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祝允澄,见过母亲,请母亲喝茶。”他如是说。
沈兰溪倒是饶有兴致的轻挑了下眉,莫要当她没瞧见,这小子是被祝煊瞧了一眼,才不情不愿、极其不走心的说了句。
不过,她也不计较便是了,笑盈盈的伸手接过,双唇抿了一口。
他不当她是母亲,她也不曾把他看作自己孩子,面子上过得去便够了。
沈兰溪端得一副慈母姿态,笑得和蔼,“母亲入府仓促,也不知你喜欢什么,只来得及让人备了这些,送你做见面礼。”
元宝立马上前,把让人辛苦捧来的樟木箱子打开,露出里面的惊喜。
厚厚一摞书册,足够一人不眠不休的读大半年了!
祝允澄瞬间瞪大了眼睛,气得脸红脖子粗。
便是连祝煊都一时没克制住神色,嘴角抽搐了下。
厅堂内,最满意不过便是祝家主了,还起身翻看了两本,而后赞同的点头,“少年人当勤勉,二郎媳妇儿有心了。”
沈兰溪笑得谦逊,“父亲所说便是二娘所想,二娘也盼着澄哥儿奋发读书,日后能成为郎君这般的君子,撑起家中门楣。”好让她这个米虫能一世无忧~
祝老夫人与祝夫人对视一眼,面色均诧异。
用饭时,沈兰溪这个新妇要在旁布菜,伺候长辈用膳。
忙碌一早上,她也饿得饥肠辘辘了,饭菜刚一端上来,她扶着老夫人坐下,肚子便咕噜噜的响了。
厅堂内寂静,这声儿足够众人听见了,一时气氛沉默的厉害。
沈兰溪刚入府,不想丢这个脸,只当作是什么都没发生,在众人瞧来时,故作诧异的垂眸瞧向老夫人。
于是,众人的视线转了个弯,皆落在了老夫人身上。
祝老夫人气得深吸口气,但好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面色从容的指了指祝煊身旁的位置,“你既是饿了,便不必跟在我身边伺候了,去坐下一起吃吧。”
沈兰溪一脸疑惑的指了指自己,“我?”
在老夫人面色不善的抬眼要看来时,她立马浑身一抖,乖觉又老实的应下,“哦,是,多谢祖母体恤,二娘确实饿了。”
众人立马面露了然,但却是识相的,谁都没有多说什么。
老夫人:“……”
她眼不瞎,瞧的见他们脸上写的字!
韩氏伺候在祝夫人身边,为她布菜。
沈兰溪暗戳戳的看了几眼便收回了视线。
祝家不愧是母亲嘴里赞叹的清流人家,礼数多。
祝家主便是喜欢韩氏,允她今日上厅堂,但到底也是遵循礼法的,给了祝夫人身为主母的体面。
如此,她日后出了西院儿便只能是规矩些了。
用过饭,祝老夫人还是气不顺,指着沈兰溪让她回去,不必伺候。
沈兰溪乐得自在,笑得真心实意,“祖母心慈,二娘谢祖母体恤。”
眼不见为净,祝老夫人扭头不看她。
沈兰溪又与祝夫人行礼,乐颠颠的退下了,虽是恪守礼仪,但是又任谁都能瞧出她脚步轻快。
祝老夫人有些心梗,指着那道出了厅堂的身影,“你瞧瞧,你瞧瞧,就知道气我。”
祝夫人张了张嘴,上下嘴皮子一碰,道了一句:“沈氏心思浅,母亲多担待。”
倒不是她偏颇,方才沈氏确实只说了句感念老夫人的话,只是不知是哪个字惹得她不喜了。
祝老夫人:“……?她心思浅?我瞧着她聪明着呢!”
“沈氏给澄哥儿的礼,母亲怎么看?”祝夫人问,端了杯茶给她。
“时日尚浅,便是有什么牛鬼蛇神的心思也会藏一藏,且看着吧”,老夫人接过茶水,喝了一口才继续道:“这沈二娘瞧着比沈三娘好些,更落落大方,也更聪明,方才行礼也规范,不像是庶女,看来是沈家夫人仔细教养着的。”
“不过啊,还是得多看看,先莫让澄哥儿跟她多亲近。”老夫人又叮嘱道。
祝夫人颔首应下,“媳妇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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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西院儿,沈兰溪便大步进了堂屋,催促道:“好元宝,快快去拿些煎果子来。”
高门大户讲究养生,方才那桌清淡的饭菜,她也就是饿极了,勉强吃了两碗粥垫了个底,此时还腹中空空呢。
“婢子已经让人去端了,除了娘子要的蘑菇汤,还备了小菜。”元宝笑得见牙不见眼,扬着小下巴等人夸。
“长进了!”沈兰溪立马竖起拇指夸赞道。
沈兰溪吃得两颊鼓起之时,祝煊忽的推门进来了,四目相对,皆是无言。
第4章
祝煊先是瞧了眼她碗里的肉汤,又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她的肚子。
案几上还摆着两碟子煎果子和小菜,配着肉粥,甚是丰富。
沈兰溪愣了一瞬,咽下嘴里酸辣爽口的小菜和煎饼,主动招呼道:“郎君可要喝一碗?”
祝煊收回视线,淡声说了句‘不必’,想了想,又留了句‘不可过量’,便抬步进了西侧的小书房。
沈兰溪撇撇嘴,与小声抱怨,“就吃了两碗粥,哪儿过量了?”
元宝立马点头,无脑附和:“郎君不懂疼人,娘子您昨夜受累了,多吃些是在补身子,况且,你才喝了两碗粥,哪里够?您在府里时,吃得比这还多呢,夫人都养得起——”
祝煊拿着本书出来时,听见了最后一句。
触到他的视线,元宝立马怂哒哒的闭了嘴,垂首站在沈兰溪身边装鹌鹑。
门打开又阖上,沈兰溪有些无语的觑她,“没出息。”
元宝吐了吐舌,还夸张的拍了拍胸口,“郎君好冷,娘子不怕吗?”
沈兰溪喝完最后一口汤,用绢帕擦了嘴,垂着眼睑轻飘道:“怕他作甚?他又不会吃人。”
她又不对祝煊抱有什么情爱的期待,即便是二人不和,她揣着银子也可以过得很好,有什么好怕的?
就是高门大户规矩多,怕是日后打牙祭,还要分他一杯羹。
啧!肉疼!
元宝挠了挠头,没听懂她的话。
沈兰溪吃饱喝足,起身往内室走,“我去躺会儿,有人来便说我身子不适,晌午再喊我起来吃饭。”
元宝应下,帮她拆了发髻。
沈兰溪倦鸟归巢似的卷进了被子里,一沾枕头便沉沉睡了过去。
一刻钟左右,西院儿来了人。
元宝忍不住腹诽,她家娘子的嘴怕不是开了光。
一位身着桃色衣裙的女子打头进来,后面跟着一位女婢和两个小厮。
元宝正与她家娘子出嫁时,沈夫人派来的婢女绿娆,在院儿里说话,瞧见他们,迎了上去,“这位姐姐是——”
“我是春芍,去与少夫人说一声,郎君差我把西院儿的账目拿来了,顺便带着西院儿的人与少夫人见见。”桃色衣裙的女子说着,视线上下打量了她一圈。
元宝立马皱起了眉,刚要开口,被身后的绿娆扯了一下。
“劳姐姐走一趟了,只是少夫人身子不适歇下了,这账目便先交于我吧,至于认人,等少夫人身子便宜了再说吧。”绿娆面上含笑,态度却是不卑不亢。
“你算什么?这账目如何能交于你,若是出了差错,郎君怪罪下来,你们谁能担着?”春芍面露不屑道。
绿娆面上的神色未变,“姐姐若是信不过我们,那这账册便先带回去吧,等少夫人醒来,我会去寻姐姐的,届时再一并请安也成。”
“你这嘴一张一闭,便是要哄我们白走一趟?我们都是在郎君前院儿伺候的,哪来那么多功夫来回?今日郎君既是吩咐了我们来,我们自是要见到少夫人的,这册子,我也得亲手交给少夫人,你去通传一声。”春芍颐气指使道。
“你口口声声都是郎君,莫不是忘了,这西院儿之事都是少夫人做主的?”元宝跟被点着的炮仗似的怼道,下巴扬得比她还高。
一旁的青衣女子上前打断她们的争执,“两位姐姐莫怪,实在是前院儿的事离不开手,,我是秋莹,与春芍同是伺候在郎君书房的,春芍性子急,冲撞两位了,我替她跟两位姐姐赔个不是。少夫人既是歇下了,我们便在这儿等等——”
春芍哼了一声,“等什么等,郎君身边此时无人伺候,你我哪有功夫在这儿耽搁?”
她说罢,又瞧向元宝,不屑一顾道:“后院儿是少夫人做主不错,但是我们是在前院儿伺候,再者,我们是先少夫人的婢女,先少夫人故去,郎君和小郎君便是我们的主子,我自是以郎君为先,你若不是不服,便让你家娘子来与我说。”
“你——”元宝气得脸红,恨不得打她一顿,好让她嚣张不起来!
只是,话到用时方很少,笨嘴拙舌的,竟是被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要本夫人与你说什么?”一道清淡至极的嗓音插了进来。
沈兰溪靠在门边,双手环胸,便是披头散发,在这日光下也美得让人惊心,只是面色算不上好。
“是说你仗着先少夫人的势,言行无状,不敬主人?还是说你拿着鸡毛当令箭,来欺负本夫人身边的人?”沈兰溪说得缓慢,视线落在她身上,不挪一寸。
春芍脸色难看,刚要开口,秋莹扯了扯她衣袖,带着她行礼。
“奴婢秋莹,见过少夫人。奴婢与春芍一同伺候在郎君书房,这是阿年,是郎君身边的小厮,这几人负责前院的洒扫。先少夫人去后,郎君便不常回西院儿,所以把人都调到了前院儿伺候,只留了阿芙姐姐看顾着西院儿,昨夜未曾见,郎君便让奴婢带他们来见过少夫人。”
“见过少夫人。”众人一同行礼。
沈兰溪扫了一眼,凉声道:“我问你这个了?”
她还没这么好糊弄。
那春芍是个仗势欺人的,这个叫秋莹的却是心怀鬼胎。
“郎君身边离不得人,春芍方才也是情急之下无意失了礼数,还望少夫人见谅。”秋莹道。
沈兰溪没应,目光淡然的瞧着她。
秋莹也瞧着她。
“问你话了吗?她是突然哑了?”沈兰溪突然厉声呵斥道。
秋莹面色僵了僵,脸上火辣辣的。
“奴婢春芍,无意失了礼数,还请少夫人见谅。”春芍不情愿的道。
沈兰溪轻笑了一声,摆了摆衣袖,“回吧,你们既是郎君身边的人,那便好好伺候郎君。”
秋莹瞧向春芍怀里的账册,“这册子——”
沈兰溪已经转身进了屋,扬声唤人,语气盛怒,“元宝,备水!”
这澡,沈兰溪足足洗了一个时辰,光是水便换了三回,身上的皮肤被她擦得通红,瞧着都渗出了血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