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是百万级人口的超级城市,人口基数大,每年失踪者不在少数。
欧阳意快速思考,道:“死者微胖,双臂发达,手心有茧,她不同于孙蔓从和她的伴侣,不是富贵人,应该是普通妇人,生前常常劳动;脚踝关节肿大,患足疾,不良于行;还有,头发脱落明显,牙龈发黑,她生前应该有慢性中毒的情况,但并不严重……”
等等,为什么会慢性中毒?谁没病整天把毒药当饭吃?
除了一些特殊工种的人……
也不一定是像皮霜、鹤顶红之类的纯毒药,这年代炼药技术有限,许多草药自带副作用,正所谓是药三分毒……
欧阳意:“她常年接触草药!?”
沈静将失踪人口簿固定在一页,兴奋地喊:“找到了——郑敏,四十二岁,药铺老板!”
沈静念着:“郑敏育有一女,早夭。她开药材铺,有尝百草的习惯,有时兴致来了,也亲自上山挖药材,彻夜未归是常事。但她一般离开不会超过三天,到第四天,铺子的伙计觉得不对劲,才来报案。”
梁予信感叹:“神了,太神了,这么短时间内锁定死者身份!久姐姐真是厉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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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欧阳意:“等等,郑敏是老板?”而不是老板娘?
沈静:“对,十年前与丈夫和离,此后独立经营一家药材铺。我听说过郑老板大名,一个女人开店,万般难千般苦,不过这郑老板是个有魄力的,亲力亲为,成为西市最大的药商。我娘以前生病,我常去西市抓药。”
沈静又说:“西市的人提起郑老板,可没一个不竖起大拇指。这郑老板,有大本事呢!”
“前夫呢?”
“我看看,哦,据伙计们说,前夫经常来纠缠她,去年病死了。唉哟,他娘的!”沈静一声吼,差点没把手里的簿子砸了,“这家伙打女人,不仅打老婆,还把女儿打死了!郑敏当即报了官!”
欧阳意:“依律法,父杀女,不会有什么实质惩处。”
沈静:“还好郑敏离开了垃圾。”
顾枫轻语:“女强人啊。”
可不就是强,幼女夭折,果断离异,人到中年,什么都没了,凭着一双手开天辟地,重新开始,披荆斩棘,终于闯出一番事业。
多难,多厉害啊!
哎,谁能料,她的人生在巅峰处戛然而止。
欧阳意眸色微凝,“三起谋杀案系同一人所为,如果凶手皆因孙蔓从迁怒于另外二人,那就是私怨,孙蔓从一死,他就罢手。如果不是的话……”
麻烦就大了。
这样的危险人格,可能存在于茫茫人海的任何一个。
梁予信也沉浸在复杂的案情里,眉头紧锁,自告奋勇地道:“阎罗临走前交代了,全力配合久姐姐筛查凶嫌。”
“阎罗不在长安?”
“去洛阳一段时间。”
欧阳意不由想起夫君和李匡。
巧,最近怎么大家都往洛阳跑?
但转念一想,阎罗和狄仁杰那么熟,应该也是朝廷命官,听说这次帝后去洛阳不就带了百官前往,阎罗是其中一员也不足为奇。
欧阳意对阎罗的身份并不纠结。
世情复杂,自己不也一直隐姓埋名在疏议司么?
女人当推官,本就超乎常理。
为生者伸冤,让死者瞑目,相较之下,功名利禄又算什么?
想开之后,她也理解阎罗对自身身份的隐瞒。
他们是知己、同道中人。
既如此,见不见面都一样。但——
当然能见个面更好。嘿嘿。
欧阳意厚颜无耻地在自己内心作了个补充。
这边,梁予信已经佩服得不行——
两具尸体,从一开始他就没往一块想。
郑敏的死看起来就是个意外,西极山也有不少挖草药的,郑敏也许真就是来考察的,郑大老板年纪毕竟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马前失蹄也不是不可能。
她的案子无论报到大理寺还是京兆府,都将被认为是“意外”。
只有疏议司,这班明察秋毫的推官们不一样。
欧阳意已经和顾枫讨论:“三个女人,第一个,郑敏,未被侵犯,只是以棍殴打,是被活活打死,死后又遭报复性虐打。”
“第二个,身份待查,受到侵犯,但未捆住手脚,我在她双臂发现抵抗伤,大量淤痕,有棍伤也有抓伤,应该激烈反抗过,收效甚微,之后被凶手羞辱致死。”
“第三个,孙蔓从,凶手作案手法周密,先行准备了木棍、布条等,令其无法反抗和呼救,且犯案后,还懂嫁祸他人——你能想到什么?”
顾枫:“从不熟练到熟练。”
连环杀手的进化!
欧阳意:“他将她们残忍杀害,带着摧残的欲望……”
顾枫:“若是朝这个方向——凶手停不下来。”
所有人神情都紧张起来,已经死了三个人,还将有第四个。
只要这畜生没被抓住,这样的惨剧很可能再次发生!
他已经对犯案流程越来越熟练,锁定目标、跟踪尾随、控制后实施侵害,甚至还会嫁祸给他人……
凶手的手法缜密且具有迷惑性,接下来的案子,恐怕是更难被发现。
所以新的问题又来了,凶手是怎么挑选受害者的?
随机吗?
不,一定不是。
虽然第一名死者未被侵犯,但她们都被残忍虐打过,凶手对她们充满恨意,或者说是凶手自己在这个过程中发泄恨意,整个过程透露着凶手强烈的宣泄情绪。
“要你不得好死”并不全是什么深仇大恨,也许是出自凶手某种内心映射。
凶手显然是个变态,但死变态也有变态的逻辑。
这个逻辑是什么呢?
到底她们身上有什么共同点呢?
凶手在一个个无人的夜晚,打晕她们,虐待她们,“教训”她们,然后像丢垃圾一样,把她们丢在荒野。
顾枫拳头硬了:“该死的蛆!”
梁予信原本没什么表情,懵懵地看着顾枫,随即眼睛大亮,“顾姐姐这词新鲜!”
这世间还有什么比粪坑里的蛆虫更肮脏、无用、低下的,骂的太好了!
欧阳意:“还有个问题,她们上山做什么?”
“我们回来了!”
韩成则等人已经问完周边居民,并带了附近发现的证物。
齐鸣先到,“初步勘定,西极山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陈理接道:“凶手应该是尾随死者上了山,直接埋尸此处。离这最近的住户也要小半时辰的脚程,树荫茂密,即使死者有呼救,外头也听不见。”
黎照熙举起一物,“看看,我们找到什么。”
一个小泥塑品,像动物?
“应该是她的。”齐鸣指了指郑敏,“有村民曾见过她提着竹篮子上山,装着瓜果和一捆香,都烂了,只剩这个小玩意儿还算完好。”
带着香,山上没有庙,她不是给哪个菩萨烧香的。
瓜果和香是祭祀品,还有小泥人,两个月风雨洗礼,已经褪色斑驳,高高竖起的两只耳朵折断了一只,依稀能辨认是只小兔子,粉粉糯糯,可可爱爱。
欧阳意:“郑敏女儿早夭……”
顾枫想了想,“她来看女儿?”
梁予信接话,“山阴面是有不少墓地。”
所以郑敏不是上山采药,来给女儿扫墓的。
凶手既然暗中盯了她们很久,知道郑敏女儿的墓地也很正常。
“那她呢?”沈静指着双鹅交颈帕的主人问,“她为什么要来这里?”
这点还没有明确证据指向。
顾枫把验尸的发现告诉疏议司诸人,大家都皱眉头。
孙蔓从一定是和凶手正面冲突过,郑敏呢,她和凶手有过什么矛盾?
郑大老板可是最会左右逢源的商人,商人以和为贵,不轻易与人争执,这些年一心拼事业,怎么被凶手盯上的?
又这么巧,郑敏和孙蔓从的相好在两个月内出现在同一地点并且被害。
欧阳意:“所以凶手和死者之间的关系就很关键了……”
确实还有不少疑问——
这个凶手对优秀的女人有这么大敌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是否还有其他受害者未被发现?
为什么前面杀了人直接就在案发现场埋尸,很好地掩盖了罪行,但后面却又大喇喇将死者曝露荒野,还嫁祸给许书诚这样颇具名气的公子,惹来如此大的舆论?
就不怕因此牵扯出之前的案子吗?
这中间,作案手法的进化、心态逐渐嚣张,凶手到底是自己发生转变,还是受外界什么影响?
疑问太多,欧阳意一时半会儿也琢磨不透。
雨越下越大,梁予信提醒道:“此地泥土已经被冲过一次,松软湿滑,再待下去恐有危险。”
话音刚落,顾枫就一个趔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