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被红衣少年拽开,被动脱离战场,顾平生反应过来了,难道小姑子叫的是自己?
他眼皮一跳,当即摸了下自己的胸口。
半响松了口气,还好,平的。
红衣少年骂骂咧咧:“都和你们说过了,小姑子我罩的,上次没听见是不是,这次我让你们好好听清楚!”
“错了错了!嗷!”
“你们不会无缘无故来找他,又想拉他做什么事?”
这逼问的口气有点熟悉,顾平生决定观望一阵。
“没有,真没有!就是,他,看他不顺眼!”
红衣少年停下来,转头看顾平生,当看见顾平生满脑袋血之后,蹙眉冷脸道:“他们来找你干什么?”
首先确定这是老板的意识海,其次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顾平生偏了偏头,想了一会儿。
他这么一迟疑,红衣少年炸了。
“我(哗)!我家小姑子本来就不聪明,还(哗)被你们给打得更傻了!”
顾平生:“……”
收拾完一帮不法小混混,红衣少年将顾平生给拽过去,拿袖子给他擦脸上的血污。
少年动作粗暴,擦得很用力,顾平生的皮肤被他擦红了好几块。
他看向对方紧皱的眉眼,透着抹笨拙的温柔。
顾平生猜想现下的身份和红衣少年的关系应该不错,想了想,就没有挡开。
刚才红衣少年风风火火,他没来得及细看,这阵仔细一打量,发现类似的五官很熟悉,越来越觉得像少年版的游乐场老板。
也是这个时候,小混混们喊:“司羽臣!”
顾平生瞬间抬头,看向红衣少年,又看了看自己。
小混混们还在喊:“你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小瘪三,别指望大人们护你一辈子,你给我等着!”
红衣少年一抱拳,呲牙道:“哈?”
小混混们连忙跑了。
匆忙之下,领头的都没注意自己落下了东西,红衣少年走过去捡起来,递给顾平生:“你拿着吧,就当是补偿了。”那是兔面具青年掉落下来的兔子面具,白皮肤,红眼睛,粉嫩嫩的三瓣嘴。
顾平生看着他:“你是司羽臣?”
司羽臣满脸疑惑:“你咋了,我还能是别人吗?”
他见顾平生迟迟不接,脸上带上了一丝烦躁:“你之前不是想要这个面具吗,算了,不要我扔了。”
像是为顾平生不愿接纳的行为找补一样,司羽臣嘟囔了一句:“被那混球戴过,脏了点,你不想要了也正常。”
顾平生思考了一秒钟,将面具接了过来:“谢谢。”
那天做梦,顾平生应该是沉入了兔子所捏造的幻境,而非自己的意识海。
人的意识海会有很多自己熟悉的东西,哪怕是你觉得自己忘记了的东西,都会在深层的意识中留下痕迹。
换而言之,意识海里的每一件意象都有特定的意义。
他需要找到兔子并泯灭它的灵魂,这张兔面具或许就是线索之一。
巷子很长,老旧且逼仄,司羽臣领着他往前走,嘴里边儿絮絮叨叨:“都跟你说了,别一个人跑出来,你出来干什么?不和大人们报备行踪,连我也不说,万一他们把你给绑了,我要到哪儿去找你,傻吗你……”
顾平生听他的唠叨,不知道该怎么接,好在这个身份似乎就是寡言少语的人设,少年没有发现不对,没人接话仍旧是滔滔不绝。
他借机默默观察起红衣少年。
老板的意识海里应该存在一个主体“老板”。
从面部长相上,顾平生猜测司羽臣就是老板的主体意识,但是看着那冲头发型,他又有点迟疑了。
一个爽朗随和精英老板,一个脾气火爆非主流少年。
顾平生问:“你家里是不是还有其他兄弟?”
司羽臣脚步一卡。
阴影笼罩下,少年的表情瞬间变得沉鹜,让顾平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问话可能不妥。
他正斟酌话语,下一刻司羽臣瞥向他:“你是不是怪我来晚了?让你被人揍。”
司羽臣来了之后,对他总有点小心翼翼,顾平生还以为是错觉,原来不是。
看起来对方真的对他很在意。
顾平生摇头道:“没有。”
少年叹气:“那就是真被打傻了。”
他接着回答了顾平生的问题:“我家早就已经没人了,你忘记了?”
说话间,司羽臣带着他走到了巷子的末尾,这里是死路,不通。
前面有一家店,司羽臣松开顾平生的手,敲了敲店家的门,说了几句可以被理解成黑话的词。
两三句交谈之后,司羽臣从怀里拿出钱币,递了进去,门里面跟着丢出来一个扁圆的铁盒子,只有瓶盖大小。
他走回来,听到顾平生满是歉意地说:“抱歉,我……”
司羽臣笑了:“你傻了,我知道。”
打开铁盒子,里面有一团乳白色的像是果冻的东西,司羽臣两手指把它抓起来,贴在顾平生被打破的脑袋上。
一秒渗入。
清清凉凉的触感扫去了疼痛,顾平生麻木的神志终于清醒了三分。
他在短时间里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自己的思维变得迟钝了。
比如他试着回想司羽臣刚才领他过来的路线,发现自己只能记得模模糊糊的一部分。
司羽臣还在喊他:“小姑子,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顾平生回过神来问他:“我的全名叫什么?”
司羽臣:“啥?”
顾平生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傻了,你告诉我。”
司羽臣:“……”
“张勋。”司羽臣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你没事吧,要不咱们去找医生看一看?”
猜测过很多身份,就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个名字,顾平生想起拐角有一根路灯。
他几步跑过去,擦掉铁栏杆上的灰尘,借着反光的铁皮面映照出他此时的模样。
——那分明还是顾平生自己的脸。
或者说,是顾平生小时候的模样。
脸庞瘦瘦的,个子小小的,带着点阴冷,不爱说话。
福利院的人很长一段时间才会给孩子们修理头发,平时不允许让他们碰剪刀这样的利器,所以他们的额发长到眉毛下面,特别扎眼睛。
看到年少的自己,又听到司羽臣喊自己的真名叫张勋,顾平生心情很复杂,脑子更乱了。
他转过头来,看着一脸不明所以的司羽臣:“为什么叫我小姑子?”
司羽臣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的红:“害……那不是叫顺口了,你问这个有什么意义。”
有意义,很大的意义。
这里是老板的意识海,映照的是老板所熟知的一切,刻意伪造点什么来蒙骗他的可能性很小。
前不久顾平生才冷不丁知道了张勋不是平常人,现在又知道了对方小时候有着和他神似的长相。
容他缓缓,他脑子有点混乱。
顾平生缓了一秒钟,一秒钟之后他正视起了当前的问题,他需要确认司羽臣的身份,告诫他不要做某事,然后找到兔子,扼杀兔子。
他对老板的认知过少,但有一点还记得。
顾平生问:“你现在还想不想开办学校?”
司羽臣愣了一下:“你不是说我想法太幼稚了吗?”
顾平生确定了,小时候励志开学校,眼前这人是老板。
虽然不知道岁月都对眼前的冲天头做了些什么,顾平生的语气变得温和起来:“不幼稚,这个想法很好。”
司羽臣听到这话,眼中都是被兄弟肯定了的感动,他激动地握住了顾平生的手:“好,小姑子,我一定会当上咱们学校的校长!”
“到时候,那些敢让我们罚站、罚抄的老师,我也要让他们写检讨写到哭!不,哭都没用!”
听到司羽臣的激昂陈词,顾平生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
他想起与游乐场老板一拍即合的理念,幽幽说道:“难道不是因为‘人无价,思想无价’?”
司羽臣茫然:“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他看了下头顶的太阳:“糟了,我逃课出来找你,再不回去就惨了!”
司羽臣拽着顾平生往回跑。
布满泥泞的小路消失在他们的脚后跟,时间线飞快地朝前走。
周遭的场景倏然变幻。
敞亮的地板,洁白的墙面,有点像教学楼外的走廊。
顾平生感觉到了脑袋上的沉重,他抬眼一看,看到了一个装满水的水盆。
这是在受罚?
场景随着人的意识不断变化,顾平生一回生二回熟,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只是他忍不住微微皱了下眉头。
他是来抓兔子的。
但在老板的意识海里抓兔子和当初幻境里抓兔子不一样,幻境里的兔子时不时就会跑出来试图吃了他,而到现在他都没有看见兔子的影子。
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顾平生回过头,是和他一起受罚顶水盆的司羽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