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个个高壮,肌肉紧实,从身体素质来说,上等禁军也不过如此,看得出平时养得不错,单体训练也跟上了的。
稍微训练一段时间,在这个时代便可成为一只精兵。
王常青完全不知道这位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观其脸色不佳,再看下面的手下军容不整的样子,心中便有些忐忑。
殿下虽然宽和仁慈,却到底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若是对他的训军效果不满意,是随时可以罢黜换人的。
“殿下……”
李洵没有理他,而是吩咐道:
“所有整齐佩刀穿甲者出列。”
那些符合要求的兵丁们,犹豫了一下,或快或慢地站了出来。
李洵让他们左右前后伸臂排开,一百多号人不甚整齐地排开。
李洵沉声命令:
“卧倒!”
一声令下,其中约有一半人迅速倒下,只是倒下的方式千奇百怪,有向前趴着的,也有向后仰躺的,还有侧躺的。
其他人则还有点犹豫,或许是不知道怎么办,也或许是疑惑他的命令。
“站立者退回原列。”
李洵这才叫卧倒的人起来,数了数,一共八十三号人。
又叫了三个藤甲没穿好的回去,正好剩下八十人,李洵这才对王常青道:
“这八十人,任命为小队队长,统领九人,并教授其队勇迅速集合的办法。半个月后,本王要所有兵丁都能在听到鼓点的三分之一刻内军容整齐地集合。”
“不合格者,统统踢出郡王府护卫队。”
这一命令,顿时让护卫们哗然。
毕竟,刚才八十人里大半以上都不是原本的队长,这不就意味着,那些小队长们全都被撤职了吗?
突然被升官的兵丁们暗自窃喜,被撤职的那些却难免怨愤。
“郡王,我等并无过错,您突然撤我们的职,我等不服!”
一个原本的小队长梗着脖子站了出来,大声喊道。
发现居然有小队长公然质疑他的命令,李洵不由得双眸一眯。
随即,他便在原主的记忆中找到了原因。
对此李洵只能说,慈不掌兵。
原主就是平时对这些人太好了,薪俸从优,伙食也开得很好,除此之外年节还时常发放赏赐,平时来视察,也是一副和煦如春风,平易近人的姿态。
并不是说不能优待士兵,但这和身为将领的威严是两回事。原主显得过分好说话,所以才会有人在这种时候质疑他的命令。
这在军营中是绝对的大忌。
所以,不管这小队长是出于什么原因站出来,今天都必然成为杀鸡儆猴的典型。
他将来要用兵的时候还有很多。
底层兵丁,最重要的品质便是服从。而不需要有太多个人想法,这样整个军队才能做到令行禁止,与敌人对战时候,方可坚定地执行命令,万众一心坚不可摧。
他的军队,必须保证令行禁止,且对他绝对忠心。
李洵俊脸冷肃,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绝对威严,沉声道:
“还有哪些不服的,都站出来。”
第7章
夜色浓郁,火把的光亮并不足以让底下人看清李洵的神色,也让一些不够敏感的队长们错估了形势。
几息之后,又有三个原本的队长站了出来。
李洵的目光从几人身上扫过:
“既然你们不服,那本王便与你们分说个明白。”
这不仅是对他们几人的解释,更是对整个护卫营重新树立规矩。
众兵丁渐渐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千人的现场变得无比安静。
李洵清润低沉的声音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行伍之中,第一要义便是令行禁止!入伍头一天,便有人跟你们讲过这些规矩。身为队长你们本该以身作则,但结果呢,你们又是如何执行的?不管是速度,还是执行力度,你们都不如那八十人!如此,你们又有什么资格继续担任队长?”
几句话问得那几人哑口无言。
“王常青。”
李洵沉声喊道。
王常青连忙上前:
“属下听令!”
“将他们四人退回兵部,若有家属,也即刻赶出庄子。”
如今军中大多是流民,朝廷恩泽,其妻儿父母也可以住进军营。当然,调遣作战的时候家属并不会跟随。
王常青敏锐地察觉到,自家殿下的行事作风变了,但正因为如此,他完全不敢有任何质疑,立刻道:
“是!”
几个质疑的队长被李洵的命令吓傻了,见有王常青带着几个士兵要来押解他们,这才回过神,噗通一声跪下,满脸恐惧地求饶:
“郡王恕罪!”
“郡王恕罪!”
“我们再也不敢了!”
不怪他们如此惶恐。
哪怕李洵没对他们做任何打骂惩罚,可退回兵部,本身就是最大的惩罚。
无他,实在是在其他地方的兵待遇差太多了。
作为禁军中的中上兵,他们被选拔给皇子做护卫,按制他们每月能拿到700文军饷,每日两斤多口粮,看起来算是很不错的收入了。但大启军中贪腐严重,哪怕是京城,普通兵丁也只能拿到七成的军饷与口粮。
这还不算,为了不被上官穿小鞋,他们逢年节还得给孝敬,实际到手的只有五成。
除此之外,上官对下属几乎当做家奴使用,或打或骂,或使唤办事,压榨非常严重。哪怕是被磋磨死了,也无人主持公道。
想退伍也不可能,因为大启的兵役是终身制,一经征召,终身为伍,非病残老是无法被批准退伍的。
底层军士无处可逃。
但在郡王府就完全不会遇到这些事,郡王时常来巡察,若有上官想像在外面那样欺负他们作威作福,他们可以直接面陈郡王,这样的人必定遭到严惩。
如此几次下来,郡王护卫营的风气真是好得不得了。
在这里,他们每月的军饷都是足额发放,除了正常的口粮,郡王还下令让他们每天都有肉食加餐,年节还有额外的赏钱与吃食。
他们的家属随营居住,可以在大皇子的庄子上佃田,每年只交两成租。他们日常除了训练以及到郡王府换防,不必做任何事。
把他们退回兵部,便是将他们从天堂打回地狱。
但不管他们如何可怜,李洵也没有心软,几人很快就被麻利地塞住了嘴,绑住了手,拖出去了。
明天一大早,他们就会被送回京城,办妥了手续兵部会派人来领。
其余人噤若寒蝉。
此时他们才意识到,郡王再仁慈,也是掌握他们生杀予夺的主子。
他可以给他们一切,也可以随时收回。要想继续保持现在的好日子,他们就必须毫不犹豫地执行郡王的所有指令。
在高台上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李洵明白,这一大棒,达到了应有的效果。
随即宣布下一个命令:
“半月后本王将验收你们的训练结果,各队进行集结时间与军令执行力度比拼,第一个集结完成的小队,赏银十两,第二五两,第三一两。最后到场的三个小队,每人十军棍,罚饷半月!”
先进者有奖,落后者挨打罚钱,不怕他们不好好训练。
这么多人一起出京城需要很长时间准备,完全足够他将他们改头换面,让这支护卫队变成他手中的利剑。
刚有几个人小队长连带家属一起被赶出护卫营,此刻没有任何人再敢讨价还价,不把李洵的命令当回事。
所有人,顿时都有了紧迫感。
达到了想要的效果,李洵便宣布让他们回营房休息,自己也回了庄子上的住处睡觉。第二天天不亮,便又带人赶回了京城。
今早有大朝,按照他与嘉佑帝的约定,今早他便会上折子,自请封邑北地。
*
宽阔华丽的皇极殿内,御阶之上,嘉佑帝高坐朝堂。
今日大朝,四品以上的京官全部在朝,众大臣分四列站立在大殿之中,两两一边,一直延伸出殿外,中间留出道供人通行,外围则是随时待命的御前侍卫与太监宫女。
太子李玄与大皇子李洵,左右各站一边,分别领着两列大臣和皇弟。
两人的站位,昭然若揭地展示着两人在朝堂上的超然地位。
“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人下跪山呼。
太子与大皇子年纪相当,长相略有些艳丽,浑身却像是一把紧绷的弓,让人觉得莫名压抑。
看着与自己并列第一排的李洵,太子李玄眼中闪过阴鹜。
每当看到身旁的李洵,他便觉得眼中扎了根刺。
他是皇后嫡子,当朝太子,名正言顺的储君,李洵有什么资格与自己并列。
迟早有一天,他要将李洵和他的所有爪牙通通一网打尽!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那情绪强烈的目光,李洵并没有理会。他很快就会离开京城,无须在这里和太子做斗眼王八。
众人起身,朝会有条不紊地进行。
对李洵来说,今天并没有太多值得关注的大事,一个多时辰后,朝会进入尾声,待御前大太监高声宣布: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