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
李洵亲自去了王府大门外。
几个大臣还穿着官服,站在王府的两个石狮子中间的平台上,非常的引人注目。路过的人们不时驻足观看。
“殿下!”
一见他出来,众人眼中就绽放出亮光。
“殿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您跟咱们说说啊,咱们一起商量解决办法!”
一双双眼睛急切地看着他,还在试图挽回。
在他们心里,或许只要李洵改变主意,这事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没发生什么事,本王心意已定,不会做任何更改,各位请回。”
李洵冷着脸,完全不像原主以前一样温文和煦。
这些大臣却还要再劝:
“殿下,您怎能如此刚愎自用!”
“对啊,咱们多年经营,您怎能说放弃就放弃!”
“殿下,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等明早就联名上书……”
李洵见这情状,知道若不下点狠药,这些人是不会死心的。
等他们冷静下来便会明白,他今日这样做对他们只会是好事。
他高声打断了他们的话:
“各位大人,若再聚集于此胡言乱语,本王便叫侍卫们来送客了。”
李洵带着威慑的目光看着他们,“你们自己回,还是本王叫人送你们?”
这便是说,他们再不走,他便要叫侍卫来驱赶了。
几个大臣的官位至少也是五品,平日里何曾被人如此不客气地呵斥过,而且还当着那么多围观路人的面。
再想着他们平日里对大皇子尽心尽力,一心想辅佐他登上储位,因为他今日冲动的上折子操碎了心,大皇子竟然如此对待他们!
几个人顿时气得涨红了脸。
一个大臣抖着手,颤颤巍巍地指着他:
“好!好一个大皇子!”
其余人也都对他怒目而视,还有人放下狠话:
“郡王殿下,还望您来日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
李洵完全不为所动,冷冰冰地道:
“请吧!”
几人愤怒地看了他一眼,气冲冲地走了。
解决完原主旧臣,李洵便继续去处理出行之事了。
他知道,郡王府外的这一幕,应该会传入许多人耳中。但他并不在意。
*
李洵一下朝就有条不紊地处理就封事宜,其余人却没这么淡定。
太子李玄一离开皇极殿就匆匆地去了后宫,求见皇后,一进门就屏退左右道:
“母后,您都不知道老大今天做了什么事!他竟然自请封邑去肃城,哈哈,父皇同意了!”
一向阴沉的眉眼满是兴奋与焦躁,压都压不住。
皇后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虽然保养良好,却也显了老态。
听了这话,先是一惊,紧接着修得细细的眉便皱了起来,这让她整个人的气势显得格外凌厉。
“这个李洵,他在玩什么把戏?”
“儿臣也吃不透他的心思,可父皇是真答应了,他这一走,咱们在朝堂上可就轻松多了!”
皇后到底老谋深算些,摇了摇头:
“别急着掉以轻心,在他离京前,都得时刻留意李洵那边的动静。”
李玄这才冷静些,叫人去盯着李洵那边的动向了。
三,四,五几位皇子,也都去找了自己的母妃或谋臣。
所有人都在猜测,大皇子为何会突然自请封邑去北地,所有人都不敢轻易相信,这位劲敌就这样轻易放弃了,无数双眼睛,开始紧盯着大皇子接下来在京城里的动静。
相比起其余人的惊疑不定,钟粹宫要淡定得多。
一宫之主的柔妃,是知道皇帝的圣心全在他们母子三人身上,不管其他皇子怎么蹦跶,她都无所畏惧。
六公主听说了这个消息倒是震惊了一下。
但转瞬一想,那本书中似乎也没交待大皇子势力的具体发展轨迹,只说他多么努力地在朝中建立自己的威信,一步步拉拢朝臣,后来和太子党斗得你死我活,却被她父皇坐收渔翁之利,最终兔死狗烹,被圈禁至死。
以前世的经验来看,皇子去边疆,无非是想立战功嘛。
可北方草原游牧是那么好打的吗?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立了战功又怎样,父皇才是稳操全局的人,他只是个棋子,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会下台一鞠躬。
想起昨日李洵对自己的无礼,六公主眼中闪过幸灾乐祸。
跳梁小丑,随便蹦跶吧,反正不管怎么蹦跶都是炮灰下场。
而她就好好嗑着瓜子,近距离观看他们的夺嫡大戏吧。
第9章
京郊禁军各大营地里,今日有无数人向上官告假,准备回家。
他们有的在京城有一个小家,有的家属却是住在营地。但无论是哪一种,想回家要么只能休沐的时候,要么就只能向上官请假。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今天兵部派人来传信,将在他们大营的中等兵里,挑选一些人填充大皇子护卫营,半个月后就将与大皇子共赴北疆的肃城就封。
百人一都的队伍里,每个都要出十个人。
这个消息让一众兵丁惊惶不已。
虽然大皇子往日里就是个风光人物,但如今却是被分封到地方了,这一去可就是一辈子。
而且肃城离边境只有一城之隔,但凡边境破防,肃城都要跟着遭殃。
北戎凶悍无比,杀人如麻,无数换防的禁军,边防兵丁与普通百姓的头颅都成了草原上的京观。
好死不如赖活着,哪怕京城再不好,他们也不想去肃城。
但这由不得他们做主,一旦上面点了他们去,他们就必须去。否则便会以违抗军令论处,直接推出去斩首示众。
每个人都生怕这倒霉差事落到自己身上,纷纷打算回去拿钱贿赂上官。
荣元站在离军帐十步开外的地方,手指不断扣着打着补丁的胳膊肘,黄瘦的脸上满是犹豫之色。
许久,他还是进去请假了。
从上官的军帐出来,他便直奔安庆坊去。
和军中许多贫苦流民不同,他本就是京中的平民,还住在安庆坊这种中等之家聚集的地方。
家里在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有个小院子,还有一间铺子,京城郊县甚至还有十亩地。
当然,他这样的在军中也不少,只是相比流民出身的就少太多了,基本上都是儿子多的家庭送来的。
因为每个兵丁可以免十亩地的税,每个月还有高额的军饷与口粮,不少父母还是很眼馋这份收入的。
走回家中,正是午饭时间。来开门的是他的继母。
继母风韵犹存的脸上满是惊讶:
“哟,元儿回来了!”
对着继母荣元很难有好脸色,他垂着头,不冷不热地道:
“我找我爹。”
说着,就从她身边挤过去,来到了吃饭的堂屋。
桌子上摆着白面窝头,酱菜,还炒了两盘子笋子肉,这伙食可比荣元在军营里好多了。见他进来,两个异母的弟弟就跟护食的狗崽一样把盘子里的肉菜使劲儿往自己的窝头里塞。
他爹荣贵把眼皮子一掀,质问道:
“今儿个又不是休沐,回来做什么?请假可是要扣饷银的!”
“军中要选人跟着郡王去北疆就封,每个都要出十人,很多同袍都给都头送钱了。”看着他爹冷漠的脸,荣元鼓起勇气道:
“爹,我不想被选去北疆送死。您能不能给我拿五贯钱……”
他已经打听到了消息,都头有过暗示,不想去的,要交五贯钱。
他们中等兵月饷五百文,被上头各种盘剥实际到手的只有一半,还得供自己和家里花销,想存钱难如登天。
这钱对于不少兵丁来说都是一笔拿不出来的巨款。
但荣元知道,他家是给得出来的。
入伍这四年来,他每个月的军饷大半以上都被家里拿走了,额外发的布匹其他布匹之类的也大多交给了家里换钱。他给家里挣的,零零总总加起来二十贯是有的。而且家里还有铺子和田土的出息。
话音刚落,继母就尖着嗓子嚷道:
“五贯钱!这简直是要人命哦,咱们家开销这么大,哪里拿得出五贯钱!”
“而且,元儿你也太不思上进了,入伍四年连个队长都不是。京城里太太平平的,根本没有立功的机会,去北疆杀敌才好升官啊!”
她心里算盘打得可精,荣元今年已经十九,眼瞅着就得成家立业。到时候家里要出一笔彩礼不说,以后荣元要养家,兵部也不会再每月发给他爹一半军饷,怎么算都是个亏本买卖。
倒还不如让荣元去北疆,军饷要提一等不说,战死还有不菲的抚恤金。
荣贵拿起桌上的白面窝头咬了一口,跟着道:
“你娘说得对。去北疆有升官的机会,哪里还能倒贴那么多钱不去的。”
原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麻木,荣元此时却依旧觉得刺痛,他红着眼眶硬声道:
“爹,这是儿子的买命钱!”
荣贵眼睛一瞪,怒声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