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上下都准备着过年,一路走来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唯独前院书房寂静的很。
“小的给少夫人请安,郎君嘱咐说,您来了直接进去便好。”阿年上前行礼道。
沈兰溪与他颔首示意,几步跨上台阶推门而入。
宽大的檀香木书桌后,男人一身青色衣袍端坐着,听见动静时掀起眼皮瞧来。
沈兰溪左右看了看,没瞧见什么,这才上前浅浅屈膝行了一礼,纳罕的问:“郎君唤我来,可是有要事?”
祝煊示意她上前,指了下自己左手边的一摞册子,“我先前应过你,休沐时教你看账册,几日得闲,便细细教你一点。”
沈兰溪险些两眼一抹黑的晕过去,有些奔溃道:“这么多?”
说罢,她又小声嘟囔,“郎君倒也不必如此言而有信……”
祝煊掩下笑意,只当作没听见她后面那句,语气清淡依旧,神色也是一本正经的,“你先前说得不错,笨鸟先飞,这是账册都是与你学习的,若是不够,我再去问母亲要一些来,往年的账册母亲也应是收着的。”
沈兰溪慌忙摇头,欲哭无泪道:“不必去劳烦母亲了,我也没有那般愚笨不堪!”
祝煊对她这话不置可否,“过来坐,还是你想站着听?”
沈兰溪几步过去,在他旁边的圆凳上坐下,双手置于膝上,一副乖巧认真的模样,“劳烦郎君了。”
“既是知劳烦,便认真些。”祝煊眼神意味深长的瞥她一眼,翻开了最上面的那本账册。
沈兰溪没听出其中意思,垂头耷脑的瞧向桌面的账册。
这么一摞,看来今日她得聪明些了。
他的声音清淡,仿若一杯清茶,沈兰溪听着那些熟悉的东西,迷迷瞪瞪的只想打瞌睡。
太催眠了!
祝煊侧眼,瞧见她渐渐阖上的眸子,抬手在桌面上轻叩了两下,“既是犯困,便站起来听吧。”
沈兰溪:“?”
她在一瞬间脑子清明,一股难言的羞耻感涌了上来。
“祝正卿!我,我是你娘子,你不能这样……”沈兰溪面红耳赤的哼哧出一句,却是越说越小声。
狗男人抬起的眼睛里的揶揄藏都不藏,羞煞人啦!
祝煊被她喊得眉梢一扬,伸手从书案的抽屉里翻了戒尺出来,比西院儿的小书房里的那个略薄一些,但足以威慑人了。
“今日既是当你先生,有些规矩还是要讲的”,祝煊说着稍顿,戒尺在掌心轻拍了下,“方才的话,要我再说一遍吗?”
明晃晃的在威胁人,沈兰溪最是识时务,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立在他右手边。
“还有一点讲完,一会儿便要教考了,仔细听。”祝煊叮嘱一句。
“哦。”沈兰溪随意应道。
“若是还不会,那便要罚戒尺了。”祝煊漫不经心的道。
沈兰溪:“……”
混蛋!就会这一招!
祝煊眼角的余光扫过她不平的神色,垂眸敛起眼里的笑。
烂熟于心的东西,被他细细讲来,沈兰溪甚感无聊,哪里有她还没看完的话本子有趣?
祝煊讲得简单,教考也甚是容易。
哪怕沈兰溪有心藏着,也不觉答对了大半,虽也是害怕他置于左手边的戒尺。
他问,她答。
直至……
“这法子你倒是记得清楚。”祝煊盯着她的一双眼睛道。
沈兰溪点头卖乖,“都是郎君讲得好~”
闻言,祝煊轻呵一声,“七八个步骤转换为三步,这法子虽是轻巧,但不适于娘子这般——”
在她渐渐反应过来的眼神中,他慢悠悠的说完那句话,“没有学过管理账册的学生,是以,今日我可没有教过你这法子。”
沈兰溪如同被人当头一棒,连忙辩解道:“我都说了我聪明,你怎么不信呢?”
祝煊端起案桌上的茶水润了润嗓子,作势翻开另一本账册,“既是如此,那我便考考你同样没讲过的——”
沈兰溪便是再傻,也瞧出了端倪,伸手按住他要翻账册的手,负气的一屁股坐在圆凳上,“你戏弄我!”
这话带了几分指控的意思,祝煊不接,反问,“不装了?”
沈兰溪回他一记白眼,有些气道:“祝正卿,你好生能装啊。”
“比不得你沈二娘。”祝煊凉嗖嗖的道,又饮了口茶。
“哼!你是如何知晓的?”沈兰溪语气娇蛮,有些凶巴巴的问。
祝煊不与她解惑,放下茶盏,把那几本账册合上,“自己想。”
“那日在庄子上,你瞧见了?”沈兰溪反问,语气却是笃定。
她懂账簿之事,也就林氏知晓,便是沈兰茹也不甚清楚,以为与她一般是个一知半解的学渣渣。
“若是不想为人知,便要守好,不要外露。”祝煊瞧她是小辈一般,教导道。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沈兰溪被他耍了的羞恼一个劲儿的往脑袋里冲,“哼!祝正卿,你欺负我!”
说着,她起身压到了他身上,双手抓着他的衣领,恼羞成怒得明显。
祝煊被她的动作一惊,生怕她摔了,伸手揽住她的腰背,训斥道:“不许胡闹。”
男人身上的清冷感很重,沈兰溪使着坏的想他与她一般羞,原本抓着他衣领的手开始剥洋葱,带着些明晃晃的娇媚,“胡闹什么,郎君仔细说说?”
勾人的狐狸精,势要把这清冷如月光的谪仙拉到自己的狐狸洞。
祝煊的耳根不免染上了红,在她的手上轻拍了一下,“君子正衣冠,不许在书房闹。”
沈兰溪斜他一眼,语气轻软又绵长,“君子正衣冠,得以赴卿约,郎君是要去赴哪位佳人的约?”
谪仙终是不敌狐狸精,被剥去了外面的青衫,露出青白色的里衣。
眼瞧着里衣不保,祝煊咽了咽喉咙,一把抓住她捣乱的手压在她腰后,羞恼道:“前夜没要够?”
沈兰溪眼前闪过那夜热汤池里的乱,面颊也有些发烫,但还是故作镇定道:“郎君没有了?”
谁让他先戏弄她的,她定得还回去!
她沈二娘铮铮铁骨,绝不认输!
轰的一下,祝煊面皮霎时通红一遍,脖颈上的青筋都凸显了出来,怒吼道:“沈兰溪!”
小郎君被她戏弄得衣衫半褪,很是狼狈,沈兰溪满意极了,声音欢快的应:“诶,在呢?”
这一声,仿若调皮的猫,在他心口上踩了下又跑开,无奈的紧。
祝煊一把擒住那欲起身的人,眼里着了狼光。
两人四目相对,沈兰溪瞬间头皮发麻。
糟糕!逗过头了!
她刚要开口,门忽的被敲了两下。
“郎君,揽香楼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沈兰溪眉梢一动,有些诧异的瞧向紧闭的门。
揽香楼?
思绪一动间,祝煊已经穿好了衣衫,再次变成了泠泠君子,一散方才的旖旎。
祝煊在她腰间轻拍了一记,“起来。”
沈兰溪依言站起身,迟疑的问,“郎君可要去揽香楼?”
“自是要去。”祝煊边说边理了理身上褶皱明显的衣袍,与门口的阿年吩咐道:“去牵马。”
说罢,他瞧向一旁垂着脑袋若有所思的人,稍顿,“我是去办案的。”
闻言,沈兰溪漆黑的眼珠子一转,唇角不受控的勾起,她脑袋凑到他胸前,扬起,揶揄道:“郎君这话……是想说什么?”
祝煊一脸淡色的抬手推开那灼灼视线的脑袋,抬脚往外走,“我会晚些回来,你自行用晚膳。”
沈兰溪心不在焉的‘嗯’了声,送他出门。
“元宝,你去——”沈兰溪说着一顿,瞧了眼黯淡的天色,“罢了,去东院儿与夫人说一声,我明日去陆家拜访。”
“是,娘子。”元宝颠颠儿的去了。
她家娘子还送郎君出门,可真喜欢郎君,嘿嘿嘿~
沈兰溪等到夜半,迟迟不见祝煊回来,歪在床上睡了过去,醒来时脖颈扭得酸疼。
“东西准备好了?”沈兰溪问。
绿娆点点头,“都按娘子吩咐的备好了。”
“成,走吧。”
沈兰溪起身,带着两个女婢出了府,掀起车帘便是一愣。
“这是什么?”
元宝跟了上来,顺着她的视线瞧向车里五六盒的礼品,贴心的解释道:“婢子昨儿听娘子吩咐去与夫人说了一声,这些都是夫人给的,索性今日要带,婢子便让人直接送到马车里了。”
沈兰溪:“……”
绿娆也跟了上来,往里面瞧了眼,再看看自己手上的一小包糕点,轻飘飘的。
嗯……有些寒酸。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了陆府门口。
“娘子,这是鸿胪寺李家的马车。”绿娆低声道。
沈兰溪倒是眉梢微扬,兴致高涨,“倒是碰巧了啊,你们猜,李家是来商议亲事的,还是来退亲的?”
她声量如常,被迎上来的小厮听了个正着,不免面色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