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交往十分隐秘,连伺候孙蔓从的婆子都没见过此人。
欧阳意把帕子摊开,“师兄你看,这帕子是定情信物,她却连一个字也不敢落款。没写字,不代表没有意思,不绣别的,偏绣了双鹅交颈,颈字有很多谐音字,她的名字中应该含锦、景、晶这类字。”
韩成则秒懂:“行,我知道该怎么办!”
沈静这下有点服气了,这久推官真不是一般人!
验尸功夫比老仵作好,缝合伤口抢救人比老狱医都强,连随便扒拉个证物袋,都能扒拉出线索来。
还以为来赔罪只是走走过场,怕不是真的要帮忙把这案破了,立了功,可不就能提拔了!
难怪连司刑最嚣张的张嵩也会怕她。
不行不行,沈静你要雄起,不能在女人面前犯怂!
欧阳意也给齐鸣派活儿:“齐师兄,也得劳驾你再把孙蔓从的人际关系再挖一挖。她有深爱她的人,也有十分憎恶她的人——凶手和她必然多次起过口舌之争。”
齐鸣:“多次?”
沈静心里嘀咕:她怎么就知道这么清楚呢?
欧阳意:“我在你带回来的证物里发现这布条有些奇怪。”
布条一抖,原本脏兮兮团成一团的布马上展开成布条状,边缘清晰,与其他同样现场发现的证物不同——有明显被割过的痕迹,但又没全部割断。
将其绷直,找准角度,轻轻覆在孙蔓从眼睛上。
奇异的画面出现了。
布条上的割痕与脸上的划痕竟然完全吻合!
凶手在侵犯孙蔓从时,是蒙着她的眼睛!
“既然已经打算杀死她,为什么还要蒙眼啊。”齐鸣大惑。
“这点我也还在想,需要更多证据支撑。”欧阳意顿了顿,指着死者被残害不堪的脸,“你们再认真看看,还发现了什么?”
顾枫:“嘴、嘴巴……好像所有刀都是往嘴上划?!”
韩成则和齐鸣也同时发现了这个问题,互相对视,均在对方眼里看出惊悚的眼神。
嘴唇基本没了,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沈静强伸着脖子看,夭寿,今晚怕是要发噩梦了。
啊啊啊欧阳意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绝对是针对他下马威!
视线往上——死者眼鼻虽有划痕,但是都很浅,看上去像是凶手用力过猛带出来的余力。
再联想死者平时性格,恃才傲物,能言巧辩,一张嘴得理不饶人……
欧阳意模拟凶手口吻:“好嘛,你不是能说会道吗,我说不过你,我就划烂你的嘴!”
齐鸣倒吸凉气:“……熟人作案!”
韩成则也背上发凉:“是报复!”
难怪他早有准备,难怪可以一路尾随!
话音刚落,就见欧阳意脸色一变——
“不好!她也有危险!”
所有人心里一咯噔,都反应过来说的是孙蔓从相好。
只有沈静傻傻地问:“啥?谁危险?”
欧阳意眉梢微翘:“他被孙蔓从言语打击过,心怀怨恨。他经常跟踪孙蔓从,这个过程中,见到孙蔓从和另一名女子相会。凶手报复心强,绝不会放过她。”
韩成则也担忧地道:“孙蔓从文采一流,被她不带脏字骂过的人太多了,如果从这个方向查,十天半个月也排查不完。目前来看,还是要先找那个名字带锦、晶的女人。”
虽然希望渺茫,但也不代表可以放弃。
韩成则与齐鸣片刻不敢耽搁,立刻出门排查。
顾枫要去大理寺找梁予信送信。
欧阳意身边只剩下一个沈静。
沈静见识了欧阳意推理的本事,破案热情高涨,说什么也要跟着去食肆查访。
不知道他哪里弄来一辆马车,沈静还是个长安通,欧阳意只说了个食肆招牌,他自个儿就一路飞驰起来,都不用给指路的。
马车又快又稳,真不错。
有这马车,以后再还跟顾枫骑什么马?
每次骑马都颠得PP疼,回家后得揉一揉,几次被梁柏看见,问她怎么了,只好又编谎话说是抄书馆的椅子太硌人……
到了食肆,欧阳意亮出身份,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爷,很爽快,便将当晚的情形复述了。
欧阳意再次确认般:“孙蔓从经常来你们这儿吃饭,同行的还有一个姑娘?”
食肆老板点头:“是,我们这儿有几道菜她们常点的,您要不行的话我还可以把她们的菜单给您报出来。但是……”
“但是什么?”
“那名女子不像未出嫁的姑娘,从发簪和服饰看,像妇人。”
“什么?她有家室?”
“哟呵,想不到孙大诗人这么会玩儿!”沈静话里三分戏谑。
欧阳意不满地看了一眼,沈静自知多嘴,连忙噤声。
欧阳意又问:“可知她姓甚名谁?”
“小人不知。”
“她住哪里?”
“小人没打听过。”
“我换个提法,孙蔓从是你的老顾客,你们应该闲谈过,她有和你提过她吗,比如她家里的情形、几口人、是做什么营生?”
“这食肆只有小人一人看着,每日忙里忙外……”
言外之意是压根没空去打听客人的私隐。
“平日她们都坐哪儿?”
“那儿。”
老板指着一个角落,“她们每次来都坐那儿,有时一聊能聊两个时辰,两人都轻声细语的,嗐,女人家的,不都是说些悄悄话,我哪儿好意思凑过去。”
欧阳意行至角落,在孙蔓从的位置上坐下,此处僻静,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闭上眼,想象着她们,对方有家室,不能公然与孙蔓从亲密,可在这小小食肆里,烟火味中,在桌下偷偷拉住的手,心照不宣的眼神……
她们在暗处交流着禁忌之恋的浓情蜜意……
啧,这感觉真刺激。
再睁眼,眼前映入一个大煞风景的络腮胡子大饼脸。
“嘿嘿。”
沈静坐在孙蔓从对象的位置嘿笑,“久推官可是灵光一闪想到什么?”
欧阳意:……气氛都被你破坏了还灵光一闪个毛线。
随即转头问老板:“那天晚上她没来?”
老板:“她们没一起出现很久了……”
老板仔细想了想,终于说出一个准数,“至少有一个月。”
沈静在旁边小声叨叨:“齐鸣说,孙蔓从去外地给富商献寿词,正好来回一个月。”
欧阳意:“孙蔓从那晚有什么奇怪的表现?”
“就一个人坐这儿。我看她有点孤单,本想过来跟她聊两句,结果却看见她在偷偷哭呢,端着一条手帕,也不知道擦眼泪,傻傻地哭。”
手帕应该是情人的定情信物。
老板摇头:“哎呀,我活这么大岁数,生的是儿子,这大姑娘哭了,我也不知咋安慰,就任她安静地呆着吧。”
“许书诚是后面来的?”
说起这老板就皱眉头:“这群读书人呐,太会闹了,又斗酒又斗诗。孙姑娘嫌他们吵,就有了后面那一出。”
欧阳意又问老板关于孙蔓从同行女子的相貌特征,她一一记下后,问:“晚些时候,刑部会派画像的师傅来您这儿,劳驾您将那妇人的样貌再说一遍可否?”
老板连连点头:“随时来找小人,我这店开到很晚呢。”
说着又叹气,“哎,孙道士其实人不错,从不在我这儿仗着老顾客的身份吆三喝四,每次来都是客客气气,菜金只多不少。多好的姑娘,死那么惨,你们一定可得为她伸冤啊。”
时间很快过去,出了食肆,沈静喃喃:“所以她俩是闹掰了?孙姑娘来故地重游?”
问题还没得到回应,顾枫已经从大理寺送信回来,三人一碰面,欧阳意看了看沈静牵来的舒适马车,忽然道:“走,我们去趟车行!”
顾枫二话不说再次上马,欧阳意熟门熟路钻进马车。
沈静帘子一放,举起马鞭,“久推官,坐好了!”
奔波半天,午饭时间都过了,正巧食肆老板掀开锅盖,卤味的香气阵阵飘出来,但她们好像闻不到。
真奇怪,这俩婆娘不知疲倦似的。
人就在食肆呢,顺便吃顿饭再走不行么,这么着急地从一个地方赶往下一个地方,就为了快点儿破案?
沈静若有所思。
以前总觉得女人天生柔弱,他的祖母、母亲、七大姑八大姨都是这样,遇事只会哭哭啼啼没主见,遇到大事全靠他爹和他撑着。
从小到大,他的认知里,女人得依靠男人,男人才是顶梁柱,从来他只欣赏孔武有力的大老爷们。
但今天,欧阳意让他大为改观……
跟她混,说不定真能升官发财……
前方传来阵阵马蹄声,欧阳意掀开一边车帘。
“好巧,咱们又遇到了。”
不知何时,南安王的豪华马车再次出现,同时出现的当然还有南安王的十几名骑士护卫。
欧阳意和顾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