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皇帝动了真怒,容贵妃只好推人出来背锅:“下人忘了通报,臣妾不知道姝常在在外面久等了,还以为她在路上耽搁了。臣妾本想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雪,没人叫她进来,她也该请人通传一声才是。”
言下之意,便是姜娴她故意使苦肉计,陷害贵妃了。
“姝常在,你说说怎么回事。”
姜娴眼眶红红:“秋云传了贵妃娘娘的话,把臣妾传来,臣妾到了昭阳宫外,秋云进去通传就没出来过,过了半个时辰,才有小太监将臣妾叫进去。贵妃娘娘说……是马婉仪姐姐缠着她说话,一时把臣妾忘了。”
两人口供对不上啊。
皇上心里是信姜娴的,这小家伙兴许心里有点算计,在朕面前却向来实诚,一心依赖他。
再瞧一眼贵妃。
贵妃看见皇上问完她的话后,还去问姜娴,心中已是恨极,好个贱人,居然敢当着她的面就对皇帝上她的眼药,可见是个心大的。
她的表情没收住,皇上暗叹口气,问马婉仪:“你来说说。”
被点到名的马婉仪有点愣。
说来,她也只是个早上被贵妃召去吹彩虹屁的,把姝常在叫过来糟蹋这事也不是她起的头,后面把姝常在晾在外面就更不关她的事了——这里是昭阳宫,贵妃的地盘,她敢越过贵妃把人叫进来?昭阳宫的钥匙,她能配吗?她配几把?
惊慌之下,媚眼不抛了,声音也稳不住了:“臣妾,臣妾……”
臣妾只是来吃瓜的啊!
马婉仪不敢这么回话,她硬着头皮说:“是和贵妃姐姐相谈甚欢。”
皇帝又扫一眼跪在旁的戚太医:“给姝常在看过了吗?”
“回皇上,姝常在的脉象平缓有力,以臣之见,并无风寒侵体之症,也不像心火旺的迹象。”
圣驾到来,戚太医既是惶恐也是安心。
毕竟是皇上亲自问的话,他说实话,也不至于得罪贵妃。
听到姝常在无碍,皇帝缓了缓脸色:“其实无大碍,就不必撤牌子了。”
竟然真的无大碍?
贵妃不敢相信,死死地瞪着姜娴,因为她分明还记得摸上去极烫的触感。自己的手,作不得假。
她转念一想,福一福身:“肯定是皇上龙气保佑,臣妾方才也担忧不已,生怕姝常在感染风寒,那就是臣妾的罪过了。今儿不过是想着皇后免了请安,才请姝常在来赏雪,不料害姝常在受此无妄之灾,臣妾心中也甚是不安。”
打压宫嫔的事,贵妃没少干。
东窗事发了就示弱,皇上一般不拿她怎么样,始终位份和情谊摆在那。
可今日不同,今日他的龙脑里一直循环播放着“明知我还没能力保护她”……痛,太痛了!朕富有四海,如何保护不了一个弱女子。皇上竟接着她的话,就说:“既然你自请降罪,朕便如了你的意,罚俸两个月,闭门思过一个月,非要紧事不出昭阳宫宫门,没事也少叫不相熟的宫妃来作伴。马婉仪和贵妃交好,竟不知规劝,罚俸一个月。你俩抄宫规七日,交由皇后检阅。”
主持了正义,皇帝才感觉畅快些。
而痛苦不会消失,只会转移,从姝常在的身上,转移到容贵妃身上了。容贵妃她是真痛,也是真难堪,她原想自己都示弱了,皇上会轻轻放下,不料他居然真的下了自己的面子,登时难堪不已。
贵妃也知道一次摁不死姜娴。
只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谁让姜娴跟泥鳅似的,每次建章宫请安完,她没铺垫好台词,人就提着陈答应跑路了。这回好不容易逮着她,还被她摆了一道。
罚俸没所谓,贵妃她不差钱。
禁宫也还行,正好不用去给皇后请安了。
罚抄书,抄完还要给楚思芸那懒货检阅,才是戳到了贵妃的痛点。
好个楚思芸,说不定背地里早就和姝常在沆瀣一气,故意设局来坑她的。
容贵妃气急,横过来一眼。
姜娴十分造作地呀的一声,往皇帝身上靠:“皇上,贵妃姐姐瞪臣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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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夹常在
容贵妃的呼吸一窒。
只见姜娴往皇上怀里一靠,一双狐狸眼扬起来,娇滴滴地看向她,表情是恰到好处的害怕,眼角甚至挤出了一滴泪珠,在阳光的映照下灿若碎钻。皇上是个近一米九的高个,俯视下去的时候,更显她的小尖脸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皇上……”
九弯十八拐的萝莉音。
皇帝扶住她。
容贵妃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体验到孕吐的反应,不是因为皇上遇喜,而是因为另一个宫妃。
她有必要往后退成那样吗?
她的语气跟肢体都是不合理的呀!
她的封号不该是姝常在,该是夹常在,这么能夹!
姜娴也觉得自己的演出也许是夸张了点——毕竟缺少实践经验,如今演出来的,全靠之前的【妲己模板】教学,她学了一身妲己对付帝辛的本事,不知这个皇帝吃不吃这一套。
“贵妃,你身居高位多年,积威甚重,没必要对一个初入宫的常在使你的威风,”皇上身体力行地证明,他是真吃这一套:“她不过十八,你如今几岁了?”
……
这回轮到姜娴震惊了。
皇上,这是可以说的吗?
前面贵妃是想吐,这里是胸闷了。
换来往常,姜娴也不想说话了,今天不同,陈答应帮着她出了头,她要做得更绝些,才能把贵妃的仇恨拉稳,拉回来自己身上。于是她继续弱弱道:“被贵妃排挤是臣妾的命运,臣妾了解,有皇上信重臣妾,臣妾已经是十万个感激,再无委屈。”
“皇上……”
贵妃招架不住,贵妃掩面痛哭。
若她就站在原地哭,兴许就把皇上的心哭得拨乱返正了,偏她自矜身份,不愿在姜娴面前掉泪,一边掩面,一边躬身告退。
落在全京城最自信的直男眼中……
就是贵妃她不服气,她用沉默作最大的抗议。于是皇上拉了张脸:“你回去好生反省,太让朕失望了!”
在皇帝怀里,姜娴也抬起袖子掩面。
如果容贵妃是游戏人物,前面那句如今几岁是真实伤害,那这句让朕失望,便是持续掉血的负面状态,往她心肝上戳。她自觉已经很悲痛,皇帝却不明白,只觉得她很事儿精。
在直男皇帝眼中,做事必须有明确利益目的,说姝常在年岁小,不是单纯的“大的让小的”,而是他认为姝常在入宫根基浅,远远威胁不了贵妃的地位,何苦呢?不仅小家子气,还显得很傻。
在贵妃的角度,既是争夺男人宠爱,又是在后宫立威。
两人想不到一块去。
姜娴是既能理解贵妃,也能猜到皇上的想法。
哎,没办法。
后宫嘛,又不能把蛋糕做大做强,只能逮着一块蛋糕可劲儿的撕。
“朕在乾坤宫还有折子要批,就不陪你回倚竹轩了,让戚太医给你开点安神养身的汤药,贵妃之前跟你说的话不必往心里去,她气性大,过几天也就忘了,你素来乖巧。朕对你放心。”
解决完事件后,皇帝并不像容贵妃想象的那般,要搂着贱人小意温存去,他得回去处理政务。
天子自重身份,在大雪天里为这点破事起驾过来,也是怕只派旁人过来,面对贵妃威仪会落于下乘。这事不怪同样被无辜召来的姝常在,要怪就只能怪贵妃了。
姜娴除了好好感谢一番大老板前来解围外,并没有多作挽留,只调高了些双手的温度,软乎乎的小手捂住皇帝的一双大手,将它们捂暖了:“臣妾不委屈,皇上慢走。”
对一个勤政的皇帝而言,后宫只是休息消遣的地儿,贵妃的举动就像那些疯狂给玩家发骚扰短信,呼召玩家回归的热门游戏,运气好了能感动玩家捡起来玩一玩,运气不好就招了厌烦。
因为事情告一段落,姜娴关掉小可怜光环,只余一个粉丝滤镜。
皇帝低眸看下来,便看到她红粉绯绯的脸颊,甚为可怜可爱。
是柔光,她加了柔光。
这回是真的有点不想走了。
他深吸一口气:“朕晚上来看你。”
又想起堆积如山的折子,改口:“不是今晚,也是明晚。”
皇帝传了步辇来,要将姜娴和陈答应一道送回倚竹轩。
接着又让梁遇寅去给倚竹轩送赏。
这回他没操心送什么,让梁遇寅想去。
梁遇寅一掂量姝常在的受宠程度,便递了张和颜悦色的脸过来,殷切问:“皇上说了赏,却没说赏什么东西,还请两位小主给奴才指个方向。”
姜娴:“银子。”
“……”
“小主,这不合适吧……”
送这么俗气的东西,别宫娘娘听了,怕是要笑话姜娴。
梁遇寅委婉地暗示了一下。
姜娴却很坚持,因为她和陈答应的出身不高,没带多少银子进来宫里,到处是要用银子的地方,只嫌少不嫌多,至于面子么,她微笑:“面子的话,皇上已经赏过我了。”
梁遇寅心中晒然,打个千:“奴才明白,那陈小主呢?”
他现在对倚竹轩的小主已经不抱希望了。
陈答应惊讶:“梁公公,我也能挑呀?我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呢。”
她去请皇上的时候,通传的太监进去,接着皇上起驾,整个过程她就在门外跪着的,才被梁遇寅一块带过来,根本无缘得见天颜。
对此,陈答应倒没不高兴。
宫人削尖脑袋想到御前去,易得升迁提拔,皇上高兴了赏赐大方,走了运道还能给家里人抬身份,那是伺候娘娘得不到的福利。可伴君如伴虎,一个不慎冒犯娘娘或者在娘娘面前失仪,罚钱挨板子算了,换作御前惊了驾,便是人头落地的大罪。
这脸面不是那么好挣的。
梁遇寅依然端着笑面:“那当然了,皇上金囗玉言说过的,自是要问陈答应的意见。若不是你来通传,姝常在恐怕要遭一番罪了。”
这回,可以说是皇上代姝常在赏她的。
陈答应:“原来如此,真是一人得宠,鸡犬升天。”
荷香用力捏了一下自家小主的腰。
梁遇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