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贵人眼中,朕难道会因为小事责罚于你不成?”谢彻悠叹了口气:“这些年,朕待你也相当不薄。”
“圣恩隆重,臣妾惶恐。”
陈贵人眨了眨眼睛,这八个字说得也是相当违心。
在她心中,她能过得好全仰赖姜娴。
谢彻看着觉得有点不对劲,陈贵人是不大机灵,但要真是这样的性子,多半进不了宫,便细问下去。陈贵人一愣,脸上露出追忆的神色来,竟也很坦诚地回答了:“臣妾第一回 独自去御花园赏花时,就被郭小仪逮住寻了个由头罚跪,疼得臣妾以为自己要一辈子不良于行了……想想还是多祸事,不如乖乖待在昊贵妃身边。”
听她说完,谢彻才想起这件事来。
当初的郭贵人责罚一个陈答应,原不是大事,他也没放心上。
“后来也总有娘娘想方设法的针对臣妾……”
陈贵人嗫嗫道。
谢彻心下了然,陈贵人感激娴儿护她周全,然而其实许多不必有的刀剑也是因为娴儿而落到她手上——无宠无子的低位妃嫔在后宫里是透明人,顶多因为被内务府刁难而难过些,可皇后贤明,总不会教她们过不下去。
一个小小陈氏,罚她跪掌她嘴要她抄书,也无人为她撑腰,如同蚁蝼,入不了豺狼虎豹的眼,更不会视她为对手,欺负她都嫌掉价。
但陈贵人是姜娴身边第一得意人,碾死她变成了不可为之事,豺狼虎豹便蠢蠢欲动起来,很想手贱戳她两可,或借此来下姜娴的脸面。
福祸相依。
陈贵人没想到深一层,她本能地觉得待在姜娴身边特别安全,无事不独自出门,也不想单独面对皇上。
见状,谢彻有些心软,便摊开来和她说:“未承过宠的宫妃晋作贵人就到头了,如若你想要更进一步,此事便不可逃,”他一顿:“朕要听你的意见。”
人所思所想,不能超脱于他所受的教育。
谢彻并不想宠幸陈贵人,他看她像看仓惶的小动物,很清新很不做作,但他也很不吃这一款,但娴儿以前总惦记着晋位,料想她身边的人也如此。
于是,已许久不去其他妃嫔宫里的皇帝破格翻了陈贵人的牌子。
迈过这一槛,以后封妃都不是做梦。
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上刑场之感。
片刻,陈贵人小声说:“当贵人也没什么不好的,臣妾就喜欢当贵人,只求皇上让臣妾在贵妃姐姐身边长驻,把臣妾当成一只小猫小狗便是。”
谢彻:……
那是他的娴儿,他的爱妃!
谢彻让她想好了说,他不会来第二次,跟她说话他头疼。
“只要能待在贵妃姐姐身边,臣妾便是回去当答应也愿意。”
听完陈贵人的心意,谢彻便乐得不再劝,改道回乾坤宫批奏折去。
此内情无第三人知悉,于是就有了陈贵人触怒圣颜,被永搁玉牌的传闻。
陈贵人不在意,虚名罢了。
跟在姜娴身边她过得比谁都滋润。
难道膳房会因为她不是主位娘娘,而克扣她的膳食吗?要克扣起来也不简单,陈贵人嘴馋又嘴刁,每回传膳都打着昊贵太妃的旗号,鲜少走自己的分例。
偏偏昊贵太妃很惯着她,对此从来只有管饱管够。
“怎么能说昊贵太妃命好呢?”玄烛苑的洒扫宫女忿忿不平:“昊贵太妃能有今日,分明全靠她过人的美貌智慧和铁腕手段啊!我进来伺候之前爹就说牝鸡司晨国将不国,但前朝就没几个能拼得过昊贵太妃的,被她熬走了好多拨人。”
哪怕是在熙华园里伺候的宫女也是好出身,听家中父兄提及朝堂之事也是常有的,特别是昊贵太妃,是一众年轻姑娘的“反面教材”。
父兄叫她们既要学昊贵太妃笼络男人的手段,又不能像她这样僭越争先。
太上皇后才是好女人的典范。
可惜无子又多病。
“也对,陈贵人有什么本事吗?”
说闲话的宫女齐刷刷将目光转到定芳池当值的宫女。
那边距离陈贵人的听竹别院最近。
“呃……”
那宫女迟疑了一会:“听说,陈贵人的毽子踢得特别好!能一口气踢三十个。”
旁人惊呆了:“陈贵人今年也五十有六了吧?身子骨竟这样好?”
“万事不操心身子不就好?有个头疼脑热的太医立刻就到了。你想想昊贵太妃是有本事的人,陈贵人她不是,不就是全靠命好。”
这宫女说一句,其他人就点个头,都觉得是这个理。
说着不由艳羡起来。
她们不求有多大本事,就想一生平安顺当富足,陈贵人她全占了,别的太妃还在皇宫里受容贵太妃的气呢,她跟着到熙华园来过日子,竟过得非常舒服。
太上皇是懂得享受人生的,并不是全年待在熙华园,经常带着家眷游山玩水,随行名单里明明没有陈贵人,她总能想到办法混到昊贵太妃的座驾上。
第213章 番外三 帝二代的一生
1
大皇子谢昭生而知之,聪颖异常。
三皇子谢祈谦恭亲和,骑射俱是一绝。
谢昭就不去说他了,他生母昊贵妃本就是女中豪杰,养出来的儿子能差?
谢祈的生母马容华却没很刻意地培养儿子,她从小就被安排给容家千金当跟班,没太大的心气,能得一子已很满足,怕儿子锋芒太露招了祸患,可又不舍得给他灌输成年人的阴谋诡计……在百般纠结下,马容华除了嘘寒问暖外,愣是什么也没教给儿子。
但谢祈特别爱粘着两位哥哥。
大皇子定制的“学习计划”,谢祈一样不落地遵循,不需要人监督着,渐渐显出骑射的天赋来,也对领兵打将很感兴趣。
偏偏是在郭小仪高压下的二皇子谢晟,功课平平,骑射课混日子。
在三位皇子成年出宫建府,各自领朝廷差事后,谢晟更是变本加厉。他不仅没想着熟悉差事,担更多责任,在确定有他没他不影响户部运行后……直接摆了。
当值?
病了,得了一种要去花坊抱着漂亮姐姐才能治愈的病。
发给他的工作?
这个简单,皇子身边不缺门客,郭家多的是能干人愿意帮皇子办事。
同期去实习历练的兄弟,大皇子洗脱一身稚气,越发光华内秀,三皇子人晒黑了也精瘦了,每回进宫就惹得马容华心疼的直掉泪,连带着对三皇妃也没个好脸色,觉得是媳妇没照顾好她儿子。
唯独谢晟,脸圆了,气色变好了,人也精神了。
谢晟躺平大半年,户部没人敢告发。
一来是原有的官员也不想被空降兵影响工作,抢占功劳,他只挂名不来影响别人,没人觉得有问题,顶多觉得二皇子懒散又胸无大志。
二来这不就等于告诉皇上你不会教儿子?
谢晟会不会受罚不知道,检举的在皇上那先落个坏印象,于是没人愿意趟这浑水。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终于传到皇帝耳中。
皇帝震怒,立刻将二皇子传入宫。
当时姜娴就在旁边,给他拍背顺气:“皇上息怒,等下先听听孩子的想法,二殿下还小……”
“祈儿他皇妃都怀上了,他这做二哥的还小?!”
说实话,姜娴也不大能理解富二代们的想法。
但她知道催逼无用:“如果骂他一顿,教训他身边的小厮有用,二殿下今日就不会让皇上伤神了,如果皇上对他怒斥一番,跟郭小仪又有何分别?”
梁遇寅听完佩服极了。
不愧是昊贵妃,完全知道皇上的痛点。
皇帝仰起脸来哀怨地看着姜娴:“朕改便是,娴儿怎能拿郭小仪和朕相提并论。”
“所以皇上待会能心平静气地和二殿下谈谈了?”
皇帝点头,招手让姜娴坐到他怀里来。
他让她说说,怎么看待谢晟的行为。
“皇上,二殿下非我所出,昭儿跟他既是兄弟又是竞争关系,我说什么都不合适,不如不说。”
说了也不讨好。
硬要姜娴说的话,便是她不关心。
她是什么出身的人?一路咬紧牙关从深渊爬上来,做到一百二十分才能跟八十分的人勉强“公平”,要她说二皇子家境这样好,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呗,二代的烦恼她不仅不懂,只觉得很奢侈。
“也是,让娴儿为难了,只是以往二殿下总往你宫里跑,朕觉着你对他的性情会有些了解。”
“我是教过他学问,但不曾教过他做人处事,省得郭小仪来找我的麻烦。”
姜娴说得这样明白,便知皇上不会拿这怪她。
她不是圣母,没有替人教子的爱好。
2
谢晟到时,姜娴坚持要去偏殿待着,不听父子对话。
“幼时再亲近,二殿下现在也是男子汉了,皇上教子,却让宠妃听着,他要如何自处?”
“他要脸就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来……”
在娴儿的注视下,皇上终是改了口:“好吧,朕会听听他怎么说的!”
……
谢晟进来时,如往常一般向父皇行了礼,立于下首。
“晟儿,你可知朕为何事传你来?”
“儿臣知道。”
皇上一噎:“既然知道,晟儿就是明知故犯的了?”
“父皇,儿臣不想在户部做事。”
皇上:“那你想去何处?说给朕听。”
皇帝对儿女都很宠溺爱护,向来是要星星便打包连着月亮送的,既然户部待着不开心,那就换个部门去试试,只要不是以身犯险的事儿,他都鼓励儿女去试试,万事有他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