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原书的剧情,这次山上锯木,男知青宋溪使了小心计,在大树倒下时上演了一把英雄救美,性子软弱善良的原主感动得鼻涕泪流,就此答应了他的亲事。
这是对原主描述最多的片段,结婚后,对原主的描述少之又少。
总而言之就是——“贤内助”一个,全程无高光。
温明曦那时在思考原主看上宋溪什么,想了想,大概是颜值吧?
在书中,宋溪是个堪比宋玉潘安的大俊男。
像不少漂亮女孩一样,原主的美好人生,以结婚为分界,戛然而止。
结婚后,温明曦马不停蹄给宋溪生了个大胖小子,宋溪也搬到老丈人家住下,从此摆脱条件贫瘠的知青点,过上有人伺候吃喝的生活。
眼下是1972年,再过几年,宋溪嗅到回城的风吹草动,立刻托关系回了城。
跟原主说等回城安定下来再来接她,结果一等,就是十年。
更可恨的是,宋溪没留下老家的任何信息,原主想写信都没地方寄。
这十年,宋溪可不是兢兢业业地赚钱创造条件接她们回去,而是回城就在父母的安排下,娶了一个厂长女儿。
可十年里,一个蛋都没下出来。
彼时宋溪已经飞黄腾达,以生不出儿子为理由,踹了厂长女儿。
本来想再娶,但宋溪的老母亲病入膏肓,一番算计后,才勉强回到迎春镇把儿子和原配接回去。
回城后,温明曦依旧是兢兢业业相夫教子,宋溪却是百花丛中过,叶叶都沾身。
书里每一位“红颜知己”都极尽描述,对温明曦的描述都是一笔带过。
……
最后,温明曦在五十岁那年就因为郁结过多,得了绝症死去,什么福也没享到。
而宋溪,转身就娶了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女生。
看完这本书,温明曦也差点郁结而亡……同名同姓,代入感成指数增长。
原书已经够让人心梗,而更让温明曦想将书丢进火盆的是,这本书的后记是作者的亲儿子撰写的。
后记里,儿子透露这本年代文中,温明曦和宋溪这条线真实存在,是他爹改编自自己的亲身经历。
而谈到自己这位早逝的老母亲,作者儿子的语气里都是嫌弃——
嫌弃她没追求,没事业,又土又上不得台面,只会守着家里一亩三分地,对家庭没贡献,坐享其成享受他爸爸的成果,没帮上一点忙,小地方来的,带出去还丢人……
还表示,支持父亲娶这位继母,觉得这才是配得上他父亲的“佳人”。
……
仿佛睡前吃了耙耙,温明曦气得,凌晨三点才睡着。
这种儿子,真是生块叉烧都好过生他!
温明曦不想走老路,所以这次上山砍树,想把一切扼杀在摇篮中。
*
家里,温明娇目送四姐走出院子,搓搓手,关了木门回堂屋。
刚坐下,就被陆英子拿筷子敲了下脑袋。
温明娇“哇呜哇呜”的,“妈,你干嘛呢,会把人敲傻的。”
“我是该把你敲傻一点,上山去捡柴火就算了,还想让你四姐去锯木头啊。”
“才没有锯木头呢,就捡捡柴火回来烧,买煤多费钱啊。”温明娇捂着脑袋,可怜兮兮的,“我这不是瞧着她在家也没事,上山走走也锻炼一下身体嘛。”
“就你好?你心眼比马蜂窝还多,我能不知道?”陆英子一点也没客气。
温明娇眼珠子骨碌碌转,见状,软声道:“好啦,我就是想出去玩嘛,四姐不去,你们会让我去吗。”
陆英子其实也没生气,就是温明娇这性子,聪明机灵,但没完全定性,又还小爱玩,怕她不小心飞了收不住,所以忍不住要敲打一下。
“你四姐那皮肉跟纱布一样薄,平时擀面杖擀多了,手心都发红发痒,你明天看着点,记得带几个棉手套,别回头在山上给伤到了。你们这些小孩别看锯树好玩,其实很危险,你们到时候离远点,一棵树砸下来,地上都要抖一抖……”
温明娇缩缩鼻子,语气透着一股假装的不满,“妈你真偏心,就成天担心三姐和四姐。”
陆英子又要拿筷子去敲她,“你这猢狲,老娘还是少打你了。你三姐和四姐,一个单纯一个软弱,都是实心眼,要没我们替她们兜着,早被人吃干抹净了。你倒是问问你自个儿,人小,心眼比路上的石子还多,你用得着我们给你打算吗?不用我们,你自己都替自己打算到猴年马月去了。”
温明娇嘿嘿一笑,“所以我和大姐可能不是你们生的,长得不像,性子不像,三姐四姐都跟爸一样俊。所以,我们是捡的吧。”
内涵她生得不如她老伴呢,陆英子怒瞪她:“半点不吃亏,就该把你先嫁出去,你四姐还能再留几年……”
*
今年的冬天来得早,才十一月初旬,一路望去,已经白得快没界限。
屋顶、地上、远山、近树,经过几日的积累,覆上白皑皑一层雪。
也是因着这场雪,三天前,原主自己中午在家烧炕,没注意烟囱一年没清理,差点睡着睡着煤气中毒昏死过去。
幸好秋冬时节活儿少,家里人下工早,不然真是回天无力……
温明曦工作的地方离牡丹村不远,就在迎春镇上。
她有高中文凭,毕业后分配到农场生产办公室当技术员,这里是863农场的总场场部,条件比其他分场都好。
刚走进办公大院,就碰见迎面走出来的堂姐温秋苗,正跟几个人围着说话。
温秋苗看见温明曦,立刻指着她朝旁边的男生道,“这就是明曦。”走过来搀住她,“你总算来上班了,你不知道这几天,有多少人偷偷来看你,你这人气,可以啊。”
温明曦心里一咯噔,这年代男女之防堪比城墙,温秋苗这话,对她可不太友好。
记忆里温秋苗和原主很要好,因为只比她大半岁,几乎就是一起长大。
可如今这么看,可不像记忆中的好姐姐……
温明曦将手臂从她手里抽出来,冷淡地说:“秋苗姐你别乱说,我都不认识。倒是你们,看上去很熟的样子。”
闻言,温秋苗不可置信地看向她,这是她认识的温明曦吗?
以前知道有男人听闻她的美名来看她,都是红着脸跑回办公室,哪会这么酸里酸气地说话?
温秋苗在分场大队做会计,时不时要回总场场部办公大院办事,经常能见到有人过来趴在院门口看她。
温家几个小姐妹,就她和温明曦、温明心长得好,但温明心才读到初中,温明曦和温秋苗都念完了高中。
按理说,温秋苗小日子过得也不错,也不乏有年轻小伙子示好。
但是凭什么温明曦这种性子,喜欢她的人比她还多,还总有人给她送礼。
那些人嘴里说温明曦一脸资产阶级落魄小姐的娇气样子,嘴上嫌弃她,却又跑来围观她。
凭什么?脸蛋和身材,她都不输人,温秋苗百思不得其解。
这些年来她什么都比温明曦好,比她会做人,性格比她讨人喜欢。
温明曦从小就是软性子,而她,从小会说话,食堂打菜的大人看到她,都会给她多打两片肉!奶奶也偏疼她。
她从来就不会输给温明曦。
以后在搞对象上,在婚事上,一定也是!
“人哥们都来好几天了,外面这么冷,我就顺道问问。不是我说,妹妹,你这样有违我们总场的形象啊,同志的需求,都应该关心关心。”
然后偏头跟一旁的大小伙道歉,“我这个妹妹性子就这样,怕生,不是没礼貌。”
大小伙看着温明曦雪光里的脸蛋,泛着粉粉珠光,眼睛都看直了,心道真美,愣愣摇头:“没事没事。”
温明曦揣着兜,懒洋洋看着温秋苗,“顺道问问,顺道问了三天?秋苗姐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才每天来这里守着?我看你们挺配的。”
“你们自便吧。”然后抄着手往楼梯走去,消失在院门口。
温秋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碍着形象又不好在外人面前骂温明曦,只在大棉袄里攥紧手,回头朝男同志一个劲赔不是:“别介意,我妹妹性子比较怪……”
*
温明曦的工作说麻烦也麻烦,说简单也简单。
她在生产办公室做实验员,隔几天要去下面的生产队取种子,拿回来登记,把种子发芽,再计算发芽率,最后再把数据报告反馈给生产队,确定最后的播种量。
种子的生长需要时间,这是个持之以恒的活儿。
每天到办公室,做完观察和登记,闲下来就没什么事儿。
生产办公室在靠近农场大门的办公院,在二楼最角落的位置。
比较偏,但走到走廊上,能看见农场门口出出入入的人。
因为种子发芽需要适宜的温度,所以办公室里冬天都烧着暖气,待久了叫人直打哈欠。
再加上办公室时常是轮班制,有时候有同事有时候只有自己,没人说话,更容易犯困。
昏昏欲睡时,温明曦就会倚在门口醒神,慢条斯理地数着门口的人练视力。
望着远处和几十年后截然不同的土路和荒芜,温明曦很自我满足地给自己鼓劲,觉得自己适应能力真是太强了。
站久了有点冷,便又回到办公室取暖。
一下午的工作忙完,收拾好东西,拉开门准备下班。
一股冷风钻进来,门被外人打开,像一阵旋风,办公室里闪进一个人影。
来人穿着一件军绿色大衣,挺拔健硕,五官凌厉,嘴唇紧抿,有痞气,有正气。
温明曦低呼一声,在脑海中搜寻这人的记忆。
结果,毫无印象。
要不是有原主的记忆,还以为原主是有男人,悄悄来办公室偷腥呢。
一声低呼刚刚从唇瓣溢出,就被一双指尖带着粗粝的大掌捂住。
男人身手敏捷,一看体格就过人,右手捂住她的嘴巴,顺带着把她按在门边的墙上,长腿微曲,便将她禁锢在墙上。
另一只手竖起一根食指在嘴边,示意她噤声。
男人的身板结实有力,温明曦慌乱间不知碰到哪里,硬邦邦的,心里突地一动。
被他身上浓烈的男性气息赌得有些害怕。
这年代没有监控,要是陈尸在办公室里,找阎王爷都没法说理。
鼻息交织四五秒,那人静止,两根手指挑起门边的窗帘往外看,又收回。
空荡荡的走廊里有脚步声渐近,带着人声,“看见人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