已经十分愧疚了。” 不是她自私,是聂峋分明就紧张这事,她也不想因为这事,让聂峋分心。 再加上,现在聂峋的处境不太明朗,她也不想把他们牵扯进来。 宴庭深就好好的做他的科举文男主,中他的状元,做他的官,成他的名。 小禾的事,本就是他命里的劫,她又不能冒充小禾对宴庭深做什么,不如保持距离,对所有人都好。 坐在屏风隔档的外间的宴庭深,听到这话,眸色顿了顿。 他忍住了转头朝她看过去的冲动,只是冲再次与他道谢的穆初元轻轻颔首。 “你现在已经回了自己家,”宴母还是很深明大义的,听到她这么说,马上道:“原本不该去扰你生活的,就是不太放心,想看看你……现在知道你过得好,我们也就放心了,你人来就行了,还带这么多东西,真是……” “这都是应该的,”穆昭朝笑着宽慰过意不去的宴母:“而且都是些日用品,你和宴大哥初到京城,定然有许多不便,我暂时只想到了这些,等再想到什么,再送过来,缺了什么,宴伯母也不要见外,直接跟我说。” “够了够了,”宴母一迭声道:“哪就用得了这么多东西,这些尽够了的。” “这有几套冬衣,”穆昭朝又道:“过几日降温,怕伯母和宴大哥来不及准备。” 宴母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 穆昭朝正想说,尺寸她也拿捏不准,买的都是常规款式,若不合身,可以再改,就见宴母哭了。 她愣了一下,忙放下手里的冬衣:“宴伯母?怎么了?” 宴母一边抹掉眼泪,一边笑着道:“没事,我就是高兴。” 房间本也不大,里面的动静,外面的穆初元和宴庭深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穆昭朝倒也能理解宴母这个反应,她笑了笑,从篮子里拿过两个橙子:“这是我庄子上自己种出来的水果,又甜又水嫩,我给你剥个尝尝……” 话落,便剥起橙子来,一边剥一边道:“我还带了庄子上种的苹果……” 见她这么贴心,再想到之前打听来的消息,宴母眼泪又泛起。 “好好好,我都知道了,”宴母嗓音有些哽咽:“我们一切都好,你不用操心我们,你好好的就成。” “我现在挺好的,”穆昭朝冲宴母笑笑,还下巴朝外点了点:“哥哥也很疼我。” 听她提起外面那位期许轩昂的公子,宴母放心地点头:“那就好。” 穆昭朝剥了两个橙子,她和宴母分吃一个,另一个给哥哥和宴庭深分吃。 原本宴母心里很是拘谨,毕竟身份不同了,但看小禾竟然这般自在地和自己吃一个果子,心里别提多开心多感动。 也很是感慨。 她看了外头的儿子一眼,在心里想着,若是儿子春闱高中,也不是全然配不上。 就是不知道小禾现在是怎么想的。 若非几个月前儿子表现有异,她到现在怕是都还不知道儿子的心思。 想到这里,宴母又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这个做母亲的,居然一直都没察觉。 哪怕是现在,她也还不清楚儿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还以为儿子一心只有科考,对婚事只是听她的安排,并没放上太多心思。 现在再看,儿子不过是性子闷些,又脸皮博,不晓得如何表达。 看看现在,小禾都来了,他都没跟小禾说几句话。 听着里面的动静,宴庭深放下心来,吃完了手里的橙子后,对穆初元道:“穆大少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国子监里,穆初元倒也放心。 再加上他本也打算好生同宴庭深聊一聊,比如妹妹的过去,这些自然是不好当着妹妹的面提起。 听到宴庭深这么说,便应了。 见哥哥和宴庭深出去,穆昭朝还诧异地看了一眼。 穆初元对妹妹道:“我和宴公子一道去拜见一下姚大人。” 国子监人多眼杂,穆昭朝本也没打算过去,就跟哥哥说道:“给姚伯伯准备的果蔬在马车上,哥哥一并送过去罢。” 说完,穆昭朝还对身旁的宴母解释了一下:“我在庄子上种的果子和菜,都比外面卖的好吃,京城的贵人们,都愿意去我那庄子上买了吃。” 来的时候宴母就听说小禾现在的有家山庄了,庄子产的东西,极受欢迎,闻言,笑着道:“小禾就是厉害,你这给我们带得太多了,等会儿再拿回去些,我们尝个味就成,你留着好卖钱!” 穆昭朝也笑了:“卖有卖的,这些都是留着自己人吃的……” 说着她小小声对宴母道:“我现在不缺钱。” 宴母心里就更感慨了,还好,还好过来后又听说小禾过得好了,要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穆初元和儿子走远,她又小声叮嘱道:“那也不能拿这么多来,都浪费了,你手里多留些钱傍身,也是好的。” 穆昭朝还是挺感动的。 为原主。 也不算白活一场,就是气运太差了。 “宴伯母是听说了之前的事罢?”穆昭朝道:“放心好了,以后都不会再那样,也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这么一说,宴母眼睛就又红了。 她若是有那个本事,在刚得知消息的时候,就找上京城了。 可她算什么啊。 连家里买米给儿子求医问药的钱,都还是伯爵府给的,她能做什么? 现在来了京城,小禾还给她带了这么多东西,她都觉得老脸没处放。 好一会儿,她才愧疚道:“听说了,只是那个时候,我也实在没有法子,你深哥哥那会儿病重,压根出不了远门,我们……也没有办法帮你。” 穆昭朝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我都知道的,伯母和宴大哥能过得好就好了,我现在也都挺过来了,过去的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往后啊,都是好日子。” 宴母心里真真是疼的不行,这么好的孩子,咋那伯爷和伯爵夫人就不稀罕呢? “哎!”她抹了抹眼角,压着心疼,笑着应声道:“都是好日子!都是好日子!” 缅怀过去,除了伤心,也没别的意义,见宴母情绪还是不太高,穆昭朝便笑着哄了一句:“宴大哥这般年纪便中了解元,可见是文曲星下凡,来年会试必能高中,伯母以后可是要享福了,说不定啊,宴大哥还能给伯母挣个诰命呢!” 说起儿子,宴母又是骄傲,又是心疼。 “他尽力就好,”宴母笑呵呵道:“就是看他读书读的那般刻苦,连身子都不顾,心疼得紧,这半年尤甚,我劝他都劝不住。” “寒窗苦读,”穆昭朝自然知道宴庭深的勤奋刻苦:“哪有不辛苦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等科考结束,就能苦尽甘来了。” 宴母心情好了不少:“小禾也是个有福的,就托小禾的吉言了!” 宴庭深今冬有个大劫,穆昭朝这次过来,特意多带了被褥和东西,就连聂峋昨日送她的那些皮子,她都特意挑了两张送过来,估摸着,应当他命里的那一劫,应当能避免。 不过,她后面也会时时派人来送东西,帮宴庭深避免他命里的那场劫,也算是她替小禾还晏家的这份恩了。 外头,因为开了口说是去拜望一下姚大人,穆初元只得先把这事办了。 他和宴庭深一道往马车那边走,取下那筐水果和蔬菜,准备去见姚大人。 原本话非常少的宴庭深,看到穆初元取下的这一大筐水果蔬菜,想起什么,主动询问道:“这些都是穆大小姐种的?” 提起这个,穆初元可是骄傲得不行:“是的,妹妹庄子上种出来的蔬菜水灵不说,水果更是不凡,满京城都找不到比妹妹庄子上更好吃的水果……” 说着他又道:“刚刚你吃的那个,橙子,就是妹妹亲自培育出的新水果品种,好吃不说,外面还没卖的,满京城想要买一个橙子,都能争破头……” 原本就觉得同宴庭深话题比较少,好容易找到个话题,穆初元便滔滔不绝,说着说着,见宴庭深一脸深沉地看着自己,穆初元这才想起件事来——妹妹的这些种植技术,不都是在晏家时学的么。 自己还在宴庭深面前,大夸特夸。 他稍稍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后,对宴庭深道:“说起来,还是你们伊川人杰地灵,舍妹承蒙宴兄和宴伯母照料多年。” 宴庭深想了想刚刚吃的橙子,又看了看那筐打眼瞧着就与众不同的蔬菜和水果,眉心微微动了动:“小禾说,这些都是在伊川时学的?” 穆初元没听出异常,点头道:“是的,妹妹不曾忘记你们,我也很感念你们在那几年对妹妹的照拂,虽然这么说像是客套话,但我是认真,日后有任何需要,宴兄和宴伯母只管开口,我穆初元定然万死不辞。” 听他这么说,宴庭深脸色更凝重了些,就连眉头都无意识拢起。 第170章 晋江 ◎晋江首发◎ 见宴庭深神色有异, 还回头看了一眼,穆初元以为自己说的话承诺太重, 对方不止如何是好了, 想着两人也是初次见面,便解释道:“宴兄倒也不必有心理负担。” 宴庭深收回视线,深深看了穆初元一眼, 点了点头:“先谢过穆大少爷盛情。” 穆初元笑着道:“不用这么客气,妹妹把你们当家人看, 我亦是如此。” 宴庭深微微垂眸, 思量片刻, 这才轻轻应了一声:“嗯。” 瞧出宴庭深话不多,穆初元便主动询问起妹妹小时候的事, 想着能多了解妹妹一些,也能让宴庭深自在些。 “神医?”宴庭深再次抬眸,看向穆初元。 穆初元点头:“是的, 妹妹同我说过好几次, 还跟着神医学了不少,想必宴兄也知道这位神医。” 宴庭深眨了眨眼,片刻后,点头:“知道, 不过在我进京前一年, 神医便离开伊川, 应是去到别处云游了。” 穆初元怔了片刻, 而后笑笑:“这倒也是,妹妹也说神医酷爱云游四海, 她也是碰巧听了几耳朵, 倒是可惜了, 原本还想着请来京中奉为上宾,不过云游四海亦是造福四方,也挺好的。” 原本因为说谎而垂眸的宴庭深,听到这话,复又抬眼。 只是穆初元已经转头看向了别处,他没看清他的表情。 等拜访过姚大人之后,穆初元这才郑重问宴庭深:“宴兄刚刚是想同我说什么?” “也没什么,”宴庭深沉吟片刻:“只是想问问穆大少爷,小禾是否真的一切都好,我若直接问她,怕她不同我说实话,到底她喊我一声宴大哥,自是该担起这一声大哥。” 穆初元脸上的笑顿了顿,而后道:“我从边关回来到现在,妹妹都挺好的。” 宴庭深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他明明一句话没说,却比说了千言万语还要让穆初元难堪。 好一会儿,穆初元才道:“妹妹初回家的那段时间,我确实疏忽了,让她受了不少委屈,这是我的错,虽然我不在家,但也不能作为我没尽到兄长的义务的借口,这也是我心里最大的痛。” 宴庭深有些诧异。 他倒是没想到,穆初元这样身居高位,手握实权的勋贵公子,会当着他这样贫寒出身的人的面,承认自己的错误。 哪怕这错,他明明有充分的理由否认。 但他还是实实在在承认了。 不得不说,这让宴庭深对他有了极大的改观。 哪怕是后来再打听的消息,得知小禾的兄长很是护着她,他都依然对平昌伯府没有好感。 现在看,平昌伯府倒还有一个有良知的人。 见宴庭深朝自己看过来,眼睛里有诧异,但刚刚他隐约察觉到的冷漠却没了。 穆初元心下了然,刚刚不是他的错觉,宴庭深确实对自己抱有警惕和成见。 不过他却很开心。 说明晏家对妹妹的好都是真心的。 也难怪妹妹亲自备了这么多礼品。 今日一大早就带着他来看望宴伯母,他确实应该感激晏家的恩情。 当然从宴庭深的反应和言行来看,他并没有图报的意思。 宴庭深静默片刻,回道:“有穆大少爷这样的兄长,小禾定能平安喜乐。” 到底现在他也不过是个外人,太多的话,他也不便多说,穆初元的态度能信得过,也是个靠得住的,他自然也不会不合时宜的多嘴。 若说痛,谁人无憾,谁人无憾。 两人都是聪明人,都知晓对方的想法,便也没多说,等回来的时候,穆初元和宴伯母已经在外间等着他们。 瞧着两人神色轻松愉快,想来是相谈甚欢。 略坐了片刻,穆昭朝便主动道:“宴大哥还要读书,我和哥哥就不打扰了,等过几日庄子开放,我派人来接宴大哥和宴伯母去庄子上玩,牌子我给宴伯母拿着了,平素闲时,也可到庄子上来玩,今日就先告辞了。” 宴伯母倒是十分舍不得,但也知道国子监也不好招待小禾和她兄长,哪怕知道小禾不会介意。 宴母本想也送一送的,被穆昭朝给拦住了,最后是宴庭深把两人送了出去。 刚一出国子监后门,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巷子里等着的聂峋。 穆昭朝眼睛顿时一亮,但碍着宴庭深的面,又是在外面,她很是收敛,只冲他笑了下。 宴庭深哪能看不到她的反应。 他面色如常和聂峋对视片刻,便自然地移开视线,看向穆昭朝,轻声道:“路上慢点。” 穆昭朝冲他笑笑:“谢谢宴大哥关心,宴大哥也回去罢,宴伯母舟车劳顿需要休养,有什么需要的,一定不要跟我见外。” 宴庭深也回了个浅笑:“好。” 穆初元冲宴庭深抱拳行礼,这才和妹妹一道转身离开。 一转身,穆昭朝便不自觉加快了步子,快步朝聂峋走过去。 到了跟前,穆昭朝笑着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打从一看到她,聂峋眼里就带了笑,这会儿看到她脸上的笑,笑意更是带上了宠溺。 “过来接你。”话落他看了眼穆初元示意,而后又对穆昭朝道:“现在是要回去了?” 穆昭朝没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他:“你过来多久了?” 聂峋:“没多久,刚到这里。” 穆昭朝一点儿都不信:“你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出来,怎么可能刚刚好我一出来你就刚好到了?” 聂峋只得说实话:“等了一小会儿。” 穆昭朝眯眼,还是不信。 聂峋偏头轻咳了一声,借着这个间隙看向穆初元求救。 穆初元假装没看到,直接翻身上马:“是回庄子用午饭,还是在外面用午饭?” 聂峋:“……” 穆昭朝看也没看哥哥,只是直勾勾盯着逃避的聂峋——每次撒谎耳朵都红,还学别人撒谎? 聂峋没办法,只得道:“来了有一会儿了。” 他不肯说实话,穆昭朝便替他说了:“是不是我刚到这边,你就过来了?” 只有这样,才能在无法预料他到底什么时候会出来的时候,精准地等到她。 聂峋不说话,默认了。 穆昭朝眉心动了动。 聂峋忙道:“今日也无事,正好过来。” “下次别这样了,”穆昭朝说完又道:“以后再出门,跟你约定好时间,大冷天的,免得你白等。” 聂峋下意识道:“不冷。” 穆昭朝看他一眼:“那白等着也无聊啊。” 聂峋:“不无聊。” 穆昭朝:“我心疼,这个理由可以了么?” 聂峋:“……” 穆初元:“…………”早知道不若刚刚就找个借口先离开了! 聂峋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展颜笑眯了眼睛:“嗯。” 穆昭朝低头笑了,上了马车后,才说道:“回庄子罢,外头也没什么好吃。” 用了午饭,就去各处果园看看,准备开始营业。 虽说现在每日里现摘水果的进项也不少,但能多挣钱还是要多挣,毕竟她现在还挺缺钱的,入秋后,南下收了一批粮,把她这大半年的营收花了个七七八八,虽然日常生活不受影响,但她这个人,心思重,钱少了,就觉得不安,还是抓紧挣钱要紧。 但总觉得这样子也不是办法。 也不知道土豆怎么就那么难寻,哥哥没找到,聂峋也没寻到,只能再想想别的办法好了…… 至于京城里现在会怎么传她和聂峋,还有宴庭深一事,穆昭朝压根不在意。 才刚回到院子把午饭吩咐下去,丹若就从急匆匆过来,说莫青盏带了个病重的老翁来了庄子上求救。 穆昭朝原本还奇怪,莫青盏平日里孤僻话也少,甚少同旁人交流,也就是她明面上占着对他们姐弟有恩,哥哥又是他的老师,他才同他们多亲近些,至于旁的人,可没见他有多热心过,难不成老翁是他什么人? 一边让人把人安置在门房后面的空房间,一边让人去请大夫。 聂峋对莫青盏没什么印象,也算不上有好感,但阿棠的事就是他的事,他便直接吩咐了手下去请大夫,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将士,脚程也快些。 等到了门房这边,穆昭朝瞧着老翁十分陌生,就是银发银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但她并不是认识这老翁是谁。 聂峋却在看到人后,目露惊讶。 他看了看闭目躺在那儿的一半仙儿,又看了看面色发白,却神色坚定的莫青盏,主动开口询问:“这是怎么了?” 莫青盏其实是有些惧聂峋的,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绷紧身体,抬头看过来时,眼中也带着警惕。 但他一抬头,先看到的是穆昭朝,一下就把他从上辈子的状态中拉回来,整个人恍了下神,又恢复松弛自然:“今日去城里成衣铺定制冬衣,来庄子的路上遇到了这位老翁倒在路边土沟里,本是送去医馆,但老翁说医馆治不了他的病,说是城南这边的庄子,能有生机,我便想着城南这边也就是大小姐的庄子上了,便想着求一求大小姐,试试看。” 这话,穆昭朝听着有些奇怪。 莫青盏有多见外,多怕给她添麻烦,穆昭朝可比谁都清楚。 半路上捡个人说些神神叨叨的话,他就带她这里来了? 他年纪是小,但聪慧早熟,怎么可能这么不谨慎。 没等穆昭朝问出他这人是谁,就听到莫青盏又道:“我听路人说,这位老翁是个卜卦先生,似乎是叫一半仙儿。” 穆昭朝:“一半仙儿?” 莫青盏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在暗中观察聂峋的反应,却没想到穆昭朝反应更大。 穆初元率先看着妹妹,诧异道:“妹妹认识他?” 穆昭朝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不认识,但听人说起过,说是卜卦很灵。” 聂峋还记着他当初的那一卦,道:“怕是个江湖骗子,真灵的话,早就扬名了,怎么连今日的事也算不到?” 莫青盏:“……” 穆昭朝看了聂峋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聂峋似乎不太喜欢一半仙儿。 可,原书剧情里,一半仙儿分明就是他的智囊团,极得重用啊。 “医者不自医,”穆昭朝道:“占卜不占己,先救人。”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但这么重要的助手,可不能让他死了。 聂峋倒也没有抵触救人,他就是觉得,这个老头是个骗子。 说不定今儿就是想骗取阿棠的怜悯! 救人无妨,反正他在,先把人救了,再好好看看他到底要耍什么鬼主意,真嫌命长了,在阿棠面前行骗,他不介意送他一程。 大夫请过来诊过脉后,就开始摇头。 药是开了,但能不能活下来,要看他的命数。 跟剧情的走向完全不一样。 一半仙儿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死了? 但连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是一样的回答。 见妹妹一直皱着眉头,穆初元以为妹妹是怜悯弱者,便开解她,生老病死世间常态,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也不需自责,本也不是他们的责任,他们已经仁至义尽。 穆昭朝只是想不明白剧情到底又是哪里出了岔子。 听哥哥这么说,她冲哥哥笑了笑:“我没事 ,能想明白,既然碰上了,尽量医治就是。” 一半仙儿的命她是一定要救的,就算剧情歪了,她也想办法拉回来。 幸好她怕聂峋战场出现什么意外,一直都有留一滴灵泉,等药熬好了,就用上。 换句话说,一半仙儿卜得确实准,这里确实有救他的法子。 想到上午还在苦恼的事,穆昭朝眼睛一亮,既然他能卜得这么准,就问问他去哪里寻土豆,岂不是事半功倍。 穆昭朝对一半仙儿的上心,让穆初元和聂峋都十分诧异。 穆初元虽诧异,但也很快就想通了,妹妹就是这么善良,当初善待聂峋,也是如此。 她就是有一颗慈悲心,瞧不得旁人受苦,能帮,都会尽力去帮。 是以,穆初元便接了许多事,免得妹妹累着。 聂峋原本就对这个一半仙儿没什么好感,但他也不排斥救人,自然也是随着阿棠一起。 反倒是一开始费了半天劲把人弄过来的莫青盏,只是在一旁旁观,并没有再插过手。 竹意把熬好的药端过来时,原本她很自觉地想着自己来喂那老翁吃药,没想到,进来后,药碗却被大小姐顺手接了过去。 “我来罢。”穆昭朝接过药碗,趁着接碗的动作,把灵泉加进了药里。 别说聂峋,连穆初元都愣住了。 但聂峋反应最快,他一步上前,直接从她手里把药碗抢下来:“他都昏死了,喂药麻烦,我来,阿棠在一旁歇着就好。” 竹意直接瞪圆了眼睛。原本大小姐要喂药就已经很奇怪了,现在郡王殿下居然也抢着给个江湖术士喂药,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啊? 灵泉已经加了,穆昭朝倒也没坚持,正好让聂峋来喂,老头怎么也记着聂峋这份恩情。 一个昏死过去的人,要他乖乖喝药,是有些难度的。 最后只能是穆初元捏住他的两颊,聂峋给他喂药,两人合力,这才喂了进去。 灵泉的作用还是很立竿见影的,再加上一半仙儿本也命不该绝,一碗汤药才喂了一半,一半仙儿便悠悠转醒。 他一睁眼先看到的就是正拿着勺子喂自己吃药的聂峋。 清澈的双眼先是茫然而后晶亮,眼见他认出了自己,聂峋直接把药碗拿过去堵住他的嘴:“既然醒了,药就这样喝罢,更快一些。” 一半仙儿要出口的话,一下就顺着苦涩的汤药咽了回去。 等药喝完,一半仙儿也反应过来聂峋的意思了,别人一个堂堂郡王殿下,刚刚亲手给自己喂药,一半仙儿自然遵从他的意思。 不过救命之恩还是要谢的,弄清楚这里是穆大小姐的有家山庄,也是穆大小姐救了他,他颤颤巍巍地就要道谢。 穆昭朝忙示意哥哥拦住他。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没必要这么折腾,年纪还这么大了。 “老翁也不必谢我,”穆昭朝示意着身旁的聂峋对他说道:“我也没做什么,真要谢就谢平远郡王殿下罢,大夫都是他吩咐人去请的,药也是他吩咐人抓来的,我不过是提供个地方。” 一半仙儿诧异地看着聂峋——明明他刚刚挺冷漠的。 而且,他给自己的卦象显示,这一劫该是与穆家这位大小姐相关。 怎么说是平远郡王。 但刚刚一睁开眼,看到给自己喂药的平远郡王,并非假象,一半仙儿暂时也想不了那么多,便要给聂峋行礼。 见他还算识相,没有道出他曾经找他卜过一卦,聂峋便道:“谢就免了,穆大小姐心善,你这条命,是穆大小姐救回来的,你知记着穆大小姐的救命之恩就是。” 一半仙儿笑了笑道:“穆大小姐和平远郡王都是老朽的恩人,老朽一个也不会忘……” 灵泉的作用是缓缓释放,见他说话有些困难,穆昭朝道:“你刚吃了药,还虚弱得很,先好好休息罢。” 说着又吩咐竹意,等会煮了清粥送过来。 一半仙儿本也是强撑着,听到这话,很快就又昏睡过去。 已经用了灵泉,穆昭朝倒也没有太在意一半仙儿,反正人已经救回来了,她暂时也能放心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聂峋收下他。 太突兀肯定不行,会引起怀疑的。 要不,先把人留在庄子上,制造机会,让聂峋多与一半仙儿接触,让他自己发现一半仙儿的厉害,再顺势推荐给他所用? 也只有这样最稳妥了。 穆昭朝打定主意,但没等她把自己的打算说出口,在竹意过来回话说一半仙儿醒了身体也好转了些时,聂峋先开了口:“这术士年岁大了,这一场病怕是不那么容易好的,既然救了他,便送佛送到西,等会儿我带他回王府继续休养,等他病彻底好了,再送他离开好了。” 原本就不知道该怎么把一半仙儿往聂峋身边送的穆昭朝,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一亮。 这可比留在庄子上,再制造机会推荐给聂峋要顺理成章得多。 而且,聂峋这么照顾一半仙儿,一半仙儿肯定会更加感念聂峋的恩情,可比她在后面推着,更牢固。 “好啊,”穆昭朝忍不住嘴角上扬:“那老翁年岁大了,阿岭就多留意一下。” 聂峋本是怕一半仙儿被阿棠留在庄子上,不小心说漏了嘴,倒不如他把人带走给看医问药更放心些,听阿棠这么说,他自然应允:“好,阿棠放心就是。” 见聂峋应了,穆昭朝彻底放下心来。 不过在聂峋临走前,她还是着意提醒了一句:“瞧那老翁眼神清明,仙风道骨的样子,估摸着也有些本事。” 聂峋看了她一眼:“或许罢。”就是个骗子,也就是阿棠单纯,被他的外貌骗了。 还说什么,他和阿棠八字不合,都是天煞孤星的命。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见识少,换做现在,定轻饶不了他。 他和阿棠明明心意相通! 若非看在阿棠的面子上,他才不会管他年纪大不大,有没有地方养。 能救他一命,已经是他天大的福气。 不过他现在心情好,阿棠又心软,若一半仙儿识相点,他倒也不会刻意为难他。 穆昭朝让丹若他们摘了一车橙子苹果等果子,送聂峋出去。 “快回去罢,”聂峋给她拢了拢披风:“起风了。” 穆昭朝看了一眼经过大半个下午气色明显好转不少的一半仙儿,笑着点头:“嗯,给你带了些果子,记得吃。” 聂峋嘴角不住上扬:“好,回去罢。” 要转身回去时,一直没说话的一半仙儿突然开口道:“穆大小姐……” 穆昭朝脚步一顿,转头朝他看过来。 一半仙儿白着脸,捋着他雪白的胡须道:“今日既然有缘,我送穆大小姐一卦。” 穆昭朝来了兴致:“哦?什么卦?你说?” 聂峋眉头蓦然蹙起,转头警告地看了一半仙儿一眼。 一半仙儿恍若未觉,继续道:“穆大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穆昭朝想了想,点头:“好啊。” 聂峋上前一步,拦住了她:“他一个神棍,会什么卜卦?” 一半仙儿也不恼,就笑盈盈看着穆昭朝。 他知道,穆昭朝是个聪明人。 穆昭朝看了看一半仙儿,又看了看,明显十分不信任一半仙儿的聂峋,往他身前凑了凑,小小声道:“没事,我也不当真,就好奇听听。” 她突然靠近,一阵热浪铺面而来,还裹着她身上特有的清香,聂峋一下就晃了神,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等穆昭朝和一半仙儿走到一旁,聂峋这才回过神懊恼不已——万一这老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就算是阿棠拦着,他也饶不了他! 穆昭朝见他朝自己这边担心地看过来,回了他一个放心的笑。 聂峋只得先把心放回肚子里。 “老神仙要跟我说什么?”穆昭朝客气且尊敬地问道。 一半仙儿看了她一眼,而后笑了起来:“大小姐是个有福之人。” 穆昭朝也客气道:“老神仙大难不死,也是有福之人。” 一半仙儿也没多客套,直言道:“承蒙大小姐搭救,就送大小姐一句箴言,近期不要进宫。” 穆昭朝脸上笑容一顿,诧异地看着 他。 一半仙儿继续道:“千万谨记。” 穆昭朝正想问为什么,就听一半仙儿又道:“老朽才学有限,也知探得如此天机,大小姐保重。” 话落,行了一礼,便转身折回。 穆昭朝在原地站了片刻,眼看着聂峋要过来,她这才恢复自然,也快步回来。 刚刚阿棠的表情不太对劲,聂峋有些担心:“他跟你说了什么?” 穆昭朝笑了笑:“说是送我一卦,其实是老翁客气,非要给我道谢,没什么事。” 见阿棠不想说,聂峋也没追问,等会儿回去他自然能从一半仙儿口中得知。 “那快回去罢,别着凉了。”他道。 穆昭朝这才同他道别。 跟着穆初元这个师傅一道出来送平远郡王的莫青盏,这一下午都存在感极低,回去时,下意识朝一半仙儿看了一眼——如此,也算是回报了穆大小姐一二。 孰料,他刚要收回视线,就和一半仙儿对上视线。 一半仙儿冲他笑了笑。 笑容,别有深意。 莫青盏:“……” 第171章 晋江 ◎晋江首发◎ 穆昭朝有把一半仙儿的话听进去, 但有一点她觉得很奇怪。 最近她也没有要进宫的打算,再者, 皇宫那种地方也不是她想进就能进的, 无缘无故,她进宫做什么? 是以心里虽然记着这事,也没声张跟旁人说。 第二天, 皇上下旨给御王世子和立平候夫人母家的堂妹萧乐章赐婚。 这事一下就把穆昭朝的注意力从一半仙儿的忠告中转移了。 萧乐章是大男主文的女主不假,但现在赐婚的有点奇怪, 原书里聂峘和萧乐章确实也是得皇上赐婚, 但那是当上皇帝的御王赐的婚, 还是赐的太子和未来太子妃的婚。 怎么现在还是世子就赐婚了? 因着之前一系列剧情的变化,穆昭朝倒也没有特别惊讶, 但这也在说明,很多事情都在提前发生。 书里面,聂峘和萧乐章, 一半是真爱, 一半是强强联合,为的是与那时已经开始势大的聂峋抗衡。 穆昭朝一下就明白了。 聂峋现在确实处处力压聂峘,所以,赐婚也提前了? 想着聂峘早就开始同聂峋不对付, 赐婚便也是‘顺理成章’, 就是要提醒一下聂峋, 多留意着立平候府那边。 毕竟原书里, 太子妃的母家在除聂峋,助聂峘上位一事上, 居功至伟。 皇上肯定不可能无缘无故给聂峘赐婚, 定然是聂峘和御王妃促成的此事, 那就是他们又在预谋着要对聂峋做什么,穆昭朝越想越不安。 这个时辰聂峋应该是在宫里,一半仙儿叮嘱了她,离皇宫远点,她不能过去,但她又等不及聂峋过来再同他说。 正好莫青盏要去学堂那边给姐姐送原料,穆昭朝眼睛一亮,喊住他:“阿盏!” 莫青盏没进院子,而是站在院子外,见了个礼:“穆大小姐。” “你这会儿可有时间去一趟东华门,”穆昭朝想了想,道:“平远郡王出宫了,帮我给他带个话。” 平远郡王跟穆昭朝的关系,现在满京城都在传,莫青盏听到这话,脸上也没有任何异样。 “有时间,”莫青盏应下后,问道:“穆大小姐要我带什么话?” 穆昭朝看了莫青盏一会儿,这才低声对他道:“让他小心萧家。” 莫青盏稚嫩的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惊讶,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 穆昭朝早知他少年老成,聪慧异于常人,是带话而不是带信,也有一点儿赌的成分——当然这赌也是在她有九成把握的时候的赌。 “青盏知道了,”莫青盏认真道:“一定把话带到。” 见他如此,穆昭朝心里放心不少。 虽然很多事情变了,但一个人刻到骨子里的品性,是不会变的。 莫青盏便是如此。 穆昭朝接过他要给莫青然送过去的一应教学物什,冲他笑了笑:“快去罢,把话带过去别忘了回庄子上吃饭。” 莫青盏抬头。 就看到穆昭朝正一脸温和地笑着看着他。 他点了点头。 但转过头后,他稚嫩秀气的眉头便蹙了起来。 眸色深沉片刻,莫青盏嘴角突然勾了勾,再抬头时,眉梢眼角带上了几分浅淡的笑意。 等带话的莫青盏回来的穆昭朝,没等到莫青盏人,反倒是先等回了聂峋。 不止是他,还有小陈将军,以及他们身后的两车…… 看清是什么后,穆昭朝都没来得及跟聂峋打招呼,更没来得及问他莫青盏给他带话他收到没有,而后径直朝那两个番茄苗跑过去。 “什么时候找到的?”穆昭朝开心不已:“怎么也没听你说?冬日里还能这样,费了不少劲罢?” 大冬天,要保温,以保番茄苗不死,确实费了不少功夫,也是因为如此,才会到现在才运送进京。 小陈将军走过来,笑着道:“这就是我上次说的,要送你的礼物,不过不是我送,是平远郡王送的,这些苗也都是平远郡王寻回来的。” 穆昭朝转头看向聂峋:“怎么没听你提起?” 她还真是小陈将军要送她东西,在等着东西送过来。 没想到是聂峋…… 小陈将军也没说破他们两人之前装生疏,他不得不冒名顶替送礼之人的事情。 见聂峋也过来了,他自觉地退开一些,转头同桃枝问今日摘没摘橙子。 “想给你个惊喜,”聂峋走到跟前,道:“就是另一种你说的土豆,还没有寻到。” 穆昭朝正想说没关系,寻不到就慢慢寻,但话出口前,突然想起来,便提议道:“或许可以找一半仙儿卜一卦,我还挺想早点寻回来在庄子种植的。” 她本就喜欢种田,各种蔬菜水果,就连花卉都不放过。 这样的提议倒也不突兀。 一提到一半仙儿,聂峋眉头就下意识动了下。 “怎么了?”见他似有不悦,穆昭朝还以为一半仙儿出了什么事。 “没事,”聂峋冲她笑了笑:“等回去,我就去找他卜卦,放心,一定尽快给你寻来。” 若是旁的,比如辣椒,比如番茄,穆昭朝肯定直接说没事,什么时候找到就什么时候种。 但,土豆不一样。 她急需。 最好能敢在年前找到,再不济,年后开春前找到,不耽误春种,这样能保证秋种有足够的茎块栽种,这样到初冬能收获,以度过明年冬天的大灾荒。 穆昭朝:“好。” 已经入冬,把这些番茄苗放在户外肯定就全白费了,现在庄子上也没暖房,穆昭朝便让桃枝安排着都先搬进她屋里。 现在就开始着实建暖房,建好了,再挪过去。 等安排好这些,穆昭朝和聂峋一块去花厅的时候,这才问他:“见过阿盏了?” 聂峋点头:“嗯,刚好有事便让他去了趟御王府,估摸着快回来了。” 等了片刻,也没见聂峋询问她为何会让莫青盏去给她传这个话,没等她开口询问,聂峋便道:“我会留意的,你放心。” 话落他又道:“今日庄子上忙不忙?” 穆昭朝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你有安排?” 聂峋:“城外月老庙有庙会,想带你去逛逛。” 穆昭朝才刚迟疑了下,聂峋便道:“不过庙会也不是什么要紧,还是庄子这边要紧,等会儿要准备做什么?” 穆昭朝被他这反应逗笑:“没什么大事,就是要摘一批橙子,准备明日不限购一日。” 聂峋马上便道:“我帮你摘。” 聂峋马上便道:“我帮你摘,庙会以后还会有。” 本想说摘橙子的事就交给丹若她们去办,听到聂峋这么说,话到嘴边她又改变了主意。 其实,摘橙子也挺有意思的。 春日传粉的时候,聂峋参与了全程,还是所有人中最勤快付出最多的那个,现在一起采摘,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这天下午,莫说聂峋,就连小陈将军也帮着一块摘橙子。 午饭前穆昭朝便让雨烟在庄子外面的通告牌上写上了明日橙子不限购的通知——不限制再只有会员才能购买,但限购数量,每人二十斤,辰时正刻起售,数量有限,售完即止。 原本前两日,满京城沸沸扬扬都是她和聂峋还有宴庭深的诸多猜测,今日御王世子赐婚圣旨一下,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聂峘赐婚一事。 但现在,全都是明日橙子不限购的消息。 平心而论,皇家的婚嫁与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并无太大干系。 不管是娶谁,他们也不过是凑个热闹,但橙子不限购了,可是跟每个人都息息相关的——至少,他们是能买到吃到的。 就算卖得贵,他们可以少买点,快要过年了,买几个给孩子尝尝嘴,也是好的。 是以,大街小巷,全都是关于明日要什么时辰一起去有家山庄排队买橙子的讨论。 放在以往,聂峘压根不会关注这些,但今日,他的大好日子,刚被赐婚,如此重要的事,传回来的,却全是关于穆昭朝明日卖橙子的事。 其间还夹杂着聂峋与穆昭朝的关系猜测。 这让本就视聂峋为眼中钉的聂峘气坏了。 他甚至怀疑聂峋是故意的,故意以此在他重要的时刻,压他的风头。 打从他回京就处处压他一头,居然连他赐婚的时刻,也不放过。 但聂峘没有像之前那样大动肝火,只是阴着脸吩咐手下,把计划提前。 御王府寒气沉沉,与有家山庄热火朝天的氛围截然不同。 摘橙子不是个小工程,半下午歇着的时候,穆昭朝就用新摘的橙子,煮了个甜橙薄荷果茶,还用夏日做西瓜汁的器具,榨了些橙汁,喜欢什么就喝什么。 穆昭朝正煮着茶,没留意到小陈将军什么时候凑到了自己身边,小小声同自己说道:“昭朝妹妹,问你个事。” 穆昭朝看了眼,因为错过了夏日榨西瓜汁,这会儿正在埋头榨橙汁的聂峋一眼,挑眉示意小陈将军:“嗯?” “那个……”小陈将军脸有些红:“我是想问问你,平远郡王,是怎么跟你……嗯……” 穆昭朝蹙眉看着他,满脸不解。 这是要问什么啊? 小陈将军忙解释道:“不是的,我不是要打听什么,就是,我……一个女孩子……不知道怎么开口。” 话落,他脸都红了。 穆昭朝放薄荷的手一顿。 小陈将军有喜欢的人了? 谁啊? 等等,他说不知道怎么开口……之前和俞三小姐,哦,对和俞三小姐压根没有过明路。 穆昭朝好奇地盯着小陈将军。 陈觉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回答,悄悄抬眼,就见昭朝妹妹正好奇地盯着自己,他不好意思的眼睛狂眨,但到底也没说,只道:“我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厢情愿,就不说了,免得损了人家清誉。” 这话倒是一个大丈夫该有的担当。 知晓小陈将军性子,穆昭朝便也没再追问,而是给他忠告:“不要一上来就急哄哄表明心意,会把人吓跑的,要循序渐进,先慢慢让对方了解你,了解到你的好,比如可以送一些她喜欢的东西,投其所好,等到时机成熟,再表明心意。” 陈觉想了想,聂峋可不就是如此么! 昭朝妹妹用人时,拼了命的在庄子上干活,一个人能当三个人使,昭朝妹妹想要的什么苗,他更是千方百计的给寻来。 为了那车什么番茄苗,聂峋可是差点丢了半条命。 回来后……回来后的事情,他也不是很清楚,但看现在,聂峋肯定是已经表明了。 昨夜特意去请教他,他居然一句都不肯说,一点儿义气都不讲,还是昭朝妹妹人最好! 就在他要点头时,就听昭朝妹妹又道:“当然这么做的前提是,对方对你有些好感,再不济也是不讨厌你,若是对方讨厌,那就不要再做什么了,因为你认为的付出,可能在对方眼里是困扰。” 陈觉顿时严肃起来。 穆昭朝试探着问了一句:“怎么了?” 陈觉摇头:“没事,我是觉得……她应该是不讨厌我的。” 他回京后,送过几件东西,并没有被讨厌。 但似乎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好感。 聂峋榨好橙汁过来:“在说什么?” 说着视线在陈觉身上扫了扫。 陈觉直接起身:“我也去试试榨橙汁,瞧着还挺有趣的!” 说完,人直接跑了。 穆昭朝笑笑:“没什么,这是给我的?” 聂峋把手里的橙汁放到她面前,然后顺手端走她面前的一杯甜橙薄荷茶:“这是给我的罢?” 穆昭朝嗯了一声,话音落,两人相视一笑。 陈觉一边听着丹若说的法子榨橙汁,一边偷偷观察这边的聂峋和穆昭朝——唔,果然气场不一样了,子帧说得对,现在他们两人在的地方,其他人待着就很不自在。 聂峋真不讲义气,他帮了他那么多,就请教他这么小一件事,他都不肯。 正拧着眉头在心里吐槽,聂峋突然转头看过来。 陈觉马上收回视线,假装自己专注榨橙汁。 等休息结束,再去摘橙子时,陈觉寻到机会,偷偷问穆昭朝:“昭朝妹妹,我可否同你借几枝桃枝。” 穆昭朝看着他:“借桃枝做什么?” 陈觉:“子帧告诉我,桃木梳可做定情信物,我早做准备。” 想到自己随身带着的聂峋送她的桃木梳,穆昭朝脸稍稍有些红,她移开视线,不在意道:“可以啊,你自己去折就好了,这种事,不用问我。” 陈觉不死心,又追问了一句:“昭朝妹妹,你说桃木梳有没有用啊?” 穆昭朝有种感觉,觉得小陈将军是明知故问地在揶揄自己。 但等她蹙眉朝他看过去,小陈将军又是满脸满眼的求知和赤诚。 “哥哥什么时候跟你说的?”穆昭朝问他。 陈觉:“好久了,等我见到他,再问问他具体细节。” 不是揶揄他? 若非不想揭人伤心事,穆昭朝真的很想问问陈觉,他和俞三小姐那段,是假的么?怎么连这些都不知道? 不过她还是善良地把话咽了回去。 “你试试就知道了。”她也没正面回答。 万一说有用,他失败了,不是白让他期待了? 本就是视人而定,并没有标准答案。 陈觉一听,觉得十分有道理。 成与不成,他都要试试。 想明白后,他冲穆昭朝爽利一笑:“谢了!” 话落,便钻出这边的橙子林,去桃林那边去了。 “怎么不告诉他实情?” 穆昭朝看着小陈将军的背影,正猜测他到底心仪哪家姑娘时,耳边突然传来聂峋含着笑意的低沉嗓音。 甚至还有温热的气息扑在耳畔,穆昭朝抬头,就见聂峋正笑吟吟看着她。 果树枝丫长得甚是嚣张,她又几乎是贴着树摘果子,聂峋要到她身边,也得找角度,导致两人此刻离得极近,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她这一抬头,更是气息交错。 穆昭朝怔了下。 聂峋以为她是没听清自己刚刚的话,微微挑眉,眼底笑意更浓:“为何不告诉小陈将军实情?” 这样轻轻一挑眉,还挺好看。 穆昭朝眨了眨眼,压住心里的痒痒,轻声反问:“什么实情?” 聂峋:“桃木梳做定情信物的实情。” 说着,聂峋脸侧也有些泛红。 穆昭朝眼睛弯了下,以为他多强的定力呢,就这,还揶揄她? 她没正面回答,眼波流转间,嘴角勾起:“你再过来点,我告诉你。” 聂峋没有迟疑,低头,凑到她跟前,满心欢喜等着她跟自己说悄悄话。 看着他泛着红的耳根,穆昭朝眼底笑意更浓,她凑到他耳边,轻轻道:“殿下,你脸红了。” 聂峋:“…………………………” 第172章 晋江 ◎晋江首发◎ 等聂峋反应过来, 下意识想要再凑过来些时,穆昭朝已经因为看到丹若和桃枝要往这边来的身影, 退开了些。 但因着为了摘橙子, 她原本就站的很贴着果树,两人又离得近,几乎没有太多可退的空间, 便只能往旁边躲。 这一躲又有些急,便被树枝弹了一下, 直接撞进了聂峋怀里。 耳边登时就被擂鼓般的心跳声充斥。 穆昭朝:“……” 急促, 又有力, 不用抬头看,她都能猜到聂峋这会儿脸有多红——她自己撩的她能不知道? 但等她抬头时, 还是被聂峋激动又克制的样子惊到了。 “没、没事罢?”聂峋直勾勾盯着她,很艰难地开口。 穆昭朝有点后悔刚刚故意撩他这一下了。 明知道他纯情的要命,干吗还要这样招惹他? “没。”穆昭朝往后退了下, 想拉开些距离, 无奈刚刚这一撞,聂峋下意识来护她,跟本退无可退。 她抬头,聂峋明白过来后, 忙后退。 后退就算了, 退完, 还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她, 询问这样够不够,不够他再挪开点。 穆昭朝突然就觉得, 他有点傻。 但, 又很可爱。 紧张的时候, 眼尾发红,让她心里忍不住就想再多欺负他一下。 穆昭朝压着这股冲动,视线从他眼尾落到绷着的唇上。 唇峰也好看。 她又抬眸对上他的双眼。 “差不多了,”她没有回应他这个询问的眼神,而是顿了顿,笑着转身:“剩下的交给她们摘罢,回去歇着了。” 穆昭朝一走,刚刚笼在聂峋身上的那股喘不上气又脑袋发昏的感觉,登时散去。 他看着她提着裙摆往林子外走的背影,眉头拧起。 错觉吗? 为什么他感觉,阿棠刚刚是想亲他? 没等他回想清楚刚刚到底怎么回事,已经走出老远的阿棠,转身招呼他:“回去了,怎么还站在那里?” 聂峋登时就不想了,抬脚就追了过去。 许是‘生病休养’太久,庄子太久没有开放的缘故,原本以为会第二日不限购开始人才会多的穆昭朝,压根没想到,这天半下午,就络绎不绝的人来询问明日售卖橙子之事。 哪怕都在通知牌上写的很清楚了,依然要再问一遍。 穆昭朝不得不让雨烟多准备了几个通知牌,把众人最关心的几个问题全都写在通知牌上挂在外面。 饶是如此,一直到天黑,穆昭朝也没得闲。 因为贵女们也组团来了不少。 她们之中,倒也不是不清楚事宜,多的是久未来庄子上,过来看看。 哪怕没有全请进庄子来招待,穆昭朝也忙到天黑。 第二天,天不亮,庄子外就排起了长队。 打从第一声鸡鸣,大街小巷讨论的都是今日的不限购,至于御王世子赐婚一事,昨日还有人提一提,今日是一个提的人也没有了。 到了天亮,平远郡王,亲自带着人过来给穆大小姐压阵的事,更是传得沸沸扬扬。 当然,并非非议,而是在议论平远郡王和穆大小姐之间的缘分。 更有说书人在讲演两人的故事—— 相似的经历,不同的传奇人生,又惺惺相惜。 跌宕起伏,荡气回肠,随便拎出来一段,都能大讲特讲。 但到时聂峘和萧乐章‘青梅竹马’的情分,没什么人提及。 和昨日相比着,聂峘已然平静了不少。 他看着面前两大筐手下送来的刚从穆昭朝的有家山庄‘采购’的橙子。 又看了眼案子上东宫那边送来的信件。 沉思片刻,突然轻轻笑了笑:“太子殿下最宠爱的玉侧妃前几日诞下麟儿,因着羌国使团来朝一事,各方都忙着,太子也没顾得上庆贺,带上这两筐橙子,给太子殿下贺喜去。” 声名不够,那就再叠加。 他这边叠加,聂峋那边消减,他长他消,总有压得过的那日! 披好披风往外走时,聂峘原本温润的五官,多了几分阴鸷。 寒冬已至,各处自然都忙着预备着过年,与羌国止战的事宜,无论是皇上还是百官,都想着赶在年关前落定,朝中近来甚是忙碌。 就连聂峋都不能日日来庄子上见穆昭朝。 穆初元更是三日有两日都要宿在营里。 但忙碌归忙碌,气氛倒是喜气洋洋,所有人都说,今年的年,一定是最喜庆的年。 连带着,京城大街小巷的氛围,都与平日大不相同。 处处可见笑脸,处处能闻笑声。 穆昭朝几次去国子监看望宴伯母,都被大街小巷的气氛感染,宴伯母还跟她说了不少次,难怪都说京城最是繁华,连笑都比他们笑村子里好听热闹! 这一次过冬,穆昭朝提前给宴庭深和宴伯母准备了充足的过冬物资,除却衣食,还瞒着宴庭深给过宴伯母两次钱,确保宴庭深不会再出现原书里冬日大病一场错过春闱的事情,这才放心。 入了腊月,天气越发冷,及至年关,一场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整个京都城,都如冰雕玉彻般,当然也更冷了。 不过冷也不妨碍喜事连连。 大战告捷,皇上又添一孙,可不是朝野上下热火朝天,太子上表,在年前给二儿子做满月酒,皇上心情也好,便一口应了。 是以,原本打算年后过了元宵节再做的满月酒,便提前到了年前。 原本满京城勋贵都在预备着年节各处年礼,还有腊月二十的宫宴朝贺,现在又多了一项满月酒要准备,时间急,又尊贵,还在皇上的兴头上,这满月礼可就要越发考究。 尤其玉侧妃虽只是侧妃,却极得宠,太子殿下也更看重第二子,而非与太子妃所出的嫡长子,这礼便要送的更加谨慎。 穆昭朝倒是不用操心,她是与哥哥一份,哥哥送了,就算她送了。 只是没想到,临到跟前,玉侧妃派了人过来同她传话,喜欢她庄子上的橙子,又常听人提起,便特意给她也下了一份邀贴,请她前往。 穆昭朝心里当时就打了个鼓,她和这位玉侧妃压根就没打过交道,甚至连面都没见过,特意给她下帖子,也太奇怪了。 满月酒在东宫举办。 东宫在皇宫的东侧,穆昭朝谨记着一半仙儿的提醒,再加上这邀贴实在来的奇怪,她不得不谨慎些。 不过她当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到了前一天,才托了外祖母的人过去给玉侧妃请罪,说她贪玩,与丫鬟们玩雪着了凉,不便去吃满月酒,便给推辞了。 人没去,她却是让哥哥给特意带了一份礼送去给玉侧妃赔罪。 玉侧妃既然说喜欢庄子上的橙子,她便直接送了一车。 外加其他果蔬,给足了玉侧妃面子,也表明了诚意。 虽然太子注定了登不上皇位,还会在几年后身死,她也没必要吃罪太子和玉侧妃。 面子上维持着一团和气,倒也不是坏事,是以这些果蔬,她送的一点儿都不心疼。 倒是让前来吃满月酒的众勋贵们心疼坏了。 一出手就送这么多! 他们过年想多买一筐都不成! 若是他们家里也想办法半个满月酒周岁宴什么的,穆大小姐也会这么大方么? 这么想着,不少人心里都开始动脑筋了。 正围着炉子吃烤栗子的穆昭朝,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大小姐还是把夹袄穿着罢,”丹若把夹袄拿过来就要给她套上:“都着凉了!” 穆昭朝摆手示意:“不用,屋里暖和。” 丹若:“都打喷嚏了……” 穆昭朝心里正想着聂峋和哥哥现在在东宫是在喝酒还是端坐着喝茶,见丹若凑过来,正要再跟丹若说不用,雨烟匆匆忙忙跑进来,说是秦跃身边的小厮有急事要见她。 秦跃今日不也去参加东宫二公子的满月酒了么,这个时辰,给她传什么话? “让他进来罢……”说着穆昭朝抬手揉了揉鼻子,三两下就把白皙的鼻子揉得通红,戴好保暖的抹额,然后让丹若放下帘子,和屏风,这才‘病歪歪’歪在暖榻上等着人来回话。 进来的人,是个熟面孔,经常跟着秦跃,穆昭朝认得。 他一进来,便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我家少爷让我把这个给穆大小姐,说是十万火急。” 丹若收了信,拿过来给大小姐。 穆昭朝正诧异着,秦跃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同她说。 带个话不就行了,还送信? 正纳闷着将信打开,看到上面内容的第一眼,穆昭朝便从暖榻上坐了起来。 世子布局刺杀郡王,速来! 短短十个字,穆昭朝血液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剧情崩坏,聂峘的人物主线也崩了?等不及要现在就对聂峋动手? 穆昭朝都来不及问小厮细节,便让丹若赶紧给她更衣,她要去东宫! 第173章 晋江 ◎晋江首发◎ 更衣的间隙, 穆昭朝多多少少冷静下来了一些。 脑子里不再只有‘马上去东宫’这一个念头。 若聂峘真的要在今日对聂峋做什么,她这样单枪匹马过去, 除了添乱, 又能做得了什么? 穆昭朝勉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些许,她深吸了口气,又闭上眼睛调整呼吸, 而后又睁开。 再睁开眼睛,眼神明显坚定不少。 她只思量片刻, 便从妆奁最下面的盒子里, 拿出那把当初婴宁郡主赏与聂峋后又辗转到她手中的匕首。 揣进衣袖后, 这才匆匆出门。 出来时,看到院子外候着的小厮, 沉声道:“你家公子还说了什么?” 小厮低着头,恭敬又急切道:“公子只说让大小姐快些过去,公子吩咐的急, 小的得了吩咐就赶紧过来传话了!” 穆昭朝看了他一眼, 眉心动了动,而后嗯了一声:“这就走。” 说着便让哥哥安排给她的夏冰四人全都带上,刚从院子出来,一抬头就看到学堂外正在晾晒宣纸的莫青盏。 穆昭朝只犹豫了片刻, 便对那小厮道:“学堂我去安排一下。” 话落, 看也没看那小厮, 快步朝学堂外的莫青盏走过去。 莫青盏还没来得及开口, 穆昭朝便借着披风的遮挡,把匕首取出递给莫青盏:“你带着这个去婴宁郡主府借人, 以最快的速度去东宫接应。” 入九后, 远儿畏寒, 前段还玩雪着了凉,婴宁郡主今日没去东宫赴宴。 没等莫青盏开口,穆昭朝就已经把匕首塞进他怀里,便转身快步离开。 小厮这话传得有些奇怪。 但不管哪种可能,东宫肯定出事了,她必须得去看看。 至于一半仙儿的提醒,她此行定会格外小心。 聂峋和哥哥都在,她是一定要去的。 从庄子出来后,直奔东宫。 一路上穆昭朝猜测了无数种可能,到了东华门外,入目处皆是‘盛世太平’的祥和热闹,穆昭朝不动声色下了马车。 “穆大小姐,”小厮翻身下马后,匆匆过来:“请随小的来。” 穆昭朝看了一眼,没看到聂峋,也没看到哥哥,倒是不少人同她打招呼。 她勉强笑着点头示意了下,快步往里走,边走边问道:“去找平远郡王?” 小厮下意识抬头看了她一眼,忙点头:“是的。” “找个宫人问下,”穆昭朝又抬头看了看:“哥哥这会儿在哪儿?和平远郡王在一处?” 小厮再次点头:“是的。” 穆昭朝示意了下夏冰,夏冰得到提醒,面上并没有显露分毫,只不着痕迹点了下头。 “那走罢,”穆昭朝对小厮道:“先去找平远郡王和哥哥。” 小厮忙躬着腰在前头领路。 穆昭朝一边往里走一边留意着四周。 东宫是什么地方,太子居所,今日又是太子次子的满月宴,秦典仪再得皇上信任,秦跃的小厮也不能在东宫来去自如罢? 这般想着,她又看了正躬着腰快步往里走的小厮一眼。 “平远郡王和哥哥为什么会到这里来?”穆昭朝一边示意夏冰几人,一边问小厮:“太子殿下二公子满月宴,不该在前厅么?” “就是这么说呢,”小厮步子迈得飞快:“郡王殿下和穆大少爷进去那么久,都没出来,也没消息,少爷废了好大劲才打探到消息吩咐我去传话,穆大小姐可要赶紧想法子,这要再……” 小厮话音未落,夏冰四人脸色顿时大变,直接把穆昭朝保护起来,然而,没等她们出手,小厮声音戛然而止,下一刻,轰然倒地。 穆昭朝低头去看小厮发生了什么事,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直接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抬头正正对上聂峋阴沉的双眸,她脸上顿时一喜:“你和哥哥没事罢?” “没事,”聂峋看都没看身后那个早没了气息的小厮,蹙眉对穆昭朝道:“先别问,跟我走。” 话落,吩咐夏冰四人:“你们原路出去,四下找宫人帮忙寻找大小姐,就说大小姐走丢了,现在就去。” 看到聂峋,夏冰等人也放下了警惕,听到吩咐后,下意识还是先看向大小姐。 穆昭朝冲她们点头:“听郡王吩咐,去罢。” 夏冰几人这才离开。 她们一走,穆昭朝视线开阔了些,自然而然瞥见了地上已经浸出的血迹,她瞳孔猛然一缩,一只手快速覆上她双眼,另一只手牢牢揽住她腰身,耳边是一声让人心安的低声叮嘱:“别看,跟我往这边走。” 穆昭朝注意力顿时就集中在了聂峋身上。 走了没多会儿,覆在双眼上的那只手才移开,刚移开,便对上聂峋直勾勾的眸子。 “不是说今日不来了?”聂峋眉心还拧着:“怎么现在过来了?华林跟你说了什么?” 华林就是刚刚给她传话的秦跃身边的小厮。 “你没事吧?”穆昭朝没有回答,而是先问及他的情况。 聂峋冲她笑了下:“这不是好好的,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这么急匆匆就赶了过来?” 穆昭朝四下看了看,这边是个十分僻静的院子,瞧着像是空置着不常有人来的样子。 “哥哥呢?”穆昭朝又问道:“哥哥也没事罢?” 聂峋摇头:“放心,都好。” 穆昭朝这才松了一口气,在聂峋再次开口前主动道:“华林给我送信……” 说着把手里的纸条打开给聂峋看。 聂峋低头看了一眼,眼底杀意翻涌间,把阿棠手里的纸条拿走:“骗你的,不用担心。” 穆昭朝却很敏锐地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骗我过来是要做什么?要挟你?还是要挟哥哥?” 华林有问题,她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但华林有问题,说明东宫这边确实发生了什么事。 刚刚,聂峋问都没问,直接取了华林的性命,现在又这般说,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安心? 她话音刚落,前头院子,便传来喧哗声。 穆昭朝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只是因为离得远,只看到一片屋顶,连在喧哗什么也听不清。 “聂峘要对你不利,”聂峋想了想道:“不过我早有防备,从现在开始,我不会离开你半步,等会儿一块出宫回去就是,已经没事了。” 刚刚问他,是不是要用她要挟他,他说不是。 现在又说是要对她不利。 怎么不利? 杀了她,逼疯聂峋? 聂峘不会这么没脑子罢? 她活着还能拿捏一下聂峋和哥哥,她死了,能有什么用?等着聂峋和哥哥报复么? 聂峘脑子被门夹了,才会想杀了她。 穆昭朝正想再问,腰间那只手,突然往回收了收,又把她往怀里揽了揽,两人本来距离就极近,这一下,便是如同被拥入怀一般,穆昭朝一瞬间就感觉到了身旁人身上的热气。 “冷不冷?”聂峋轻声问道:“过来怎么连手炉也没带,还披了这么薄的披风?” 手炉着实是没顾上。 但披风,挺厚的啊。 穆昭朝正要摇头,就听到聂峋又道:“披这个吧。” 腰上的力道一松,紧接着有什么便落到肩上。 聂峋把自己的披风摘了给她披上。 “我不冷,”穆昭朝看了看他给自己系披风的手,蹙眉道:“你披好……” 聂峋冲她笑了下:“若我说,我想让你披着我的披风呢?” 穆昭朝眨了眨眼,不明白他此举的意图。 正要开口,前头院子愈发喧嚣,聂峋眯了眯眼道:“我们现在过去。” 穆昭朝不明所以,没等她反应过来,聂峋的手再次揽住她。 穆昭朝:“……” 说起来,这还是两人表明心意后,第一次有超出超出寻常的举动。 就还只是这样揽着她的腰。 穆昭朝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她这个恋爱谈的真纯情。 “你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穆昭朝眼角余光瞥向他。 聂峋面上八风不动,心里都快紧张疯了。 揽着她的那只手,瞧着四平八稳的,其实可紧张了。 当然,紧张之余,更多的是欢喜,是兴奋。 他嗯了一声:“大概猜到了,过去看看就知道。” 喧嚣声越来越近,穆昭朝甚至听到了夏冰着急的嗓音。 她说的是—— “我家大小姐到底去哪了?” 然后似乎是开门声,紧接着是一声怒骂,和摔砸声。 穆昭朝下意识看了聂峋一眼。 聂峋轻声道:“没事,不用怕。” 说着,揽着她从拐角走出来,只是在走出来的瞬间,松开了揽在她腰上的手。 穆昭朝注意到了。 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一下子冲过来的夏冰给吸引了过去。 “大小姐?可算是找着你了,你刚刚去哪儿了啊?刚一进东宫,就不见了,奴婢还以为第一次来,不认识路,在哪里迷路了呢。” 夏冰拉着她的手,一迭声的关心和询问,吸引了不少视线。 不少人转头朝她看过来,见到她身旁的聂峋,先是一愣,而后了然。 没等穆昭朝开口,聂峋便主动解释道:“穆大小姐第一次来东宫,甚是陌生,本王便带她赏了会儿白梅。” 话落,他四处扫了一圈:“这是怎么了?” 这话,似乎是在问众人,但最后目光却落在了聂峘身上。 只不过聂峘并没有看他,而是在夏冰喊出穆昭朝时,就猛然转头,死死盯向穆昭朝。 哪怕是现在,也双目复杂地盯着她。 这目光,穆昭朝很难不察觉,更别说,她原本就知道聂峘今日要搞事情,见他如此盯着自己,穆昭朝心底疑惑更甚——他到底想做什么? 就在这时,屋里传出一声磕头讨饶声,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从里面退出来。 那小太监退出来后,下意识朝聂峘看了一眼,脸色煞白。 聂峘迟疑片刻,似有所察,转头朝屋里看去。 就在这时,屋里传出女子的尖叫声。 紧随而至地则是太子不耐烦地怒吼:“吵死了!给孤闭嘴!” 尖叫声戛然而止。 然而,就这短短片刻,所有人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聂峘一张脸,血色全无。 那个声音,是…… 他猝然拧眉,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小、小姐……” 立平候府的小丫鬟紫萝认出自家小姐的声音后,白着脸从人群里挤出来,踉踉跄跄往屋里冲。 但刚冲了一半,就被东宫的小太监拦住了:“大胆,冲撞了太子殿下,你有几个脑袋能担待?” 小丫鬟慌极了,下意识看向聂峘求救:“世子、世子殿下,我家小姐……” 聂峘没说话,也没动。 毫无血色的脸上,唯有双眼猩红不止。 紫萝也吓坏了,登时噤声不敢再开口。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此时众人已然猜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殿下和世子妃? 无数双眼睛落到聂峘身上,聂峘强忍着把涌上的血腥咽下去,正想先遮掩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 “太子呢?” 太子妃扶着大长公主,走了过来。 见房门开着,宫人在外头跪了一地,猜到什么的太子妃,脸色眼底露出几分讥诮,而后看了眼,匆匆赶过来的玉侧妃。 玉侧妃过来的路上就听说了,脸色难看得不得了,一过来,什么也不顾,就直接冲了进去。 玉侧妃最受太子宠爱,哪有宫人敢拦,旁的人更是没反应过来。 别说旁人,就是聂峘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玉侧妃气势汹汹冲进了屋。 聂峘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手伸了一半,又生生收了回去。 他闭了闭眼,掩下满眼绝望和疯狂。 来不及了。 “萧乐章!你敢勾引太子!” 玉侧妃怒吼声传出来,整个院子,一片死寂。 穆昭朝不认识紫萝,刚刚压根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现在听到玉侧妃的怒吼,这才明白刚刚聂峘那样死死盯着她是什么意思。 只是…… 萧乐章不是女主么? 怎么会! 不对。 聂峘刚刚那个反应,他知道…… 想明白什么,穆昭朝顿时悚然。 第174章 【修】 ◎晋江首发【本章已修】◎ 聂峘不是知道。 而是, 他策划了这件事。 原本在里面的人,不是萧乐章, 而是她。 想到这里, 再看向长身玉立在阳光下的聂峘,穆昭朝登时觉得一股恶寒从脊背升起。 眉头也紧跟着蹙起。 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聂峋低头就看到她脸色有些白, 眉头也紧紧锁着,下意识往她这边挪了挪, 把她护在身后:“冷?” 穆昭朝收回视线, 闭了闭眼, 轻轻摇头。 聂峋明白了什么,立马道:“我这就送你回去。” 穆昭朝确实想现在就走, 但现在事情这样,她还有点不放心…… “不用担心,”聂峋瞧出她的心思, 低声在她耳边安慰。 穆昭朝抬头看了他一眼, 而后又去找哥哥。 穆初元这会儿也‘刚好’从外面过来,哪怕有夏冰的传信,他也是在看到妹妹完好无伤地站在那儿才终于放下心来。 他压根没朝聂峘还有太子妃和大长公主那边看,松了口气后, 就快步朝妹妹这边来。 接收到聂峋的讯号, 穆初元担心道:“脸色这么差, 又吹到冷风了罢?” 他声音不大, 但也没有压低嗓音,远一些的人听不到, 但周边的这些人却是都听到了。 穆昭朝因着身体不适的缘故, 今日本不来的, 现在又过来了,估摸着是怕失礼,没成想撞上了这种热闹……不过瞧着脸色确实不大好,今日确实冷得紧。 不过,这马上就该散了。 聂峋接过话:“确实是吹了些冷风,本王正说送穆大小姐先回去。” 话落,便示意了下,周边的人马上会意,让开了路。 见她脸色不好,聂峋很想很想把她揽在怀里,从这个地方快些离开这里,但又顾忌着人太多,生生忍住了。 发生这样的事,又是皇室,还是太子和刚由皇上赐婚的世子妃,荒唐又丢脸。 大长公主脸都黑了。 直接让人进去把玉侧妃带走。 大吵大闹,像什么样子? 一点儿都没有个太子侧妃该有的稳妥。 倒是太子妃强撑着,有条不紊地吩咐宫人去送客,而后又亲自进去处置里面的事情。 饶是如此,大长公主也难消怒火。 今日这满月宴是太子妃主持,竟然能在东宫出这样的事? 太子妃也是个不堪用的! 从里面出来后,穆昭朝呼吸顺畅了些,脸色也稍稍缓和,里面到底会怎么处理,穆昭朝一点儿都不关心——反正瞧哥哥和聂峋的神色,定然都安排好了。 这会儿,她实在不想多问。 一想到有人在背后这么算计自己,穆昭朝就忍不住打头发发麻。 这还不算。 她何德何能,被人这么费尽心思算计。 算计她不过是为了对付聂峋。 若她今日防备不住着了道,以她对聂峋的了解,他一定会杀了太子! 聂峘这是在逼聂峋谋杀储君。 谋杀储君与谋反无异,聂峘是想让聂峋死。 还是这种身败名裂绝无后路的死! 怕是原书里,聂峘也这么逼过他吧? 要不然,她想不通,聂峋最后为何会非要杀聂峘不可。 什么温润如玉矜贵如仙,聂峘压根就是条毒蛇! 她控制不住联想自己万一没能避免聂峋会如何疯狂,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这一抖,可把聂峋心疼坏了:“是不是冷?” 侍卫已经带了手炉过来,聂峋直接拿过来放到她手里,又把披风给她重新拢了拢。 早知道会让她撞上,该先给她说一下的,也不会受这么大的惊吓。 在聂峋看来,阿棠如此,是被吓到了。 也是因此,他才越发自责。 只是因着还在东宫,不能说太多,只能这样子安抚她。 见她脸色还是没有好转,聂峋给她拢披风的手顺势落下,借着披风的遮挡,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这一下,聂峋更心疼了。 手上传来的温暖,让穆昭朝稍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她看了看聂峋,又看了眼担心地看着她的哥哥,嘴角勾了勾,冲两人笑笑:“我没事。” 若今日她真出事了,哥哥也会疯的罢? 她眨了眨眼,让脸上的笑更自然了些,又道:“我是有点累,不过现在走不妥,再等等罢,我没事的。” 到底也是东宫的满月酒,虽不是王妃嫡出,但也是个小皇孙,金贵着呢。 又有这事,还正是事发不清楚状况的时候,不打呼直接走,有心虚的嫌疑,不若先等等,等东宫这边有个定论,他们再行离开就是了。 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没什么不妥,”聂峋脸色微沉,轻轻把她冰凉的手裹在手心里暖着:“我让人去给大长公主回了话就成。” 听出他话音里的冷意,穆昭朝知道,他肯定也特别愤怒。 虽然知道聂峋现在十分沉稳,但她还是有些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来,穆昭朝回握住他的手。 正在努力压制滔天杀意的聂峋,整个人蓦然一僵。 穆昭朝并不知道,聂峋在初初收到聂峘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就去把聂峘砍了。 还是穆初元搬出来妹妹,才把他给劝住。 消息时今日一早收到的,反击也是今日一早才开始谋划的。 幸好,都在他们掌控之中。 独独没想到,聂峘的手那么长,连秦跃身边的小厮都买通了。 但好在阿棠机敏,他的谋划也都一切顺利。 冷静下来后,穆初元倒是觉得,妹妹现在过来,也不算坏事。 至少,这件事明面上,是和妹妹,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的。 小厮已死,死无对证,不管后续如何,聂峘已经没有机会攀扯上妹妹。 这般想着,穆初元看了聂峋一眼——今日的事,得亏他够果断。 原本他是想着留下小厮,也是个人证。 但聂峋想都没想就直接否决。 留下来,定然会牵扯到阿棠,传出去,她就会陷入这种风波中。 他不想她和这种事情扯上任何关系。 对付聂峘,他有的是法子,哪怕难点,费工夫些,他也绝不让阿棠受到一丁点儿伤害。 哪怕只是流言蜚语他也不允许! 也是在这个时候,穆初元才真的明白陈觉回京后给他说过的那句话——平远郡王视阿棠逾越如命。 他也是在今日,才终于放心妹妹的选择。 御王府是个火坑又如何,聂峋都踏平了,妹妹日后自然都是平安喜乐。 是以,穆初元假装没看出来聂峋趁着给妹妹拢披风的时候偷偷牵妹妹的手。 发生这样的事,又牵扯着太子和世子妃,肯定要调查,若是等着结束,肯定还要待上一回儿,穆初元看了看,提议道:“去花厅罢,花厅里摆了炭盆。” 聂峋正懵愣震惊着,听到穆初元的话,这才堪堪回神,但对上阿棠的眼睛,让他呼吸又是一窒。 但更多的是欢喜。 在阿棠捏了捏他的手指时,他眨了眨眼睛,那因为翻涌杀意和愤怒而闷痛的胸膛,慢慢被抚平。 他嗯了一声应穆初元,但披风下,他反手把阿棠那两只手再次裹住,等把她两只手暖热了,这才放开手,道:“我们去花厅。” 聂峋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能调查出来什么,都在他掌控之中,聂峋并不担心这个。 不过东宫会闹成什么样,聂峘会如何反应,立平候府会如何,聂峋只能猜测,不能肯定。 但大抵不会超过他的掌控。 见哥哥和聂峋都这么稳得住,穆昭朝心绪便缓缓平复下来。 刚转过游廊,夏冰就过来,小声道:“大小姐,婴宁郡主到了。” 穆昭朝有些惊讶,她只是让莫青盏去郡主府借几个好手,怎么郡主亲自过来了? 就在她惊讶时,抬头就看到了匆匆进来的婴宁郡主。 看到她和聂峋在一起,平安无恙,婴宁郡主急匆匆的步子放缓,紧绷着的眉眼,这才缓和下来。 她朝里面看了眼,而后看向穆昭朝,以眼神示意她。 穆昭朝接收到信号,遥遥冲她行了个礼。 婴宁郡主轻笑着颔首作为回应,而后抬脚往另一条回廊去,很快便进了里面——人既没事,戏就要做全套,免得被瞧出来。 等婴宁郡主离开,聂峋这才轻声追问:“刚刚是怎么回事?” 阿棠和婴宁郡主的眼神交流明显暗含深意。 别人看不出来,但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等走到空旷一些的地方,穆昭朝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小声说道:“小厮来传话,我察觉到不对,怕你和哥哥出事,就让阿盏去那边一趟,求援,没想到郡主亲自过来了……” 原本她以为郡主就算肯帮,也只是借几个人手。 她是真的没想到婴宁郡主会亲自过来。 实在让她感动又震惊。 这可是东宫,一个不慎,可是会给家族带来大麻烦的。 聂峋猛地停下:“察觉到不对,你还过来?” 穆昭朝抬头诧异地看着他:“你和哥哥都在这里,我当然要过来。” 聂峋:“……” 见他不说话,只拧眉看着自己,穆昭朝冲他眨了眨眼:“先过去,别站这里了。” 聂峋还是没动,只这么看着她。 穆昭朝没办法,只能又冲他眨了眨眼,并小小声喊了他一声:“阿岭?” 聂峋这才满腔复杂地从胸腔中挤出一句话:“太冒险,以后别这样了。” 穆昭朝轻声道:“嗯,我有分寸。” 聂峋眉头拧得更紧了些,看着她,再次强调:“有分寸也不行,你不能把自己置于……” 他话没说完,穆昭朝便道:“我担心你和哥哥,放心,我不会冲动行事。” 说是这么说,但今日明显,她还是冲动行事了。 但凡一步出错,稍稍出一点点差池,后果都是他不敢想的。 但一想到她是因为担心自己,聂峋就又开心,又后怕,心情复杂极了。 “这不没事么,”穆昭朝又道:“走啊,等会儿该被注意了。” 一直站在这里不动,太引人注意。 更别说现在还发生了这么一件骇人听闻的……丑事。 虽然还没个定论,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个时候要低调些。 更别说,这事牵扯到的更是御王府。 哪怕聂峋和聂峘不和众人都是知道的,但也难保不是两人在搞什么猫腻。 虽然聂峋和哥哥什么都没跟她说,但刚刚聂峘那一眼,穆昭朝就猜到了,原本就和他们有关,自然更要低调些。 示意完聂峋,穆昭朝率先转身。 聂峋忙紧跟其后,跟上时,压低嗓音道:“阿棠,谢谢你。”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谢谢你愿意为我冒这么大的险。 这还是他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有人,愿意为他这般不计凶险。 不止是感动,更是刻骨铭心。 阿棠真的对他很好很好,他都能感觉到,她把他放在心里。 听到这声谢,穆昭朝含笑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两人到了花厅后,没多会儿,便陆陆续续有旁的宾客出来,各自安安静静地找地方落座,除却熟识间偶尔的眼神交流,没有人说话。 这种事,到底不光彩,就算是查也不能太大张旗鼓,是以,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宫人便来传话,今日太子殿下身体抱恙,让众人可都散了。 临了宫人还口头警告了一下,情况我未查明前,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 能让众人离开,显然这事已经有了结果,至于查出的结果是什么,就不可能对外说了。 这么大的丑事,面上肯定要遮掩过去,就是不知道聂峘和萧乐章肯不肯。 不过这会儿聂峋最关心的并不是这些人调查出来的‘结果’,他现在最在意的是阿棠。 赶紧把阿棠送回庄子上才最要紧。 在穆昭朝还没反应时,聂峋先站起来。 安静地落针可闻的花厅里,所有人齐齐朝他看过来。 聂峋恍若未觉,只是看着穆昭朝,轻轻道:“时辰不早了,你身体还未痊愈,我先送你回庄子。” 言语间,道不尽的亲昵关切。 跟在外人面前的冷漠形象,截然不同。 当然,敏锐些的,一下就从平远郡王这几句话话里听出了其中的意思——穆大小姐,我的人。 温柔又宠溺。 第175章 晋江 ◎晋江首发◎ 初初穆昭朝是没反应过来聂峋话里饱含的深意的, 直到花厅里一道道视线落到她身上,穆昭朝这才恍然。 大庭广众之下, 这般…… 饶是穆昭朝心理素质再强, 脸也抑制不住有些泛红。 她是愣了一下,这才起身,大大方方应道:“嗯。” 两人的关系前段时间京城里就传得沸沸扬扬。 倒也没什么人说三道四, 就是觉得比较传奇,两人经历相仿, 又都是一鸣惊人的传奇人物, 再有这般, 可不就是话题的焦点了么。 再加上聂峋又在暗中引导者舆论走向,自然是正向居多。 私下里不少人都偷偷猜测两人到底什么时候会成亲, 这会儿看到这一幕,不少人惊讶之外,还有些兴奋。 只是碍着聂峋的身份, 眼神不敢太放肆, 看了一眼,就赶紧移开了,只敢用眼角的余光瞄着,不敢再盯着看。 穆昭朝倒也没什么扭捏害羞的, 只是突然懂了他言辞里深意, 大庭广众下的甜蜜, 让她有些羞涩。 两人差不多是并肩出的东宫。 至于背后的那一道道视线, 两人都权当成了空气。 不过快出东华门时,大长公主身边的大宫女, 便过来传话, 说是大长公主找聂峋过去。 聂峋神色淡淡:“帮我回禀皇姑母, 我先送穆大小姐回去,便去见皇姑母。” 大宫女跟着大长公主,莫说朝政,这些皇家的八卦,她都清楚得很。 她看了眼安安静静站在那儿的穆大小姐,倒是没想到这位有这样的福气。 现在真相大抵查明,太子这次确实荒唐了些,无怪大长公主生气,那边也不是特别要紧的事,且她也知道平远郡王的脾气,便没在此时拂他的意,只笑着应下。 等出了东宫,穆昭朝便小声问聂峋:“大长公主现在找你做什么?” 怕她又担心的不行,会再次冲动行事,聂峋没瞒着她自己的猜测:“估摸着是让我盯着世子和萧家。” 马上要年节了,不管是聂峘还是萧家,真若要闹,确实会麻烦。 主要是丢脸不好看。 但聂峋猜,聂峘不会闹。 萧家更不敢闹。 不过,他们可能会借机发挥。 只是这个猜测他不太有把握,再加上有些过于不堪,聂峋也不太想说给她听,脏了她的耳朵。 穆昭朝确实受了不小的惊吓,没想那么多,听到聂峋这么说,便点了点头:“不是怀疑你就好。” 这事其实压根怀疑不到聂峋的头上。 聂峘敢在东宫算计太子,肯定做了万全的准备,定然是确信不会查到他身上。 莫说查不到,就算真有遗漏,查到了聂峘身上,聂峘的主谋,算计的是太子,环环都是聂峘安排的人,而聂峋只是在最后,护着阿棠,把萧乐章送了过去,压根没沾手,又与他有何干系? “放心罢,”聂峋冲她笑笑,轻声安抚她:“我不会有事。” 穆昭朝确实有些过分担心,但听聂峋这么说,她心绪稍稍平静了些。 “嗯。”她点了点头。 她还是信聂峋的。 从东华门一出来,就看到莫青盏正在外面候着。 在外面等了这么久,莫青盏已经知道东宫发生了什么事,上辈子经历过一次聂峘和聂峋两人之间的不死不休,几乎是一瞬间,莫青盏就看透了今日事情的真相。 不得不说,聂峋够果断,也够狠。 也不能说是狠,只能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聂峘自作孽罢了。 许是这辈子,与上辈子心境不同了,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后,他第一反应不是为旧主憋屈,而是解气。 堂堂世子,未来的太子、一国之君,就算容不下庶弟,那就正正当当,光明正大的力压他,与他堂堂正正比。 搞这种见不得人的计量,算计一个女孩子,简直令人作呕。 莫青盏都有些怀疑,这一世的聂峘跟上辈子他跟随的那位,到底是不是一个人,怎么行事作风,这么阴毒上不得台面。 这种人,也配做太子?做国君? 穆昭朝并不知道,这短短一个时辰,颠覆了莫青盏的认知。 因着穆昭朝于他们兄妹的恩情,莫青盏确实不打算再帮聂峘,也下意识在护着穆昭朝以及聂峋。 但因为上辈子最后的记忆太过深刻,他潜意识里,始终觉得,最后登上帝位成为一国之君的那个人是聂峘。 也因为上辈子的滤镜,他也在潜意识里觉得,聂峘会是个好君主。 但现在,这个潜意识里的认知,被打破了。 聂峋上辈子虽然上战场的时间比现在晚了几年,但保家卫国战功赫赫,也是被百姓封过战神的。 相比着而言,光明磊落身先士卒的战神,自然要比手段阴毒不堪的‘世子’要优秀且更让人愿意追随得多。 更别说上辈子,他就察觉到了发生在聂峋身上的那些事。 只是那个时候,太后,也就是现在的御王妃全都担了,他也天真的以为聂峘没有参与。 后来,聂峋死了,他无心权位,就隐姓埋名离开了京城,并没有再深究。 但现在,他看得比谁都清楚。 聂峘不是参与不参与,他是后来的主导者。 他才是最不择手段的那一个。 真若是像上辈子那样,只与聂峋争斗,他也不会觉得哪里不对,利益之争,还是皇位之争,人之本性。 但,眼下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御王爷会当皇帝,聂峘单单只是为了打压聂峋,就用这种手段对付穆大小姐,实在令人唾弃。 从东华门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莫青盏,穆昭朝冲他笑了下。 看着和聂峋一起走出来还在看到他时冲他笑的穆昭朝,莫青盏眼眸轻轻闪了闪。 若聂峘还像上辈子那样,登基为帝。 今日的事,他一定不会放过穆大小姐。 唯有…… 他视线落到聂峋身上时,眉心下意识紧了紧。 唯有聂峋登基,才能彻底解决这一后患。 也不知道穆大小姐对上辈子的事知道多少,知不知道聂峋的结局。 “阿盏,”同聂峋示意了下后,穆昭朝径直朝莫青盏走过来,看了下他身后的几人后说道:“哥哥还没回去,再麻烦你一下,在这里等一下哥哥。” 莫青盏看了聂峋一眼,行了礼后,认真道:“穆大小姐客气,穆大少爷于我有师徒之情,在这里等一会儿是应该的。” 见穆昭朝往他身后看,莫青盏又道:“郡主有安排。” 穆昭朝冲他笑笑:“今天谢谢你。” 莫青盏忙道:“穆大小姐客气。” 同莫青盏分开后,要上马车时,聂峋轻声道:“阿棠怎么这么信任莫青盏?” 对他格外关照,允他在庄子上同穆初元学艺,今日这样的大事更是让他带着信物去求援。 也就是他和穆大少爷今日做好了准备。 若是真没有防备,莫青盏说不定就是他们的依仗。 阿棠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去做,这信任已经超出了常理。 “阿盏和别人不一样,”穆昭朝听出了聂峋话里的疑惑,解释道:“他很聪明,也很光正。” 是的,莫青盏身上其实有一股被忽略的品质。 他想光风霁月地活着,只是原书里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骨子里一直很刚毅,只是造化弄人。 听阿棠说,莫青盏和别人不一样,聂峋下意识蹙眉。 她也说过,他和别人不一样。 “我觉得,”穆昭朝未有察觉,继续道:“你可以试着提携下他,为你所用。” 聂峋:“?”为他所用? 没听到聂峋的回应,穆昭朝转头看过来。 见他正蹙着眉头惊疑地看着自己,穆昭朝喊他:“阿岭?” 聂峋:“……嗯。” 穆昭朝反问:“嗯是什么意思?考虑我刚刚的提议了?” 聂峋眸色轻动,而后点头:“嗯。” 穆昭朝没再多解释,直接上了马车。 “阿棠……” 聂峋开口,喊住要进车厢的穆昭朝。 穆昭朝一手扶着车厢,一手撩着帘子,诧异看着他:“怎么了?” 聂峋迟疑片刻,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你是因为觉得莫青盏能为我所用,才对他与旁人不同吗?” 还是因为,他在你眼里就是与旁人不同? 后面这句,聂峋没问出口,但穆昭朝听懂了。 穆昭朝顿了顿,并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因为你。” 莫青盏会被拉拢,算是意外与蓄意对半开。 若是不为着聂峋,她不会对莫青盏这么上心。 不过聂峋会这么问,她也清楚。 那样的成长经历,被所有人唾弃,在满是恶意中长大,不信有人真的这么为他打算,人之常情。 渴望,却又畏惧。 她明白。 也心疼他。 尤其是在听到她说出‘因为你’三个字后,眼睛发亮的样子,穆昭朝就更心疼了。 只是在东宫外,尤其现在人来人往,宫里还来了人,不好说太多。 “先回庄子罢。”她道。 聂峋抿着嘴角,欢喜溢满眼底:“嗯。” 等阿棠上车,聂峋这才翻身上马,要走的时候,瞧见萧家的马车匆匆赶来,萧大人惨白着脸从马车上下来。 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这事,怕是有的闹呢。 不过聂峋现在并不在意他们到底要怎么解决,反正来来回回,不过就那几条方案,闹一闹,他更乐见其成。 相比而言,阿棠刚刚的话,才更让他在意,一路上,聂峋心情都出奇的好。 莫青盏确实够聪明,还有股子说不上来的狠劲,也很靠得住。 既然阿棠说了,可以为他所用,他自然信阿棠看人的眼光。 等回到庄子,因着大长公主还在等着他去回话,再加上探子来报,现在各方都情绪激动,没个满意的解决之法,就连他那个平日里最不靠谱的父王,御王爷,这次难得为儿子出头了一次,已经闹到了皇上面前,现在都在御书房,乱成了一团,聂峋确实也要过去,不能在庄子久待。 “你在庄子上好好歇着,”聂峋看着她:“这几日京城会有些不太平,不是我和穆大少爷陪着,不要独自出庄子。” 发生了这样的事,太平是不可能太平的。 更别说始作俑者聂峘,现在肯定报应到自己身上,肯定不会甘心,不定又会做出什么恶毒的事情来,他会对付他,但阿棠这边也是要严加防备的。 哪怕聂峋不叮嘱,穆昭朝也已经把聂峘列为危险系数极高的那一个。 在她看来,聂峘现在就是个不受控且有主角光环的疯批。 危险就算了,还又疯又毒。 当然,他越疯,人设越崩,聂峋破局的机会就越大。 也不算坏事。 只是随之而来,聂峋面临的危险也会越大。 “嗯,”穆昭朝点头:“我知道。” 聂峋又看了她一会儿,这才不舍道:“外面冷,快进去罢,我得走了。” 穆昭朝迟疑片刻,这才应道:“好。” 聂峋以眼神示意她快进去,她进去了他就走。 穆昭朝转身。 刚抬脚走了一步,便猛然转身,一个箭步上前,直接抱住了聂峋。 正盘算着借这次直接除掉聂峘的聂峋:“…………” 穆昭朝脑袋埋在他胸前,瓮声道:“你也小心些,一定要小心聂峘。” 能想出这种恶毒的手段对付她,只会用更恶毒的手段对付聂峋。 虽然知道他肯定会特备小心聂峘,但她还是想再叮嘱他一遍。 聂峋整个人如同雷击,愣了好片刻,这才抬手,回抱住怀中的人。 什么叮嘱,什么关心,统统都抛到九霄云外,他只记得,阿棠抱他了,他、他也终于把阿棠抱在了怀里,好半晌,他才压着满腔欢喜,哑声道:“好。” 又过了好一会儿,穆昭朝这才松开他——怕耽搁他回去见大长公主。 但,她才一松手,想退开些,聂峋便又把她往怀里抱了抱。 穆昭朝:“……” 她犹豫了片刻,没再动,任由他抱着自己。 最后还是丹若和桃枝听说大小姐回来了,从庄子里跑出来,撞上了这么一幕,聂峋这才不情愿地松手。 丹若和桃枝愣了一下后,已经红着脸又退了回去,倒也没人盯着他们两人瞧,但聂峋和穆昭朝两人脸都有些红。 “快去罢,”穆昭朝缓了缓,先开了口:“多小心。” 聂峋看着她:“嗯。” 等他准备要走时,穆昭朝又想起一件事,她上前一步,垫起脚尖,抬手便搂住了聂峋的脖子。 是比和刚刚环腰拥住更加亲昵的姿势。 借着这个姿势,穆昭朝贴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嗓音道:“太子患有隐疾,活不久,你要早做准备。” 与聂峘注定不能善了。 一些事,就得提前让聂峋知道,好做准备。 还没从阿棠居然这样子亲昵地抱他的惊喜中回神的聂峋,听到这话,脸色霎时凝重。 作者有话说: 174章重修了,最后面约1500字重写了下,有一部分剧情挪到了本章,可重看下174最后面的部分 第176章 晋江 ◎晋江首发◎ 因着事发时在场的人众多, 太子和御王府未过门的世子妃的事,当天晚上便传遍了京城。 哪怕暗中下了封口令, 但也架不住当时在场的人实在太多。 再加上萧家原就是一股清流, 铁骨铮铮,坚持为自家女儿讨公道。 以及背后各方的推手,导致流言在当天晚上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风月事向来最容易八卦, 尤其还是皇家的这种风月事,还是差着辈分的伦理事件, 自然更容易流传开。 因为怕聂峘会狗急跳墙发疯去对付聂峋, 这一下午穆昭朝就没放心过, 派了小猴子去打听情况。 半下午的时候,穆昭朝听小猴子回来回信, 说起京城已经传开了,一开始因为一颗心都在聂峋和哥哥身上,穆昭朝还没察觉, 等到傍晚传遍大街小巷的时候, 穆昭朝就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 大长公主那样的人在场,必然会封口。 退一万步讲,就算封口封不住,也不该传播得这么快啊。 尤其京城中的流言中, 言辞间还透出太子德行有亏, 枉顾人伦礼教, 更甚至还有另一番阴谋论的言论, 说是因为近年来太子渐失帝心,私下里一直拉拢朝臣, 但因为这些年太子的所作所为难以继承大统, 朝臣们心底也动摇, 态度暧昧,导致太子行事越来越狂悖,这次强占未过门的世子妃,主要是为了逼向来清流的萧家站位。 总之就是为了皇位,行这等狂悖之事,借着满月酒,人多好下手,原本安排得妥当,无奈被不知情又脾气火爆的玉侧妃撞破,当场喝了出来,这才宣之于众。 听完小猴子带回的这些流言,穆昭朝一下就想到了原书里诸王争位的那段剧情。 在大男主文里,太子死后,诸王争位,是一个大.高.潮,还是一段极其重要的剧情,这段剧情既增进了大男主(聂峘)和大反派(聂峋)的兄弟感情,有了过命的交情,也为后面两人反目不死不休埋下了伏笔。 今日的事,聂峘是主谋,但他要对付的人肯定不是太子,而是聂峋,只是事情没受他的控制,遭了报应,而有别的人在借这件事情,意图拉下太子。 只有这个猜测,能解释现在流言四起且直指太子。 大男主文里,诸王之争,那可是极其惨烈,也让大卫朝元气大伤。 不用调查,穆昭朝心里就已经有了人选。 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她也只能猜测,不能确定到底是谁。 直到天黑后,哥哥回到庄子上,说起京中关于今日之事的流言,连哥哥也说确实有蹊跷。 “好几拨推手,”穆初元喝了碗红枣茶,小声对妹妹道:“平远郡王私下跟我说的,让我多留意,还叮嘱我……” 说着,他看了妹妹一眼。 穆昭朝正等着听到底是那几波推手呢,见哥哥突然不说了,抬头以眼神询问:“什么?” 穆初元把瓷碗放下,低头笑了下道:“叮嘱我,让我嘱咐你,最近万万不可一个人离开庄子。” 说完,他又补充道:“今日跟着我回庄子的护院和丫鬟,一部分是我安排的,一部分是平远郡王安排的,从今日起,他们时刻护着你。” 今日的事,想起来,他也是后怕不已。 别说聂峋做了安排,就算他没有做安排,他也坚定了要给妹妹再加一层保障。 聂峘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若不是他那个世子身份,今天夜里他绝对要他半条命。 他最好祈祷这辈子都不会栽在他手里。 哪怕现在瞧着聂峘自食恶果,被太子怀疑,他也只觉得活该。 “嗯,”穆昭朝脸稍稍有些红:“我都知道的,哥哥也要小心些,我怕那个……狗急跳墙。” “暂时应该不会,”穆初元解释道:“太子现在也在怀疑他,他若聪明点,就不会轻举妄动,当然也不排除他会突然发疯,所以你才是要更小心些。”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拦着,让妹妹和聂峋继续装生疏了,现在主动暴露两人的关系,不是满天下告诉,妹妹是他的软肋么。 瞧出哥哥的心思,穆昭朝不在意地笑了笑:“他早就猜到了,就算装,他也会策划今天的事,一个处心积虑要作恶的人,怎么防备他都是会作恶。” 穆初元一想也是。 他就说御王府是个火坑。 幸好,聂峋不是与他们一般德行。 “事情解决了吗?”穆昭朝问起重点:“有定论了么?” 穆初元顿了顿,而后轻轻摇头:“暂时没有,太子今日在御书房哭得厉害,说自己是冤枉的,萧大人清正一身当着陛下的面自愿辞官也要还女儿清白,陛下本就在知道的时候气晕了一回,又在御书房听了始末,疲累得很,暂时没有说什么,只是先让太子在宫中思过,也安抚了萧家,定会给他们满意的结果,现在暂时搁置,不过也不会拖太久。” 毕竟关系到女眷清誉,再加上萧家满门铁骨,自然也不会罢休。 穆昭朝看向哥哥,挑眉询问他未出口的话。 穆初元沉吟片刻,轻声道:“我的猜测,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萧小姐嫁进东宫。” 太子已有太子妃,说嫁进东宫也不太合适,但侧妃的话也是有规制,进玉碟的,按理说,萧小姐的出身,太子妃也当得,现在这样,也就是个侧妃了。 穆昭朝拧眉问道:“萧家会同意?聂峘会同意?” 穆初元看着她,认真道:“萧家只能同意。” 穆昭朝:“……” 穆初元又道:“那几位怕是没想到,推了这么一波,反倒帮了太子。” 穆昭朝先是一愣,而后马上就明白了哥哥话里的意思。 这么肆意的流言,摆明了在针对太子,自古帝王多疑心,皇上怎么可能不会多想? 哪怕太子确实品行不端,但也没到动摇国本的地步,也不会轻易废太子。 换句话说,就算皇上真的对太子失望,也不会在这个档口废太子。 穆昭朝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反而问起了哥哥另一件事:“哥哥知道背后推手的都是什么人?” 穆初元:“没有证据,但能猜到。” 穆昭朝顿时十分佩服。 她是仗着知道剧情,才往推手上想,哥哥仅凭自己的判断,就能如此精准。 果然,男主就是男主。 至于聂峘这种禽兽,属于人设崩了,她已经把他剔除出男主之列。 见妹妹一点儿都不惊讶也没追问,穆初元笑了笑:“你也早猜到了罢?” 穆昭朝也没瞒着哥哥,她点了点头:“嗯,下午在庄子上没事,又担心哥哥和阿岭,就胡思乱想了些。” 穆初元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不用担心,也别胡思乱想,我们能处理好。” 穆昭朝想了想,也是,胡思乱想没用,眼下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他们早有防备。 “对了,”穆昭朝想起什么,问哥哥:“聂峘呢?他什么反应?你刚刚说的解决办法,他也会答应?” “人瞧着是像废了一样,”提起聂峘穆初元就没什么好脸色,但当着妹妹的面,他没有表露出自己杀意,他想了想,换了个措辞:“但也不排除他是装的,毕竟,过去的这十几年他一直都伪装的很好。” 衣冠禽兽,大概就是为聂峘连身定制。 用这么恶毒的手段对付他妹妹,一个无辜的人,简直令人发指! “萧乐章进东宫,他也会答应?”穆昭朝最在意的是这个。 再怎么说,萧乐章也是女主,她若进了东宫,男女主be?还是男主异位? 就像古岚盈的那本火葬场文一样,直接成男二上位。 虽然压着杀意和憎恶,穆初元还是不经意间透漏出他对聂峘的鄙夷:“由不得他,现在是皇上做主。” 说完他又道:“估摸着他心里也清楚,他做不得主,故意装成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好博取同情。” 听出哥哥言语间对聂峘的鄙夷和憎恶,穆昭朝蹙眉看着哥哥。 穆初元暗自唾弃了聂峘一通,这才留意到妹妹的目光,对上她视线时,脸色已然缓和,像是变脸一样,笑着问道:“怎么这么瞧着我?” 穆昭朝眉头又拧紧了些:“哥哥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见妹妹这么严肃,穆初元也正色点头:“你说。” “无论任何时候,”穆昭朝看着哥哥的眼睛,认真道:“都不要冲动,尤其是在对上聂峘的时候,更不能冲动行事。” 穆初元:“……”妹妹察觉到了。 见哥哥不说话,穆昭朝继续道:“哥哥答应我。” 聂峘到底也是男主的人设,崩不崩还不能确定,就算崩,没到彻底崩塌的那一天,他身上都是有男主光环的。 虽然哥哥也是,可哥哥到底在身份上与聂峘悬殊。 万一哥哥杀了聂峘,谋害皇孙,那可是死罪,不是害了哥哥吗! 穆初元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轻轻叹了口气,道:“好,哥哥答应你。” 穆昭朝还是有点怀疑:“我能信你这个承诺吗?” 穆初元立马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当然,你什么时候都能信任我,我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穆昭朝有些感动。 没等她感动完,穆初元想起了另一件事:“其实今天的事,还有一个人帮了大忙。” 穆昭朝不明白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大忙?谁啊?” 穆初元:“宴庭深。” 穆昭朝:“?” 今天的事,跟宴庭深又有什么关系? 他压根就是个局外人啊! “前两日,宴庭深私下里找过平远郡王。”穆初元平静的语气,放出炸弹。 穆昭朝登时就懵了:“什么意思?” 穆初元想了想,道:“具体什么情况我不清楚,是平远郡王跟我说的,我猜他是想让我告知你这件事。” 穆昭朝:“…………”他还真能吃醋。 穆初元小声道:“宴庭深私下里找到平远郡王,提醒他,聂峘可能要对你不利,这才提前发现了今天的端倪。” 穆昭朝眨了眨眼,宴庭深怎么知道的聂峘要对付她? “聂峘找过他,”穆初元又道:“他是个聪明人,有所察觉也是正常。” 穆昭朝没说话,只在心里叹了口气。 竟然还在这里欠了宴庭深一个恩情。 不能总也牵扯不清罢? 一口气没叹完,她恍然醒觉——宴庭深私下去提醒聂峋来保护她,明明是承认了她和聂峋的关系。 穆昭朝像是突然卸去了一层无形的枷锁,嘴角都轻轻扬起。 “笑什么?”见妹妹低着头笑得有点犯傻的样子,穆初元也摇了摇头,笑了。 “感激宴大哥的恩情,”穆昭朝抬眼看着哥哥:“宴大哥和宴伯母确实对我恩重如山。” 穆初元点了点头:“嗯,这份恩情,我也一直记着呢,放心好了,我和平远郡王会记住他的好意,眼下的话,你还是不要跟他有太多往来,免得把他牵扯进来。” 穆昭朝自然知道轻重,就算要报恩,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 穆初元又道:“这份恩,哥哥替你担了,你不用有什么心理压力,也别乱想,该吃吃该睡睡,别说天没塌,就是塌了,哥哥也给你顶着。” “什么天塌了?” 兄妹二人正在说着话,聂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现在庄子上安排了两拨人,聂峋进出自然也更顺畅,不用像之前那样俻夜前来,还要躲着人。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穆昭朝坐起来,看着聂峋,又惊又喜。 穆初元倒是没有多说,他知道聂峋这个时候过来,定然是有重要的话要跟妹妹说,时辰也不早了,未免耽误妹妹休息,他便直接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殿下有话同妹妹说,也长话短说,我先去安排了。” 说着,同聂峋示意了下,便离开了花厅。 等穆初元一走,聂峋便走到穆昭朝身边,一眨不眨盯着她:“不放心,来看看你。” 突然间两人都不再开口,安静的花厅,只剩下外头呼呼的风声。 好一会儿穆昭朝才冲他笑了笑:“看完了,现在放心了么?” 说完,冲他眨了眨眼睛。 聂峋也笑了。 笑完他又正色道:“事情穆大少爷都跟你说了罢?” 其实本应该他亲自跟她说,只是宫里一时走不掉,再加上……他怕在她面前控制不住自己的戾气,吓到她。 还有就是,他不太想跟她说起宴庭深。 说他小人之心也罢,嫉妒心重也罢,情他领,但在她面前提,他还是做不到心平气和。 “嗯,”穆昭朝点头:“哥哥都跟我说了,你不会有事罢?” 聂峋冲她摇摇头:“当然不会,现在该是聂峘担心自己的时候。” 穆昭朝不解道:“有新的进展了?” 聂峋:“陛下派人去了萧家,估摸着明日就会有个能公之于众的结果。” 这个结果只能是年前再添一桩喜事。 圣意已决,谁也不能转圜,且原也没有比这更好的解决办法。 穆昭朝听完,好一会儿都没开口。 萧乐章真的要嫁给太子了? 她怎么觉得那么玄幻呢? 见她愣愣的,不说话,也不眨眼睛,还呆呆的样子,聂峋抬手轻轻触了触她的脸:“怎么了?” 穆昭朝下意识抓住他的手,喃喃道:“有点突然……” 聂峋呼吸顿时一窒。 他看了看阿棠抓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她还有些呆呆的脸,感觉这只手,不是抓住了他的手,而是抓在了他心尖上。 良久,等穆昭朝回过神时,聂峋突然哑声道:“阿棠,我能抱抱你么?” 穆昭朝正在脑子里盘算着女主嫁给太子这个npc了,聂峘这个男主还算男主么,如果不算男主了那么后面的剧情该会怎么发展……还没盘算明白,就听到聂峋这声询问,她这次是真的愣了一下。 “嗯?”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没等她反应过来点头,聂峋便已经把她抱在了怀里,擂鼓一般的心跳声从耳畔传来,紧接着是一声欢喜雀跃的嘶哑声:“你答应了。” 穆昭朝:“……”她刚刚回答的是‘嗯?’是疑问,并不是……算了,本来她也是要答应的。 而且今夜这个拥抱和下午时十分不同。 下午更多的是担心是冲动。 而现在,则是温馨和宁静,还有一点儿甜蜜和欢喜。 穆昭朝站在那儿没动,任由他抱了好一会儿,这才没忍住伸手回抱住了他。 她刚伸出手回抱住,聂峋抱着自己的两只手便又收紧了些,像是要把她融进骨子里一样,紧紧、紧紧抱着。 “嗯,”下巴搁在他肩窝,贴着他耳朵的穆昭朝轻轻道:“答应了。” 聂峋呼吸停顿片刻后,轻轻低头,埋进她颈窝,还克制住心头的贪婪,只是轻轻蹭了蹭。 “阿棠,”他低沉带着嘶哑的嗓音,闷闷道:“我心悦你,很久很久了。” 来的路上,他想明白了一件事,若要阿棠一世平安喜乐,无灾无难,只有一条路可走。 有点难,还十分凶险,但为了阿棠,他不惧。 第177章 晋江 ◎晋江首发◎ 听着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和呼吸声, 穆昭朝突然就有种说不上来的安宁。 这一天实在太过折腾,思绪也太过纷乱, 导致这么一时片刻的宁静, 她都觉得温馨无比。 若是放到刚穿过来那会儿,她决计想不到,自己现在会面对、参与这些事情。 良久, 她才轻轻回应了一声:“嗯,我知道。” 知道你喜欢我。 这事打从很早之前, 她就心知肚明。 聂峋当然知道阿棠知道, 只是他还是要亲口告知她。 这是两码事。 “嗯。”他又往她颈窝埋了埋。 穆昭朝被他这小猫蹭人一样的举动弄得有些痒痒。 也隐约察觉到他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穆昭朝等了会儿, 见他没有要说的打算,埋在她肩颈, 更像是吸取某种力量般,便也没有开口问。 她猜到了。 虽然两人都极信任彼此,不过有些话, 心知肚明就好, 不用非得直言挑明。 想到大男主文里诸王之争的混乱刀光剑影,穆昭朝不自觉又把他抱紧了些,小小声道:“我喜欢你。” 聂峋正汲取着怀中人的气息和温暖,乍然听到这话, 浑身登时一僵。 僵硬得十分明显, 穆昭朝清楚地感知到了, 连她环抱着的腰身的肌肉, 都明显在她掌心跳了跳。 穆昭朝也稍稍怔了下,而后嘴角弯起, 无声笑了起来。 聂峋开心地无法言喻。 哪怕这是事实, 可听她亲口这么说, 依然让他难抑激动。 “嗯,”笑意几乎从呼吸间喷涌而出,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字眼,都在表露着他莫大的欢喜:“嗯——” 两人紧紧相拥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聂峋怕自己在她面前失了分寸,这才依依不舍松开她。 松开对方后,两人互相对视着,好一会儿默契地一起笑出了声。 “晚饭吃了么?”最后还是穆昭朝先开口问道:“回去后,一直都忙着没得空歇吧?” 脸上都带了疲态。 “晚饭吃了,虽然忙,但也能歇。”晚饭聂峋确实没顾上吃,只吃了几块点心垫了垫,不过这会儿已经很晚了,若说没吃,阿棠又要亲自下厨给他做吃的。 虽然他很喜欢看阿棠下厨给他做饭,也很喜欢吃阿棠做的饭,但他更怕累。 更别说这还是三九天的夜里,水那么凉,外面风也那么冷,他随便吃点东西就行,不打紧。 他这么说,穆昭朝倒也没怀疑,只是想着他就算吃怕也没吃好,便道:“我再……” 话还没说完,就听聂峋道:“不用这么麻烦,我不饿,那么冷,你别折腾。” 穆昭朝看着他眨了眨眼:“那好罢,点心要不要吃?” 聂峋点头:“好。” 穆昭朝便把点心端过来,又用小炉子给他煮了一小壶雪梨汤。 “天气干燥,”梨汤煮好后,穆昭朝给他盛了一海碗:“喝点梨汤润润。” 聂峋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喝梨汤。 花厅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两人时不时轻声说话的声音。 朝堂上风云诡谲,暗地里更是各方刀光剑影,也就是阿棠这里,能让他如此平静安宁。 朝中的事,能跟阿棠说的,已经让穆大少爷转述了,还有一些太过隐晦的事情,怕她提心吊胆,聂峋不想让她知道,穆初元也是这样想的。 因着刚刚穆初元都说了个差不多,两人便没再提太多眼下的形势,只是围炉吃茶,难得的岁月静好。 虽然很贪恋在阿棠身边的温暖,但夜深了,他还是得走。 就算他不困能扛,阿棠也要睡觉休息的啊。 更别说今天一天又是奔波,又是担心,紧绷了一天,阿棠这好容易放下心来,也该好好休息休息。 于是再难舍,聂峋还是主动提出了告辞。 “你好好休息,”他起身,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我得空就过来,这段时间切记不要出庄子,若有什么推不掉的,一应推到我身上,我来替你挡了。” 穆昭朝笑了:“这话你都说了不下三遍了,我知道了,一定不会出庄子。” 聂峋也轻轻笑了下:“那我走了。” 穆昭朝点头:“路上慢点。” 聂峋狠下心,转身朝外走,刚走了两步,他想起什么,又停下:“对了,关于太子的事,你都跟谁说了?” 太子命数不久的事? “谁也没说,”穆昭朝:“只跟你一个人说了。” 聂峋猜也是这样,他点了点头:“这件事,跟任何人都不要再提起,免得对你不利。” 话落,他犹豫片刻,又道:“跟穆大少爷也不要说。” 穆昭朝挑眉。 跟哥哥也不说的话,那哥哥不知道这个事情,很多事情就会受掣肘。 也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 没等她把自己的疑虑说出来,聂峋便又道:“我会跟穆大少爷说,你放心。” 穆昭朝:“……你怎么跟哥哥说?” 聂峋笑了下:“你忘了一半仙儿?还有我从边疆带了一队人回来,我手下的神医瞧出来了,放心罢。” 说起一半仙儿,穆昭朝想起今日的事还有之前他给自己的忠告,她还没来得及跟哥哥和聂峋说。 “一半仙儿还是很有本事的,”穆昭朝认真道:“你可以重用他,之前救了他那次,离开庄子时,他给过我忠告,让我近期远离皇宫,因为时间确实过去了有段日子,再加上我自己也没什么进宫的可能,今日又匆忙,忘了说了。” 聂峋面色稍凝:“他跟你说过这个?” 穆昭朝点头,主动解释道:“我当时也是有几分疑虑,觉得自己注意就好,也没跟你们说。” 疑虑自然没有,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说出来引得大家都心慌慌。 再加上她自己一直警惕着,谁料今日事情会这样子…… 见聂峋神色这般,穆昭朝笑了笑道:“听阿盏说,一半仙儿还挺有名气,你可以试着重用他,我也觉得他挺神的。” 聂峋并没有怀疑一半仙儿的本事,事实上这次的事,一半仙儿也有参与。 只是他想到的是之前,他夤夜前去找他合八字,他给的答案。 “嗯,”未免被阿棠瞧出什么,他敛了心绪,点头:“阿棠说能用,必然不会差,我会放在心上,我走了,好好休息。” 穆昭朝冲他点了点头。 一半仙儿身体已经有了灵泉的滋养,不会再那么早死。 还多了莫青盏这个助力,穆昭朝心里也放心不少——他们的胜算,更大了。 聂峋离开小院子后,并没有立刻就离开庄子,而是先去找了穆初元一趟。 他还有话要跟穆初元说。 今日的事。 还有关于太子的事。 他是阿棠的哥哥,阿棠那么在意他,又身居要职,也该让他知道。 就算不是为他,只是为了阿棠,他要跟他说。 越位高权重,很多时候,越要谨慎,一步踏错,可能就是万丈深渊。 就在他从庄子离开回御王府的路上,御王府这边,一个无人看守的角落,一身夜行衣的聂峘翻.墙.而出,而后直奔萧家。 聂峋得到聂峘离开御王府去萧家的消息时,聂峘已经到了萧家,且神不知鬼不觉前进了萧乐章的闺房。 整个院子,无一盏灯。 黑漆漆的。 甚至连贴身侍奉的丫鬟都被萧乐章尽数赶走。 黑暗,死寂。 萧乐章合衣躺在床上,她并没有睡,而是睁着两个清澈决绝的双眼,一眨不眨看着账顶。 良久,鼻尖传来一股熟悉的香气,她迟疑片刻,猛然从床上坐起来,跌跌撞撞跑出来。 推开门,就看到廊下站着的聂峘。 在看到聂峘的刹那,她便朝他扑过去,狠狠抱住了他。 临近年关,本该处处欢喜,哪怕是夜,也该带着年节临近的喜悦气息。 但此时聂峘只觉得眼前,一片阴冷。 他没动,任由萧乐章抱着自己。 好半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萧乐章,从狂喜中回神,她不确定地松开手,压抑着痛苦和不敢置信,看着聂峘。 聂峘脸色极沉,眉心一直拢着。 哪怕是此时,也没有任何变化。 萧乐章张了张嘴,本想开口问他。 但聪明如她,骄傲如她,明知道的答案,又何必再问出口自取其辱。 她只是、只是有点绝望。 原本她以为,他会是她最后的依靠。 两人就这样无声对视良久。 久到萧乐章冷得骨头缝都在发抖,她本就心灰意冷,这会儿更是一丝热气也无,只剩一具躯体,在这个无情冰冷黑暗的冬夜里,孤立。 又过了许久,萧乐章这才哑声开口:“皇上派了人来我家,明日天不亮,我就要给父亲答复了。” 皇上派人来萧家,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她,嫁入东宫为侧妃。 皇上已经有了‘恩赐’,他们萧家若连这个恩旨都不接,那萧家满门…… 到了此时,聂峘这才眨了眨眼,看向她。 只是他还是没说话。 他知道宫里来人,也知道皇上的意思。 萧乐章也知道他知道。 只是她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无动于衷。 那些情爱,那些誓言,算什么啊? 蓦地,萧乐章突然笑了起来:“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聂峘没动,当然也没开口,只是拧着眉头,沉默地看着她。 萧乐章抹去眼角的热泪,又笑了一声:“你说,我要不要接旨,入东宫做太子侧妃呢?” 泛着泪光的眼睛尤其清澈,哪怕是在夜色里,依然熠熠生辉,但此时更多几分疯狂,她就这么直勾勾望进聂峘眼里,逼着他开口。 良久,聂峘这才沉声道:“太子侧妃,尊贵无量。” 若太子登基,侧妃必是四妃之一。 虽然他已经在着手准备——太子不一定能登上大位。 但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定论,他不想给她希望又让她失望,更怕走漏风声。 眼下,她遵旨,才是唯一的出路。 听到这声‘尊贵无量’,萧乐章蓦然一怔。 半晌后,她突然大笑起来。 笑得眼泪奔涌,笑得连腰都要直不起,笑得……声嘶力竭。 终于在力竭时,她一边擦着脸上的泪,一边笑着点头:“尊贵无量,世子殿下说得对,说得对,是乐章浅薄了……” 聂峘不是听不出她话里的绝望和嘲讽。 可他也没有办法。 哪怕现在他心如刀绞,指尖已经因为紧握扎进了掌心,他也只能忍着。 只是眼前人,毕竟是他深爱之人,看她如同痛苦,如同绝望,他实在忍不住,还是开口喊了一声:“乐章……” 萧乐章抬手打断他:“世子殿下还是称呼臣女萧四小姐的好。” 聂峘一双眼,登时就红了。 可他真的没有办法。 见他不说话了,心灰意冷的萧乐章也不想再看到他,更不想再跟他这般面面相觑,无一句话。 “世子殿下若没话要和臣女说,那就请回罢。”她冷冷道。 话落她想起什么从右手退下哪只他当初送她的定情玉镯:“这个,还给殿下。” 聂峘没接。 萧乐章也没收回,保持着递给他的动作,两人就这么坚持着。 良久,萧乐章再次崩溃:“殿下到底什么意思?” 镯子不收,又建议她嫁给太子,难不成,今日是来给她送行的? 想到这里,萧乐章先是一愣,而后又笑起来:“殿下不收镯子,是想来给乐章收尸么?” 毕竟她现在还是御王世子未过门的世子妃,确确实实让他颜面尽失。 他也觉得,她该一尺白绫死了干净? 聂峘呼吸一窒息,沉声道:“我没有这么想。” 萧乐章太难过了。 今日的事,接连而至,她现在都还很懵,想不通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听到聂峘这话,她心底升起最后一丝希望:“如果我说,今日我跟太子什么都没有发生,我还是完璧之身,你会娶我吗?” 说完,她自己就后悔了。 可哪怕是后悔,她也要做最后一搏,免得余生后悔,哪怕代价是尊严尽数被踩碎,坠入深渊,她也要试。 见聂峘瞳仁猛地缩了下,却还是沉默地看着自己,萧乐章心里最后一丝光亮也猛然熄灭,连同她全身的血液和生命力。 像是被什么人从头顶猛然抽出元气一般,她整个人瞬间就垮了。 见她如此,聂峘只比她更难受,他心痛如绞,却无法给她承诺,只能安抚她:“你先嫁给太子,但我一定会想办法,你信我!” 萧乐章抬眼,绝望无神地看着聂峘。 信他? 她还该怎么信他啊! 谁又来信她呢? 明明她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成了这个样子! 见聂峘一脸悲愤戾气丛生的样子,萧乐章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他今日过来,并不是想见她,是……来劝说她的罢? 得了皇上的授意? 想到这里,萧乐章又笑了起来。 只是现在的笑,与刚刚的笑,又截然不同。 除却绝望,更多的是癫狂和嘲弄。 “乐章——” 聂峘到底不忍心。 萧乐章像是没听见一样,笑了好一会儿,这才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了,世子殿下请回罢,我是生是死,我萧家是生是死,从此以后,就和殿下无关了。” 怕她做傻事,聂峘顿时紧张起来:“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萧乐章敛了笑,一脸疯狂决绝:“自然是以我卑贱的性命为注,请求陛下彻查此时,还我清白,只要能还我清白,就是死我也不惧!” 聂峘大惊:“你不能这样!” 萧乐章看着他,好笑道:“我为何不能?” 聂峘一时哑然。 原本就顾及着皇家体面,还有她女儿家的声誉,没有彻查,若真闹得不可收场彻查了,肯定会查到他头上。 到时候,他还有什么以后可言? 且不上皇爷爷不会轻饶了他,就是太子也定然不会放过他。 他努力了这么多年得到的一切,也都会付诸一炬。 眼下,只能先委屈她。 但他一定会救她出来的,等他登上那个位置,定然会弥补她! “你,”聂峘嗓子都有些嘶哑,急声道:“你就听我的,不要再追究,入东宫,做太子侧妃,你信我,我以后一定会救你出来。” 这一刻,萧乐章对聂峘彻底失望。 他不信她,不给她撑腰就算了。 她用性命换清白,他竟然这般极力阻止。 以后? 还有什么以后啊! 曾经的恩爱誓言都是假的,现在的承诺,又算什么啊! 当她是傻子吗? 他聂峘,就觉得她这么傻,这么好骗? 她看着聂峘,一字一句道:“若我偏不呢?” 听到这话,聂峘也堪堪冷静下来。 他知道乐章的性子,但他实在不能跟她说实情。 良久,他只得忍着心痛,道:“那会死很多人,很多很多人。” 萧乐章一怔。 聂峘又道:“包括我。” 萧乐章:“……………………” 他果然,是来劝她接旨的。 原来在他眼里,她真的什么都不是。 她若不答应,他就会死,所以他来劝她了。 萧乐章想笑,却发现,自己张口,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想哭,眼里竟也流不出眼泪。 她、她后悔了。 后悔那年,不该冒着被父亲母亲责骂的风险,从书房偷父亲的金疮药帮他。 若没有那件事,她就不会和聂峘有后面的事情,她也不会爱上他。 就也不会有今日。 她看着手里的玉镯,她还一直那么珍惜,现在看来,全都是对她的嘲讽。 刺眼至极。 想到此,她把玉镯狠狠朝地上一掼。 怕一声,玉镯登时四分五裂。 “殿下既然不肯收回,”她咬牙道:“我留着也无用,不如毁了最干净。” 见她如此,聂峘忍不住上前,想要扶她,却被她抬手打开。 萧乐章猛退几步,靠着门框才站稳,她绝望又鄙夷地看着聂峘:“殿下说的对,太子侧妃,尊贵无量,这般恩赐,我自然欣然接受,这是我的福气,殿下请回罢。” 这清白,本就是要证给他看。 既然他不……配。 那她又为何要拉着全家人,鱼死网破呢? 她要活着,好好活着,活出另一番天地来! 太子侧妃,虽不如太子妃尊贵,可只要太子登基,她就有把握稳坐四妃之一。 一切,都还有无限可能。 她又何必,把情感把精力把命,都用在这不得不配的人身上? 没有他,她能活得更好! 聂峘知道萧乐章此时伤透了心,可他实在没有办法,等他功成那日,她一定会理解他的苦心。 这般想着,聂峘收回了想要抱她的手。 见她应允后,聂峘便收回了手,萧乐章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她一句话没再说,直接转身回屋。 砰一声,房门关上。 聂峘站了一会儿,最后也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他会用事实像她证明! 聂峘一走,一直强撑着的萧乐章就全身脱力,直接瘫坐在地上。 只是她脸上不再有悲戚和崩溃,而是决绝。 这边聂峘刚一出萧家,御书房的皇上,和刚回到御王府不久的聂峋便收到了消息。 食指在桌子上轻轻点了点。 末了,聂峋发出一声轻嗤。 还以为自诩嫡出的聂峘多大的傲骨,若是今夜他带着萧乐章私奔了,他还能高看他一眼。 现在看…… 嫡出? 世子? 不过尔尔。 第178章 晋江 ◎晋江首发◎ 第二天, 赐婚的旨意便到了萧家。 虽说已经人尽皆知,但到底萧乐章曾是御王世子的未婚妻, 这边婚约还在, 那边却要嫁入东宫,传出去总归不太好看,面子总还是要做一做的。 是以, 便先解除了聂峘和萧乐章的婚约,作为对萧家的弥补, 另选一位萧家女为世子妃。 可以说, 今日萧家是两门‘喜事’。 一女入东宫为侧妃, 一女入御王府为世子妃。 怎么瞧着都是泼天的富贵。 当然了名声眼下确实是不好听,可长久来看, 萧家受益最大。 等太子登基,世子袭爵,一妃一王妃, 萧家更是尊贵不过。 再加上圣旨一下, 宫里意思再明显不过,明面上倒也没什么人在这个时候与圣意相悖,与萧家难堪。 圣旨下了后,皇后娘娘又下了一道懿旨, 年节临近, 既是喜事, 就在年前办了, 也算是双喜临门。 除却太子纳侧妃,年前还有件喜事, 就是驻守云贵三年, 功绩赫赫的宸王回京。 宸王率亲卫, 举家于腊月十一,太子纳侧妃前一日,抵达京城。 因着又下了一场雪,天寒地冻,由太子率百官迎接宸王功成回京。 天气虽酷寒,但宸王回京这样的大事,还是不少百姓赶赴城门口看热闹。 穆昭朝自然没有去凑这个热闹,城门口的事都是小猴子带回来绘声绘色讲给她听的。 据小猴子说,宸王爷先是跪谢了父皇的恩典,而后便是当着百官和百姓的面,恭祝太子又得佳人,还直言明日定要好生同太子庆贺庆贺。 太子当时的脸色,听小猴子转述,不是特别好看。 反倒是其他几位王爷,神色别有深意。 当然,除了御王爷。 一直以来御王爷虽只专注于纵情享乐,可这次的事,到底是他御王府丢了大脸,他今日本不想来的,又怕皇上觉得他还在记恨之前的事,不遵圣意,只得不情不愿也去了城门口。 一听二哥这话,御王爷当即脸色就拉了下来。 但宸王压根没把御王爷的喜怒放在心上。 他说的实话而已,御王府吃亏,是御王爷自己无能,与他何干? 于是,关于诸王之间的关系,经次一事,满京城都有了更清晰的认知,私下讨论的人也不少,只是都没放到明面上。 但,第二日,太子纳侧妃的喜宴上,宸王更是没有给太子留面子。 御王爷借口昨日迎接宸王吹风着凉没去喜宴,其他几位王爷,便只旁观着,更有菱王殿下暗中搓火。 这日起,太子与宸王的关系,骤然紧张起来。 就连腊月二十的宫宴,百官都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应对。 宸王当年领兵去云贵,便有与太子不睦的缘由在,此番领兵回京,又在驻军期间,功绩赫赫,无论是军中还是民间,威望都极重,反观太子,风评越来越差,又恰逢御王世子妃事件,声望上宸王明显压了太子一头。 太子本就丢了个大脸,又如何能再咽下这口气。 于是两人之间越发的剑拔弩张。 宸王和太子关系突然这般紧张,也是超出了穆昭朝预料。 原本书里,宸王和太子的关系是在明年夏天才摆到明面上,也即是开始争位。 但好在一切都还没有太过偏离原来的轨道。 想来是萧乐章一事,给了太子沉痛一击,让宸王看到了希望,才导致激化提前。 哪怕是除夕前夕,宸王党和太子党,都还在互相弹劾倾轧。 穆昭朝给聂峋和哥哥早早就提了醒,不参与其中,先静观其变。 除夕这日,本该家家户户守岁迎新年,聂峋却并没有留在御王府,而是在进宫同皇上皇后拜了礼,便直奔有家山庄。 别说留在御王府阖家团圆,他连御王府都没回。 御王爷本就与这个儿子感情不深,再加上他也知道两个儿子之间有些矛盾,便也没强求,反正他现在有媛夫人。 穆昭朝听聂峋说,他要留在庄子上,陪她一起守岁时,满脸惊讶。 就这么来了? “无妨,”聂峋道:“我本来就没有亲人,阿棠和穆大少爷早就是我的亲人了,和亲人一起守岁,不是应当的么?” 穆昭朝脸有些红,下意识看了哥哥一眼。 穆初元现在已经习惯了,倒也早就把聂峋当妹夫来看,虽然他是想着今年,他陪着妹妹守岁的,但明显聂峋一块妹妹更开心,他自然不会拂了妹妹的意。 反正在穆初元心中就是——只要妹妹开心就好! 聂峋在,莫说穆昭朝开心,就是丹若和桃枝都跟着开心。 她们俩到底知道的事情少,不晓得现在京城局势的紧张,但平远郡王对她家大小姐好,她们可都是看得真真的。 这样的大日子,平远郡王不在王府巴巴地跑来她们庄子上陪着大小姐,可不是把她们大小姐放在心尖尖上么? 这怎么能不让她们开心。 更是一扫两日前林家大少爷前去探望穆朝阳的不忿。 她们大小姐,现在可是有平远郡王这样的如意郎君,林大少爷算什么啊? 是以,两人从下午就开始忙活,准备了一大桌子点心果子,预备着守岁时吃用。 “也行,”穆初元知道妹妹的心思,便直接道:“也是有日子没有像现在这样静坐着喝茶聊天了。” 难得的不谈朝事,只论风月,再加上过年气氛的烘托,哪怕只有他们三人,却也是其乐融融,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热闹。 一开始还只是喝茶,慢慢的,穆初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或者是被聂峋话里的深意触动,后面两人开始喝酒。 虽是穆昭朝秋日里酿的果酒,但喝多了也是有些醉人。 喝到后半夜,穆初元和聂峋脸上都带上了醉意。 “好了好了,”穆昭朝打断两人:“喝点蜂蜜水醒醒酒,等会儿还要放开门炮呢。” 穆初元头一次不听妹妹的劝:“不用,我没醉,阿岭也没醉罢?不耽误放开门炮。” 说着便又给聂峋满上。 聂峋只是有些上脸,脑袋确实十分清明。 他冲穆昭朝笑了笑:“没事,我陪穆将军再喝一会儿。” 穆昭朝没办法只得由着他们。 她就坐在一旁,静静听哥哥滔滔不绝,和聂峋时不时的应和。 听着听着,别说,还真听出些许意趣来。 于是她也时不时被逗笑。 尤其是在哥哥哐哐哐说了一箩筐话后,聂峋点头应道:“嗯,确实。” 穆昭朝更是乐不可支。 她从来都不知道,他们两人聊天时会这么好玩。 正笑着笑着,放在案子下幽幽捏荷包上璎珞节的手被另一只手抓住,而后握在掌心。 穆昭朝一愣。 抬头看向这只手的主人。 始作俑者聂峋,一张微醺的脸,在烛光下好看极了。 嘴角还轻轻上扬着。 也不知道是因为跟哥哥聊得酣,还是因为偷偷抓住了她的手。 察觉到她的目光,聂峋也没有扭捏,偏头看过来,冲她盈盈一笑。 本就如画的眉眼,带着醉意和满眼的欢喜后,好看的不得了。 哪怕这张脸她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穆昭朝还是忍不住心脏狂跳。 好一会儿,她才回了他个笑。 聂峋肉眼可见的开心。 他把她的手又往掌心攥了攥,两人就这么在案子下,背着哥哥,偷偷牵手。 这种禁忌,让原本已经有了困意的穆昭朝,蓦然精神了不少。 时不时偷偷看哥哥发没发现,见哥哥还在长篇大论,她就低头兀自开心会儿。 过了一会儿,心情稳定些许,她看了眼一脸正经的聂峋,突然想逗逗他,便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 聂峋:“……” 聂峋整个人都僵了一瞬。 他转头,十分克制地看着她:“困不困?困了就去睡会儿?” 穆昭朝笑着摇头:“不困。” 话落,直视他的双眼,又挠了挠他掌心。 聂峋呼吸窒住,但他依然不动声色,一把握住她作乱的手,紧紧攥在掌心,不让她动了。 穆昭朝试着挣了一下,没挣开,便没再挣扎,任由他这么紧紧攥着自己——反正她也不觉得哪里不舒服。 第一声炮竹声响从山野间传来,伴随着丹若和桃枝她们的欢呼—— 新年,到了。 聂峋还没反应过来,穆昭朝便也跟着外头的欢呼喊了一声:“过年啦!” 说着便去拿她早就准备好的红封,给了聂峋和哥哥一人一个:“新的一年,愿哥哥和阿岭,万事顺遂,平安喜乐!” 穆初元也给妹妹准备了新年礼物,倒是没想到妹妹居然一到时辰就先拿了出来。 他放下酒杯,笑着把礼物拿出来递给妹妹。 是个品色极佳的翡翠镯子。 “哥哥也希望你顺心如意。”许是酒喝多了,也许是年节的氛围,让穆初元有些许伤感,连带着看妹妹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怜爱。 镯子穆昭朝很喜欢,她也看懂了哥哥表情里的意思,她冲他笑了笑,示意他自己并不在意那么多:“谢谢哥哥。” 聂峋送了——一大箱子! 看着抬进来的,满箱子珠玉,穆昭朝都惊了。 “我挑了许多,”聂峋羞愧道:“每个都想送给阿棠,就一并抬了过来。” 穆初元:“……” 一箱子,和一个镯子对比着,穆初元那浅浅的酒意一下就醒了。 他看了看案子上真真是一满箱的珠玉,又看了看妹妹已经戴到手上的翡翠手镯,而后看向聂峋。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全都咽了回去——失策了,下次,他一定不能再被比得这么寒酸! 穆昭朝看了看这一箱子珠宝,惊讶了会儿,便坦然收了:“送太多了,等我慢慢欣赏。” 穆初元只是尴尬了一下,便恢复如常——他不得不承认,论对妹妹好,就是他都比不过聂峋。 有一个人这样对妹妹,他其实是开心的。 “这还早,”穆初元对妹妹道:“你睡会儿罢,我和阿岭再喝点。” 这个时辰,天寒地冻的,回王府必然不合适,但妹妹总要休息会儿,总不能把阿岭留在妹妹这边,那就跟他再去喝几杯,困了就在他那边睡,正好。 聂峋也怕阿棠累着了,便也叮嘱她:“睡会儿罢,等天亮了,我再陪你去城里逛逛,今日有庙会。” 穆昭朝确实有些困了,然而,没等她去睡,聂峋的随身内官便匆匆进来回话。 “殿下,宫里出事了。” 这个时辰,哪怕是皇上,也是在守岁祈福,能出什么事? 没等问,内官便白着脸,颤声道:“太子殿下,薨了。” 穆昭朝那丝睡意,登时烟消云散。 太子,死了? 第179章 晋江 ◎晋江首发◎ 莫说穆昭朝, 就是一直留意着东宫动向的聂峋也有些惊讶。 据太医院的脉案来看,太子近期的身体应是无恙的。 刺杀? 不对, 若是刺杀, 内官一进来就会说是遇刺。 他眸色微凝:“原因?” 内官犹豫了一下。 穆初元也在听到‘太子薨了’的那瞬间酒就醒了,他也是常在御前走动的,一件内官这个反应, 便猜到太子的死怕是有不好朝外言的内情。 也几乎是一瞬间,他抬头看向聂峋。 聂峋也正好朝他看过来。 目光相接的刹那, 都看懂了对方的意思。 聂峋对内官道:“随本王出来回话。” 内官一直伺候在平远郡王左右, 哪里不知道平远郡王对穆大小姐的情意。 更别说, 尚未成婚,今日除夕便一起守岁, 这是何等的重视,自是不必言说。 他也知道,平远郡王对自己这个反应不悦, 可他真的是不能这样子说啊…… 是以, 跟着平远郡王出去时,他头都快低到地上去。 但等出了花厅,在廊下只小声回了两句话后,聂峋脸上的不悦便立刻消散。 震惊倒是没有多震惊, 真说起来, 应该是平静。 哪怕太子是他的皇叔, 但他们之前并无任何亲情可言, 换句话说,因着之前满月宴的事, 他对太子是跟聂峘一并的厌恶。 “知道了, ”聂峋看了内官一眼, 淡淡道:“现在皇上和皇后已经过去了?” 内官点头:“陛下和娘娘已经去了,玉侧妃也被看管了起来,至于旁的,还在调查,现在诸位王爷也都得了消息,但陛下还未召见任何一位,不过也有可能随时就会召见,殿下还是要做好准备。” 言下之意,能先回王府就先回王府,毕竟有家山庄,离皇宫太远了,皇上若召见,怕是要比其他人晚上不少。 若是旁的时候就罢了,耽搁一时片刻,陛下也不会在意。 可现在不一样,太子刚薨,还死得这般不堪,陛下现在又悲痛又愤怒,可是什么都说不准的。 聂峋听出来了,他倒是不担心这个。 皇上既然连诸位王爷都没召见,说明还心有疑虑。 等查明,就算要召见皇子们,也该是长他一辈的诸位王爷,他只是孙辈,哪怕太子是他们的长辈,但这般死法,皇上就是再愤怒,别说皇后在,就是皇后不在,也会给太子留着体面,这个时候,孙辈反而不会被召见。 “嗯,”聂峋对内官道:“继续留意着,随时回话。” 说着便转身要回去。 内官张了张嘴,但还是把劝谏的话又咽了回去。 若说这么多皇孙中,他最怕的,还真就是这位油盐不进的平远郡王。 平远郡王既有决断,他也不会胡乱开口,他自是时刻谨记着自己的‘奴才’身份。 往回走了两步,聂峋复又停下,安排亲卫去接与老友过年节的一半仙儿过来。 刚吩咐完,穆初元从花厅出来。 两人视线相对后,聂峋小声同他说了两句。 穆初元久久不能言,好片刻,他这才惊疑道:“确定了?” 聂峋沉吟片刻:“九成是。” 太子薨,这样大的事,陛下还能压着,没有惊动朝野,大抵就是了。 穆初元蹙眉道:“我得去安排一下,你……” 说着他朝里面看了眼。 “我会跟阿棠说,”聂峋主动道:“穆将军自去忙罢。” 穆初元神色严肃地点头,临走又道:“殿下不回王府么?” 原本诸王与太子就不和,宸王与太子几乎已经摆到了明面上,现在太子一死,宸王可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但最有可能不代表一定,其他皇子也不会坐以待毙。 从之前东宫的满月宴后的一系列事就已经很明显了。 想拉太子下马的不止宸王。 也正是因此,皇上为了稳住局面,才没有再那件事上过多苛责太子,还派了大太监去了萧家,给太子善后。 现在太子死了,怕是蠢蠢欲动的各方都已经迫不及待准备争位了! 聂峋淡定道:“无妨,我陪阿棠到天亮,答应了陪她过年的。” 穆初元想要再劝,转念想到,在这之前,聂峋就跟他说过太子有隐疾命不久矣,他们就已经开始做筹备了。 与旁人相比,他们并不是猝不及防,穆初元便没再说什么。 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佩服聂峋的冷静。 哪怕他也早就知道,现下情绪都不太稳定,聂峋既要安排又要分析局势,居然还能如此稳得住。 他只冲他抱了抱拳:“叮嘱一下昭朝。” 说完,便抬脚出去安排。 等走出院子,正要吩咐人的时候,穆初元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聂峋他,有打算筹谋皇位吗? 虽然可能性不太大,但也不是全无可能。 只要御王爷登基,聂峋就是皇子,还是早早就封了郡王的皇子,无论是军中还是民间,都威望极重,越过劣迹斑斑的世子,立为储君,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穆初元整个人浑身一震。 眼底也满是震惊,但震惊之余,还有亢奋。 太子死了,对妹妹最大的危险就没了,但还有个世子聂峘。 相比于太子而言,聂峘的更恶毒,更难防。 除非杀了他,否则妹妹后半生,总是要提心吊胆。 可要杀一个世子,谈何容易。 但,若是聂峋成为储君,他日登基为帝,妹妹不就彻底安全了? 越想,穆初元越激动。 他甚至都想转身回去同聂峋说这些,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 聂峋可不比他对妹妹的关心少,他能想到的,聂峋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想着这段日子聂峋的各种安排,穆初元眼睛微微睁大…… 花厅,穆昭朝看到折返回来的聂峋,三两步上前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啊?是遇刺吗?” “不是,”聂峋冲她笑了下,示意她不用这么慌:“还好,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怎么会不会有大事?”穆昭朝不满道:“太子一死,肯定会有大乱子……” 说了一半,她又把话止住,这都是显而易见的事,没必要再说,她盯着聂峋的双眼:“太子怎么死的?” 聂峋抿了下嘴角:“说是玉侧妃为了争宠,偷偷给太子服了禁药,今夜守岁,却因为……太医赶往东宫的路上,太子就断气了。” 穆昭朝:“?” 什么东西? 在那什么的时候,死了? 怪不得刚刚内官欲言又止呢。 确实死的有些不堪。 穆昭朝兀自无语了好一会儿,这才一言难尽地问道:“确定了?” 聂峋点头:“应该就是。” 穆昭朝直接把自己的心里话问出口:“不会是聂峘失去所爱的疯狂报复?” 聂峋看了她一眼:“应该不是,他虽然私下里有动作,但也只是暗中勾搭宸王,他还没胆子直接对太子下手。” 世子而已,又是个没什么实权的世子,哪来的资本暗害太子? 聂峋沉吟片刻又道:“玉侧妃育有二子,没道理害太子。” 争宠,倒也说的过去。 毕竟萧乐章入了东宫后,很得宠。 玉侧妃本就是个急性子,这么多年,一直独宠东宫。 再加上原本她就憎恶萧乐章,觉得她既毁了次子的满月宴,让她在满月宴上丢了人,现在一入东宫,就分了她几乎所有的宠爱,更是让她颜面尽失,她自然忍不下。 用这种极端手段争宠也是她会干出来的事。 听聂峋这么说,穆昭朝久久无言。 这……这叫什么事啊。 诡异,又合情合理。 剧情崩了,居然还能自洽? 穆昭朝心情颇为复杂。 聂峋以为她又在想东宫的这腌臜事,抬手轻轻触了触她的脸:“别想了,这段时间你就在庄子上,好好休息着,其他的我都会安排好。” 穆昭朝并没有想东宫的那些事,她只是在唏嘘剧情。 但听聂峋这么说,她还是点了点头。 “困了罢?”聂峋拇指顺势擦过她眼尾:“要不要睡会儿?” 力道很轻,若非眼底一抹阴影闪过,穆昭朝都要怀疑刚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愣了一下。 聂峋已经收回了有些灼热的手,强压着心里的悸动保持面色平静:“睡会儿罢,要不然明日会没精神。” 穆昭朝眨了眨眼,正迟疑着是不是太困幻觉太真实了,就见聂峋眼睫突然疯狂颤啊颤。 原本有些紧张的花厅,穆昭朝蓦然笑出了声。 聂峋抬眼,诧异看过来。 穆昭朝摇了摇头:“我倒是不困,不过,你还是睡会儿比较好,明日……接下来肯定会特别忙。” 见她笑得还挺开心,聂峋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跟着笑了笑:“我也不困。” “不困也要睡。”穆昭朝强硬道。 聂峋这次难得没有听她的话,固执道:“你睡,我守着你。” 话落他又道:“算是弥补明日不能陪你去逛庙会,还有接下来的几日,也不能好好陪你过节。” 穆昭朝:“……” 他这么一说,穆昭朝也预见到了接下来几日的情形。 储君暴毙,放在什么时候都是震动朝野的大事,怎么可能不忙。 “那……”穆昭朝看了看花厅里的暖榻还有贵妃椅,她指了指贵妃椅:“你在那里歪着歇歇?” 话落她又指了指暖榻:“我就在这里歪着好了。” 这提议正合了聂峋的意。 为了今夜守岁舒服便宜,花厅的暖榻和贵妃椅还有旁边的矮榻,都铺了厚厚的褥子,歪着歇一歇倒也合适。 正好,阿棠也休息了,他也能守着她了。 歪下前,穆昭朝问聂峋:“你饿不饿?守岁结束,要吃第一顿饭的,我煮点汤圆给你和哥哥吃?” 聂峋本想说不饿,不用麻烦。 但听阿棠说,守岁后吃新年的第一顿饭是规矩,他便点头应了:“我帮你,煮几个就好了。” 等汤圆煮好,穆昭朝直接让桃枝给分不开身的哥哥送了过去。 她则是和聂峋在花厅一人吃了一小碗,吃完,便在花厅歪着歇着了。 猜到聂峋定然睡不着,穆昭朝本是打算陪着他一直说话的,但说着说着,不知道怎地,她就睡着了。 听着阿棠平缓的呼吸声,聂峋这才坐起来,灭了一旁暗中点的安神香。 太子死在自己的贪淫上,倒是省了他一番功夫。 他轻轻走到暖榻前,轻轻拉过毯子给阿棠盖上后,这才在暖榻前的圆凳上坐下,静静看着熟睡中的人。 先等风浪肆虐一波,他不急。 与其大半夜匆匆回王府,招人耳目,还不如好好陪着阿棠过年呢。 静静看了会儿,他微微倾身,抬手把散落的发丝,给她背到耳后。 风雨将至,但看她如此美好的睡颜,聂峋心中一片安宁。 穆昭朝虽然睡着了,但也没睡的太沉,天还不亮,她便醒了。 一睁开眼就看到聂峋正坐在案子前看一封信。 察觉到她的视线,立刻抬头看过来:“醒了?” 穆昭朝坐起来,点了点头:“嗯,又有新消息了?” 聂峋走过来,一边把信递给她看,一边道:“有定论了,皇上赐死了玉侧妃。” 穆昭朝刚醒还有些迟钝,听到这话,没接手里的信,而是抬头看着聂峋。 聂峋又道:“但对外宣称,太子殿下除夕夜为国祈福,突发恶疾,暴毙而亡,玉侧妃情深难抑,伤心过度,一尺白绫,追随太子而去。” 穆昭朝:“……” 与他人无关,真就单纯的马上风。 聂峋又道:“今日一早,皇上召见了诸王。” 穆昭朝反应了过来:“你也得回王府了罢?” 聂峋点头:“嗯,御王府刚刚派了人过来。” 皇上既然已经召见了诸王,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不会召见众皇孙。 穆昭朝看了眼信上的内容,都是刚刚聂峋跟她说的信息,她从暖榻上下来:“现在就要走?” 聂峋把信烧了,点头:“嗯。” 穆昭朝顿了片刻,一腔话,最后只剩一句:“小心。” 聂峋壮着胆子,摸了摸她的脸,笑着道:“阿棠在等我,我自然小心。” 穆昭朝没躲,只是抿了抿唇,而后上前一步,在他脸侧亲了下:“去罢,我等你。” 原本心绪一片宁静,只是因为摸了阿棠的脸而有些起伏的聂峋,一股血气蓦然冲上头顶。 但阿棠已经退开。 他确实得走了,混混沌沌嗯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刚掀开帘子,一股寒风铺天盖地袭来,让他因为那个突然的吻而混沌的灵台,瞬间清明。 他只犹豫了片刻,便猛然转身,三两步走到穆昭朝身边,抬手捧着她的脸,低头,覆上她的唇。 穆昭朝:“………………” 第180章 晋江 ◎晋江首发◎ 柔软的触感从唇上传来, 伴随的还有那股铺面而来的炙热气息,穆昭朝脑子登时就懵了。 还没等她回过神, 那柔软的触感就已经消失。 聂峋只是突然特别想亲她一下, 并没有,也不敢有别的动作。 亲完,便立刻后退。 “我走了, ”他红着脸,强压着狂跳的心脏道:“有事让人给我带话。” 话落, 没等穆昭朝回应, 他便匆忙转身离开。 等穆昭朝回过神, 聂峋已经走了。 她看着厚厚的门帘,空气中还残留着聂峋身上的气息……蓦地她抽了抽鼻子, 嘴角下意识抿了下。 有一股,淡淡的,酒气。 聂峋亲的时候, 留下的。 穆昭朝先是一怔, 而后抿唇笑了。 兀自笑了一会儿后,穆昭朝吩咐桃枝预备了些吃食,低调地送往国子监给宴庭深和宴母送过去。 因着之前东宫满月宴的事,聂峘像个随时要爆的炸弹, 怕走得太近, 会牵连到宴庭深和宴母, 穆昭朝并没有把他们接到庄子上过年, 只是低调地送了些衣物吃用,年前已经送了两拨, 但今日到底是过年, 送节礼还是很正常的。 哪怕知道宴庭深比旁人都看得深想得远, 还很聪明,穆昭朝还是让桃枝跟宴庭深送了个口信,让他们近来多小心留意着,尽量不要出国子监。 国子监读书人众多,还有许多如宴庭深一般早早来京赶考的考生,太子薨逝的消息一传开,国子监就炸开了锅。 太子是储君,太子的死,自然是顶顶重要的国事。 因为太子死了,就意味着,要立一位新储君。 太子的册立,历朝历代,都是国家大事。 而书生们最爱的便是讨论国事,议论朝政。 尤其是这种改变大格局的事情,更是热议得紧。 与因为太子突然离世,而骤然取消各种年节庆典的京城各处相比,国子监则显得热闹多了。 桃枝过来的时候,国子监留驻的书生早就热议了不知道几茬。 沸反盈天的景象,与一路过来清冷,截然相反。 桃枝心里明白得很,再加上有大小姐的叮嘱,她既不多看也不多言,只低着头去送东西。 原本桃枝以为送了东西带了大小姐交代她的话,就可以回庄子了,却没想到,宴庭深住处外,聚集了不少人。 读书人风骨盛,最服气的就是有大才的人。 偏巧宴庭深才华斐然不说,还极有见底,更难得的是,还很低调。 平日里就有不少读书人找他讨论文章。 虽然宴庭深极少主动交友,也是初到京城不久,但在读书人群中,极具声望。 今天这样的大事,自然更是要过来讨论一番。 只不过,宴庭深以身子不适为由,婉拒了。 瞧见人多,桃枝并没有立刻上前,而是等人散了,这才过去。 等桃枝把事情办妥回庄子时,发现京城更冷清了。 是一种她也说不上来的低沉,压根没有过年的气氛。 哪怕是有些店铺开着门,有货郎沿街叫卖,也都透着冷清。 京城这大街小巷虽冷清,但与皇宫里的低气压相比,还算好的,毕竟上头再怎么变动,与他们这些底层的老百姓而言,都不会有特别大的影响。 也就是茶余饭后,闲聊上几句,过过嘴瘾。 宫里可就真的是黑云压顶了。 若太子是病故,或者人力不可阻挡的意外身亡,虽然也令人悲痛,但至少不会那么难以接受。 现在,死在……何止是不堪。 皇上惊怒交加之下,生生吐了一口血。 皇后自知教子不慎,心痛的同时,也不敢跟皇上求情宽恕,只能暗自悲痛垂泪。 就连太子的身后事,她都不敢过问,生怕再刺激到皇上,到时候连最后一丝希望都没了——儿子没了,她自然是想孙子能被立储。 只是现在这个情形,她不敢开口。 莫说太孙,就是东宫的事,她都不敢多提。 所有知道实情的人都知道,皇上动了大怒。 哪怕是没有确切的消息,单从新年第一天皇上就赐死了玉侧妃就不难看出皇上有多生气。 这就罢了,太子薨逝,礼部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准备。 除了皇上表过态,礼部的人是活腻了么,敢在这样的事上含糊? 那必然是皇上还是盛怒上,不准,或者也不是明确的说不准,就是发火了,这事就只能先搁置着。 说一千道一万,只有一句,皇上动了大怒了。 自上而下,自然都处处小心。 当然了,小心归小心,新的储君到底谁才是最正当最有资格的那一个,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是戴功归来,声望极盛的宸王,还是占着长子之位中规中矩的大皇子宁王。 亦或者,菱王也不是没有资格,其母妃位居皇贵妃,最得盛宠,菱王又聪颖博学,也是个上佳人选。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立皇太孙。 太子一派,自然是希望能立皇太孙的。 但其他王爷极其门下也不是吃素的。 立皇子那是名正言顺,立皇太孙,阻力可就大多了。 且最尴尬的是,太子妃无所出,太子仅有的三个儿子,都是侧妃所出,其中两个是玉侧妃所出,名位上,又差了些。 但也不是不能运作。 总之,在武义帝还在因为太子的死悲痛愤怒时,这片哀切沉沉的黑云下,已经暗流涌动。 各方都已经开始了布置。 当然,除了御王爷。 御王爷打小就不爱读书,最爱吃喝玩乐,成亲后,封王建府,就更是把吃喝玩乐玩只想做个富贵王爷的宗旨表现地淋漓尽致。 压根没有朝臣觉得他有可能成为储君,自然也没有人站他。 不过倒是有几方想要拉拢御王爷,毕竟,御王爷虽然不争气,可他有个好儿子平远郡王啊! 在世子还未承袭爵位的情况下,先有爵位,历朝历代也都少见,至少在孙辈儿里是拔尖的,还在军中有不逊宸王的威望,自然各方都想拉拢。 聂峋进宫的时候,就一连接收到了好几拨示好。 包括宸王。 宸王自是不缺聂峋这个皇侄儿的助力,但也不能让他被别人拉拢了去,否则,不就与他势均力敌了么? 聂峋一概不理会,只当没瞧出这些人的意图来。 哪怕在他看来宸王胜算最大,他也没有表露丝毫——毕竟他也有不可对人言的.欲.望。 那个位置,他也想要。 只有那个位置,阿棠才能一世安乐。 到御书房的时候,御书房已经到了不少人。 除了诸位王爷宗亲还有成年的皇孙门,还有三公和重臣。 原本众人都以为皇上是要吩咐什么重要的决策,亦或是商议重要的事——比如新太子的人选,太子的后事等等。 但皇上一言不发,所有人在御书房站了一整个上午。 直到正午时分,皇上这才掩下一脸疲惫,让所有人都退下。 这一举动,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皇上此举是为何,还是太子太傅鞠了一把泪,颤颤巍巍询问太子的后事。 礼部也不准备,就这么晾着,到底也是一国储君啊,也太不成样子了。 太傅一开口,原本已经退到门口的众人,又都停下来,等着皇上安排。 一上午,皇上的火气稍稍消了些,也已经接受了现实,只是太傅这个时候提后世,依然让他很不爽。 就在这时,皇后娘娘也亲自过来,白着脸,摇摇欲坠地询问如何安排后事。 人死如灯灭,皇上见皇后如此,也有些心软。 最后皇上还是松了口,太子在册立前已然有封号——晋王。 便按亲王仪制下葬。 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惊了。 皇后娘娘苍白的脸色更是在这一瞬间如同死灰。 这是摆明了,不会立皇太孙。 皇后娘娘本以为当着众宗亲重臣的面,皇上会顾忌几分他们多年的夫妻情分。 却没想到…… 但一切尚未有最终定论,皇后娘娘恍惚了一会儿,还是撑住了没倒下。 等消息从宫里传出去后,朝堂上下关于新储君的选择更是讨论上了天。 哪怕皇上什么都没说,但谁又能肯定,今日皇上召见众人,不是在挑选新储君? 今日可是皇子和成年的皇孙都去了。 聂峋对此并无特别大的反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哪怕之后的拉拢越发激烈,他都一直稳如泰山,压根没给任何一方松口。 就连御王爷都频频接到示意,御王爷自然也知道储君之争的激烈,他虽没那个心思,但不代表他是个傻子,也十分清楚这些示好都是因为聂峋这个儿子。 莫说找回了这个儿子,就是没找回,他也不想站队。 做个富贵王爷,他觉得挺好的。 为了防止被堵,他干脆天天进宫陪着父皇,悼念三弟。 皇上从最初的愤怒中缓过来后,也开始怀 念太子,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再怒其不争,人都死了,岂有不伤心不难过的道理? 御王爷虽然最爱吃喝玩乐,但对自己的父皇孝心还是很重的,见父皇如此悲痛,原本只想躲避那些人的御王爷,也动了真情,天天陪着父皇,开解父皇。 一直到太子下葬,御王爷都尽心尽力。 他这一举动,反倒是让宸王等人怀疑他的意图。 不站队,却自己在父皇跟前狠狠刷存在感,莫不是也在肖想那个位置罢? 当然这个怀疑不止旁人有,皇上也有。 这天夜里,皇上直接问御王:“若立你为太子,能不能胜任?” 御王当时就懵了,回过神后,连连摆手:“父皇可别开玩笑了,我哪能啊,我一直都只想做个闲散王爷,父皇可是一直都知道的,再说了,就算父皇看中我,我也没那本事撑得起来啊,我不行的……” 皇上便没再说什么。 这个儿子是个什么秉性,他还是清楚的,也清楚他没有说谎,他确实不想当皇帝。 单单从他压根没想着跟最有出息的儿子缓和关系,就能看得出,他确实没什么野心。 或者说,压根就没有那个心思。 宸王在宫里是有心腹的,朝中大臣也大多都站他,知晓皇上并无意于御王,御王也没那个心思后,便不再盯着他,只是同宁王和菱王的斗法,却是一刻也没有停歇。 整个正月,都腥风血雨。 而对御王和聂峋的拉拢,更是直接摆到了明面上。 各种威逼利诱不成,宸王正打算换个更牢固也更有诚意的法子——联姻。 但没等他出手宁王这边就已经有了行动。 宁王自以为瞒过了所有人,正安排好了一切,准备带人前去御王府说亲时,打从太子薨逝后,一直被一股黑云笼着的朝堂,终于得见一丝喜气。 一道赐婚旨意从御书房发出。 一行两队人,一队人去了御王府。 另一队人则和聂峋一道直接去了有家山庄。 彼时穆昭朝正在暖房里查看培育的番茄苗和辣椒苗,准备开春先栽种一批早春番茄和辣椒,手上都还沾着泥巴,就听到丹若一脸匆忙地道:“大小姐,宫平远郡王来了!” 穆昭朝正在看秧出的苗的根系,闻言 放下手里的苗,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阿岭来了?” 打从太子死,朝中事多的不行,有时候还会被皇上留在宫里,聂峋就是想天天来看她,都做不到。 两人这又有两日没见了。 丹若点头:“是的,还有许多内官,说是传皇上的圣旨,让大小姐赶紧去接旨呢。” 穆昭朝拍泥土的手一顿:“接旨?” 丹若忙扶着她开心地道:“是呢,大小姐快点换了衣服接旨罢!” 那么浩浩荡荡,肯定是皇上又要赏赐她家大小姐! “你不是说阿岭也来了?”穆昭朝又确认了一遍。 丹若:“嗯,平远郡王一块来的。” 穆昭朝点了点头:“哦。”那可能是阿岭给她从皇上那里求的什么赏赐罢,年前宫宴,他就给她朝皇后和皇上求了赏呢。 想到这里,穆昭朝嘴角不自觉勾起。 到底是皇上赏赐,穆昭朝原本想去换套衣服再来接旨,没想到刚从暖房出来,迎面就看到聂峋朝她走过来。 看到聂峋有些瘦削的脸颊,穆昭朝眉头微微蹙了下。 但很快,她就注意到聂峋清凌凌的眸子里蕴着的笑意。 他好像,非常开心? 穆昭朝以眼神询问了下,是什么赏赐。 聂峋却没有给她任何反应,而是径直走到她面前,直接抓住了她的手:“皇上有旨,我们去接旨。” 毕竟多日未见,他这么走过来,已经让穆昭朝有些恍惚,他还直接抓住了她还带着泥渍的手,没有丝毫嫌弃,穆昭朝情绪一下就泛上来,是以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他刚刚的用词——‘我们去接旨’。 等她和聂峋并肩跪下,在首领太监满是喜色的高昂声中听到那句—— “……假偶天成,特封平昌伯府嫡长女为平远郡王妃,择日成婚,钦此。” 还在等着皇上今儿又是什么赏赐的穆昭朝:“?” 第181章 晋江 ◎晋江首发◎ 对于赐婚一事, 穆昭朝完全没有任何预料。 虽然她知道自己会和聂峋成婚,但事实上, 成婚这件事, 还尚未在两人目前考虑范围内——御王府的破事还有立储的事都够焦心警惕了。 再加上,穆昭朝更是天天担心剧情到底会怎么发展,也确实还没有考虑过成婚的事。 而且, 就算要考虑婚事,聂峋也一定会提前跟自己商议, 怎么突然就…… 赐婚了? 她愣了好一会儿, 这才下意识看向宣旨的首领太监, 还是有些没弄懂到底怎么回事。 首领太监读完圣旨,恭恭敬敬合上后, 捧到穆昭朝面前,笑吟吟道:“穆大小姐大喜,快快接旨吧。” 穆昭朝眨了眨眼, 看着捧到面前明黄的圣旨, 而后转头看向身旁的聂峋。 聂峋听完圣旨后,就一直看着她,见她看过来,他冲她笑笑, 嗓音又轻又温柔:“阿棠, 接旨了。” 穆昭朝迷迷糊糊接了旨, 刚把圣旨拿到手中, 便是接连起伏的恭贺声。 吵得很。 穆昭朝满心疑惑,还没完全回神, 就没怎么关注, 只是在消化这件事突然起来的大事, 就连打赏都是聂峋吩咐人办的。 明明耳朵里能听到一群人在热热闹闹的说着什么,但他们说了什么,她一句都没听进去,就知道他们在说在热闹。 初春的阳光下,嘴巴一张一合,瞧着喜庆得不得了。 最后还是太监总管推拒了聂峋的赏,笑吟吟略带谄媚地同她道:“平远郡王的赏,奴才们就不受了,一直听闻穆大小姐庄子的果子点心味道极佳,斗胆厚着脸皮同穆大小姐讨一些,也让奴才们长长见识。” 听到这话,穆昭朝才算回神。 欢笑声一瞬间涌进耳朵,她眉心微动,看了看一脸真切笑意的首领太监,这才笑了笑道:“是我一时欢喜懵了,庄子远离城区,一路劳累了,诸位坐下吃杯茶尝尝果子点心。” 说着便吩咐了丹若和桃枝去准备。 太监总管齐多元早就想来庄子上尝尝看了,他看了聂峋一眼,笑呵呵道:“那奴才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穆初元收到消息匆匆赶回来时,一过来,看到的就是正在客厅吃茶吃点心果子的齐总管等人。 能做到总管之位,自然都是人精,看到穆初元回来,忙放下手里的果子,笑呵呵冲穆初元行礼:“恭喜穆将军,穆将军大喜。” 穆初元就算有话要问聂峋和妹妹,也不会当着外人,尤其还是齐总管他们的面问。 他马上收敛了神色,游刃有余地同齐总管打招呼。 虽然贪心地想再多吃些有家山庄的美食,听说果子点心还不是一绝,最绝的是吃食,但宫里还有差事,再者,他们也从未有宣旨在外用餐的规矩。 尤其还是赖人家的饭。 齐总管瞧了眼日头,估摸着也差不多,便提出了告辞。 等送走了齐总管等人,穆初元这才问聂峋:“也太突然了,之前从未听你提起。” 说着他眉头还蹙了蹙,明显有些不满。 他不反对妹妹和聂峋的事情,但婚姻大事,他自认他这个做哥哥的,还是有知情权的。 毕竟妹妹单方面与家里决裂,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赐婚不考虑媒妁,也不用估计父母之命,但终身大事,总要有娘家人出面。 穆初元知道妹妹不想与父亲母亲再有牵扯,哪怕是婚姻大事,都不想让他们参与,但他做哥哥的,总要做妹妹的后盾。 突然不声不响就赐婚了,穆初元倒也不是反对,就是突然有点舍不得。 赐婚圣旨一下,这代表,妹妹要嫁人了。 他一下就难过了。 明明是件大喜事,但他心里就是说不出来的难过。 回来的路上,他都难过的差点哭出来。 听到哥哥这话,穆昭朝也看向了聂峋——哥哥问的也是她想知道的。 实在是太突然了。 聂峋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穆初元,而是看着阿棠,哪怕来之前再胸有成竹,等真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难免有些紧张。 “阿棠,”他心里其实是知道答案的,但一开口还是紧张得不得了:“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做我的妻子?” 看他如此认真,还有言语间的小心翼翼,穆昭朝突然就不想问了。 她点了点头:“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聂峋眉眼一弯,笑了,也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肉眼可见的亢奋起来。 “我那几位皇叔皇伯,”聂峋兀自开心了会儿,这才回答穆初元的疑问:“最近热情大发,想要给我说亲呢。” 拉拢不成,干脆就用联姻来笼络他。 穆初元脸色微变。 这事,他并不知道,压根就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聂峋又道:“我也是今日一早才收到的消息,当时正在宫里,干脆就跟皇上请了恩典,赐婚。” 说到这里,他又羞涩,又有些担忧地看了阿棠一眼。 穆昭朝没瞧出他担忧的缘由,稍稍挑眉,以眼神询问。 聂峋没做反应,只是冲她笑笑——他怕她以为自己是为了躲皇叔皇伯们的联姻拉拢,才请旨赐婚。 其实他原本就有考虑过请旨,让皇上赐婚。 只是因着最近的事,不太适合开口,才一直没有在皇上面前开口。 这本是他和阿棠的大喜事,他也实在不想掺杂太多,只是眼下的局势,让他实在有些烦。 与其一直等着合适的机会,倒不如先把这件事敲定,也免得日后再出别的变故。 就是没来得及提前跟阿棠商议,显得有些仓促。 穆初元神色有些凝重,沉吟片刻后道:“瞒得这样紧,看来形势更紧张了。” 他没收到消息就算了,聂峋也是在今日一早才收到的消息,这表示,那几位的争斗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候,连这种招都使出来了,摆明了无论如何也要把聂峋拉到他们的阵营,难不成是忍不住要开始出手了? 说实话,这一个多月来,朝堂上的争斗一直就没停止过,朝中中立派也越来越少。 就连他也被拉拢过不少次。 再这么下去,朝堂上怕都只顾党争,哪里还能专注朝政民生? 穆初元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但也无能为力。 新储君一日不立,这争斗就一日不会停。 “嗯,”他们本就是一体,聂峋也没有瞒着穆初元:“眼下最要紧的是春闱,等春闱结束,估摸着皇上就要有旨意了。” 这几日朝堂上争的最厉害的就是会试的主考官。 这可不是一般的差事。 无论是宸王还是宁王还是菱王都想让自己的人当主考官。 穆初元想到另一件事:“不过你这般做,会不会让他们对你不满?” 得不到,干脆就毁了,免得成为对头的助力? 这种事也不是没可能。 历朝历代为了争位,那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聂峋:“暂时不会,毕竟在他们眼里,我的威胁也没有那么大,只要我坚定中立,又有皇上的信任,我都是安全的。” 穆初元想到什么,看了聂峋一眼。 聂峋也在这个时候看向穆初元,两个聪明人立马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彼此的想法——现在是这样,但一旦一方夺位成功,难保登基后不会秋后算账。 聂峋想了想,对穆初元道:“一切还是要看圣意。” 圣意虽重要,但也要看人为。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他过够了,也不想让阿棠日后提心吊胆,所以…… 有些事情,可以浮出水面了。 与此同时 ,另一队前去御王府宣旨的内官在得了封赏后也打道回宫。 他们刚一走,御王府便出奇的沉默。 御王爷倒也不是不高兴,就是有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个儿子还真是跟自己一点儿感情都无,这样大的事,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提前打,刚刚一听下人报宫里人来宣旨,他还以为父皇终于做出了决定要立太子了呢。 他把圣旨交给身旁的管家,蹙着眉头看了身后一脸阴沉的三儿子聂峘一眼。 两个儿子之间的矛盾,他也不是不知道,但他实在懒得管。 怎么管? 压根没人会听他的。 他管了,沉腰就能复生么? 四儿子在外多年的悲惨就能当没发生么? 二儿子现在还被他禁足呢,要不是一直禁足,二儿子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他都不敢想。 一想到这里,御王爷就头大。 尤其是那几个兄弟明里暗里的试探他的意思,更让他头大,他摇着头摇着头突然心生一计——要不他干脆跟父皇请旨离京去封地罢? 这样不就没这么多烦心事了么? 想到这里,御王爷脸上又恢复了笑容,他也不管二儿子聂峘的阴郁了,美滋滋地回书房准备上道请安折子,顺便把自己的心思传达给父皇。 御王爷离开后,下人看了看还站在那里的世子,一开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动。 打从萧家小姐嫁进东宫后,世子就再没有露出过笑脸,不止没露过笑脸,整个人甚至一改从前,阴沉得可怕,有时候一个眼神看过来,都让人脊背生寒。 虽然,郡王殿下赐婚这事,与世子不相干,但当初世子殿下和萧家小姐也是圣上赐婚,可能‘赐婚’刺激到世子了罢。 说起来,世子也是可怜,明明跟萧家小姐情投意合。 现在太子骤然薨逝,京城都有传言在谣传萧侧妃命硬克夫…… 世子殿下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想到这里,众人把头埋得更低了,压根不敢去看世子的脸色。 最后还是听到世子冷冷说了句:“无事都去忙罢。” 众人这才躬身退下。 等人都离开后,聂峘阴郁沉冷的双眼这才轻轻动了动。 眉头也渐渐拧起。 他和乐章落得如此,前几日,他想办法想要见乐章一面,乐章竟是见都不肯见他。 凭什么聂峋那个贱种能够得偿所愿? 他凭什么? 越想,聂峘心中戾气越甚。 眉眼间更是染上了沉沉的黑气和杀意。 皇上明知道他和乐章情投意合,还在这个时候,给聂峋那个贱种赐婚,不就是在打他的脸吗? 那就让他好好看,他最看重的孙儿,到底有多不堪。 他不好过,那所有人都别好过。 他娶不到心上人,聂峋那个贱种凭什么? 聂峘看了眼身后的小厮,嘴角轻轻勾了勾,而后一眼不发,转身折返。 皇上赐婚平远郡王和穆家大小姐一事,很快就在京城传开了。 打从太子薨逝,朝堂京城可是被阴霾笼罩了许久,终于有件喜事,就好像一只手突然从虚空伸过来,把笼罩在众人头上的阴霾给猛然拨开。 整个京城都沸腾起来。 哪怕这事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但不妨碍众人热意的兴致。 宁王和宸王是最意料不到的,收到消息,都有些恼怒这个皇侄儿的不识抬举。 这不是摆明了跟他们划清界限吗? 岂能不气? 其中,当属宸王最生气。 他现在胜券在握,都到了这个份上,这个皇侄儿居然还想明哲保身? 等他登基,他以为他还能像现在这样? 他不给他面子,以为他这个做皇伯伯的,会顾忌这点薄弱的亲情? 反倒是半放弃的菱王在得知宸王和宁王的气急败坏后,有些幸灾乐祸。 他得不到大位,但不妨碍他吃瓜看戏啊。 要他说,还是这个侄子最有种。 但他很喜欢。 亏就亏在是他那个最草包的皇兄御王的儿子,若是换了是太子所出,兴许父皇就真的会立太孙了呢。 赐婚一事,虽是个大喜事,但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林老夫人得到消息后,喜极而泣,虽然如今局势不明,担心外孙女会卷进纷争中,但平远郡王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如意郎君,甘蔗没有两头甜,有她在,外孙也上进,再加上平远郡王有勇有谋,护得外孙女周全,大抵还是没问题的。 林府开心的不止林老夫人,还有二房的人。 毕竟有个当王妃的外甥女,于他们而言那自然是大喜事。 但大房可就不那么开心了。 最不开心的当属当初最看不上穆昭朝的林夫人,也就是林正清的母亲。 她万万没想到,草鸡居然真的有朝一日飞上枝头成了凤凰。 郡王妃,品级都比老夫人高了。 日后见到她,她们都是要向她行礼的。 平远郡王更是最有前途的皇孙,哪怕年前揭开平远郡王的身世时她就料到了会有今日,却没想到,这一日真的到来时她会这么憋屈郁闷。 简直把她的脸面摔到地上,还当着所有人的面,使劲踩。 当然了,林正清也不比他的母亲好到哪里去。 但多少他心里现在有个明确的目标,还有他要娶的人在等着他,倒也没有太过沉湎于这股情绪中,反而被他当做了更加奋进,春闱必要一举成仁的动力。 依然住在国子监的宴庭深得到消息的时候稍稍晚了些。 收到消息后,他正在做文章,手拿着笔,凌空愣了许久。 直到笔尖的墨汁掉下一滴两滴三滴浓墨,彻底污了一份已经精心做了一般的文章。 见儿子如此,宴母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安慰的话又咽了回去,最后什么也没说,退到外面去,等儿子自己慢慢消化。 小禾是个好孩子,但深儿和她,没有缘分。 有时候她也在想,若小禾不是平昌伯府的千金小姐该有多好,他们日子虽然会艰苦些,但两人肯定是能一直在一起的。 多熬几年,熬到深儿金榜题名,一样都是好日子。 哎…… 只怕深儿想开些,这世间总还会有好姑娘的。 这一日,宴庭深都在屋里没出来。 因为平远郡王太过高调,对于穆昭朝和宴庭深的关系,知道的人虽多,但到底没掀起太大风浪,议论的人也没多少。 最难堪,被议论最多的,就是穆朝阳了。 得到消息的穆朝阳,生生掰断了两根指甲。 两只眼睛都因为这大半年的不甘和屈辱,而红得滴血。 郡王妃? 她想都没想过的。 穆昭朝居然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要当郡王妃了? 明明才过去了不到一年,怎么一切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现在外面的那些人,不定怎样嘲笑自己的罢? 原本她还想着,等正清哥哥春闱拔得头筹,风风光光娶她过门,她就可以扬眉吐气狠狠踩穆昭朝一把。 现在看,全都成了奢望。 怪只怪,她不是平昌伯府的亲生女儿。 父亲母亲也是,居然连年节这样的大日子,都不肯见她一面。 他们不肯见她,那这亲情,也算是完了。 等正清哥哥娶她过门,和平昌伯府,也就没必要再和平昌伯府来往了。 不过现在,最痛苦的应该就是平昌伯夫妇了罢? 抛弃她,把她送到这鸟不拉屎的庄子上,以为他们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亲生女儿会回到身边,结果呢? 穆昭朝压根就不稀罕他们这对父母! 年节不回平昌伯府! 就连赐婚这样的大事,圣旨居然是绕过了平昌伯府,直接下到了穆昭朝住的庄子上。 现在平昌伯夫妇怕已经成了满京城的笑话了罢? 哈哈,真是可笑,拼命讨好,人家却压根不稀罕,这无声的耳光打的可真是又响又疼! 报应! 这都是他们口口声声说,会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却说话不算数翻脸不认把她赶出平昌伯府的报应! 等她成了状元夫人。 只要再过些念头,她依然还是耀眼的。 但平昌伯夫妇别想再抬头。 不止穆昭朝不会认他们,就连她也不会再认! 穆朝阳猜测的确实不错,满京城热闹的时候,平昌伯府确实是死一般的沉寂。 原本只是女儿和儿子不肯回家,他们还可以朝外解释,是女儿和儿子喜欢庄子上住着,哪怕是年节不回伯爵府过年,都可以强硬的解释。 现在就连陛下都绕过他们,圣旨直接下到庄子上。 这最后的遮羞布,也没了。 原本他们还想着,再过些日子,等女儿消消气,他们还有的机会缓和,可现在赐婚圣旨一下,这个可能性就真的是小的微乎及微。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林月婵当场就昏倒了。 若等女儿出嫁,也是从庄子上,那可真的是再无转圜的可能…… 昏倒又醒转的林月婵想到这里,再次昏过去。 穆存山不忍看妻子这么悲痛,瞒着妻子私下找了儿子好几次。 但儿子竟然怎么都不松口。 他可以回去看母亲,但昭朝肯不肯回,都看昭朝意愿。 到最后,林月婵也只盼到了儿子一面,哪怕她声泪俱下,也没能让穆初元松口答应劝穆昭朝回府。 一直到二月底,春闱临近时,穆昭朝都没回过平昌伯府一趟。 因为宸王和宁王争斗得厉害,紧随春闱主考官皇上最终用的是菱王这边的人。 也算是给宸王和宁王一个警醒。 开考日定在三月初六。 而备考的众考生及考生家里,可是从二月中就开始预备着考试了。 穆昭朝也给宴庭深预备了考场上要用到的一切物什。 二月中开始,天气便开始回暖,到了二月底,温暖些的地方已经有桃花盛开。 有家山庄的土地有灵泉滋养与别的地方不同,桃花开的也早。 天气暖和了,这一整个冬天,穆昭朝都十分注意国子监这边的宴庭深母子,生怕原书里着风寒错过今年春闱的剧情再次发生,好容易平平安安熬过了寒冬,眼看就要上考场,最放松的莫过于穆昭朝。 于是这日,她便邀了青茵和罗沁还有陈知莞姐妹来庄子上赏桃花。 这还是穆昭朝被赐婚后,首次主动邀请她们去庄子上,几人自然是欢喜前往。 朝堂局势再不稳,日子总归要过不是? 众人早早就到了庄子上,穆昭朝便和她们一起去桃林赏花,赏花就罢了,还带了背篓,准备摘了桃花做一些桃花露送给她们。 这可是激起了几人莫大的激情,一个个花都顾不上赏,纷纷主动背上背篓,一进桃林就开始摘桃花。 见众人如此,穆昭朝便也加入了摘桃花的队伍。 刚摘了没一会儿,雨烟匆匆过来。 “大小姐,”雨烟跑得满头大汗:“宴公子出事了!” 穆昭朝一时没听明白:“什么?” 雨烟忙道:“今日宴公子外出会友,再回国子监的路上,马车翻进了城南的杨柳池,现在虽然开了春,但池水还是凉啊,当时看到的人少,宴公子在池子里泡了许久才被救上来,现下、现下……怕是要不行了。” 穆昭朝:“……” 穆昭朝只愣了一瞬,便立刻放下背篓,提着裙摆就往外跑。 连青茵等人都顾不上打招呼,一边跑一边吩咐丹若备马车。 穆昭朝怎么也想不到,她千防万防,如此小心翼翼,好容易平安过了一整个寒冬,宴庭深居然会在开春,春闱前夕发生意外。 雨烟也是跟着大小姐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跟大小姐汇报:“据小猴子得到的消息,宴公子此番怕不是意外。” 穆昭朝脚下一顿…… 第182章 晋江 ◎晋江首发◎ 听到雨烟这话, 穆昭朝猛地转头看向雨烟:“什么意思?” 雨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小猴子最先得到的消息就赶紧回来传话了, 他是这样跟我说的, 宴公子现在已经被送回国子监了……” 穆昭朝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事情紧急,小猴子一向机敏,估计是察觉到了什么, 但事发突然,很多事还不确定, 就也没说太详细。 这会儿也由不得她问雨烟过多, 况且雨烟明显什么都不知道。 穆昭朝心跳的极快, 就连眼皮也开始狂跳。 她努力稳住心神,吩咐夏冰四人马上和她一道去国子监, 除此之外,哥哥和聂峋年前第二次给自己安排的人,又挑了六人, 一共十人, 一并往国子监去。 除了这十人,还让人马上去请京城的名医,能请到几个就请几个,直接请去给宴庭深看诊。 这是第一次, 穆昭朝觉得她这庄子位置太偏。 一路上她都在心里安慰自己, 宴庭深到底是男主, 有主角光环, 此番顶多遭些罪,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明明宴庭深命里的那个劫, 已经在她小心翼翼的这一个冬天熬过去了, 现在突然来这么一遭, 她怕的不是他命里的劫。 她怕有人在借宴庭深搞事。 若真的是宴庭深命里的劫,左不过难捱几日,总能过去。 再者,就算是必须要走的剧情,也无妨,她一直都留有一滴灵泉,哪怕这一个冬天都顺顺利利,她也十分谨慎,没有因此就把灵泉用掉,而是一直等下一滴刷新,才把上个月的用掉。 宴庭深的命,是绝对不会出岔子,而且,有灵泉在,今年的春闱他也不会错过。 她怕的是,有人故意为之。 故意针对宴庭深,要他命,然后用他的命,生事。 这样的话,不止宴庭深有危险,聂峋也同样。 宴庭深一介书生,不过是进京赶考,进京前,与京城无任何交集,进京后也是安分守己只专心备考春闱。 唯一能让他涉险的,就是她和阿岭了。 他与整个京城的牵连,全在她身上。 越想穆昭朝越不安。 前几日聂峋和哥哥都提醒过她,京城进来十分不太平,让她尽量不要出庄子,还提醒她一定要小心聂峘和宁王。 聂峘似乎,与宁王勾搭在了一起。 前段时间赐婚的事,宁王丢了好大一个脸面,一直都记恨聂峋,认为聂峋在明知他要去提亲的当天请旨赐婚,摆明了与他作对,不给他这个皇伯脸面,也就是不看好他,自然也就不怕得罪他。 这段时间,宁王暗地里可是没少在找聂峋的麻烦。 这一路,穆昭朝一颗心都高高提着,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一路疾驰到国子监,下了马车,她就往里面冲。 刚疾驰了没几步,就迎面撞上了聂峋的侍卫。 侍卫一看到她,一边行礼一边道:“殿下收到消息就带了太医过来,现在已经在里面了,殿下吩咐属下在这边接穆大小姐……” 穆昭朝顾不上问旁的,开口就是:“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宴公子有无生命危险?” 侍卫顿了下,道:“还在昏迷中,尚未苏醒。” 穆昭朝眉头一下就拧了起来。 侍卫也不好再说旁的,只跟在她身后,护送她进去。 一进去,穆昭朝就看到宴伯母已经失了魂,整个人呆坐着,哭都哭不出来,白着脸,两手不住发抖。 瞧得穆昭朝有点心疼,但她压根顾不上去安慰宴伯母,直接进了里间去查看宴庭深的情况。 一进去就看到榻上躺着的,没有一丝血色不说,脸上还泛着青白的宴庭深。 太医正在施针,但榻上躺着的那个人,没有一点儿反应。 穆昭朝看了聂峋一眼,聂峋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见她过来,正要上前,穆昭朝三两步走到跟前,伸手就去探宴庭深的鼻息。 她真的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真怕人已经断气了。 屏住呼吸探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探到了微弱的呼吸。 真的是非常微弱。 穆昭朝不放心,又伸手去摸他脖颈的动脉,还好,有脉搏。 查看完,她就利落地收回手,问一旁已经看呆的太医:“宴庭深现在是什么情况?” 太医看了看她,又去看聂峋。 聂峋吩咐他:“如实说就是。” 太医沉默片刻:“端看能不能撑过今日。” 言外之意,能撑过就还有救。 穆昭朝可不敢赌。 她看向聂峋,以眼神询问他,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太医尚在,聂峋倒不好这个时候同她说太多,只是神色严肃:“我收到消息就带刘太医过来了,事故原因尚且不明,还在调查中。” 话落他又道:“你放心。” 真相他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刘太医假装没听到两人的对话,只埋头救治。 穆昭朝不敢耽误,听到聂峋这么说,就知道小猴子说的是对的,若真是意外,聂峋这边肯定早就有了定论,不会跟她说还在调查中,还在调查中就是已经有了清晰的疑点和线索。 “刘太医,”穆昭朝十分诚恳地看向救治的刘太医:“我看宴公子气息微弱,可以用参汤么?” 穆昭朝‘神医’的名头,刘太医是有耳闻的,虽然他没见过穆昭朝行医问诊,但到底齐家那位老爷子都夸过的,必然不差。 刘太医被平远郡王临时喊到这里来,本就十分不安。 小病小灾倒还好,真关系到性命,他也不敢保证。 尤其眼前这位,在他心里其实只有不到两成的希望,但平远郡王交代了,无论怎样,都要救活。 他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尽力而为。 穆大小姐过来,刘太医心里是明显松了口气的。 一来穆大小姐的医术他有耳闻,二来,穆大小姐最是良善,她在,真没……平远郡王不至于拿他出气。 听到穆昭朝这么说,刚刚施完针把工具暂时收起来的刘太医忙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穆大小姐医术刘某早有耳闻,刘某才疏学浅,穆大小姐若有更好的救治法子,那是再好不过。” 穆昭朝便吩咐丹若去熬参汤。 她需要的不是参汤,需要的是一个名正言顺,不让任何人察觉到的,把灵泉喂进宴庭深口中的道具。 很快丹若便把参汤端了进来, 刘太医到外间去开方子,聂峋伸手要从丹若手中接过汤碗:“我来喂。” 没等丹若反应过来,穆昭朝便伸手从丹若手中把参汤端走,看了聂峋一眼道:“我来罢。” 丹若愣了一下,她这会儿脑子有些懵,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也没想太明白。 但她还是下意识去看了下聂峋的脸色。 聂峋面上倒是没有特别大的反应,但眸色确实微微变了下,只是反应太细微,丹若没瞧出来。 “你把他扶起来一些,”穆昭朝对丹若道:“这样平躺着怕是喂不进。” 丹若应了一声,还没等她上前,聂峋已经上前一步:“我来。” 说着,没等任何人反应,他就已经把宴庭深扶起来了一些,方便穆昭朝喂他参汤。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穆昭朝已经不着痕迹把灵泉放进了参汤里。 听到聂峋这话,她看他一眼。 穆昭朝不知道,在聂峋看来,她这一眼,意味深长,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在开心什么。 聂峋看不懂。 虽然灵泉放进了参汤,但还喂到宴庭深嘴里,还不算圆满,穆昭朝还不能完全放松。 “你捏着他的嘴巴,”穆昭朝道:“千万不能流出一滴!” 这一大碗参汤,可是神丹妙药,一滴都不能少! 聂峋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仔细想,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只以为穆昭朝是太过担心宴庭深,他妹妹紧紧拢着,点头:“嗯。” 为了把‘参汤’一滴不差地全都喂到宴庭深嘴里,穆昭朝喂参汤的动作十分小心翼翼。 这小心翼翼无论是在聂峋眼里,还是在神经有些大条的丹若眼里,都觉得有些过了。 丹若甚至都没能控制住表情,神色甚是诧异——她从来都不知道,她家大小姐原来这么关心宴公子! 丹若都如此,遑论聂峋。 聂峋薄唇都不自觉紧紧抿了起来,就连眉头都死死拧着,两只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几乎把呼吸都屏住,小心翼翼喂宴庭深喝参汤的穆昭朝。 下意识的反应,最真实。 聂峋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 她这么在乎宴庭深啊。 她都从来没有这样喂他喝过参汤。 从前的那些参汤,都是他自己端着碗大口大口喝下去的…… 想到这里,宴庭深嘴角又抿紧了几分。 第183章 晋江 ◎晋江首发◎ 穆昭朝这会儿满心都在手里这碗参汤上。 怕吞咽不及时昏迷中的宴庭深会吐出来, 穆昭朝每次都只用勺子舀小半勺,就这么一点点喂。 因为全部注意力都在喂参汤上, 穆昭朝就也没察觉到屋里的气氛渐渐凝重。 丹若长大了嘴巴, 看了看认真一勺勺喂宴公子喝参汤的大小姐,又看了看一直直勾勾盯着大小姐的平远郡王,犹豫许久, 最后还是把嘴巴闭上了。 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主要是大小姐没反应过来啊,这怎么是好? 她慌得不行, 好片刻, 她才想到个法子, 忙上前道:“大小姐累了罢,我来喂罢?” 穆昭朝头都没抬:“不用, 我不累,等会儿就喂完了。” 丹若那丫头毛手毛脚的,把这灵泉给弄洒了可怎好? 丹若讪讪收回手, 低着头轻手轻脚推开, 看都不敢看平远郡王一眼。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碗勺轻轻相碰的叮当声。 好不容易捱到参汤喂完,听到勺子啪嗒一声落回碗里,丹若正想松口气, 就听到大小姐又吩咐道:“水拿来, 把这碗涮涮, 不能浪费了。” 丹若震惊地抬头, 忍不住开口劝道:“大小姐,这就不用了罢, 参汤锅里还有呢, 喝得话随时可以再盛。” 穆昭朝心道, 你又不知道真相,但嘴上还是坚持道:“不用盛,把水壶给我拿过来就是。” 丹若:“………………”怎么感觉,大小姐也不是很在乎宴公子的样子?连参汤的碗底也要涮? 她很恍惚,但还是乖乖去拿水壶,聂峋就一脸复杂地看着她,把手里的碗,用清水涮了五次,这才把碗放下。 “终于喂完了。”穆昭朝如释重负放下碗,抬头看向面色十足复杂的聂峋,并冲他笑了笑。 见他面色诡异,穆昭朝诧异道:“是不是累了?把他放下罢,让他躺着,有灵……哦刘太医的妙手回春,还有另外准备的参汤,还有宴大哥估摸着能熬过去。” 聂峋觉得阿棠前前后后的反应,有些奇怪。 但他又瞧不出到底哪里奇怪,只是平静地嗯了一声,依言把宴庭深放下,让他躺好。 而后便抬头再次看向阿棠。 她好像真的很开心,完全没有刚刚过来时的担心,明明……只是喂了一碗参汤而已。 就在他诧异时,刘太医已经开好药拿着方子进来十分尊敬地给穆昭朝看。 “刘某不才,方子多番斟酌,这才敢拿来给穆大小姐过目。” 且不说穆昭朝压根不懂医术,单单刘太医是聂峋带过来的人,穆昭朝就完全信任。 她笑了笑:“刘太医医术高明,我和殿下一样都是信任佩服刘大人的,既然方子已经开好,就赶紧让人去把药抓回来煎上。” 听到这话,刘太医直是受宠若惊。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得到穆大小姐这么高的评价。 见刘太医如此,穆昭朝想明白怎么回事后,甚是心虚。 但也不好解释太多,便吩咐了人去抓药。 “宴大哥情况还不明,”穆昭朝又对刘太医:“还请刘大人再多待些时候,等宴大哥情况好转,再送刘大人回去。” 刘太医心里正开心着,忙应道:“穆大小姐客气,平远郡王和穆大小姐信得过刘某,是刘某的福气,刘某自当竭尽全力照料宴公子……” 穆昭朝便请刘大人先去歇歇,打算等宴庭深清醒后再请了刘太医诊脉定性。 许是灵泉自带bug属性,或者是宴庭深主角光环深厚,刘太医刚应下还没来得及转身,床上一直躺着的宴庭深突然呛咳了一声。 屋里所有人都转头看过去。 宴庭深先是咳了一声,而后又是一声略急促的咳嗽声,伴随的还有紧皱的眉头。 早有心里准备的穆昭朝先回过神,忙一步走上前:“醒了?刘太医快来看,宴大哥是不是醒过来了……” 第一时间还不忘喊太医过来查看。 刘太医这才回过神来,也赶紧过来查看。 宴庭深睁开眼的时候,先看到的就是一脸欢喜的小禾。 她正一迭声地喊自己‘宴大哥’,还一迭声地询问他觉得身体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这一瞬间,宴庭深眼前有些恍惚。 他心中更是在劫后余生思绪回笼的第一时间,升起一个强烈的念头。 她不是小禾。 宴庭深怔怔看着忙前忙后,又开心又担心他的穆昭朝,不管她问什么说什么,也不管太医说什么,他都没有开口,只是怔怔看着穆昭朝。 直到她身旁出现聂峋的脸,宴庭深眼神骤变。 他死死盯着聂峋,看着他沉着脸查看他的情况,听着他沉声询问太医,这都让宴庭深想到自己落水时看到的那张总是出现在聂峋身边的面孔。 每次他去见聂峋,都会看到的一个面孔。 平远郡王的侍卫。 察觉到宴庭深眼神和表情的变化,聂峋眉头蹙起。 不对劲。 原本只是推测,这一刻,聂峋已经有了判断。 但宴庭深只是看了他一会儿,便收回了视线。 思绪和理智也渐渐回笼。 看到母亲趴在床榻前哭得快要断气,宴庭深先安慰了母亲一番。 穆昭朝也把宴母搀扶起来:“太医说了宴大哥现在已经无恙,伯母不要太难过了,别自己再把身子哭坏了,宴大哥还得好好休养着……” 宴母听到这话忙止了哭声,生怕自己哭起来让儿子担心,影响儿子恢复。 遭了这么一遭,宴母真的是……若儿子回不来,她也不打算活了。 幸好,幸好儿子没事。 这般一想,她又谢穆昭朝又谢聂峋,还朝太医道谢。 好容易才把宴母安抚下来,穆昭朝这才看向已经坐起来靠在床头的宴庭深,轻声询问:“宴大哥现在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宴庭深神思归位后,心里就升起一个更大的疑问——他现在感觉很奇怪。 不是思绪上的感觉,是身体。 身体很奇怪。 明明池塘的水很冷,但他这会儿却觉得浑身烧得厉害,由内而外的烧,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流汗,手指摸过胳膊,也凉凉的。 但他并没有哪里不舒服。 相反,还有种……身体越来越轻盈的感觉? 像是,在慢慢变好。 尤其是他长久以来的胃痛。 今日会有,只喝了两盏茶,急着回来就没顾上吃别的,按理说应该疼得很。 因为回来的路上,就已经疼痛发作的前兆了。 奇怪的是,现在并没有一丝痛意,而且还是热烘烘的,热得很舒服,像是有一团温柔温暖的光在笼着自己。 还有腰背膝盖手腕各处…… 以往见了冷水的刺痛,现在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都是那种暖烘烘的感觉,很舒服,很轻快。 宴庭深看着穆昭朝,好一会儿才点了下头:“没有,都挺好。” 话落,他又看向刘太医。 是因为这个太医么? “真真是奇迹,”刘太医并没有留意到宴庭深的神色有什么不对劲,他跟他压根不熟悉,诊过脉,见人是彻底没事了,他笑着恭维道:“穆大小姐果然医术高明,多亏了穆大小姐这碗参汤,真是及时……” 穆昭朝忙道:“是刘太医救治有方,这份恩情,我替宴大哥记下了。” 刘太医清楚自己压根没做什么,他开的药都还没熬好呢,不过是扎了几针,那几针有几斤几两,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压根达不到现在这个样子,定然是穆大小姐行医了。 不过穆大小姐就是低调,听闻这位宴公子是定了穆大小姐童养媳的那位,穆大小姐这样低调避嫌,倒也在情理之中。 是以刘太医只谦虚地摆了摆手,不敢受功,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等送了刘太医出去,一转身就看到宴庭深正直勾勾看着自己。 眼神甚是奇怪。 穆昭朝心里不自觉打了个突——他不会是发现什么了罢? 有这么敏感这么聪明吗? 在心里问完自己的穆昭朝,马上给了自己一个回答,按着设定宴庭深确实聪明绝顶。 穆昭朝维持着面上的淡定,不让他看出什么。 “宴大哥怎么会出意外的?”穆昭朝走上前,想要把他的注意力岔开:“现在的调查来看,今日应该不是意外,就是还没有明确的线索,宴大哥有没有留意到今日出门后有哪里不对劲?或者说,这几日,有哪里不对劲吗?” 宴庭深把满腔的疑问压下,没有回答穆昭朝,而是看向了聂峋。 聂峋只迟疑了一瞬,便肯定道:“是本王的人?” 宴庭深没点头,但开口道:“那个额头有疤的侍卫。” 圆四? 聂峋眉头立马蹙起。 他看了宴庭深一眼,马上吩咐人去找圆四。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得亏宴母被劝了出去歇着,否则听到这话,怕是又要担惊受怕。 穆昭朝也想起来,她刚刚过来国子监,接她的人是辰光,不是一直以来的圆四。 “谁在指使圆四?”穆昭朝皱着眉头道:“刚刚没看到圆四,我还以为你派了他去调查今日的事。” 聂峋脸色非常不好看:“暂时不清楚。” 宴庭深并不怀疑聂峋。 不是他夸大,他自认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聂峋压根没有除掉自己的必要。 就在穆昭朝猜测谁在背后搞鬼时,聂峋又道:“不过我已经有了猜测。” 说着他抬头看向穆昭朝。 聂峘?宸王?宁王? 左不过就是他们几人。 穆昭朝也觉得有些烦。 皇上就该早早立储,也不会到现在这样几方不死不休的局面。 再过几日就要赶赴考场参加会试,穆昭朝不想这事影响到宴庭深,便先打住了话题,转而认真对宴庭深道:“宴大哥安心养身子,好好准备几日后的春闱,这件事一定会调查清楚给宴大哥一个公道。” 宴庭深并不怀疑穆昭朝的承诺。 他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听他这么说,穆昭朝松了一口气,而后冲他笑笑:“谢谢宴大哥如此信任我。” 明确感觉到自己身体越来越好的宴庭深也扯起嘴角轻轻笑了下,而后顺势问道:“我昏迷后,只喝了参汤吗?” 穆昭朝一怔。 但很快她恢复如常点头:“是的,怕宴大哥身体太弱会撑不住,等春闱结束,宴大哥还是要好生再调理一番身体才好。” 宴庭深沉吟片刻,而后点头。 自打入京,各种名医补药,穆昭朝往他们这边送了不少,若说调理,早就开始了,都是鼎鼎有名的名医,还有那位德高望重的齐老太医,各种补药更是没断过。 穆昭朝为他们做了非常非常多。 但他确确实实从未有过今日的感觉,就是一种非常清晰的身体在渐渐好转的感觉。 刚刚那位太医也提到了那碗参汤,还有穆昭朝的医术…… 所以,是那碗参汤? 他沉默片刻,而后道:“我这会儿觉得有些热,想喝碗冷茶。” 哪怕名医名药调理了那么久,他现在依然是一吃冷茶就会胃痛。 他必须得做一个验证。 穆昭朝还未有察觉,以为他可能是烧了起来不舒服,皱着眉头劝解道:“宴大哥还是喝点热水罢,刚落了水,身子还有些虚,热水更好一些。” “喝冷的罢,”宴庭深温文尔雅一笑:“我就喝两口好了。” 他坚持,穆昭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让丹若去端了冷茶过来。 宴庭深当真就喝了两口。 他等了一会儿,熟悉的刺痛没有传来,反而还是那股暖乎乎的感觉。 他抿唇,又等了一会儿。 还是没有刺痛的感觉。 至此,他的验证已经有了答案。 那一刻,他眼中最后一点儿光亮,登时黯淡下去。 见他这样,穆昭朝并未多想,只当他是太累了,要休息。 正缝派出去寻圆四的人回来,不好当着宴庭深的面,聂峋说了一声,出去处理。 穆昭朝犹豫片刻,也转身跟着出去:“宴大哥好好休息,我也过去看看。” 宴庭深却在这个时候抬头看着她:“穆大小姐,我可否跟你说几句话。” 穆昭朝眨了眨眼,最后还是点头:“好。” 宴庭深看了一旁的丹若一眼:“单独说几句可好?” 穆昭朝默了片刻,示意丹若先出去。 丹若心里那叫一个打鼓。 刚刚喂参汤都已经让郡王殿下那么,怎么现在又要单独说话啊,而且郡王就在外面啊…… 但大小姐并没有回心转意,她只能硬着头皮出去。 等丹若出去后,穆昭朝这才轻声问道:“宴大哥想跟我说什么?” 她私心里是以为宴庭深想提醒她不要太信任聂峋,今日的事,确实不太好解释,他误会了,她也能理解。 但…… “穆大小姐不是小禾,对吗?” 宴庭深抬头,静静看着她的双眼,语气更是平静至极。 准备解释的穆昭朝:“……” 第184章 晋江 ◎晋江首发◎ 穆昭朝懵了一瞬。 虽然只有一瞬, 但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在对上宴庭深的双眼, 穆昭朝就明白再解释已然无用。 他开了口, 便是已经确定。 以宴庭深的性子,不会试探自己。 尤其是这种事情。 试探她就意味着,他内心深处已经猜到了小禾不在了。 这对宴庭深而言, 犹如自己剖开自己的心。 她完全可以否认,反正宴庭深没有证据, 他就算自己认定, 只要她不松口, 就证实不了。 但穆昭朝不想这么做。 她担不起宴庭深那份深情。 就在穆昭朝沉默的这片刻,宴庭深已经全然明白。 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刚刚死里逃生本就脸色苍白的宴庭深, 哪怕做足了心理准备,见穆昭朝如此依然大受重创。 灵泉刚刚滋养回来的那一点儿血色也尽数消散。 本就因为身子弱而瘦削的脸颊,此番更显瘦弱。 眼睫颤了一下, 而后便是一直不受控地打着颤, 像是一尊脆弱易碎的冰雕,只等一阵轻风,就能把他吹落万丈深渊,摔个粉身碎骨。 穆昭朝瞧着, 心里颇为不忍。 但事实就是如此, 他选择了问出口, 就是选择了要直面现实。 尤其是他刚经历了一番生死劫, 差点命断黄泉,却还是选择再这个时候问出口…… 穆昭朝蓦然醒觉。 他不是要在这个时候问, 而是早就有了怀疑, 只是这此时此刻彻底忍不住, 问出了口。 哪怕过不几日就是于他而言顶重要的春闱,他还是都要问,还是要知道答案。 她早该知道的,宴庭深对小禾用情至深,她就算顶着小禾的小脸,小禾的身份,但她和小禾到底是两个人,宴庭深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穆昭朝眼眶有些泛酸。 房间里安静极了,也沉重极了,一股无形的悲伤笼在两人身上。 好一会儿,宴庭深才收回视线。 穆昭朝在心里叹了口气,轻轻道:“嗯,不是。” 宴庭深目光落在被子上自己的右手拇指关节处,良久:“我知道了。” 穆昭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他这样聪明的人,大抵是能想明白的,就像原书里一样,难过归难过,可日子总归还是要过。 只是心里永远放着一个人。 说实在的,挺苦的。 这世间,最苦不过心苦。 但这样的事,旁人说什么都是徒劳,穆昭朝更没有什么立场去劝解宴庭深。 或者让他一个人静静会更好。 又静静站了片刻后,穆昭朝轻声道:“你刚醒,身体还很虚弱,要好好休养,我先出去。” 宴庭深没说话。 穆昭朝没停留,转身,轻手轻脚出去。 刚走了两步,身后传来一句很轻的—— “小禾呢?” 穆昭朝停下,回头看着他,沉默片刻:“我不知道。” 是不是真的不在了,她其实也不能确定。 宴庭深又不说话了。 穆昭朝想了想,又道:“今日的事,并非聂峋所为,你是因为我和聂峋才受到牵连,遭次大劫,实在抱歉。” 宴庭深:“你给我吃了东西。” 要不然身体不会是这种感觉。 一种枯死的树木焕发全新生机的明确感,非常清晰。 他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若是普通的汤药,决计不会如此。 只能是穆昭朝所为。 他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但她都能和小禾……能做到也不算稀奇。 他不会深究。 穆昭朝脸色大变。 竟然是因为灵泉? 男主光环这么厉害?连系统给她的外挂也能察觉到? “……就不算亏欠。”宴庭深又补了最后一句。 更别说,打从进京后,她和平远郡王一直都很照顾他和母亲。 他都明白的。 穆昭朝被他这话惊住。 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后,穆昭朝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道:“你好好休息。” “穆大小姐,”宴庭深突然抬头朝她看过来:“能否求你一件事。” 穆昭朝:“宴大哥请说。” 宴庭深:“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了小禾,能不能告诉她,我很想她。” 这一瞬间穆昭朝胸腔涌起巨大的悲恸,好一会儿她才轻轻点头:“……好。” 好半晌穆昭朝才从这巨大的悲恸中缓过来。 缓过来时人已经在外面,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 只看到聂峋正拧着眉头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穆昭朝眼睛红得厉害,对上聂峋的眼睛后,眼睫颤了两下,眼泪便落了下来。 聂峋:“……” 聂峋吓坏了,原本还以为看到一脸魂不守舍从屋里出来的穆昭朝是在担心宴庭深,而心生警惕和酸意,见她如此,马上顾不上这些,只是心疼的不行。 “怎么了?”聂峋忙给她擦泪。 穆昭朝也说不清楚是怎么了,就是突然很难过,她直接扑过去,把脑袋埋在聂峋怀里哭。 聂峋:“………………” 他朝屋里看了一眼,而后紧紧抿着嘴角,抱住怀里的人。 院子里人不少,但都是亲信,瞧见这一幕,都是齐齐一怔,而后全都自觉的转过身,只当什么都没看到——反正两人已经赐婚,也无伤大雅。 包括心思复杂的丹若。 丹若有些瞧不明白大小姐的心思了。 刚刚在屋里的时候,明明是那么的担心宴公子,这会儿…… 聂峋轻轻抚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而此时,屋里。 穆昭朝一转身离开,宴庭深才刚垂下的双眸,泪便一颗颗落到被子上。 好一会儿,穆昭朝才从这股悲恸中抽离出来。 她松开聂峋,察觉到她的举动,聂峋也顺势松开她。 “怎么了?”他眉头还是拧着,缓了这么一会儿,那股危机感空前浓烈。 刚刚宴庭深到底跟阿棠说了什么? 穆昭朝摇了摇头,而后冲他笑笑:“没什么,就是一时间有些难过,想起了一些往事。” 聂峋心中金玲大震:“往事?” 之前在那个山村,和宴庭深一起生活的往事吗? 见他如此紧张,穆昭朝又冲他笑笑:“你不知道?我之前也在初春的时候,落过水啊。” 聂峋提着的心稍稍得了一丝喘息,他眸色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只是又轻轻抱了抱她。 他当然知道。 只是那个时候,他只是个局外人,甚至连自己的小命什么时候会没有都不确定。 也不能为她做什么。 后来他有了能力后,就去找林正清给她出气了。 “都过去了,”见他脸色有些不好看,穆昭朝笑着不在意道:“对了,刚刚来人怎么说,圆四找到了?” 提起圆四,聂峋一张脸彻底沉了下来,只是因为怕吓着阿棠,他还稍稍收敛了些,并不像刚刚得到消息时那么冷沉。 “嗯,畏罪自杀。”聂峋道。 穆昭朝眉头蹙起:“死了?” 聂峋看着她:“能买通我身边的人,自然没想过留活口,圆四估摸着也清楚,已经派人去调查他的家人了。” 穆昭朝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若他的家人也被……” 话落,又有人来回话。 果然如穆昭朝所料,圆四的家人,一家五口,尽数被灭口。 这下连穆昭朝都惊住了。 也未免太过残忍。 但同时也意味着,背后那个人,为了拉下聂峋,不择手段。 聂峋也更危险了。 她抬眼紧张地看着聂峋。 聂峋牵着她的手,轻轻捏着她的手指,以此安抚她让她放松不用紧张。 “放心,”他对她道:“就算做的再干净,总有线索。” 话落他又道:“而且现在目标明确,很快就能调查出来。” 穆昭朝脱口就道:“那你不是很危险?” 聂峋心里的不安稍稍得了几分安抚:“我没事,不用担心。” 相反,他反而更担心阿棠。 针对宴庭深不成,下次可能就是阿棠了。 想到这里,聂峋心中杀意那叫一个汹涌。 不过对着阿棠,他掩饰得很好。 然后他就看到阿棠朝屋里看了一眼,眉头紧紧拧着,对他说道:“我觉得宴大哥继续住在国子监也太危险了。” 聂峋心尖再次提起。 没等他开口说打算先把宴庭深母子安置在他御赐的还未搬进去的府邸中时,阿棠便说道:“还是把他们接去庄子上住吧,过不两日就要赴考,这几日尤为重要,不能再出意外了。” 住庄子上? 聂峋蹙眉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穆昭朝看着他,聂峋又道:“住我府上罢,已经清扫干净,府上也大,安全不用担心,住进去也清净,能好好养着准备春闱。” 穆昭朝摇头:“不太好,毕竟是郡王府,宴大哥和宴伯母住进去怕是会不自在,而且传出去也不太好。” 对两人而言,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太过亲近,总会有些不太好的传言。 比如聂峋结交有望高中的举子,亦或是宴庭深屈于权贵,与两人而言都不好。 “就住庄子上罢,”穆昭朝一口拍板:“反正大家都知道,我本来就是宴伯母养大的,无妨,而且庄子更清净,对你也好,现在你本就被盯着,别再因此寻你的错处。” 聂峋:“……好。” “那就再等会儿,就让宴伯母收拾东西,直接接去庄子上。”穆昭朝又道。 再过一会儿,灵泉再起一些作用,宴庭深身子应当能恢复几成。 另外就是,给他一些时间,让他缓缓心中的悲痛。 说实话,这会儿,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走进去面对宴庭深。 末了只能在心里叹一口气。 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聂峋又紧张起来:“怎么了?” 穆昭朝扯起嘴角:“没事。” “不,”聂峋固执地道:“你有事。” 穆昭朝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 聂峋顺着她的视线,朝屋里看了一眼:“你在担心他?” 穆昭朝下意识点头。 她确实挺担心宴庭深的。 但点了一会儿,她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她抬眼看着聂峋——他神色怪怪的,语气也酸酸的。 聂峋又道:“哦对了,刚刚忘了跟你说了,我也打算从今日起搬回庄子上住,保证你的安全。” 穆昭朝:“……” 你现在一个郡王,住她那庄子上? “原本我就是住在你庄子上的。”聂峋像是说服谁一样,自言自语道:“搬回去也合情合理。” 穆昭朝:“?” 怎么就合情合理了? 民俗规矩,不是成婚前不能见面的么? 哦,不,这个规矩早就破了。 但住在庄子上……这样真的好么? 见她没说话,聂峋紧张道:“你、你不想我去庄子上住?” 穆昭朝忙摇头:“当然没有,我只是觉得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毕竟你也是个郡王啊!” 住她庄子上,岂不是委屈了? “都一样,”见她并不反对,聂峋道:“没有你,我可能早就不知道死在何处,哪里还能做这个郡王。” 穆昭朝捂住他的嘴,一脸不悦:“呸呸呸!别乱说!” 聂峋心情好了一些,拉下她的手,又道:“不搬回庄子上,我也不放心。” 指的是今日宴庭深遭遇意外一事。 确实很凶险。 若这事发生在聂峋身上,他可能已经提着刀去问候他那几个好叔伯好哥哥了。 穆昭朝点点头,都在一起也好,免得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这样也更牢固一些。 不过…… 穆昭朝蓦然回过神来。 “你……”她看着聂峋,惊奇且诧异地问道:“你刚刚是不是在吃醋啊?” 神色那么奇怪,语气也奇奇怪怪。 聂峋顿时一正神色:“没有,你感觉错了。” 这下穆昭朝更确定了。 他每次一说谎就格外严肃,连脊背都会挺直。 穆昭朝笑了下:“吃醋就吃醋,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聂峋还是硬着头皮道:“没有。” 穆昭朝便没再戳穿他,只是点了点头:“那就当你没有罢。” 说完便去找宴伯母,与她说搬去庄子上的事。 国子监这个地方,不能久待,宴庭深要亲自去拜谢姚大人,毕竟当时是通了他的关系住进的国子监,穆昭朝本想代他去,但宴庭深坚持,穆昭朝只好让聂峋陪着他一道过去。 宴庭深本来也想拒绝,但最后看着聂峋的神色,还是点了头。 等两人再回来,穆昭朝隐约觉得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奇怪。 倒不是不好,而是有种她也说不出的默契。 但庄子离得远,时间紧,穆昭朝也顾不上深究,便先让人上马车回庄子上。 等到了庄子上,时辰已经不早,还要安置,更别说今日宴伯母也受到了这么大的惊吓,宴庭深更是在深度修复时期,穆昭朝便早早吩咐了晚饭,让他们早早歇下。 等安置好宴庭深和宴伯母,穆昭朝这才和聂峋还有哥哥在花厅分析新查到的证据。 期间穆初元有事外出,花厅只剩聂峋和穆昭朝时…… 聂峋突然指着刚刚桃枝给他们端进来的珍珠圆子:“要不要吃点东西。” 晚饭阿棠都没怎么吃。 “你饿了?”穆昭朝看着手里的信报,抬头看他一眼。 聂峋点头:“嗯。” 晚饭他也没怎么吃。 穆昭朝:“那你吃罢,我等会儿再吃。” 她这会儿正在头脑风暴,还顾不上…… 没等她思绪落地,嘴边就递过来一个勺子。 穆昭朝抬眼,就看到聂峋正目光殷殷盯着她。 穆昭朝:“?” 她一张嘴,这勺珍珠圆子就被喂进了嘴里。 聂峋又舀了一勺递过去,时刻准备着喂第二勺——阿棠没有喂过自己吃东西,没有关系,他喂阿棠好了,一样的。 心里虽是这么安慰自己,聂峋还是觉得有些酸。 他就是嫉妒了。 连着吃了五勺珍珠圆子后,穆昭朝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 “等你等……唔!”穆昭朝只能使劲向后躲:“我不吃了。” 聂峋遗憾地看了还剩半碗的珍珠圆子:“哦。” 穆昭朝哭笑不得:“你怎么了啊?” “不是饿了么?”话落她坐回来:“怎么一直在喂我吃,你怎么不吃啊?” 聂峋欲言又止地看她一眼,没说话。 他还是想让她喂。 但说出来不就露馅了么? 不说,又过不了这个坎。 见他不说话,还偷偷看自己,穆昭朝更不解了凑过来一些:“到底怎么了?” 聂峋沉默片刻:“你很关心宴庭深。” 穆昭朝觉得这话问题很大,她必须得给他纠正回来:“是,我是关心宴大哥的安危,但我更关心你,更担心你,今天的事摆明了是冲着你来的,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聂峋心情好了一些:“哦。” 穆昭朝敏锐道:“你不信?” 聂峋摇头,他没有不信,他只是嫉妒。 穆昭朝又凑过来一些,聂峋抬眼,两人四目相接,呼吸都快纠缠在一起。 穆昭朝亲了他一下,忍着笑道:“还说你没有在吃醋。” 乍然被亲的聂峋:“………………” 他一张脸爆红,眼底又是压抑不住的欢喜。 片刻后,他直接把手里那半碗珍珠圆子塞进穆昭朝手里:“你喂我吃。” 穆昭朝:“?” 喂他吃个珍珠圆子,也不算什么,穆昭朝自然由着他。 喂着喂着,她突然想起来今日在国子监喂宴庭深喝参汤时抬头看到聂峋那复杂的表情。 这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当时是怎么回事。 穆昭朝又好笑,又说不上来的欢喜。 她忍着没拆穿他,等把碗里的珍珠圆子喂完,便添了些茶水进去,把碗涮了涮,继续喂。 得偿所愿开心不已的聂峋顿时一怔,抬头看过来。 结果一抬头就对上穆昭朝揶揄的笑眼。 聂峋:“……” 他迟疑片刻,而后张嘴把这勺涮碗水喝下,并一口咬住勺子。 穆昭朝还想再喂,结果抽了下,勺子抽不动。 她看着他,聂峋也静静看着,但勺子还是不松。 穆昭朝又动了下手,还是没能抽动。 聂峋嘴角缓缓勾起。 僵持片刻,对视的两人,脸突然火烧一样红起来。 屋里气氛也蓦然燥动起来。 某一时刻,聂峋松口。 穆昭朝刚把勺子放回碗里,聂峋就凑了过来。 看着近在迟尺的这张脸,尤其是他唇上还残留着刚刚喂他喝汤留下的水光。 红红的,还泛着光泽,看着就很好亲。 尤其是想到他刚刚吃醋时的样子,让她心痒痒的。 于是,她低头在他唇上啄了下。 聂峋下意识倾身要亲回去…… “我刚刚得到消息,说是世子他……” 听到脚步声和穆初元的嗓音,聂峋触电般登时弹开。 “……世子前两日有和宁王单独见过,秦跃说他亲眼所见。” 打帘进来,见厅里正襟危坐,离得远远,但脸红红,气氛极其诡异的两人的穆初元:“……?” 第185章 晋江 ◎晋江首发◎ 宴庭深意外落水这件事原本并没有引起特别大的注意, 毕竟年前年后的发生了这么多事,相比而言, 穆昭朝、聂峋、宴庭深三人之间的‘情感纠葛’已经不够分量。 再加上这几个月来, 穆昭朝一直注意同宴庭深保持距离,宴庭深也从来都很低调,是以盯着宴庭深的人自然也不多。 只是, 穆昭朝聂峋两个焦点人物浩浩荡荡赶往国子监,尤其是聂峋还带了太医过去, 这话题度可就不一般了。 更别说他们两人从国子监离开的时候, 还把宴庭深母子从国子监接出来, 一起回到了有家山庄。 而后就把宴庭深安置在了有家山庄。 重点是,平远郡王聂峋, 也搬回了庄子上住。 这一下满京城可是沸腾了,纷纷都在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怎么了, 怎么突然这三个人要齐聚在一处? 自然, 宴庭深意外落水的事便在京城传开了。 若是没有聂峋和穆昭朝的所为,众人怕也只当这是个意外,但能让穆昭朝和聂峋一起都这么紧张,那这个意外, 怕就不是意外了。 于是不少人开始猜测。 有猜测是平远郡王和穆大小姐被圣上赐婚后, 便更容不下宴庭深这个曾经的‘未婚夫’, 便想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他, 但事情败漏,没有成功, 便只能大张旗鼓的把人保护起来, 这叫做另类的‘恶人先告状’。 也有猜测, 是有人想要对宴庭深动手,以此陷害平远郡王。 毕竟宴庭深现在也是举子,还是他们本地的解元,不算白身,又是在春闱之前,皇城根下,一个颇有才学前途的举子被皇孙谋害,做出这种事,怕是会引发众怒,到时候平远郡王一定会倒大霉,平远郡王和穆大小姐察觉到阴谋,就赶紧把人接回庄子上住着保护起来。 也有人猜测说,是宴庭深自导自演…… 众说纷纭。 尤其是在‘有目击证人’说,宴庭深事发当时看到似乎是平远郡王身边的侍卫时,相信第一种猜测的人越来越多。 聂峋没有第一时间澄清。 他在等,等着看背后的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他做得越多,漏的马脚就越多。 不就是污名? 他何曾惧过? 最主要的是,春闱在即,阿棠这么看重宴家曾经的恩情,这么看重宴庭深和宴母,他现在身子还未完全恢复,他也不想这件事分了他的心。 只是有些担心阿棠听到这些流言会不开心。 “我没关系的,”听聂峋这般说,穆昭朝不在意道:“什么脏水我没被泼过,要真在意别人说什么,我早就活不成了,放心好了,倒是你,可千万不要在意别人说什么。” 那晚之后,两人稍稍克制了些。 饶是如此,每每单独和阿棠在一起,聂峋还是会有些忍不住…… “明日就要赶赴考场,”看着阿棠泛着红润的脸颊,聂峋眉眼不自觉弯起,但为了避免之前的事情,他克制地移开目光:“阿棠要去看看宴公子么?我可以陪你一块。” 因着在国子监时,宴庭深问她的那个她是不是小禾的问题,打从把人接到庄子上后,穆昭朝虽每日里都很关心宴庭深的恢复和宴母是否适应庄子的生活,宴庭深和宴母的一切,都是穆昭朝亲自打点,但她并没有出现在宴庭深面前过。 怕他刺激到他,更怕他难过。 还有就是,穆昭朝也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再面对宴庭深。 一想到他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透过她去看另一个人,穆昭朝就说不上来的唏嘘。 倒不如这样好了。 反正她对他们是否上心,宴庭深和宴母都十分清楚,倒也不用非得面对面才可。 再者,就算他们不清楚,不知道。 也没什么。 报恩么,哪里还要求反馈? “还是不了罢,”穆昭朝很诧异聂峋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事,她看了看聂峋,又看了看天边的落日,笑着道:“宴大哥身子恢复过来,总也要备考的,耽误了几日,时间宝贵,我就不去打扰了。” “为什么?”聂峋沉默片刻,终于问出了这几日,他一直藏在心里的疑问:“为什么不去见宴庭深。” 明明那么在意。 “什么为什么?”穆昭朝有些不解。 聂峋有些不悦,自然不是针对穆昭朝。 他只是对这个世界的某些人,某些事,非常不爽。 “打从他们住到庄子上,你一次也没有去看过他们。”聂峋认真道。 起初第一天的时候,聂峋也没察觉到有什么异样,但第二天还是如此,到了第三天更是。 明天就要入考场了啊,也不见? 这很不对劲。 他向来敏感多思,总是忍不住会多想。 穆昭朝脸上的笑顿住:“我只是怕打扰到宴大哥休息,怕耽误他备考……” 她这个解释,非常没有说服力。 就算再忙,见一面的时间会没有? 更别说都住在一个庄子上? 还是说有别的原因,怕见到他? 想到这里,聂峋又忍不住冒出无数个念头。 见聂峋嘴角抿起,穆昭朝又顿了下。 她也知道这个理由有些牵强。 但…… 她转过身,直面聂峋:“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乍然和阿棠对视,聂峋也是愣了一下。 她眼神太过清澈,太过明亮,以至于他有些羞耻,羞耻他心中那些阴暗的想法。 “有什么就说啊,”穆昭朝瞧出他有心事,伸手轻轻戳了戳他:“你知道误会是怎么产生的么?” 聂峋抬眼:“怎么产生的?” 穆昭朝直勾勾瞧着他:“就是你这样,什么也不说,但又自己在那里胡思乱想,人啊……” 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着道:“想法都是千奇百怪的,没有哪一个人会完全知道另一个人的想法的,所以上天让我们长了嘴巴,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聂峋听懂了。 也非常认同阿棠的说法。 他只犹豫了片刻,便把心里在想的事情说了出来:“你不见宴庭深,是因为,不敢么?” 被他说中心事的穆昭朝神色微变。 一向把穆昭朝当做金科玉律的聂峋,对她情绪的变化最是敏感,她这轻微的反应,聂峋并已经清楚,他说中了。 他眸色也变了变。 “你是不是也有怀疑过我?”聂峋像是在做什么重大决定一般问出了口。 穆昭朝这就没听懂了:“怀疑你什么?” 聂峋:“怀疑是我指使圆四,要置宴庭深于死地,所以心生愧疚,不敢见他?” 穆昭朝哑然。 她都不知道聂峋居然会胡思乱想这么多。 “当然没有!”她正色道:“你这真的是乱想了。” 聂峋还是松了一口气,但他依然没有得到答案。 “真的?” 真的不怀疑他。 “当然是真的!”穆昭朝皱着眉头,瞪着他:“你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肯定做不出这种阴暗的事。” 听到这话,聂峋眼睫轻轻颤了颤。 若、若他也会做呢,所谓的阴暗,见不得光的事? 但他还是很开心阿棠会这么说,会相信他。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去见见宴公子?”聂峋又道。 前几日就因为他喂昏迷中的宴庭深喝参汤而吃醋,这几日怕是一直在胡思乱想,今天怕是忍不住了才一直追问。 倒没有不相信他。 她能理解他的惶恐没有安全感。 也能理解他对宴庭深的紧张。 只是她实在没办法对她说,她不是原身,她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 但今日话不说明白了,日后怕是他还会剜在这里面。 “宴大哥和宴伯母,”她想了想,道:“对我来说,很重要,毕竟于我有再生之恩,这份恩情,一辈子都会铭记于心,但你对我来说更重要,他们是恩人,你是我共度余生的另一半,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乍然听到这句‘共度余生的另一半’,聂峋整个人都呆住了。 哪怕是被问,他都没回过神,只盯着眼前的人,呼吸都屏住了。 穆昭朝看了他一会儿,见他似乎愣住了,又问了一句:“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聂峋这才红着耳朵红着脸点头,压着狂喜点头:“明白。” “但因为我和宴大哥,毕竟关系有一些……”穆昭朝顿了顿:“虽然我心里只有你,坦坦荡荡,但总归还是要避嫌的,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我心里只有你’‘我心里只有你’‘我心里……’‘……只有你……’ 聂峋脑子里只剩这一句。 穆昭朝没留意到他脸色更红了,想了想,这才继续说道:“所以,我觉得,不见面才好一些。” 聂峋整颗心都被填满了,压在心里的那些胡思乱想,统统飞到了天边。 见他还不回神,穆昭朝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我说的话,你到底听到了没有啊?” 聂峋准确无误一把抓住她的手,笑眯着眼睛点头:“知道了。” 阿棠这一番话,不仅回答了他刚刚的‘她是不是怀疑他’这个问题。 还把心底深处最阴暗,最不能宣之于口的怀疑给回答了——她是不是对宴庭深还有不一样的感情,所以才不敢面对他。 他不是怀疑阿棠,他只是……只是不相信这世间真的有人会真的那么喜欢他那么爱他…… 这个念头很早之前就有,但他从未让这个念头冒过头。 而就在今天,此时此刻,这个念头,终于消散。 “……最新的线索是什么?”穆昭朝强制把聂峋喊回来:“哥哥下午不是也送了信回来?” 聂峋红着脸,眼睛不住往她身上看:“聂峘和宁远勾结,想要让这段时间因为太子的死,对感情之事十分芥蒂的皇上,因此对我失望,好拉下我。” 太子的死,对皇上打击最大。 以至于,他现在最憎恶的就是.情.色之事,尤其是众皇室众人,谁若耽于女色,他就特别生气。 就连一直在皇上跟前卖乖的御王爷,都因为王府内宅的女人,被皇上训斥过好几次。 生怕这种事,再次发生。 而聂峋最得皇上看重,又是刚刚请旨赐婚,紧接着就在春闱前因为一个女人‘杀’了有望高中的‘解元郎’,那不正犯在皇上的大忌上。 一个被皇上最看重的人,偏偏犯这种最不堪他最忌讳的错误,皇上焉能不失望,到时候,不就有的是机会对付他。 就连这几日,京城的流言,都是聂峘和宁王的手笔。 当然了,聂峋也添了一把火。 让这把流言的火烧得更旺,最好能直接烧到皇上跟前。 到时他再一击即中。 穆昭朝一下就听懂了聂峋的意思。 她本想问聂峋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毕竟圆四和他家人都已经被灭口,但转念一想,聂峋既然这么安排,自然是有把握的。 她只需要相信他就好。 “那你们多小心,”穆昭朝沉吟道:“小心他们狗急跳墙。” 聂峘既然选择跟宁王合作,可见他现在已经疯了。 为了拉下聂峋,已经开始无所不用其极。 聂峋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就是要他们狗急跳墙。” 这样就可以一击必杀。 穆昭朝:“……” 就在她晃神时,桃枝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小姐,宴公子过来了,说是想见您。” 宴庭深想见她? 穆昭朝并没有让桃枝把人请进来,而是看了聂峋一眼:“跟我一块去见见宴大哥,这会儿过来,他应该是有事要跟我说。” 聂峋没问这样合不合适,欣然点头:“好。” 看到两人一起出来,宴庭深丝毫不意外。 “这会儿起风了,”穆昭朝对宴庭深道:“宴大哥怎么过来了,有事让人跟我传个话我就过去了。” “我身子已然痊愈,”宴庭深却道:“这段时间,多有叨扰,本就该认真朝穆大小姐道谢。” 听到这声穆大小姐,穆昭朝有些许恍惚,但她还是冲宴庭深笑了笑:“宴大哥客气,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想来,他应该从痛苦中走了出来。 亦或者,和原书里一样,把这份痛和爱,深埋于心底。 总之,无论何时,他都是个冷静沉稳的人。 宴庭深看她一眼,最后还是郑重行了一礼,认真道:“此番恩情,我记下了。” 穆昭朝想要扶他,但转念一想,他这样的性子,不让他这样,怕他心里会一直过不去。 于是她没动,等他起身后,这才上前一步,也冲他行了一个礼。 她什么都没说,但宴庭深却是什么都明白。 “等会试结束,”宴庭深一脸释然地道:“我便和母亲从庄子上搬出去,这几日就继续叨扰了。” 说完没等穆昭朝开口,他又说道:“明日出发的早,不好打扰你,便想着今日来辞个别,你和平远郡王都给我安排好了,明日你也不用特意早起送考。” 穆昭朝:“……”他怎么知道,她打算明日一早送考的啊? 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穆昭朝只好点头。 宴庭深冲两人笑笑:“那我便回去了,祝愿两位,琴瑟和鸣,白首与共。” 说着霸气一拱手,而后转身离开。 “宴大哥!” 穆昭朝不自觉上前,喊住他。 宴庭深转身。 穆昭朝冲他盈盈一拜:“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 宴庭深:“……多谢。” 他冲她笑笑,而后,大步离开。 第186章 晋江 ◎晋江首发◎ 会试连考三场, 每场三天。 宴庭深这样的种子选手虽然没有在临考前因为意外错过今岁的春闱,但他这次遭遇的‘意外’却给了另一个人启发。 那就是林府的林正清。 打从堂弟被祖母接回京城, 又在乡试中力压自己之后, 林正清就犹如活在堂弟林正涛的阴影下般,每日都要打听林正涛的课业,夫子对他最新的评价等等。 总之就是格外关注。 尤其是越临近会试, 他就越关注。 再加上祖母越发明显的看重二叔二婶和这个堂弟,林正清的危机感就越来越重。 曾经他是那样自信, 自信自己可以三元及第, 可以成为林家百年内第一人。 但现在他已经没了这样坚定的信心。 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 最关键的是, 他在怕。 怕自己这次会试会再次被林正涛力压。 这不仅仅是没办法完成和祖母的赌约底气十足迎娶朝阳,更重要的是, 败给这个他从没当回事的堂弟,会让他颜面尽失。 一个自己从来都瞧不上的人,压在自己头上, 这种屈辱感, 非亲身经历者不能体会。 所以,他很能理解御王世子聂峘的不甘心。 聂峋那样一个出身的卑贱之人,苟延残喘连条狗都不如,竟然一跃骑在自己头上, 怎么可能忍得了? 聂峋压在聂峘头上, 正如林正涛现在压在自己头上一样。 若非要安心备考, 且局势又不稳, 他真的很想跟御王世子一同好好吃一顿酒。 可时间有限,他也没有更多的时间来提升自己了, 宴庭深的‘意外’, 让他心底一直不曾冒头的黑暗念头, 被带出来。 聂峋都已经被圣上赐婚了,还要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毫无威胁的‘情敌’还恶毒的想要要宴庭深的命——是的,他是深信,宴庭深的意外就是聂峋所为的那波人。 至于聂峋后面又带了太医去救治,都不过是掩盖真相,欲盖弥彰,迷惑大众的假象。 他又有何不可? 况且,他从未想过要林正涛的命,只是让他不能参加今年的春闱,不和他一起赴考罢了。 和聂峋比起来,他可仁慈太多了。 林府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在他们信心满满激动期待,满心欢喜怀着府上要一年初两个进士的心情给两位公子预备科考之事时,向来光风霁月的大少爷,居然会在二少爷的宵夜里下巴豆。 还是经过特质的巴豆,莫说一个人,就是一头老黄牛都扛不住的药量。 林正涛本也只是个书生,虽然一直不怎么受重视,但过的也是公子哥的生活,再加上这一年来潜心备考,身体素质自然弱了不少。 被这么一暗算,便没能赴考。 穆昭朝是在第一场考试进行到第三天时,知道的这件事。 收到哥哥给自己送回来的消息时,穆昭朝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万万没想,林正清居然会做出这样恶劣令人不齿的事来。 这人设也崩得太厉害了? 还是说,他原本心胸就如此狭隘,只是在一切顺遂时,没有他发挥的空间? 反正穆昭朝现在是一想起林正清这个人就觉得晦气。 只是外祖母怕是十分失望。 疼爱了十几年的孙子,寄予厚望的孙子,做出这种事,最痛心最难过的,莫过于外祖母。 但哥哥跟她说,这事是瞒下来了的。 目前除了府中几个主子,并无人知道这事。 言外之意,还是不要因为这件事去宽慰外祖母比较好。 毕竟这也算是家丑。 明明是双喜临门的大喜事,非弄得这般…… 穆昭朝有些犹豫,怕外祖母真因为这事病倒。 聂峋得知后,瞧出她的心思:“想去就去看看,也不一定就要提这件事。” 被聂峋这么一劝,穆昭朝反倒冷静了一些:“那我过两日去看看外祖母,顺便把外祖母接来庄子上住段时间,权当散心了。” 出了这样的事,正涛表弟的情绪自然要安抚,怕是家里的事情也要好生整顿一番,外祖母应该也不会很空闲。 她想了想,让桃枝去准备些文房四宝和库房里的几本孤本一道,准备送给正涛表弟。 虽然安慰并无什么意义,但还是要表示一下,免得他太难过。 春闱虽然很重要,但事已至此,这次错过已经成为事实,就下次再参加好了,他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别被打击到就好。 打定主意之后,穆昭朝便又安排丹若去打扫院子,准备接外祖母过来小住。 说起来,自打她把庄子打理起来后,外祖母还不曾来庄子上小住过,也就偶尔过来看一看。 正好漫山遍野的桃花,今春开得正灿烂。 穆初元知道妹妹的打算后,倒也没反对,这样也好,接过来免得外祖母心中郁结。 穆昭朝倒也没耽搁太久,第二天就去了林府。 刚从马车上下来,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林府的门房全换了,而且,二舅母居然亲自出来迎接她。 至于林正清的母亲,却是连个影都瞧不见——哥哥今早告诉她,大舅母被外祖母罚去了庄子上,显然这事并没有因为今年只有林正清一人赴考而姑息。 现在看二舅母这红光满面游刃有余的样子,怕是这掌家权交给二舅母已经有些日子了。 这样也挺好的。 若是外祖母因为今年只有林正清参加科考,而把这件事轻轻揭过去,日后还让林正清撑门楣,那才是给未来埋下隐患。 一个无大才的家主,兴许不能带着家族走上辉煌,但至少是稳的。 一个虽有才,却心术不正的家主,是会带着整个家族走向灭亡的,说句能招来灭族之祸都不夸张。 再者,林正涛表弟并非无才,乡试时就已经体现了他的才华,大放异彩只是早晚而已。 虽然与二舅母不太熟,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二舅母对她甚是亲热,上来就挽着她的胳膊,亲亲热热的领着她进府,穆昭朝自然也很客气。 见到外祖母的时候,果然憔悴了不少,穆昭朝挺心疼的,但外祖母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便没有表现出自己已经知道了,只是关切地问外祖母:“怎么瞧着瘦了些啊?是不是天气暖和了,犯懒了?饭还是要好好吃的,我每日让人送来的菜啊鱼啊肉啊……外祖 母有没有好好吃啊?” 林老夫人笑了:“怎么没吃,天天吃呢,你二舅母每日都盯着我吃……” 说着好笑地指了指二夫人同穆昭朝亲昵说道。 二舅母马上笑着接道:“我也是陪着老夫人一块尝尝昭姐儿庄子上的吃食,那都是老夫人疼我。” 二夫人这么说自然是谦虚,不想让穆昭朝担心。 当然了,也是商议好的,就默默把这事一起压下,传出去……他们整个林家都丢人。 二夫人心里虽然愤怒,可丢人也会丢掉自己的脸,再加上老夫人明事理,她并没有闹。 管家权在她手里,她那个已经记到自己名下的庶子,聪明上进,总有下次机会,她能等。 还有铺子大笔的产业,现在都在慢慢转到她手中经营,实在的好处在手,她还怕大房不成? 就算林正清今年高中了,她儿也会高中! 更别说,穆昭朝这个外甥女跟老夫人最亲近,一个马上要成为郡王妃的外甥女,到时候会不帮老夫人看好的孙子? 当然了,她对穆昭朝好,也不是因为想要穆昭朝成为郡王妃后提携他们。 她也是真的喜欢穆昭朝这个外甥女的性子。 够果断,还聪明通透,倒是比她娘亲更有老夫人的风范。 二夫人也是个秒人,再加上穆昭朝的细心,老夫人积攒了几日的郁气,终于一扫而空,脸上也恢复了精气神。 “我听说正涛表弟身子不适错过了春闱,”见外祖母心情大好,穆昭朝这才适时问道:“现在表弟身体可恢复了?我还给他带了不少补品和果子……” 林老夫人和二夫人脸上的笑都顿了顿。 穆昭朝假装不知情,关切道:“是还没好么?” 二夫人先开口:“好了好了,已经好了,就是有些遗憾。” 穆昭朝劝慰道:“正涛表弟才华斐然,今年错过了确实遗憾,但这不是身子不适么,也是没法的事情,下次再考就是,二舅母可要好好劝劝表弟,千万不要太难过了,机会总是多的,最重要的还是人好好的。” 二夫人隐约觉得穆昭朝话中有话,但又觉得不像,再加上道理确实是这样的道理,便笑着应道:“昭姐儿说得对,老夫人也是这么说的,还是昭姐儿最像老夫人。” 经过了这么多事,林老夫人现在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她只是太失望。 并不是没了主意。 她拍了拍穆昭朝的手,笑得一脸慈爱:“昭朝啊,说得对,别看昭朝年纪不大,想得可通透明白呢。” 二夫人便在一旁笑着说是。 穆昭朝想了想,主动道:“正涛表弟身子既然好些了,我今日既然来了,就过去看看他罢,平远郡王还特意嘱咐我给正涛表弟带了件礼物。” 一听平远郡王也预备了礼物,二夫人表情变了一瞬。 她笑得合不拢嘴:“也是,表姐来了,涛儿做表弟的自该亲自来见表姐,哪能让表姐去见他啊,我这就让他过来……” 穆昭朝拦住二舅母:“还是我过去罢,表弟身子刚好些,还是得多静养着好。” 二夫人怕露馅,又不好真的让穆昭朝去见儿子,便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笑呵呵道:“说起来,昭朝确实不常见到涛儿,就去看看罢,你可要好生宽慰一下你这个表弟,别让他太懊恼。” 穆昭朝点头:“外祖母放心,我都晓得的。” 有了老夫人开口,二夫人便放心了,主动提出和穆昭朝一块过去,免得一路过去无趣,她还能和她多说说话,顺便讨教一下点心的做法,回头也好卖个艺,做给老夫人尝尝她的手艺。 虽然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说的,但穆昭朝对这个二舅母并不反感,有她一起,她倒也自在不少。 林正涛的院子,离着外祖母的院子有些远。 一路走过去,穆昭朝发现,林府现在对二舅母十分信服。 让人打从心底信服还是无奈的屈服,穆昭朝是能分辨出来的。 这说明,二舅母还是很有自己的人格魅力的,不至于像林正清跟他母亲那样,高高在上。 林正涛提前收到了消息,她刚转过拐角,就看到他已经带着人在院子外恭候。 一眼看过去,穆昭朝就觉得,他变了。 有一种他也说不上来的气场。 反正跟之前几次见他时,给她的感觉不太一样。 许是读书辛苦,也许是少年人正在长身体,换了春装的林正涛,瞧着身量有些单薄。 但却并不孱弱。 站在那里,宛若笔挺的青松。 坚定刚毅,又清正。 反正怎么瞧着都比林正清优秀千百倍。 穆昭朝心里自然也放心不少。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的那点担忧都是白担忧,外祖母那样聪慧的人,自然不可能看走眼,她只是怕外祖母再被伤心罢了。 这般想着,她冲这个平日里见面不多的表弟,笑了笑。 嘴角刚扯起,系统的声音便在脑海中响起。 [林正涛,庶子逆袭文男主。] 穆昭朝脚步一顿,连带着嘴角的笑也僵了一瞬。 之前见林正涛的时候,系统并没有发出这样的提醒。 所以,林正涛的人设也变了! 对上林正涛清明坚定的眼神,穆昭朝眉心微微动动——是因为这次事情的打击,让他思想境界提升,所以人设发生了变化? 不对,他人设变了,那就代表还有一个人的人设也跟着发生了改变。 逆袭? 穆昭朝想到什么,一脸惊讶。 林正涛逆袭了林正清的男主? 第187章 晋江 ◎晋江首发◎ 虽心思复杂, 穆昭朝的惊讶也没有持续太久。 毕竟主角人设更改,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宋多奇那次她就已经知道。 再加上寒窗苦读错过春闱, 毕竟是件遗憾的伤心事, 过分的关心安慰只会适得其反,穆昭朝并没有说太多,鼓励了几句让林正涛好好保重身体后, 便把自己和聂峋准备的礼物送给他,便提出了告辞, 不打扰他休养。 不过离开前, 穆昭朝同他说, 庄子上的花都开了,什么时候想去庄子上玩, 随时都可以去。 等穆昭朝离开后,林正涛这才细细看看聂峋送他的礼物——一把开刃的利剑。 以此激励他,埋头读书的同时, 也要强健体魄。 林正涛颇为动容。 而表姐送他的文房四宝和孤本也都是上上品。 常年握笔生出茧子的手从这些礼物上一一划过。 虽然只有短短片刻, 但林正涛的眼神却是比刚刚还要清澈。 没有人知道,他一直都很崇拜堂哥,乡试的时候,他那么拼命, 是想跟上堂哥的脚步, 让堂哥注意到他。 却没想到, 自己会高中解元, 而堂哥会因为自己中了解元,而对自己心生不满。 虽然堂哥没有直白地表示过, 但他感受到了, 也知道堂哥一直在暗暗同自己较劲。 他还知道, 堂哥这一个月废寝忘食,读书读到好几次自己用针扎自己。 钦佩的同时,他还很心疼堂哥。 若不是祖母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今岁也能高中,他甚至都打算以学识浅薄再沉淀几年为由,不参加今岁的会试。 他其实做了决定,这次春闱,他会藏拙。 万万没想到,他一向敬重,作为榜样的堂哥,会在临考前一天,给他饮食里下.药.让他参不了考。 天知道,收到堂哥大半夜给他送来的燕窝羹时,他有多开心。 正所谓泰极生否。 他有多开心,在知道真相的时候,就有多失望。 他也是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才知道,从头到尾都是他一厢情愿,堂哥从未把自己当过兄弟,也从未正眼看他。 对于不能参加春闱,他并不遗憾,但他很难过,比想参加而不能参加的难过还要更甚,因为太失望了。 一夜醒悟。 他终于明白之前昭朝表姐随口同自己说的那句‘人要为自己活着,不用在意旁人的评价和看法’的真实意思。 他要向昭朝表姐看齐,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 穆昭朝哪里知道,自己随口的一句话,林正涛居然就记在了心里,还是他心境发生巨大转变的推动力。 从林正涛那边离开后,她就跟外祖母提了接她老人家去庄子上小住一段时间的打算。 林老夫人本就因为林正清做的这档子事有些心灰意冷,再加上二夫人在一旁相劝,便答应了去庄子上住一住。 左右府上的大事小事,已经全权交给了二儿媳妇,二儿媳妇这个当家主母也都做得很好,她也该歇歇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 不管这次正清春闱成绩如何,他想娶穆朝阳,就娶罢,她也不会再阻拦。 她无愧林家,也不想再操心了。 不过,昭朝她还是要操心的。 虽说皇上赐了婚,但这个外孙女婿她还不是很了解,正好也能借着这个小住的机会,好好了解一番。 当然了,她相信外孙女的眼光,她认定的人,自然不会差,但既然会成为一家人,那就提前了解了解,也是好的。 可能是心放宽了,也可能是庄子上一饮一食都是灵泉滋养过的,就连空气都比别处清新怡人,林老夫人精气神是一天比一天好。 穆昭朝看着也开心。 每日处理完公务,聂峋也会陪老夫人说会儿话,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老夫人问,聂峋答,但瞧着也是和谐。 原本林老夫人还有些担心,担心这个外孙女婿会有什么隐患。 接触下来之后,她是越看越喜欢——一个人满心都只有另一个人的样子,她可太清楚了。 同时也庆幸,自己当初支持外孙女解除俩家的婚约。 尤其是看着两人相处时的融洽和甜蜜,还有聂峋对昭朝明目张胆的偏爱,老夫人心里就十分宽慰,哪怕是现在就闭上眼,她也能安心了。 这一住就是小一个月,就算是春闱三场考试都结束了,老夫人都没有回林府,一直在庄子上住着。 一直住着,自然不可避免的同一直只闻其名的宴庭深见了一面。 是在他下了考场的当天,虽然身心俱疲,依然在得知林老夫人在庄子上小住时,换了套衣服,便去见过了林老夫人。 第一次见宴庭深,林老夫人还挺惊讶的。 她这一辈子识人无数,一眼就瞧出宴庭深的品性。 也幸好她这个小外孙女后来从执念中走了出来,否则,若要一直折腾下去,就是不回来,一直在宴家生活,倒是也不错。 庄子里难得的岁月静好,然而,京城却是一点儿都不太平。 打从三场考试结束后,关于聂峋暗害宴庭深的传言就越发甚嚣尘上。 直到放榜当天,宴庭深高中杏榜第一名,也即是会元,传言更是凶猛,乃至于都快压过了春闱放榜的热度。 但无论外界怎么谣传,聂峋始终无动于衷,就连宴庭深都以准备三日后的殿试为由,不见任何人,更是对此不做任何回应。 两方当事人,就像是痴了聋了一半,皆成了无事人,这让谣言更加凶猛。 更‘有人’猜测,宴庭深怕是有什么把柄在聂峋手里,要不然他怎么连面都不露,怕不是身家单薄已经被控制了! 堂堂郡王,仗着自己是皇室子孙就可以为所欲为,两榜进士尚且如此,普通百姓又该何为? 在有心人的煽动下,一时间京城里掀起了一股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要将平远郡王绳之於法还宴庭深公道之风。 这股风来势汹汹,大街小巷,茶余饭后都是这件事。 一直到殿试前一天,才有人留意到一件细思极恐的事情:流言至此,皇上居然毫不知情。 也不知道是平远郡王一手遮天阻隔了消息,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总之不少人都开始警惕。 更别说进来朝堂明显不稳,表面的平静,不过是掩饰暗地里的汹涌浪涛。 今年的科举皇上异常重视,加班加点下殿试的第三日便出了结果。 圣旨从宫里出发,一行三路,其中一路送往城南,两路送往城西。 送往城南的这路,除了主城区,直奔有家山庄。 虽然圣旨还未宣布,但满京城已经哗然。 宴庭深中了一甲! 虽不知他是一甲的第几名,但能中一甲,必然史上留名,前途无量! 短短几个月,有家山庄第二次收到圣旨。 虽然这次的圣旨,与庄子的主家无关,但于庄子而言,也是荣耀的事。 更别说最近流言还越传越离谱。 跟谁传旨内官而来的,还有不少凑热的百姓还有各方眼线。 因着有家山庄距离皇宫最远,内官到庄子时,另外两路人已经宣完了旨。 一甲第二名,也即是榜眼,是温大少爷温若滨。 三甲第三名,也即探花郎,乃是薛家三少爷,薛彦成。 自然剩下还未宣的这道旨意,便是状元郎了! 旨意未宣,满京城就已经知道宴庭深高中状元,不仅是状元,更是三元及第,自大卫朝建朝以来的第二位三元及第之人。 打赏了宣旨的内官,穆昭朝又让丹若和桃枝她们给围观的人群散喜钱。 一时间喜气洋洋,倒是让人暂时忘却了最近甚嚣尘上的传言。 宣旨的内官和上次来宣赐婚圣旨的是同一人,便又自然地借着这样的大喜事,蹭了点庄子上的茶点吃。 当然,他们自然也不敢耽搁太久,毕竟皇上还在宫里等着见今科的三鼎甲。 只略坐了坐,便请更了衣的宴庭深一起进宫面圣。 穆昭朝是在宴庭深和内官离开后,才知道,林正清是二甲第一名,也即是总榜第四名。 纵观历史,这个结果也十分优秀了。 虽然男主被逆袭掉了,但到底博学的人设还在,科举中第于他而言也不算什么难事。 只是…… 林正清这样一个为了能取得夺目成绩不惜对自己亲堂弟下毒手的人,怕是对这个结果不能接受。 事实上,得知三道圣旨分别去了三个地方后,一直精神昂扬的林正清就瞬间泄了气。 张榜后,那些恭喜声,于他而言都是嘲讽。 周围全是对他行为和能力的不齿与谴责。 本就因为事情败露而内心受煎熬,只等着杏榜一出一雪前耻。 却没料,等来的是个莫大的耻辱。 本就因为太过紧张和良心的煎熬只靠着一口气撑着的林正清,收到消息后,站起来转了两圈,便直接晕了过去。 当然林正清如何,穆昭朝丝毫不会关心。 相比而言,她更关心的是聂峋的计划。 殿试结果已出,聂峘和宁王随时都有可能动作。 事实上一切确实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就在三鼎甲和内官一起进宫的路上,在京城沸腾了一个多月,关于聂峋谋害三鼎甲榜首宴庭深的流言便传到了皇上耳朵里。 皇上知道后,龙颜大怒。 当即便让人宣了聂峋入宫。 聂峋赶到时,宴庭深也刚刚好到了宫门外。 两人对视一眼。 内官已经知晓皇上知道流言的事,见此,颇有些紧张。 然而聂峋和宴庭深短暂的眼神交流后,便抬脚先进了宫。 第188章 晋江 ◎晋江首发◎ 武义三十二年春, 传胪大典结束后的当天晚上,御王世子被废, 并贬为庶人, 幽禁宗人府。 就连宁王也被皇上训斥,勒令其闭门思过,禁足半年。 处置结果一出, 满朝哗然。 直到流言的真相昭示天下,不明真相的那部分人这才明白, 前段时间新科状元宴庭深意外落水一事以及后面沸沸扬扬传得人尽皆知的, 平远郡王谋害宴庭深的各种流言, 都是御王世子聂峘所为。 这就罢了,聂峘还蛊惑宁王, 以聂峋看不上宁王,在他想要提亲时请旨赐婚当众打宁王的脸,煽动宁王一起造谣生事。 穆昭朝倒是没想到聂峋这一招釜底抽薪居然就把聂峘给废了。 还是哥哥回来跟她解释, 她才明白, 聂峘是犯了帝王的大忌——揣测圣意。 借着太子的死,引发皇上心里的愤怒,从而让聂峋被罚。 若只是单单的陷害、造谣生事、蛊惑皇子,皇上倒还不会处罚这么重。 他错就错在, 自作聪明, 自以为拿捏了皇上的想法, 这才使得本就对太子的死无法平息怒火的皇上龙颜大怒。 雷霆之势下, 聂峘又怎么可能保全得了自己。 若非很多事宁王确实不知情,他又一股脑把聂峘对他说的计划在皇上面前坦白, 还痛哭流涕认错, 宁王也不单单只是被训斥被禁足。 经此一事, 宁王一派元气大伤。 宸王一党觉得宸王上位稳了,便又趁势提出立储一事,并暗中为宸王造势。 什么猛虎下山口吐人言,五彩祥云笼罩宸王府、黄河岸冲上一块昭示宸王是天命之人的异石…… 总之竭尽所能地把宸王烘托成上天选定的人间天子。 宸王自己也在皇上打压了宁王后,飘了。 觉得皇上定是属意他的,否则绝对不可能在这样的时候,下旨训斥宁王,还把他禁足。 禁足事小,丢脸事大。 如此以来宁王的威信全没了,一个没了威信的皇子,又如何能登基为帝? 莫说拥护宸王的诸人,就是宸王自己都已经以‘储君’自居。 人在狂妄和得意时,便是最容易出错的时候。 宸王和宸王的拥护者压根不知道,他们种种行为,全都落在皇上眼中。 也心知肚明他们皇子之间的争斗。 原本太子的事就足够让他痛心疾首,这阵痛和怒,还没彻底缓过来,又发生了宁王一事,现在宸王又如此。 几个儿子,没一个省心的。 皇上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在一日早朝上,寻了个宸王不大不小的错处,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痛斥其不孝不义。 莫说宸王,文武百官都被皇上这般给惊到了。 足足痛骂了一个时辰。 把因太子那般不堪死亡而郁结了这么久的怒火,都于这一日,统统发了出来。 骂到最后,宸王都跪俯在大殿上,一句话不敢说。 痛斥还不算完,皇上还处置了几个拥护宸王拥护的最欢的官员。 就连宸王也被勒令闭门思过三个月。 原本立储之风沸沸扬扬的朝堂和京城,一下都安静了下来。 宸王能否继位,也被打了大大的问号。 这就罢了,主要是皇上把这郁结已久的怒火发出来后,还因为怒急攻心,当场就吐了血。 宸王还因此落下了个把皇上气吐血的不孝之名。 皇上本就年纪大了,再加上接连发生的事让他身心俱疲,便病倒了。 虽然说病的不严重,但病去如抽丝,再加上伤心过度五脏郁结,好的也慢,太医院也不敢用猛药,这一病也是拉扯了许久。 一直到四月下旬,皇上的病情这才好转些。 这期间,菱王倒是时常进宫探望,两个兄长都遭了训斥,他心底其实是开心的,只是因着宸王的前车之鉴,他可是一点儿都不敢表露出来。 反倒是御王不大敢进宫。 还是皇上召了他进宫,他因为教子不善不敢面圣,生出如此忤逆之子,自觉有愧列祖列宗在御前哭了一通,这才知道,皇上并没有因为这事怪罪他。 把话说开,他便废寝忘食衣不解带留在宫里侍疾。 皇上心里其实是有些怨这个儿子只顾自己玩乐对儿子疏于教导的,但他哭得真切,虽然能力一般,但心术是正的。 尤其是有聂峋这个给力的儿子在,虽聂峋不是他教的,但到底是他生的,有加之御王侍疾确实尽心尽力,孝心可嘉,便想让他和聂峋的父子关系更近一些——这父子俩生疏皇上也是心知肚明的。 于是就给了他口谕,让御王亲自去跟儿子说他的婚事。 也即是聂峋和穆昭朝的婚事,五月初九是个好日子,让他好好为儿子筹备婚事,多少也能拉近一些父子之间的关系。 正好聂峋的郡王府也已经修葺妥善,新主入驻,加之新人入府,算是双喜临门。 聂峋一得到消息,便赶到庄子上,告诉了穆昭朝。 比上次毫无征兆的赐婚,这次的成婚更让穆昭朝措手不及。 毕竟成婚和下一道圣旨赐婚是两码事。 赐婚也就是惊喜一下,又不用做什么。 可成婚就不一样了,要筹备婚事的啊! 嫁衣、嫁妆……数不清的用品要准备。 她压根没想过要这么快就成婚,便也没准备这些物什。 这一下,当真是让她措手不及。 最主要的是,她连这个时代成婚的风俗具体是什么都不知道。 措手不及的同时,她也有些慌乱和不安。 “这、这就要成婚了?”她抬头看着一脸说不出有多开心的聂峋,一脸震惊:“怎么这么快!会不会太快太突然了啊?” 话落,她还重复了好几遍‘太快了’‘太突然了’‘我都没想到’…… 见她如此,满心欢喜的聂峋神色稍稍有些凝重,细看的话,还能看到他眼底的慌乱。 只不过穆昭朝这会儿整个人的关注点都在马上到跟前的婚期上,压根没注意到聂峋神色的变化。 她兀自紧张了好一会儿,这才听到聂峋声音很轻但很紧张地问她:“阿棠是不想与我成婚么?” 满脑子都是怎么办怎么办的穆昭朝,听到这话,诧异抬头。 对上聂峋紧张的表情,意识到他在想什么的穆昭朝哭笑不得道:“怎么可能!” 聂峋脸色好看了些,但还是继续道:“可阿棠似乎不是很开心。” 穆昭朝:“……” “我不是不开心,”她顿了顿,知道他过于敏感,马上解释道:“我是怕时间太短来不及筹备,毕竟成婚是一辈子的大事,我想我们成亲当天可以尽善尽美,不想留下任何遗憾……主要是我现在什么都没准备,万一因为时间太过紧急疏忽了什么,那多让人遗憾啊。” 话落她又道:“就不说嫁衣了,还有嫁妆啊,喜婆啊……都没一点儿准备呢,你也知道我跟家里关系不好,婚事的一切我也没打算靠家里,我若自己筹备,总得要时间的啊,不到半个月的婚期,确实太紧张了……” 见她不是不开心要成婚了,是担心时间太紧张,无法筹备出婚事不够完美。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侧脸:“放心好了,这些我早就准备好了。” 穆昭朝不解:“什么准备好了。” 聂峋:“嫁衣、嫁妆我都准备好了,至于旁的物什,我也备了一些,礼部也着手在准备了,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管安心准备做你的新嫁娘就好。” 穆昭朝更懵了:“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聂峋眼神有些闪烁。 穆昭朝以为他是为了安抚自己,故意骗自己,才这么说的,当即道:“你在哄我?” 眼神闪烁,脸也开始红的聂峋立刻否认:“没有,确实都准备好了。” 穆昭朝追问:“什么时候准备的?” 聂峋:“……去年。” 穆昭朝:“去年圣旨赐婚后吗?” 那确实也挺早的,四五个月的时间,虽然赶了一些,但也够了。 聂峋眨了眨眼:“不是。” 以为是赐婚后聂峋就开始准备的穆昭朝一怔:“那是什么时候?” 聂峋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看他,脸也烧得飞红一片。 虽已入夏,但今年天气出奇的凉爽,庄子依山傍水本就风水极佳,更是清爽。 晚霞红透半边天,温柔清凉的风吹过来,吹起两人发丝,飞扬间,似追逐似缠绕。 而落日余晖下的聂峋,红着脸,垂着眸,羞涩的样子,看得穆昭朝只想狠狠欺负他一下。 心尖更是痒痒的厉害。 正被他勾得心痒,穆昭朝看着突然冒出了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念头。 她嘴巴微微张着,不可思议地看着聂峋。 聂峋抿了抿嘴角,这才轻咳一声道:“从去年回京,就开始一点点准备了。” 那么早就开始准备? 那么早,就笃定,她会嫁给他? 穆昭朝愣了一会儿:“嫁衣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准备的?” 聂峋点点头。 穆昭朝鬼使神差道:“隔那么远就不到用的时候,尺寸不合适么?” 聂峋:“隔一段时间,就会换新尺寸,不怕。” 穆昭朝:“……” 好一会儿她才喃喃道:“你怎么这么确定,我一定会嫁给你啊?” 聂峋抬头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提前备着。” 言外之意,用得到最好,用不到……那就当他、他们用过了。 穆昭朝彻底愣住。 好一会儿,她眼睛开始泛红:“你……” 聂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拇指还划过她眼尾,笑着道:“我的一切,都是你给我的,要娶你为妻,当然要竭尽全力。” 穆昭朝自认不是一个感□□哭的人,但聂峋这话,让她实在忍不住。 眼眶一热,眼泪就落了下来。 聂峋给她擦掉眼泪:“怎么还哭了,是我……” 话未说完,整个人就被抱住。 他看了眼扑到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阿棠,嘴角勾起,满眼都是呼之欲出的幸福。 穆昭朝埋在他怀里哭了一会儿,情绪缓过来后,又自觉有些丢脸,刚推开他想要去洗把脸时,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你怎么知道我衣服的尺寸?” 披风大氅一类对尺寸要求不高的衣物就算了。 嫁衣那可是从头到脚从里到外…… 想到这里,穆昭朝脸都红了。 幸福得冒泡的聂峋,听到这个问题,脸上的笑僵了僵。 穆昭朝:“你偷偷问了丹若和桃枝?” 聂峋刚想点头,但……这个慌很容易被拆穿,于是他没说话。 穆昭朝:“那你是问的谁?” 鉴于清楚地知道阿棠的聪明,沉默一会儿后,聂峋选择坦白:“我自己估摸的。” 穆昭朝:“……你怎么估摸?估摸得会准?” 聂峋抬手比划了下,但比划了一半就赶紧收回:“嗯……应该挺准的。”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聂峋是在说每次拥抱时丈量的穆昭朝:“………………” 作者有话说: 没有意外的话,明天正文完结,这本书写了快半年了,谢谢的支持和陪伴(*  ̄3)(ε ̄ *) 第189章 晋江 ◎大结局(上)◎ 因为要轮值, 好不容易到了天黑才回到庄子上的穆初元,一回来就看到了, 满院子箱子和装得满满的板车。 不管是板车还是箱子, 都很新,也都规规整整打包着。 有些是打开了的,能看到里面的东西——绫罗绸缎、金银珠宝。 还有许多衣物裘皮摆件珍玩等等。 种类繁多不说, 品质也都奇佳。 小院子是放不下的,全都在小院子外的空地上规规整整的摆放着。 穆初元没看懂眼前这些是怎么回事, 皇上的赏赐? 可他压根没听说皇上还赏赐了什么啊。 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没等他开口问, 桃枝她们就七嘴八舌给他说清楚了。 全是平远郡王送来的。 说是, 给她们大小姐准备的嫁妆,并纷纷感慨, 平远郡王可真的太体贴了,满京城、不,是满天下也找不到这样的好的夫婿。 穆昭朝一边为妹妹和聂峋之前的情意高兴, 一边心里又十分难过。 嫁妆本该他来准备。 他本来也在开始准备了, 却没想到,聂峋速度居然这么快。 再听妹妹言语间的意思,聂峋居然打从去年一回京就开始准备。 到现在,准备了有大半年。 他也只是在赐婚后才考虑给妹妹筹备嫁妆——他知道妹妹肯定不会接受父亲母亲的任何东西, 很早之前他就在考虑过这个问题了。 他是完全没想到, 聂峋居然在那么早就开始筹备。 还筹备得这么齐全。 这一瞬间, 穆初元有些自惭形秽, 他这个兄长,并不合格。 居然、居然到了跟前都还没把妹妹的嫁妆筹备起来。 连聂峋都不如。 又羞愧, 又自责。 一想到别人出嫁, 家里都给筹备好丰厚的嫁妆, 而他自己的妹妹却…… 穆初元眼眶有些发热,心里更是如刀割一般。 穆昭朝正在看一箱子聂峋特意从各处寻来的精奇好玩的‘小玩意’,注意到哥哥的表情,一眼就看出哥哥心里在想什么。 “哥哥别这样啊,”她冲哥哥笑了笑:“原就是赐婚突然,定婚期也突然,哥哥对我有多好,我比谁都清楚。” 话落,又冲哥哥眨了眨眼,示意哥哥,家里要有喜事发生,不要这样子,而且这都还好多人都看着呢。 听妹妹这么说穆初元就更自责了。 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说道:“我、我也有给你在准备嫁妆,只是因为太突然了,准备的不、不全……” “我当然知道,”穆昭朝笑着看了哥哥一眼:“哥哥平日里也没少给我备东西啊,本就是日子突然。” 穆初元知道妹妹是在安慰自己。 话虽是这么说,可人聂峋就筹备了这么齐全。 说到底,还是他对妹妹不够上心。 虽然他心里也明白,陈觉之前也有同他说过,聂峋是把妹妹当做自己的命,但对比下来,他心里还是很难过。 他让妹妹丢人了。 哪怕妹妹不这么觉得,还这般劝慰他,他还是很自责。 本就是他嫁妹,到头来却要男方筹备嫁妆,知道的称赞聂峋体贴入微,世间难寻。 不知道的,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妹妹呢。 就算妹妹不在乎,他也不能让人议论妹妹。 说是愧疚也好,被打击到了也好,反正穆初元是做好了打算,给妹妹的嫁妆一定要筹备的十足丰厚。 明日他就告假,亲手筹备! 穆昭朝还在和丹若一起玩那箱子小玩意,并不知道哥哥这会儿正在心里立誓。 事实上,在给穆昭朝预兆预备嫁妆的不止聂峋和穆初元。 只是聂峋因为目的最明确,着手的最早。 除了他们,还有林老夫人——打从林老夫人知道自己女儿偏心养女后,就做好了准备给这个外孙女预备一些嫁妆。 当然了,还有穆昭朝连面都不想见的平昌伯夫妇。 哪怕女儿厌恶他们,他们心里始终还是怀揣着愧疚和一丝希望。 让穆昭朝和穆初元没想到的是,头一天晚上送了这么多‘嫁妆’来后,第二天,聂峋还亲自压阵,从平远郡王府出发,浩浩荡荡一百零八抬聘礼送到了庄子上。 把聘礼送到后,聂峋只跟穆昭朝解释了一句: “别人有的,阿棠也要有。” 他是十万个真心实意想要娶她,并非旁的任何缘由,包括赐婚。 因着送嫁妆稍稍低调些,知道的人并不太多,但这一百零八抬的聘礼,却是众目睽睽。 一时间满京城都沸腾了,大街小巷都在说着平远郡王对穆大小姐的情意。 更是让不少贵女在心里许愿祈福,希望也能碰上一个如同平远郡王这般,把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郎君。 这样一件大喜事,一下就把之前聚焦在宸王还有宁王身上的目光给吸引了过来。 但两个当事人——穆昭朝和聂峋,都在忙着成婚事宜,就连穆初元还有林老夫人,以及温青茵陈觉他们,都在忙着帮忙,对于京城里关于这对佳偶的议论和聚焦都不太顾得上。 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忙忙碌碌中,转瞬便至。 穆初元给妹妹置办嫁妆,置办到了成婚前一日。 如几个了解穆昭朝脾性的亲友所料,她是从有家山庄出门,而非平昌伯爵府。 传出去确实不好听,但当初赐婚的圣旨也是下到庄子上,论起礼节,从庄子上出门,倒也算是合理。 就连林老夫人把给外孙女准备的嫁妆——跟穆初元拼了命给妹妹置办的嫁妆比着也算是比较丰厚的添妆,都是直接送到庄子上,压根没过平昌伯府的门。 倒也不是林老夫人不给自己女儿女婿留面子,实在是不想再伤了外孙女的心,成婚本就是人生的头疼大事,就让外孙女开心一下好了。 她也老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聂峋提前送过的嫁妆就已经十分可观,再加上那一百零八抬的聘礼也都以嫁妆的形式虽穆昭朝嫁入平远郡王府,这两相加起来就已足够可观。 再加上穆初元拼了命置办的嫁妆,还有林老夫人准备的,光是这些,都快要把小院子外的那大片空地放满。 更别说穆昭朝自己也置办了,还有婴宁郡主、温老夫人等人的添妆。 穆昭朝的嫁妆在贵女出嫁系列中,不说前无古人,也是掰着手指头能数得上的。 成婚毕竟是大事,细节多,琐事也多。 哪怕是到了前一日,整个庄子都还在忙碌中。 聂峋一个人都快分成了两个人用,既要盯着他们的新家平远郡王的置备,又要来庄子上替穆昭朝分担——免得她太累。 也是夏日里天长,黑得晚,等最后一缕余晖隐入天边,众人的忙碌这才告一段落。 聂峋还要回去查看郡王府最后的筹备工作,匆匆用过晚饭,便又骑上马离开。 等聂峋离开后,穆初元这才找到妹妹。 穆昭朝也累得不行,但累并快乐着,她脸上不由自主挂着笑:“哥哥是有话要跟我说罢?” 吃晚饭那会儿就看出来了,一直在瞅自己,还时而蹙眉,像是很纠结的样子。 因为小院子要装扮作为明日的新娘子出门的闺房,这会儿还在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穆昭朝便是哥哥在小院子外稍稍空旷安静一些的地方站着说话。 穆初元猜测妹妹估摸着已经猜到了,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票。 “这是父亲母亲托我给你的。”穆初元内心其实也很纠结。 但最后他还是决定把这事告诉妹妹,并不是直接当做自己给妹妹筹备的嫁妆,送过去。 若非母亲苦苦哀求,这银票他也是不想代送的。 但,怎么说呢,到底是生他养他的父亲母亲,他也实在做不到铁石心肠,尤其是在他们已经真心后悔认识到自己曾经犯的错误后。 但他也不想让妹妹因为她而为难,把银票掏出来后,马上又说道:“你想收下就收,不想收就不收,哥哥都没关系的,千万不要委屈你自己。” 穆昭朝看了一眼。 是一张二十万两银子的银票。 算是一笔非常大非常大的钱了。 虽然穆昭朝并不缺钱,但这个钱,她想了想还是收了。 “行罢,”她冲哥哥笑了下:“我收下了。” 今年会有一场旱灾,到时候拿去赈灾。 比起万千黎民所需要的大笔银子,虽然有些杯水车薪,但能多救一个就多救一个,二十万两,少说也能多救个上万人。 穆初元并没有追问妹妹收下这银子,是不是就表示原谅了父亲母亲。 这是父亲母亲补偿妹妹的,是他们心甘情愿拿出来希望妹妹能收下的,并不是作为妹妹原谅他们的条件。 而且他深知,妹妹对父亲母亲,没有所谓的原谅,她不可能原谅,但也不会真的做什么,就这样相安无事,互不打扰,是妹妹最想要的方式。 “等哥哥成婚的时候,”穆昭朝把银票收起来后,笑着对穆初元道:“我一定会给哥哥筹备一个盛大的娶亲仪式。” 穆初元噗嗤一声乐了:“又在胡说什么呢,明日可是你嫁人。” 话音刚落,小院子里里外外所有的红灯笼一起点燃。 喜庆璀璨的红光,照亮夜空。 也照在穆初元含笑的脸上。 他看着妹妹背后红光连成一片的红灯笼,进进出出的女孩子们妈妈们,笑闹着,都是喜庆的颜色…… 但也是在这一瞬间,妹妹要嫁人了的伤怀和不舍瞬间涌上穆初元心头。 他脸上的笑缓缓、缓缓消失,眼眶开始泛红发酸。 他突然就十分舍不得。 和妹妹统共相处了也就一年多,妹妹居然就要嫁人了。 他还连妹妹的嫁妆都是这半个月紧急置办的,妹妹还不从家里出嫁,而是从庄子上,虽然这个庄子现在被妹妹打理得十分了不得,可到底也不是家啊,哪有贵女从庄子出嫁的啊……越想穆初元越难受。 眼睛也越来越红。 察觉到哥哥情绪的变化,穆昭朝心里也有些唏嘘。 她确实是把穆初元当兄长来看的。 但对于嫁人的伤感,她确实是没有的。 她冲哥哥笑了笑:“我只是嫁人而已,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哥哥不要这样子……” 穆初元嗓子也堵塞的厉害,开口的时候都有些哽咽:“那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想见就见了。” 穆昭朝笑了:“哥哥想什么见我,都可以去郡王府找我啊,而且我也会时常回来庄子上小住的,不会很长时间见不到的。” 穆初元伤感的不单单是这些,他心情复杂得很,但又不能跟妹妹说出来他的伤心。 穆昭朝以为哥哥许是担心她婚后的日子,便又轻声宽慰他道:“阿岭待我极好,哥哥也都是有目共睹的,哥哥尽可放心。” 话落,她又道:“而且我这么聪明机灵,以后的日子肯定是越过越好,难道哥哥不相信我么?” 听妹妹这么一说,穆初元非但没有被逗笑,反倒更难受了。 眼睛也红得厉害。 聂峋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这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个对妹妹这么好的人,他自认连他都比不过聂峋。 他看着妹妹,嗓音又沙哑又认真:“明日就要嫁人了,你开心么?” 穆昭朝笑着点头:“开心,我马上要有家了,哥哥不为我开心吗?” 穆初元:“……” 忍着要涌上的热泪,穆初元重重点头:“开心,哥哥真的很为你开心!” 就在此时,丹若跑过来:“大小姐,云娘说需要大小姐再试一遍嫁衣。” 穆昭朝应了一声:“好,我这就过去。” 话落,她转回头,就见哥哥下巴点了点头,示意她:“快点去罢。” 穆昭朝眨了眨眼,而后冲他扬唇一笑:“哥哥,谢谢你。” 穆初元:“……………………” 没等他从胸腔挤出那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妹妹就已经转身离开。 那个小小的身影越走越远,可越远就越亮。 直到她穿过那排夺目的红灯笼,抬脚跨进院子,连衣角也消失在视线中,穆初元那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他只站了片刻,便转身,往背离人群的旷野大步走去。 欢笑声热闹生,连同喜庆的红光都越来越远,直至听不见,瞧不真切,穆初元这才停下脚步。 也是此时,他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桃林这边的池塘边。 满塘莲花,无穷碧,月光下脆嫩的莲叶卷起小小的尖,连花苞都是含着苞。 与水面倒映的半轮明月交相辉映,好看极了。 穆初元却面对着这美不胜收的荷塘月色,嚎啕大哭。 正被女孩子们伺候着试穿嫁衣的穆昭朝,眉心突然动了动,她下意识转头朝外面看了一眼。 但正是试穿的关键时刻,裁缝和喜婆婆忙道:“大小姐先不要动,再来试试这条盖头……” 盖头送来的太多,试一个试一个的,穆昭朝只能转过头,站好了,任人把自己当做‘提线木偶’一般装扮。 至于刚刚那股微妙的感应,很快就被眼前的忙碌淹没。 等到一切都妥当,已经是深夜。 “大小姐快眯一会儿的罢,明日还有得累呢,得休息了好才成。” 众人纷纷离开,穆昭朝累了一天,哦不,是忙碌着累了这小半个月,但躺倒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脑袋更是异常清醒。 真要说起来,还有一丝亢奋和激动。 她居然这就要嫁人了? 穆昭朝越想越觉得神奇。 正在脑子里一边过着明日成婚的流程,一边天马行空,正思绪乱飞着,窗外突然轻轻响了一声。 穆昭朝下意识就朝窗子看过去。 几乎是瞬间,她从床上起身,快步走到窗边,一开打开窗子,聂峋果然就站在外面。 这一幕让穆昭朝想起来他第一次偷摸来她这里的样子。 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都这么晚了?” 聂峋同样也睡不着,事实上打从那日婚期定下来后,他就一直不怎么睡得着了——太开心,又担心筹备不当委屈阿棠。 一直到现在他一颗心才算是平复了些。 筹备得很完善了。 但开心和亢奋却是翻了不知道多少倍。 “睡不着,”聂峋看着他,居然有些不好意:“想你了,就来看看你,你怎么也没睡?” 穆昭朝示意他进来,等人进来后,她又道:“可是按着规矩,成亲前,我们两人是不能见面的。” 聂峋看着她,笑着反问:“是么?” 穆昭朝也笑了:“是啊。” “那我们就不管这个规矩,就当不知道罢。”聂峋摸了摸她因为疲累有些泛红的眼角:“怎么不睡啊?” 穆昭朝如实道:“我也睡不着。” 话落她又问道:“你都累了这么久了,该好好睡觉歇歇!” 聂峋直白道:“开心,想你,睡不着,不想睡。” 穆昭朝想了想,两人总不能一夜不睡罢?明天可是要忙累一天呢! 她看了看屋里堆满了嫁妆啊、用具啊的屋子,走过去把喜被从矮榻上抱下来,对聂峋道:“那要不你在这里眯一眯?” 聂峋则是直接懒腰抱起她。 突然腾空的穆昭朝登时睁大了眼睛。 然后她就被聂峋放到了床上。 穆昭朝眼睛瞪得更圆了。 就在她要跟他说,明日他们才成婚时,聂峋伸腿勾了个小凳子坐在床边,直勾勾看着她道:“你睡,我守着你。” 穆昭朝:“………………” 穆昭朝犹豫了片刻,往里面挪了挪:“要不,你也一块歇歇?明日可累了,仪式特别多,一夜不睡可不行。” 聂峋笑了下,伸手给她拉过薄被盖上,轻声道:“你睡,不用管我。” 穆昭朝执意,直勾勾看着他。 聂峋哪里舍得让她这样熬着,便只得道:“那我就趴在床边眯一会儿好了。” 说着在她的目光下,趴在床沿,闭上眼睛开始睡。 虽然这样趴着很不舒服,但也比一夜不睡要强,穆昭朝便没再说什么。 也不知道是她真的太累了,还是因为聂峋清浅的呼吸声有助眠的功效让她安心,闭上眼睛没多会儿穆昭朝便睡着了。 等穆昭朝睡熟后,原本闭着眼睛趴在床沿的聂峋无声无息睁开眼,坐直。 看着睡得香甜的阿棠,他嘴角轻轻勾了勾,满眼满脸的幸福。 他伸手想碰一下她的脸,又怕弄醒她,手伸了一半又缩了回来。 他拼尽全力的毕生所求。 是他在西北时,无数次生死关头支撑他的强大信念。 是他就是爬也要爬到她面前的唯一归属。 马上,就要嫁给他了。 他怎么舍得睡觉呢? 越想,聂峋脸上的笑意越浓。 若是穆昭朝现在睁着眼睛,就会发现,这会儿聂峋笑得特别像个二傻子。 明明只有不到一天了,他却觉得时间过得好慢,这夜也好漫长,真的好想直接到明天啊! 睡梦中的穆昭朝对此一无所知,反倒睡得比平日还香甜。 聂峋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半夜,等到不得不回郡王府时,他这才起身在穆昭朝眉心轻轻印下一个吻,很轻很温柔地低语: “等我来娶你,很快。” 而后才披着一身星光离开。 ** 五月初九这日。 天还没亮,平远郡王府和有家山庄便热闹忙碌起来。 这也是打从开年来京城里为数不多的大盛事,早早的就有不少人在仪仗队要经过的道路两旁占好了位置等着看热闹。 年岁小一些的孩童,更是成群结队跑来跑去…… 真真是好不热闹。 整个流程漫长又繁琐,哪怕聂峋已经很为她考虑,未免她太累,亲自过了一遍流程,精简了一些,但必要的环节一一下来,还是不少。 穆昭朝穿着繁复的嫁衣,顶着盖头,被喜婆婆牵着走完了全部流程,随着一声高昂嘹亮的—— “新娘子出门喽——” 一个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到耳边,穆昭朝是低着头的,红灿灿的盖头下,她看到了一双熟悉的武靴。 是哥哥。 穆初元又为妹妹开心,又不舍。 他昨夜一夜未睡,聂峋什么过来的,他也知道,他也知道聂峋待到了必须得离开的时候,走的时候,他还跟自己说,好不容易哄妹妹睡着了,今日怕是要累上一天,让她再多睡会儿。 论对妹妹的关心和疼惜,这世间,若聂峋排第二,无人能排第一,他十分有自知之明,就是自己也比不上聂峋。 那是一种他也形容不了的感情。 有时候,他也会羡慕聂峋,这世间有一个让他视为生命的人。 “昭朝,”穆初元看着被盖得严严实实的妹妹,笑弯了通红的眼睛:“我背你出门。” 嗓音带着一点点颤音。 穆昭朝知道自己昨天的那句‘我要有家了’,伤到哥哥了。 但这确实是她心里的真实感受,她只是想让哥哥安心。 哥哥是她的家人,但平昌伯府不是她的家。 至于庄子,也不能算是她的家。 不是她恋爱脑,而是聂峋给了她一个家该有的归属。 她从未同任何人说过,其实这个世界,她一直不太有归属感。 是聂峋让她有了明确的归属感,而不是游离在异世界。 哥哥也知道她的意思,她也知道,哥哥其实也是真的替她开心,这些就够了。 “嗯。”盖头下,穆昭朝轻轻应了一声。 从小院子到大门口,不算近,原本的安排里,这一段是不用背的,但穆初元执意如此。 穆昭朝便没再坚持,就由着哥哥来背——免得他心里更难受。 反正于哥哥而言,背她走这一段路也不费力。 穆初元一路上都没怎么开口,直到快到门口时,穆初元这才开口道:“虽然今日哥哥送你出嫁了,但日后你有什么事都可以随时找哥哥,我们兄妹,还跟以前一样,一定不要忘了,你是有娘家的,哥哥就是你的娘家。” 原本穆昭朝觉得还好,但在丝竹声、恭喜不绝于耳的氛围下,再听到哥哥这话,穆昭朝眼睛也不自禁有些发热。 “嗯,”她缓了一会儿,把眼里的泪眨下去:“我记得的。” 因为是要哥哥背着她把她送进花轿,她又视线受阻,有些许不太便利,都没等到她想借力,盖头下就伸过来一只手,有力地抓着她的手,并托着她,让她稳稳坐进花轿。 穆初元看向同样一夜没睡的聂峋。 两人没有太多言语,穆初元只是一抱拳,聂峋回了一礼,便是完成了某个神圣伟大的交接仪式。 锣鼓声起,伴随着一声‘起轿喽’,花轿稍稍晃了一下,便被稳稳抬起。 盖头下,穆昭朝嘴角勾了勾,整个人也放松了不少。 仪式总算完成了一小半。 她摸了摸身后垫着的靠背,还有花轿里铺着的厚垫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阿岭还真是事无巨细,连这些小细节都考虑到了。 郡王娶王妃,还是有战神之名颇得盛宠的郡王,仪仗队是规制内最豪华的。 再加上聂峋的重视,前头的仪仗队都走出老远了,后面抬嫁妆的人员都还未出庄子,可见嫁妆有多丰厚。 热闹的人群里,宴庭深作为娘家的送嫁人员,遥遥看着已经快瞧不真切的花轿,轻轻眨了眨眼。 结束了这一件大事,明日他便可以准备行囊,与母亲离京赴任。 是的,作为状元郎的他,没有听从朝廷的安排留在翰林院,而是自请去远离京城的尧川做一方父母官,从县令做起。 等仪仗队到郡王府,时辰已经不算早了。 穆昭朝就这么晕头转向地走完最后的流程,这才被送进了新房,可以好好歇歇。 原本喜婆婆把新娘子送过去就可,聂峋却是亲自把穆昭朝送过去,才去前面见宾客。 “觉得累了就歇着,”聂峋生怕穆昭朝会拘谨不适应,更怕她为着所谓的‘规矩’委屈了自己,事无巨细地叮嘱:“饿了就让晓晨她们传饭,不用拘着规矩,你怎么舒服怎么自在怎么来,困了就睡,别撑着……” 盖头下,穆昭朝带笑的嗓音传出来:“知道啦,你都说了好多遍了。” 丹若也在一旁道:“郡王殿下,就是最心疼郡王妃。” 从现在开始,她要改口了,她家大小姐现在是郡王妃了! 身份尊不尊贵先不说,这大婚还有体贴的夫君都够满京城羡慕的了,她怎么可能不为她家大小姐开心? 聂峋也笑了下:“嗯,知道了就好,那我先去前面,会尽快回来。” 穆昭朝点了点头。 临走,聂峋又道:“盖头闷的话就自己先取下来,凤冠也可以取下来。” 穆昭朝点头:“知道了。” 聂峋又吩咐了留守伺候的晓晨几人,这才离开。 等聂峋一走,丹若朝外面看看,见晓晨她们都规规矩矩在外头守着,这才走过来,忙给她家郡王妃取下盖头和凤冠:“郡王妃快些把这些先卸下来歇一歇。” 卸下后,又忙去拿了晾好的茶饮:“喝口水……咦,是晾好的酸梅汤,肯定是郡王爷安排人准备的,郡王妃快喝些缓一缓。” 入夏后,穆昭朝就爱上了喝酸梅汤。 酸酸甜甜,好喝又解暑。 喝了两杯后,穆昭朝这才松了一口气:“还挺累。” 丹若把杯子放下后,自然地蹲坐在她脚边,一边自觉地给她揉腿一边笑着道:“可不累么,那凤冠纯金的,那么大,还那么重,郡王妃带了这一路呢!” 穆昭朝扭了扭脖子,示意丹若起来,花轿里垫子靠背一应俱全,她腿并不酸,腰也没事。 “你也坐那儿歇歇,”穆昭朝从床边的案子上端了盘聂峋给她准备好的燕窝糕,递给丹若一块,示意道:“你也饿了罢,喏,先吃点垫垫。” 丹若接过燕窝糕一边吃一边道:“要不给郡王妃传些饭菜。” “不用了,”穆昭朝摆手:“也没那么饿,太累了,这会儿也不想吃饭菜,这点心吃点就行。” “不用了,”穆昭朝摆手:“也没那么饿,太累了,这会儿也不想吃饭菜,这点心吃点就行。” 作为陪嫁丫鬟的雨烟,去帮她家王妃去前面探消息,这会儿从外面进来,一进来就道:“郡王殿下刚刚吩咐我给郡王妃传菜。” “不传了,”刚刚吃饱喝足的穆昭朝困意上头:“我眯一会儿,你们帮我看着点。” 虽然聂峋说了她不用有任何顾忌,但到底也不能太过分了,还是要看着点的。 丹若和雨烟齐齐点头。 婚床是个宽七尺长七尺半的拔步床——穆昭朝要求的。 没办法,她就是喜欢大床。 哪怕里面摞了一沓喜被,躺上去后依然有特别大的空间。 “你们俩饿了渴了就自己找东西吃,”穆昭朝躺在偌大的拔步床上,闭着眼睛对两人说道:“有人过来了,就喊醒我。” 丹若和雨烟心里虽然想的是,郡王已经吩咐了,睡着了就不喊王妃,让王妃多睡会儿好好休息,但嘴上还是应下。 没多会儿,穆昭朝就睡着了。 这些天,穆昭朝委实累狠了,哪怕很多事情聂峋和哥哥都给她揽了过去,但还有很多细节,她要一一过问。 好容易事了,彻底放松下来,穆昭朝便睡得有些沉。 这一觉也睡得十分香甜。 等她从睡梦中被饿醒时,外头天已经黑透了。 “什么时辰了?”穆昭朝还没有醒神,迷迷糊糊问了一句。 “亥时一刻,”聂峋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醒了?饿不饿?” 亥时一刻? 穆昭朝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她这一觉睡了这么久? 然后就看到穿着一身红色新郎官喜服的聂峋,倾身过来要扶她起来。 龙凤烛热烈疯狂地燃烧着,满屋的红,眼前唇红齿白的人也是一身红。 此番景象下,好看得不得了。 穆昭朝不由看愣了。 她之前就好奇过阿岭穿红色会是什么样子,也有想象过,但没想到会这么好看。 见她不说话,就看着自己,聂峋以为她还没睡醒,又问了一句:“要不要喝点水?还是喝莲子汤?” 穆昭朝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她,末了才在聂峋奇怪的目光下,认真道:“好看。” 聂峋没听懂,反问了一句:“什么好看?” 穆昭朝抬眼对上他映着烛光和红色的双眸,笑着道:“你穿这身衣服,好看!” 聂峋:“……” 他脸红了红,又好笑,又欣喜,眨了一会儿眼睛,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穆昭朝这才回神:“饿,要。” 饭菜一直都备着的,聂峋这边一吩咐,很快饭菜就端了上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穆昭朝净了手,问聂峋。 “有一会儿了。”聂峋先给她盛了碗清粥。 穆昭朝接过粥:“怎么不把我喊醒啊?” 就这么坐着等到现在? 聂峋把她爱吃的小素包子端到她面前:“看你睡得香,想让你多睡会儿。” 穆昭朝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得道:“下次被这样了,要是不喊我,你就也准备睡觉,干坐着,你不累啊?” 聂峋摇头,一脸幸福地笑:“不累。” 他不仅不累,看着已经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的阿棠,他无比亢奋无比开心。 他甚至都想这么一直看下去,又怎么会觉得累? 时辰不早了,穆昭朝吃了些清粥小菜,便停下了筷子。 丹若在一旁准备着伺候:“热水备好了,郡王妃现在沐浴么?” 穆昭朝点了点头:“现在罢。” 话落,她起身,还没动,就被聂峋喊住:“先等等……” 穆昭朝看着他,以眼神询问。 聂峋则快步走到案子边,端过一个托盘:“还有仪式没做。” 穆昭朝看了一眼,托盘上是一杆秤,和两杯合卺酒。 她笑了笑,配合地走到床边,把盖头盖上后,等着聂峋来揭盖头。 屋里伺候用餐的丫鬟们,瞧着这一幕,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低着头偷笑,偷笑完,又觉得她们也应该配合两个主子。 丹若大着胆子过来,充当氛围组。 聂峋拿着秤杆,挑开盖头一角。 最先露出的是下巴,然后是殷红的双唇,然后是挺翘的鼻子,而后是一双含笑的眼睛。 丹若她们一起欢呼: “郡王郡王妃称心如意!百年好合!该喝合卺酒了!” 说着便把合卺酒端到两个新人跟前。 穆昭朝接过聂峋递来的酒杯。 手臂交叠,上身倾向对方。 合卺酒喝完,丹若她们又开始欢呼。 聂峋把她手里的酒杯接过放回去:“好了。” 穆昭朝这才去沐浴更衣。 等沐浴完回来的时候,聂峋已经沐浴完也换上了睡衣,正坐在床边,乖巧地等她。 在听到脚步声时抬头朝她看过来时,目光熠熠,眉梢眼角更是一瞬间荡开笑。 穆昭朝也笑了,先爬上这个甚大的拔步床,笑着看着他:“快睡吧,你这些天可比我还累。” 聂峋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真实感,他点了点头:“嗯。” 便僵硬着四肢,也上了床。 然后—— 两人就盖着被子,静静躺着。 外头红帐贝阿守夜的丫鬟放下来,龙凤烛还在安静地燃烧着,内里是一片朦胧的红光。 穆昭朝才睡醒,其实并不怎么困。 她只是有点奇怪,聂峋这么急慌慌的要娶她,怎么这会儿,睡得这么规规矩矩? 还是说,太累了,已经睡着了? 这般想着,她轻轻转头,而后睁开一只眼睛偷看。 刚偷看到一半,聂峋便转过头看着她:“睡不着么?” 听他嗓音有些涩,穆昭朝突然想逗逗他:“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聂峋突然紧张起来,以为自己是忘了什么重要仪式,忙道:“忘了什么?” 可不能在这么重要的日子,让阿棠觉得自己不够尽心。 穆昭朝:“……” 她没回答,只是直勾勾看着他,在聂峋要喊人进来询问时,她凑过去,在他嘴角轻轻亲了下,而后挑眉看着他:“你说什么?” 本就紧张万分纠结万分的聂峋,脑中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在这一吻下,轰然绷断。 几乎是一瞬间,他便翻身虚压在了阿棠身上。 呼吸更是急促,就连心跳都在这安静的夜里,扑通扑通清晰如擂鼓。 他额头也开始冒汗,但还是克制着,哑声问道:“阿棠累不累?” 若是累的话,今夜就好好休息,他也没有那么着急。 穆昭朝轻轻摇头:“不累。” 说着,又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下。 这下聂峋最后的理智也尽数被淹没,追着她刚收回的唇就吻了上去。 夏夜宁静又不宁静。 红烛摇曳着,时不时爆出一声噼啵声,直至后半夜,聂峋看了眼怀中因为疲累睡得昏沉的阿棠,怕烛光影响她休息,让人灭了两盏…… 作者有话说: 偏头痛犯了,吃了药后睡着了,结局章只写出来了一半,先放上来 第190章 晋江首发 ◎大结局(下)◎ 有人金榜题名, 有人洞房花烛。 穆昭朝和聂峋这场盛大的婚礼,直是被满京城议论了三天。 而穆朝阳则是怄了三天。 尤其是成婚当天, 她一整晚都没睡着。 之前因着定婚期和下聘礼的事, 穆朝阳就生生掰断了自己精心留着的两根指甲,这下更是直接把余下的指甲全都给掰断了。 原本婚约解除,但正清哥哥心里只有她, 还为了她和家里抗衡,她其实是很得意的。 穆昭朝再怎么样也无法得到正清哥哥的心。 尤其是正清哥哥还跟她保证, 一定会高中状元风光娶她进门。 哪怕是被平昌伯夫妇赶出伯爵府, 她都没有特别沮丧, 因为她还有正清哥哥,她早晚都会是状元娘子, 风光和尊荣她以后都会有的。 是以她心态一直还算平稳,没了父亲母亲,没了伯爵府的光环, 哪怕是没了哥哥, 她都没有对生活失去最后的信心。 一直到正清哥哥乡试中举,虽然不是她以为的能让她先风光一把的解元,但名次很高,没有特别风光, 但至少她还是让人羡慕的。 有个视她为一切, 家世好相貌好, 又有才学, 有望中状元的心上人,怎么会不让人羡慕呢? 这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啊! 那会儿, 她还是瞧不上穆昭朝的。 她的庄子办的红火, 不过就是挣了几个臭钱罢了, 她以后可是状元娘子,身份尊贵! 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切突然就变了。 那个小厮,突然成了御王府流落在外的公子,又突然成了战神,入了皇上的眼。 再到后面封郡王,赐婚。 穆昭朝一跃成了最得宠的郡王未过门的郡王妃,她突然就得意不起来了。 哪怕正清哥哥中了状元,她也没办法和郡王妃相提并论。 当然,她只是无法得意,并不气馁,只要正清哥哥中了状元,娶她进门,她依然是骄傲尊贵的。 就算不能狠狠压穆昭朝一头,但她依然是体面,还是被人羡慕的。 然而现在…… 一切就又变了。 正清哥哥没中状元。 这就罢了,甚至连三鼎甲都不是。 更让她面上无光的是,状元居然是穆昭朝那个曾经的未婚夫。 那个她从未从正眼放在眼里的穷书生。 尤其是这个书生,还对穆昭朝余情未了,还在满京城闹得沸沸扬扬。 在别人看来这沸沸扬扬是笑话,但却是让穆朝阳十分眼热的。 因为宴庭深是解元,是正清哥哥没得到的解元。 穆昭朝有什么好的,因为运气好,意外帮了微末时的平远郡王一把,让平远郡王对她情根深种就算了,居然还让这个宴庭深念她至此。 她很不甘心,不想被穆昭朝压着。 所以她一门心思,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春闱上,只待正清哥哥一朝化龙,有平远郡王在,她是不能再压穆昭朝了,但至少,她也不会比穆昭朝差! 然后,正清哥哥居然错失了状元,甚至连三鼎甲都没中。 中状元的,是对穆昭朝余情未了的宴庭深! 她的所有希望都没了不说,穆昭朝无论是下聘还是成亲,都让她,不,都让绝大多数人望尘莫及。 别说并肩,就是望其项背都难。 她彻底败了。 更让她不甘心的是,正清哥哥托人给她带了话,娶她是肯定的,怕是不能像当初誓言那般给她一个风光万丈的大婚。 状元娘子做不成了,风光大嫁没了。 如今,穆昭朝的大婚,还这般令人瞩目,她彻彻底底被衬托成了尘埃。 所有原本唾手可得的一切,如今都成了泡影,她沾沾自喜的洋洋得意,到头来全都是笑话,就连她自己都成了笑话,这让她如何能平心静气? 她甚至开始后悔,后悔不该就那样离开平昌伯府,不该因为那点该死的自尊心,不和平昌伯夫妇联系,落到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还成了笑话。 正清哥哥虽然还是会娶她。 可,一切都不一样了啊…… 如今正清哥哥来娶她,也不过是在穆昭朝的衬托下,更让人看她笑话罢了。 可,正清哥哥若是不娶她,她就更是输的一败涂地。 她不是不爱正清哥哥,她只是,不甘心。 原本,因为放榜后得知正清哥哥没有中状元,穆朝阳心里就泄气不少。 现在,又被这样一刺激,穆朝阳再也撑不住,把自己在房间里关了三天怄了三天之后,第四天便病倒了。 这一病,来势汹汹。 让原本想着也把婚事办了免得夜长梦多祖母万一又不肯松口了的林正清不得不先把婚事暂时押后。 穆朝阳生病的事,因着林正清为她去求了齐老太医出山,穆昭朝倒是听说了,但也就是听了听,左耳朵刚进,那边右耳朵就出了,完全没有当回事。 她忙得很,才没有多余的精力关注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平远郡王府是圣上特赐给聂峋的府邸,虽然都重新修整好了。 可偌大个郡王府,穆昭朝得熟悉啊! 还有许多细节要一一增添完善。 虽然不与长辈同住,整个郡王府就只有她和聂峋两个主子,但府邸有这么大,下人就得有那么多,这些人总要一一安排好,穆昭朝还要清理她手中的那些‘嫁妆’,还有成婚时收的贺礼。 更别说,庄子现在正值夏花花期,还有瓜果上市,虽然桃枝已经完全能上手,但有些事情,还是要同她汇报。 一桩桩一件件,她可是一刻都没闲着。 还有就是,她私下里还要抓紧屯粮筹粮,预备应对几个月后的天灾。 她不是神,只是个普通的肉体凡胎,并没有自负地觉得自己能普度众生,但能做多少做多少。 聂峋还给她寻回了土豆作为新婚的礼物,她还要安排土豆的种植培育。 有时候聂峋下了职回家,发现阿棠都还在忙,有时候还要忙到深夜。 好几次都是被她强制抱回床上,强制她休息。 这种状态一直到立秋。 天下大旱,多个省份颗粒无收。 民间开始流言纷传,说是平远郡王夫妇来自民间,本就是低贱之人,乍然富贵,德不配位,被上天惩罚,连累天下百姓遭殃。 流言十分荒谬,但越是荒谬就越是流传得广,更不用说流言本就是被两人大婚刺激到的聂峘借助母妃和外祖家最后的力量而殊死一搏,故意为之。 这流言朝中并无人当真,但无奈饿肚子流离失所的百姓信了。 八月初二,钦天监占卜,礼部筹备,皇上前往呈祥寺,为天下苍生向上天求一场甘霖。 因着宁王还在闭门思过,便由御王和宸王随行伴驾。 呈祥寺位于西山城郊,一趟出行少则三日,多则五日。 为表诚心,行程安排的是五日。 聂峋则是留在京城,负责京城守防。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每日都有人来报皇上的行程,京城也一片祥和,都在等着一场大雨的来临。 然而甘霖还未至,大长公主突然进宫,同皇后商议,皇上在前朝为国事担忧,她们也当为皇上分忧,便由皇后娘娘下懿旨,召命妇进京,一同诵经祈福。 穆昭朝对这种事并没有特别大的意愿,再加上觉得大长公主此举甚是诡异,原本不太想去。但她到底刚成婚,又是郡王妃,倒不好缺席,最后也只能进宫,但在换好衣服准备出府时,被匆匆赶过来的莫青盏拦住,说是聂峋收到了长公主的消息,京中有变,让她先出去躲一躲。 备好的马车,到底还是坐上了,但穆昭朝没有进宫,而是直奔城门。 穆昭朝一行人刚出城,城门便缓缓关上。 大白天关城门,穆昭朝心头顿时一沉。 她本能地想要下马车,趁城门还没关紧,回城去,却被莫青盏及时拦住。 “王妃安然无恙,殿下方能无后顾之忧!” 穆昭朝担心聂峋担心的要命,但也知道莫青盏说的是实话。 她留下,只会拖聂峋后腿。 她不在,若实在没有法子的紧急时刻,聂峋的武功造诣,保命还是没有问题的。 时间紧急,若被大长公主知道和宁王知道她已经出城,怕是会派人来拿她,她不能给聂峋添乱。 最后看了一眼只剩一条缝的城门,穆昭朝这才咬牙收回视线:“走。” 千算万算,没想到大长公主居然会联合宁王造反,这是原书中没有的剧情,但她已经提前隐晦地提及过宁王和宸王之争,聂峋早有准备,这次应该能安然度过…… 马车出了城就往南走,同早就准备接应的人汇合后,又掉头往东,在一片密林绕了一大圈后,最后安置在了落霞山后山的一处农家小院。 当天下午,本该和皇后一起诵经祈福的大长公主,突然带着宁王出现在百官面前,当着满朝文武宣读圣旨,直言皇上已被逆臣宸王囚禁,侍卫冒死送出一道陛下的旨意,传位于宁王殿下。 满朝哗然。 原本的宁王一党自然当即跪拜新君,大呼万岁。 但其他人,并不认这道圣旨。 利益相关的宸王一党,最先对这道圣旨提出质疑。 紧接着就是保皇派的合理询问。 碍着大长公主的威望,在不知道真实情况下,保皇派初初的言论还算温和。 但宸王一党可就不一样了,大长公主宣的圣旨里,可是直接就把他们打成了叛臣乱党,那是要杀头抄家的! 他们直接就喝出了真相,大长公主和宁王才是乱臣贼子! 趁着皇上出宫,假传圣旨,还反诬宸王殿下,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旁人或许不清楚,但宸王一党可太清楚了,他们拥立的宸王殿下,并没有在这个时候造反,造反的根本就是宁王和大长公主! 再一联想今日大长公主召集了京中命妇进宫,这是摆明了要拿家眷做人质。 反应快的宸王一党,马上就把猜到的真相大声喝出,激进者更是就地取材,扛着桌椅灯架当兵器,势要与乱臣贼子同归于尽。 还有人见形势不对趁乱要出宫。 但大长公主和宁王既做了此事,就是做了万全准备的。 这些人刚出了宫殿门,便被御林军给押了回来,不止如此还层层包围了大殿,不准任何人出入。 什么意思,登时不言而喻。 因为提前有了长公主送来的消息,聂峋这边派去的人已经探知到了呈祥寺祭天祈雨的皇上的消息。 宸王确实反了。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宸王以为自己有皇上在手上作为筹码,却没想到宁王联合了大长公主趁皇上不在京城时,假传圣旨,釜底抽薪。 只要大长公主和宁王动作够快,在皇上和宸王回京前尘埃落定,宸王也没翻身的机会。 宸王在这边收到宫里的消息,立刻纠集手下将领,‘护送’皇上回京,处置乱臣贼子,拨乱反正。 此去呈祥寺,銮驾走了整整一天,但如今的返程却只用了半天不到。 傍晚时分,宸王便已经率大军抵达城下。 这一场豪赌双方都赌上了身家性命,不止是自己的,还有一众追随者的,自然不可能退。 天一黑宸王便开始攻城——越早攻下城门对他越有利! 若等城内一切尘埃落定,他就是进了城,也是败寇。 这一夜,注定了所有人都无法安眠。 穆昭朝也是一样,她一直派人去打探京城的消息,一直到天亮,才收到聂峋的手信,知道他暂时无恙,这才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 这一眯也没眯太久,约莫一个时辰,穆昭朝便醒了,一醒来就问前方战况如何。 “很是胶着,”莫青盏也有些担心城中的家人,但宁王和宸王争的是皇位,是天下,肯定不会对百姓下手,否则就算这一仗打赢了也坐不上皇位,他怕的是有人趁乱浑水摸鱼:“看下午有无援军,或者城内的人有无重大突破。” 话落,瞧穆昭朝面色很是不好看,眼睛里也都是血丝,莫青盏不忍心道:“不过王妃放心就是,殿下是不会有事的,而且这场……应该也不会持续太久。” 持续太久,对两方都不利。 这是宸王和宁王的共识。 上辈子,宁王和宸王为了争位,确实也有过这样一战,只是现在提前了好几年,但莫青盏仔细分析了下,形势和上辈子也差不多——宸王和宁王双输,御王意外勤王成功,登基为帝。 上辈子的时候,穆昭朝并没有嫁给聂峋,聂峋回府后也没有被封为郡王,但他最后还是封了王爵,因为御王登基,他自然就是皇子。 他看着穆昭朝,很想告诉她,她会成为王妃,一切都会有惊无险。 但他忍住了。 且不说这些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就说聂峋和聂峘这辈子与上辈子截然不同的变化,聂峘怕是翻不了身。 那就是说,最后会是聂峋继承御王爷的帝位,而穆昭朝则会成为一国之母。 想到这里,莫青盏下意识垂眸,连脑袋也更低了一些。 但愿,这一仗如他记忆中一般,这样他和姐姐欠穆大小姐的,也算是还清了。 当然不是说这件事结束后,他就把这份恩情一笔勾销,而是不用再一直背负着救命之恩的巨大枷锁,哪怕穆大小姐从未在意过这顺手的救命之恩。 按着原书剧情,宸王和宁王的这一仗,应该要打上三天三夜,最后在宸王以人命填的情况,强行夺下城门。 但没想到的事,这才打到了第二天中午,城门便开了。 在城内的聂峋,凭借战神之名,短短一天时间,纠集了所有能纠集的将士,杀出皇宫,直接从包围圈杀了出来。 宸王第一反应,以为是城中自己的属下趁乱成功,同自己里应外合。 只是这惊喜还没落定,是时,穆初元便带军勤王,从后方包抄。 就连长公主也身披战甲带着府中侍卫前来护驾。 前后围击,宸王大势已去。 宁王和宸王最后的负隅顽抗也没能改变最后的结局。 到了当天晚上,京城就平定下来,战事结束。 但这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战场的开启。 武义帝回宫后,便把两个儿子削爵贬斥囚禁,就连大长公主,也以‘年岁长’为由,被严加‘保护’起来。 武义帝虽愤怒,但他向来重亲情,尤其是在太子死后,遭受打击太大,一下苍老了十岁不说,也越发看重亲情。 上次事件,宁王忤逆在先,他都只是罚他禁足反思,想着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改过,只把御王府的聂峘贬为庶人,以此警醒皇室众人,莫要太过了。 却没想到,他们不仅没有思过,反倒因为他的心软越发放肆! 一个假传圣旨、一个犯上作乱,都妄图篡位! 饶是如此,武义帝依然没有杀他们。 但凡事参与此次作乱的从党,武义帝却是一个也未轻饶。 在京城恢复平静的这一夜,皇宫却是杀戒大开。 直至破晓,一桶接一桶的水冲刷掉满地血污,直至第一缕晨光洒落紫禁城,宫门大开,重归安宁。 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切都变了。 经此一场,朝堂元气大伤。 但武义帝也算是一位仁君,局面还是控住了。 当天傍晚,城中叛党残余也处理干净后,穆初元派了人来落霞山山脚下接穆昭朝回京。 看着常跟着哥哥的小厮和顺和一队她有些眼生的士兵,穆昭朝觉得有些奇怪,怎么是哥哥派人来接她?朝中事情太多,聂峋脱不开身? 因为她太过担心朝中形势,只诧异了下,倒也没多想,只是问和顺:“殿下和哥哥一切都好么?” 和顺笑着回道:“一切顺利,郡王妃放心就是,就是郡王殿下这会儿在宫里走不开,特意托了咱们大少爷派了小的们过来接郡王妃回京。” 这话有点奇怪。 穆昭朝脸色微变:“殿下是不是出事了?” 和顺面色一怔,忙道:“没有,绝对没有,郡王妃大可放心。” 穆昭朝还是觉得奇怪:“哥哥受伤了?” 和顺再次摇头:“大少爷也没事,都好着的。” 穆昭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朝中都还好吗?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和顺:“叛乱已平,朝堂也已经稳住了,一切都好。” 穆昭朝点点头:“外祖母也好吧?” 和顺笑着道:“林老夫人一直在府中,并未受到什么波及,一切安稳。” 话落,他看了身后的侍卫一眼,又道:“郡王妃快上马车罢,这里偏远,若天黑回不了城,城门可就关了,大少爷和郡王殿下都很挂念郡王妃。” 穆昭朝眸色微微变了变,但很细微,并没有人注意到,很快她便恢复如常笑着道:“你说得对,这就赶紧走,我得先去看看外祖母,免得她老人家担惊受怕的……” 和顺也道:“林老夫人一向挂念郡王妃,等见了郡王妃也就安心了。” 穆昭朝提着裙摆正要上车,突然想到什么,摸了摸腰间,蹙眉道:“哎呀,玉佩放在床头忘拿了,我去拿一下就走。” 话落,转身回屋。 回屋前她十分自然地看了莫青盏一眼,又自然地收回视线,朝屋里走去。 莫青盏蓦然警觉,但他面上没有任何变化,抬脚就跟上去:“王妃让挖的笋子还在东屋放着,我去拿了回去给林老夫人尝尝鲜,这笋子炖汤最好了。” 和顺并没有多想,只是在外头静静且警惕地等着。 但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人出来。 某一刻,和顺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朝小院子里喊了一声:“郡王妃?” 连喊三声,都没有人应,和顺看了一眼身旁的侍卫,对方立马冲进院子,刚冲进去就被破空而出的利箭射中心脏,直接摔飞出去。 “冲!” “不要让郡王妃跑了!” 兵戈声喊杀声很快在山脚传开。 从后窗跳窗逃脱的穆昭朝听到声音,心下顿时一沉,她没回头看,而是加快了步子往山上跑。 莫青盏更是小心地护着她。 莫青盏怎么也没想到穆大少爷身边的人会出问题。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问穆昭朝到底是怎么察觉到异常的。 得亏她警惕,否则这次真要出事。 当时出城时情况紧急,为了掩人耳目,压根没带太多人,如今还得有人拖住那帮人,便一半护送穆昭朝离开,一半人留下争取时间。 对方发现的也有些快了,但这也算是在意料之中。 只希望留下的那些人能多撑一会儿。 否则仅仅他们这么些人,怕是护不住郡王妃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连大少爷身边的人都能买通,专捡在这个时候趁乱生事。 喊杀声还在继续,但我方寡不敌众,莫青盏当机立断,撕下一大片穆昭朝的裙摆,又点了三人把裙摆分成三份,分给他们后,便让他们分别往三个方向跑,以此迷惑对方,剩下的人则全员继续护送穆昭朝,同时在心里祈祷回京送信的人速度一定要快! 但,对方人太多了。 除了露面‘迎接’的这队明面上的人,还有一队人,隐藏在不远处,事发后便一窝蜂全都冲了过来,留下来阻拦的人竭尽全力,也只拖延了不到半个时辰。 听不到打杀声后,所有人再次加快速度。 只是山路难行,速度并不能快多少。 前路崎岖,后又有追兵,这还是穆昭朝打从穿过来后,第一次直面这般危险。 也幸好她身体被灵泉滋养过,平日里的吃食皆是灵泉培育,她又经常在庄子上走动,并没有养尊处优四体不勤,身体素质相对还比较强,否则就这样翻山越岭,她跑到一半就得力竭。 饶是如此,他们最后还是被追兵追上了。 “郡王妃往这边!”莫青盏拼死护着穆昭朝不住躲闪。 但这些追兵不要命一样冲上来。 虽然聂峋安排在身边保护她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架不住对方人多。 莫青盏护着穆昭朝躲避流箭的同时,找机会逃走。 追兵里还有人在喊:“郡王妃跑了!别让她跑了!抓活的!” 可能危机当头,穆昭朝反而冷静不少。 抓活的? 谁要抓她活口? 抓住她,是要干什么? 威胁聂峋还是威胁哥哥? 电光闪念间,穆昭朝便得出了结论,不是哥哥。 是聂峋。 这让穆昭朝想起了之前东宫满月宴一事。 聂峘? 这次又是聂峘在搞鬼,针对她来对付聂峋? 是时,穆昭朝看到和顺带着人也追了过来,她躲过一支刺向她左腿的箭,大喊道:“和顺!聂峘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背叛哥哥!哥哥可是救过你的性命!” 和顺完全没想到穆昭朝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他们是聂峘派来的。 他眼神闪躲了下,没有否认,但也没直接承认,只是冲穆昭朝道:“郡王妃还是不要负隅顽抗了,奴才们手下没轻重,断了胳膊腿的,郡王殿下可是会心疼的!倒不如现在就跟我们走,奴才倒是还能保证郡王妃毫发无伤。” 鬼才信他的话。 但他这反应,也默认了确实是受聂峘指使。 这些人完全不要命一样冲过来,还有人豁出自己的命,好方便同伴进攻,完全就是死士! 这么多死士,来对付她,穆昭朝当机立断,不再多言,转身就跑。 “王妃小心!” 穆昭朝刚转身跑了一步,就听到一声破空声由远及近,紧接着就是莫青盏的提醒,还没等她来得及反应,就被莫青盏撞倒,重重摔倒在地。 她回头就看到一片刺眼的红。 莫青盏替她挡了一箭,肩膀被钉穿,已经被血染红。 穆昭朝瞳孔骤缩,正要查看莫青盏的情况,又一箭冲她而来。 对方要留她活口,但显然只是活口,并非毫发无伤。 断了她的腿,会更好抓她。 穆昭朝浑身僵硬了一瞬,好在她没被吓傻,用尽全身力气,奋力滚向一旁,躲开这一箭。 好容易躲过这一箭,在地上滚的冲力还没稳住,就听到莫青盏一声惊恐的:“王妃——” 穆昭朝余光瞥见一柄闪着寒光的大刀正朝她左腿砍过来。 生死关头的瞬间,她就已经有了判断,这一刀,她躲不掉。 若这一刀砍下来,她的腿会直接被砍成两截。 灵泉虽能救命,但并不能生白骨。 她瞪大了眼睛,就在她以为要失去左腿时…… 闪着寒光的利器破空而来,铮一声,正正钉在刀锋上,大刀来势被阻,而后轰然断裂。 紧接着又是一声破空声,要砍她的死士,被一把匕首钉在了身后的大松树上。 正中咽喉,钉上后,那死士连挣都没挣扎一下,便断了气。 穆昭朝:“……”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就连聂峋飞扑过来把她抱在怀里,她都没回过神来。 聂峋带的人足够多,且个个都是好手,局势瞬间逆转。 但对方都是死士,这一战甚是惨烈。 好在聂峋这边早有防备,恶战结束,穆昭朝这才堪堪回神。 聂峋一直紧张地抱着她,见她眼里终于恢复了神色,这才小心地喊了一声:“阿棠?” 穆昭朝转动眼珠看向他,眨了眨眼,这才说了句废话:“你来了?” 听到她开口,聂峋悬着的心这才落到实处:“抱歉,我来晚了,让你受惊了。” 听着耳边的心跳声,穆昭朝也终于找回了五感,她摇了摇头:“我还好,你没事吧?” 聂峋两眼通红:“我没事。” 他若晚来一刻,阿棠就出事了。 他这会儿满腔的杀意。 压都压不住。 穆昭朝视线朝人群中看去,聂峋立马察觉到她在担心什么:“哥哥也没事,只是现在负责城防,没办法过来。” 穆昭朝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她要去看那边的残局,被聂峋侧过身挡住:“别看!” 满是血腥,他怕吓到她。 更不想脏了她的眼睛。 穆昭朝犹豫了下,没再坚持。 “那你放我下来,”她道:“我们快回城罢。” 聂峋没松手:“我抱你下山。” 翻山越岭爬这么高,她又受了大惊下,聂峋不想她再受累。 都是他考虑不周,不够谨慎,才让她遭此一劫。 差一点。 就差一点。 若真出了什么事,他绝对无法原谅自己。 穆昭朝知道他在想什么,故作轻松地对他笑笑:“我又没受伤,可以自己走的,山路难行,你抱着我,怎么走?” 聂峋固执道:“抱着你也不妨事。” 听他这么说,穆昭朝知道再劝他也不会松口,只得先如此。 “我猜到是谁派了人要抓我,你现在赶紧……” 聂峋抱着他往山下走:“已经去拿人了,放心,不会再让他有第三次伤害你的机会。” 聂峘这一次,必须得死。 哪怕事后被爆出残害手足,他也必须要亲手杀了他! 反应过来聂峋话里的意思,穆昭朝稍稍顿了下,但也就一瞬,她便点头:“嗯。”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她没那么圣母。 聂峘虽没有 想要她的命,但却是比直接要她的命还要恶毒,她又怎么可能圣母心泛滥。 “阿盏的伤怎么样了?”被聂峋抱着下山时,经过莫青盏,穆昭朝忙出声询问。 “无妨,”莫青盏脸有些白,但精神瞧着还不错:“没伤到骨头,只是皮外伤,已经擦药了。” 穆昭朝仔细看了看他的肩膀,确认已经拔了箭头,且已经止住了血,这才道:“谢谢你。” 莫青盏神色微动:“王妃客气了。” 穆昭朝冲他点了点头:“等下山请大夫给你看。” 莫青盏也点头应下。 山上确实不便,不过聂峋带来的药,也确实好用,暂时并不会有什么问题。 被聂峋稳稳抱着下山,穆昭朝初初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也没受伤,但等她闻着聂峋身上的味道彻底放松下来后,顶着一口气翻山越岭奔逃的疲惫感便尽数涌上。 她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撑住,在聂峋怀里睡着了。 聂峋低头看了一眼,确认她只是太累睡着了并不是什么异常,便回头示意了下不要发出太大声响,而后继续抱着她下山。 穆昭朝醒过来的时候,马车已经进了城。 她掀开窗帘朝外头看了一眼,天已经黑了,街道上行人很少,只有几家店铺零星的开着,没了喧嚣也没了往日的灯火通明。 不过没关系,朝中局势已稳,繁华和热闹也很快就会恢复如初。 聂峋给她倒了杯水,又把温着的点心拿出来:“饿不饿,先吃一些?” 穆昭朝吃不下,只是就着他的手喝了杯水:“不饿。” 见她胃口不佳,聂峋也没坚持:“我问了阿盏,你是怎么发现和顺有问题的?” 原本他还以为是一向敏锐的莫青盏发觉的异常。 “直觉。” “直觉?” 穆昭朝点头,想了想又道:“他的说法不对,除非天塌了,否则你肯定会亲自来接我,绝不可能请哥哥出面派人来接,这不是你的做派。” 话落她又道:“哥哥若非脱不开身,也一定会亲自接我。” “但……”穆昭朝又道:“你们两人同时分不开身的可能性,不大。” 说着,她看着聂峋的眼睛道:“若你走不开,只能说还有没处理干净的事,这种时候,你是不会让我冒险的,若你觉得没危险了,就说明你能抽出身来,就一定会亲自来接我,所以我觉得不对劲。” 聂峋先是怔住,而是抿唇笑了。 冲淡了些,他胸腔翻涌的戾气。 一个连嫁妆都帮她筹备齐全的人,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托旁人来接她。 聂峘压根不懂什么才是爱。 就是个沽名钓誉自私自利又恶毒阴险的小人。 所以他也万万算不到,她和聂峋之间默契至此。 原本下山就耽误了些时候,回京路途又远,进城时城门早关了,是示了郡王令牌走的小门进的城。 是以,等到郡王府时,天已经黑透了。 下马车时,正好前去追拿聂峘的人来回话。 看到她,迟疑了一下,聂峋知道她也很关心这事,便直接道:“人没抓到?” 来人惭愧地低下头:“满京城都翻遍了,就是没找到踪迹。” 聂峋蹙眉。 聂峘被废后,羽翼已经被削剪一空,这次是为了报复他的最后一击,怎么可能找不到人? 穆昭朝沉吟片刻,问道:“所有地方都找遍了?” 亲卫正要点头,突然想到什么:“确实还有几个地方未曾排查。” 穆昭朝也没问他都是哪里,直接问道:“睿王府可找了?” 睿王是已故前太子册立太子前的封号,太子已死,便不再是太子,曾经太子府众人搬出东宫后,便住进了原来的睿王府。 打从太子离世,睿王一脉便势落下去,没多久御王妃便也离世,睿王府就更势弱,如今的睿王府当家作主的是侧妃萧乐章。 说是侧妃,但实际上却是行王妃之权,就连玉侧妃的两个孩子都过继到了她名下。 听王妃这么问,亲卫一愣。 睿王府确实不曾查询。 那可是曾经的太子府邸,谁敢去查? “未曾。”他回道。 穆昭朝看向聂峋笃定道:“去睿王府。” 聂峋也在她问及睿王府时,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聂峋蹙眉:“我送你回府。” 穆昭朝一口回绝:“不用,你快去罢,别耽搁了。” 已经回到郡王府,她现在是绝对安全的。 穆昭朝确实猜对了。 此次失败,聂峘料到自己怕是凶多吉少,最后来见萧乐章一面。 只是,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已物是人非。 再见到萧乐章,聂峘突然发现,她变了。 她看他的眼神,很陌生。 这让聂峘很懵。 可他的时间不多,容不得他多耽搁,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他便开门见山问萧乐章:“乐章,我知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了,但我心里一直有你。若我说,让你跟我一起走,我们远走高飞远离京城,你愿意吗?” 本该被幽禁的聂峘,夤夜前来,还一身血污,再加上这几日朝堂上的消息,萧乐章自然猜到发生了什么。 她看着他没说话。 她的沉默,让聂峘有些绝望。 他上前一步:“当初,我是没有办法,乐章,你跟我走罢,我们重新开始。” 萧乐章看着他,突然笑了。 聂峘一怔。 萧乐章却是笑着反问:“你为什么觉得,我放着尊贵体面的侧王妃不做,要跟你亡命天涯。” 聂峘本就没血色的脸更白了。 “当初是你不愿娶我,怎么,现在又来表深情了?”萧乐章又问道。 聂峘:“当初那种情况下,我没有办法,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一直都没有放弃救你出去,一直都在努力……” 萧乐章打断他的话:“救我?我做侧妃做的好好的,为什么需要你救?” 聂峘惊愕地看着萧乐章。 萧乐章不想再同他牵扯太多,直接把话言明:“还是你以为,到了现在我还不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聂峘:“…………” “若不是你陷害平远郡王妃不成,最后害了我,我会成为满京城的笑柄?” 聂峘:“……………………” “若非你怕我一直无休止的哭闹下去不嫁给太子,皇上会在一怒之下彻查,最后查出你来,我会成为太子侧妃?” 聂峘彻底怔住。 她全都知道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竟然一直都装作不知! 萧乐章情绪也有些激动:“口口声声说爱我,其实你从来都只爱你自己,爱你手中的权势!别骗我了!也别骗你自己爱我了!你从来都不爱我!” 聂峘哑口无言。 他想说不是的,他爱她,为了她,他处心积虑,幽禁了也想办法暗中联络宸王,只求宸王上位后,能成全他和她。 可现在,他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骂出来后,萧乐章激动的情绪突然就压了下去,她又恢复了刚刚的样子,只冷冷淡淡笑了笑道:“不过都无所谓了,我现在是睿王侧妃,只要不作死,这辈子荣华富贵无忧,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谢谢你给我创造了这么个机会。” 若说刚刚是锥心刺骨,现在这话则是杀人诛心。 聂峘白着脸,静静站在那儿。 萧乐章着实也不想再同他说什么,一切都没意义了。 而且,她对现在的生活还算满意。 她也累了。 “你走吧,”萧乐章最后道:“我只当你从未来过,也不会跟旁人说起。” 这是她最后给他的体面,也算是祭奠曾经那么深爱过他的自己。 话落,萧乐章先转身离开。 聂峘想喊住她,可张了口却发不出声音,更不知该如何挽留,最后只能张了张嘴又闭上。 他在凉夜下又站了片刻,最后也转身离开。 临走,他又朝萧乐章离开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 刚走了几步,他那哪怕是被贬被幽禁,都一直挺着的脊背,蓦然垮了。 赶往睿王府的聂峋,走到一半,想起有要务处理,折返离开,让手下先去睿王府拦人。 聂峘一身颓丧从睿王府出来,还未站稳,一支利箭便从暗中破空而来,正中眉心。 当场身亡。 前来寻人的众人闻讯赶来,不见行凶之人,只看到聂峘轰然倒地。 直到官府的人过来,聂峋这才和穆初元一道出现。 武义三十二年秋,前御王世子聂峘,欲趁□□奔逃,死于乱军箭下,因形势混乱,凶手无所踪。 后来,有人说聂峘是被宸王派人杀的,因为宸王也被聂峘利用,最后落得身败名裂。 也有人说,聂峘是被宁王派人杀的。 当然,也有人说,是聂峥在替母报仇。 更有人说,是聂峋杀的。 还有人说,是御王爷嫌这个儿子太丢人总给自己招祸端,干脆亲手杀了他。 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凶手,关于聂峘之死,便一直众说纷纭。 武义三十二年冬,帝病重,立御王为太子。 第二年春,武义帝崩,太子即位,改年号尚成,史称尚成帝。 所有人都说,御王爷是捡了个大漏,这才当上了太子。 就连史书上都留有这样隐晦一笔。 但真实原因,武义帝临终前告知了尚成帝,皆因他心慈,只有他登基,他的那些兄弟,才能活下去。 无论是宁王还是宸王登基为帝,都会大开杀戒。 将死之人,最看重家人,他不忍皇室血脉骨肉相残。 御王虽无大才,但亦无大过,聂峋在朝中又得将士敬重,有他辅佐,御王可无忧。 为保兄弟颜面,御王从未对人说起过此事,哪怕被误解,他也没解释过。 武义帝料准了他会如此,但他独独算漏了一件事——御王本就无心皇位,再加上他也着实没有治国之能,又怕两个被幽禁依然心有不甘的兄弟还要密谋反他。 经历过一次造反的人,对此甚是惊心。 这个皇帝当的战战兢兢并不开心,还不如当个太上皇逍遥自在。 于是,尚成帝在位了不到一年,便传位给平亲王聂峋。 尚成二年春,平亲王聂峋在百官拥护下登基为帝。 史称建尧帝。 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同日进行。 登基不久就主动退位,纵观历史也不多见,但平亲王聂峋威望盛,又得人心,倒也甚是服众。 只是有一事,让百官十分不解。 国事繁忙,建尧帝对登基大典不在意就罢了,偏偏,对封后大典的流程,事无巨细,十分看重,林林总总全都要亲自过目。 坊间早有传闻,建尧帝对皇后娘娘情深一片,世间罕有。 不少人原本以为是夸张,如今终于明白,什么夸张,分明就是谦虚。 何止是世间罕有,根本就是只此一个! 到了这一日,身着龙袍的聂峋,看了眼身旁凤冠加身的阿棠,笑着冲她伸出手:“我们一起。” 对于要当皇后这件事,穆昭朝心情还有些复杂,但还是毫不犹豫把手伸过去。 “好。”她道。 阳光明艳,惠风和畅。 两人并肩,一步步走过玉阶…… 在接受百官朝拜时,穆昭朝似乎听到系统叮的一声。 【聂峋,……文男主。】 什么男主,她没听清,隐约是什么‘shu’,救赎?她也不是很确定,但男主两个字,她听得十分清楚。 哪怕早就危机解除,但听到系统认证这一刻,穆昭朝嘴角还是不自觉上扬。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 番外会尽量日更 第191章 番外 ◎帝后日常(一)◎ 尚成帝登基之初本就是百废待兴, 在位时间不到一年便退位,很多事情都还没来得及处理, 这导致聂峋一登基, 便十分忙碌。 新帝朝政忙碌,刚坐上皇后之位的穆昭朝,同样忙得不可开交。 要说皇上处理国家大事, 可内宅女眷之事也不算小事。 尤其穆昭朝是个新的不能再新的皇后,很多事从未接触过不说, 因着建尧帝对皇后的深情早就远播天下, 这导致进宫拜见皇后的命妇就更多了。 原本新帝即位, 朝里朝外,很多行事不明, 就会有不少人借着拜谒皇后的名义打探消息,再有帝后伉俪情深的加成,穆昭朝这个皇后, 可是比聂峋这个皇帝还要忙碌。 唯一比较好的地方是, 后宫里只有她一个皇后,再无其他嫔妃,不用操心这些事情,这让穆昭朝的工作量少了不少。 当然了, 就算没有其他妃嫔, 穆昭朝每日里也不得闲。 这便导致了, 建尧帝刚登基的头几天里, 帝后二人各忙各的,明明宫里就只有他们两个正经主子, 两人又都住在皇后的中宫灵犀宫, 却生生是好几日没碰上面, 没说过一句话。 倒不是聂峋太忙留宿御书房或议政殿,他是每天无论多晚多忙,都会回灵犀宫陪皇后的。 只是回的太晚,回去时,穆昭朝已经入睡,知道她也很忙,聂峋也不舍得吵醒他,自己洗漱后,便小心翼翼抱着她入睡。 第二天,天不亮就要起来上早朝,彼时穆昭朝也还在睡。 聂峋就更不舍得大早上吵着皇后睡觉,别说等着皇后起身伺候他上朝了,他连灯都不让宫人点,只借着外头的光起身,生怕灯光吵醒皇后。 而白日里,穆昭朝又要处理宫务,接见命妇,也抽不出时间前去看望聂峋。 如此…… 便导致,好几天的时间里,两人生生没有说过一句话。 有时候需要和对方沟通,都是留话,或者让宫人传话。 足足过了七日,莫说穆昭朝,就连丹若她们都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了。 这日,穆昭朝处理完宫务,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翻看了遍明日进宫朝贺的命妇名单,好容易噙着泪看完,刚把册子放下,丹若便轻声询问:“娘娘,要安寝了么?” 穆昭朝眨了眨眼睛,又抬手捏了捏太阳穴,道:“先不睡。” 丹若一怔:“还不睡么?时辰已经不早了。” 穆昭朝摇摇头:“等皇上回来,我再睡。” 好多天没见聂峋了,她还挺挂念他的。 当皇帝就是累,她睡着了他人还没回来,她醒了,他人已经走了,这早出晚归的,也太辛苦了。 她都觉得够忙够累的了,聂峋比她还累。 一听皇后娘娘说要等皇上,丹若脸上就是一喜,但同时也有些担心:“皇上今日朝事依然繁忙,娘娘怕是要等上好一会儿了。” 穆昭朝喝了口茶:“无妨,等等就是。” 聂峋回来的时候能看到她,她也得亲眼看看聂峋最近如何了才行啊。 要不然总是从别人口中得知聂峋的情况,也太奇怪了。 主要是她不安心。 “煨着鸡汤,”穆昭朝又道:“面也预备好,等会儿皇上回来若是饿了,就煮上一碗鸡汤面。” 聂峋宵夜格外喜欢吃面。 之前在王府时,穆昭朝得空就会亲自做给他吃。 不过今儿是不成了,等再过段日子,不那么忙了,她再亲自做给他吃。 丹若得了话,应下后,马上去安排。 穆昭朝是知道聂峋近来每日大概回宫的时间的,原本她也以为今日要等到很晚,却没想到,聂峋和她想到了一块,今日提前了一个时辰回灵犀宫。 饶是提前了一个时辰,也已经是深夜,聂峋原本以为穆昭朝已经睡了,没想到一踏进宫门,就看到寝殿的灯还亮着。 “皇后今日的宫务还未处理完么?”聂峋皱着眉头问一旁的宫人,眼底满是心疼。 都这么晚了,还在忙,可把他心疼坏了。 什么事能有阿棠的身子重要? 就在他皱着眉头快步进殿,要叮嘱阿棠什么事都没身体重要时,宫人小声回道:“似是处理完了,娘娘这会儿还未就寝,是在等皇上。” 聂峋脚步一顿,原本还绷着的脸,皱着的眉,立时露出几分惊讶和欣喜来。 “皇后在等朕?”在朝臣和宫人面前,一向稳重自持的建尧帝,难得失了态。 宫人虽听出皇上语气有异,但她可不敢抬头看,只恭敬道:“回皇上,是的。” 聂峋几乎是冲进殿内的。 一进来就看到他的皇后,正坐在灯下懒洋洋地看着一本册子。 在听到脚步声时,抬头朝他看过来的瞬间,慵懒的眉眼,立时便亮了。 “回来了?”穆昭朝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嘴角更是不自觉上扬。 聂峋快步朝她走过来:“嗯,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 穆昭朝把册子合上放到一旁,笑吟吟道:“等你。” 虽然已经从宫人口中得知,但亲耳听到阿棠说在等他,聂峋还是开心不已。 没等他开心多会儿,穆昭朝便突然皱着眉头道:“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说着,就捧着他的脸,仔仔细细查看。 聂峋并没觉得,但阿棠这么关心他,让他很受用。 “这些日子太忙了罢,”虽然受用,但也不想她担心,聂峋马上就说道:“再过两日就好了,等不忙了,我带你回庄子上住几日,好好歇歇,你也瘦了。” 穆昭朝倒是真没瘦,就是一直忙着,精神不如之前充沛倒是真。 “再忙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啊,”穆昭朝注意力压根没被他转移,继续说道:“朝事是忙不完的,也不能太拼了,身子垮了怎好?” 说着,脸上和眼底的心疼更甚。 聂峋怕她着急上火,忙保证道:“好,我记住了,以后把身体放在前面。” 穆昭朝看着他,又心疼,又好笑:“记住有什么用,要做到。” 聂峋点头:“一定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一句话,把穆昭朝给逗乐了。 “饿不饿?”穆昭朝轻轻推了他一下,问道:“我让人准备了鸡汤和面,给你煮碗鸡汤面做宵夜?” 聂峋倒还真饿了,没等他点头,穆昭朝就瞧出了他的想法,已经吩咐人去做了。 本就都预备好的,做起来也快,很快便端上了两碗鸡汤面。 “有日子没和你一起用膳了,”穆昭朝道:“就陪你吃顿宵夜罢。” 聂峋这会儿才深深意识到,他确实有日子没好好陪阿棠了。 国事忙归忙,可阿棠一样重要,是他这些天疏忽了。 这般想着,聂峋心中甚是愧疚。 穆昭朝也有日子没吃这样清淡的鸡汤面了,吃得还挺开心,再加上今日等到了聂峋,心情就更好,压根不知道聂峋这会儿心里已经愧疚得不行。 等用了宵夜,洗漱过后,宫人灭了里间的灯,穆昭朝倚在聂峋胸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明明他们都已经成婚一年多了,这几日虽没碰面,但聂峋每日都回宫休息,也是同床共枕的,她这会儿却有种奇怪地陌生感。 还有一丝说不上来的禁忌感。 聂峋每日都是搂着阿棠睡,搂着阿棠醒,自然不会觉得哪里陌生,他这会儿只是在犹豫。 犹豫要不要…… 就在他心疼阿棠太累,准备忍一忍睡觉时,就见阿棠突然仰起头,两只眼晶晶直勾勾盯着他,用气声问道:“皇上不累么,还不准备休息啊?” 这一下,聂峋没能忍住。 他翻身,把阿棠虚虚压在身下,也用气声小小声回道:“正准备休息,今日月色正好,时辰也尚早,不知皇后可有兴致同朕共度良宵?” 穆昭朝本来只是想逗逗他,但突然发现,嗯…… 而后便是久久没能入睡。 也不知道聂峋天天这么忙,睡那么晚起那么早,怎么还那么有精神。 到最后,穆昭朝都累得连手指头都提不起。 聂峋压根没满足,但瞧着怀中已经累得不想说话的阿棠,只得暂时压下。 没关系,反正他们还有一辈子呢。 而且他已经决定了,明日休息一日,好好陪阿棠,今日好好休息,明日再继续……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阳,反应有点大,烧了五六天,后面连输了四天液才好,现在还在咳嗽,脑袋都是懵的,反应也超慢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