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他的意料，除了以往常规的数据报告和营收总结，白祺还给他单独列出了一份在会上可能会被提及的问题清单，这是以前没有过的。
一周后，彦卓出奇顺利地一次性通过了董事会的例行报告和问询，不仅如此，会上遇见的所有问题还都精准处于他的准备范围内。
会后，彦卓怀疑地盯着白祺看了半天。这种在考试前被塞小纸条，而且纸条内容还精准囊括考试范围的感觉实在是太神奇了。
偏偏白祺回望他的神情无比坦然：“你看什么？”
“你有什么我不清楚的信息来源？”
“那可多着呢。”只说不停从未来回到现在这一条，他掌握的信息就比彦卓多多了，更何况他现在又有意留心打探，即使有些小细节会变得跟从前不同，但其实想要获取一些东西，难度并没有也想象中那么高。
不过人的记忆当然不可能始终保持清晰深刻，所以他给到彦卓的消息其实也并没有那么精确，只是大致囊括了而已。
彦卓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那你当时还让我在图书馆——是不是不想跟我去约会？”
当时还说什么准备“晦涩难懂的专业词汇”应付问询，现在一看，原来根本就是在诓他！
白祺心虚了一小会儿，而后十分熟练地勾住彦卓的手，给他顺了顺毛：“后来不是也去了吗？”
还买了定情信物呢。
彦卓一想也是，可他哪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连忙趁白祺难得理亏，顺势提了要求：“那，今天再来一次。”
一个小时后，白祺跟他并排坐在影院的最后一排座椅里，生无可恋地看着荧屏上三只圆滚滚的粉红小猪，不明白彦卓为什么对看电影这个约会项目会有这么大的执念。
彦卓心虚地小声解释：“下次我们早点买票就好了。”
其实，他们虽然确实买票买得晚了点，但影厅并不止这部动画电影还有余票的。
但彦卓不知从哪里看到的恋爱攻略，说情侣约会看电影一定要买最后一排的票，这样才有利于增进感情。
扒拉了一下各个场次的余票座位，一看只有这部片子的最后一排还是空着的，彦卓迫不及待就下单买了票。
“……那你现在想明白，为什么只有这一场的最后一排还有空位了吗？”
今天正是周五，又临近节日，刚结束一周工作来约会的情侣不计其数，所以别说爱情电影场次的情侣座，就连动作片最后一排的票也早都售罄了。
“……想明白了。”
哪对情侣会买最后一排的票来看动画片。
白祺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彦卓，其实无论是最后一排还是情侣座，他们大概率都没法在红外线摄像头的凝视下进行什么过分亲密的互动。
好在恋爱经验目前还十分匮乏的彦卓并没有想得那么多那么远，甚至可能根本就想象不出来什么是“过分亲密的互动”，只是这样并排坐拉拉手就已经心满意足了，纯情得不成样子。
他这一叹气，始终密切注意着他反应的彦卓顿时便紧张了起来。
难道他的男朋友是在嫌弃他的约会计划不够完美？
也是，谁第一次来电影院约会想来看动画电影的。
可那本《恋爱攻略》现在又不在手边，搞得他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补救才好。
都怪今天是周五，来看电影的人这么多。彦氏集团的业务范围还是涉猎不够广，回去就收购一家影院，等他想跟男朋友来约会的时候就清场，想放什么影片就放什么影片，放他个一百零八部！
在动画电影稍显夸张幼稚的配音声里，白祺跟彦卓悄咪咪地牵着手，耳边还不时传来几声童言童语，颇有些两只狼外婆误闯入小红帽家里的错觉。
“这只小猪好笨哦，明明直接跳过去就好了，它干嘛非要钻过去。”前排的一个小朋友严肃认真地发表着自己的观影见解，而后很快就被同行的大人捂住嘴巴，“嘘”了一声示意他保持安静。
“妈妈，我想吃薯片，还要喝那个。”清脆响亮的孩童声音刚落，便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又是“砰”的一声，应该是小朋友的妈妈帮他打开了一袋薯片。
暗示危险的BGM悄然响起，荧幕上蓦地跳出来一只面目丑恶的大灰熊，表情不善地盯着小猪们，当即便有胆小的小朋友被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而后一个感染一群，小孩子们的哭声与大人手忙脚乱的劝哄声此起彼伏，奏出了一曲慷慨激昂的交响乐。
彦卓：“……”
这真的是他想象中的约会氛围吗？
他是不是全世界唯一一个第一次带着自己的恋人来看电影就选了动画电影的人？
他不会在结束了这场期待已久的电影院约会之后就被分手吧？
就在他眉头紧锁，懊悔又纠结的时候，白祺始终跟他紧紧牵在一起的手突然动了动。
彦卓心头一跳，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
白祺倾身慢慢凑了过来，停在了一个跟他距离极近的姿势，彦卓甚至都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颈侧。可他说出口的话却是那么的冰冷，让彦卓滚烫的心一瞬间就降了温。
冰火两重天之下，他听见白祺轻声对自己说：“我出去一下。”
这话在彦卓听来，简直跟已经被宣判死刑无异。
“我不同意。”
彦卓猛地攥紧了他的手，试图进行最后的挣扎。
他还记得自己身处哪里，所以压低了声音，可语速又快又急，生怕白祺没听完就会甩手走人似的。
“我不该带你来看这场电影的，下次一定会提前选好片子。”
白祺愣在了原地：“？”
“不，不用下次，我回去就收购一家影院，专供我们约会用。”
白祺震惊地冒出了两个问号：“？？”
彦卓努力思索着挽留对方的理由：“而且，我们都已经……”
他突然有些可疑地停顿了一下，而后声音变得更加小了：“我们都已经那个过了。”
后面的半句话他憋住了，没好意思继续往下说，但白祺一下就听出来了他的未尽之言——
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最后这句话让白祺太过震撼，导致他一时间竟然忘了解释和反驳彦卓前面的话，下意识地反问：“我们什么时候那个过了？”
虽然他们确实已经那个过很多次了，但这次穿回来之后明明还没有啊。
彦卓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种吃饱了就不认账的Alpha，顿时咬牙道：“三号那天中午，在办公室，我们睡完午觉起床，就在洗手间——”
白祺一把用空着的那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他突然明白了，彦卓现在对“那个”的理解就只有这个程度，想通这一点之后也很合理。只是，彦卓居然还能不假思索脱口说出日期来，这点真是让他大为震撼。
突然被捂住嘴巴的彦卓又气又难过。吃干抹净不认账就算了，现在他说出了他们当初“那个”的准确日子，有了充分的证据，白祺居然还连话都不准他说了！
第21章
紧张激烈的BGM渐渐趋于平缓，小猪们的妈妈终于搬来救兵，赶跑了吓人的大灰熊。周围的哭声也渐渐停了下来，只余下几声抽泣和小声的交谈，影厅里又恢复了相对安静的氛围。
白祺感受到彦卓愈发急促粗重的呼吸，才慢慢松开了手。
不待彦卓发难，他连忙率先解释：“我只是想出去买点吃的喝的，马上就回来。”
彦卓一愣。原来他不是想走吗？也不是想分手？
“别的小朋友都有薯片吃，有饮料喝，我怕你也馋。”
这话说的，他既不是小朋友，平时又不是嘴馋的人，怎么能拿他跟几岁大的小朋友比？
可是听着男朋友这样覆在自己耳边轻轻地说，他又觉得很喜欢。被污蔑说嘴馋也不愿意反驳的那种喜欢。
彦卓捏着他的手松了几分，突然想到什么，又紧了紧。
“那为什么忘记了那个？”
是忘记了？还是不想承认？无论哪种可能，都让他很不高兴。
白祺很轻地笑出声来，明明像是嘲笑，却让彦卓的心里有点痒痒的。
“那天其实不完全算是‘那个’。”
他听见他的男朋友认真地对他说：“改天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那个。”
白祺总算成功让彦卓松开手，悄悄从位子上站起身溜了出去，留下彦卓一个人，在四周环绕的小猪哼哼声中面红耳赤地思考着“改天”到底是哪天。
白祺轻手轻脚地溜了出来，影厅里的喧嚣声便被关在了身后。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电影票，确认待会还能回得来，转身就往出口走。
过道长廊静悄悄的，除了他，就只有角落的一个矮沙发上坐着个人。
白祺随意地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而后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那个人好像正抖得厉害。
他埋着头，白祺只能看见他乖顺的黑色短发，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白祺也无从推测他到底是身体不适还是在哭。
纠结了两秒，白祺还是开口问道：“需要帮忙吗？”
那人听见声音，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稍显稚嫩，却满是泪痕的清秀脸庞。
白祺：“……”果然是在哭。
他只是怕这个陌生人需要就医却又没人发现，没成想打扰了人家独处的空间，恐怕会让对方感到不自在，顿时就有些尴尬起来。
应该是因为刚看完感人的电影情节，还没能缓过来情绪吧？
而且年纪不大，看起来应该差不多刚成年，唉，年轻人就是多愁善感。
但既然已经这样了，也不好直接扭头走人。
白祺掏掏衣兜，翻出一小包纸巾递了过去：“给。”
这小孩儿像是没想到他会这样似的，愣了好一会儿，直到白祺甚至想收回手的时候才将纸巾接了过去：“谢谢。”
声音哑得很，听起来已经哭了不短的时间。
还能说话就意味着问题不大，白祺松了口气，刚想离开，就听见他又小声道：“你能……”
话说到一半，又被他咽了回去，似乎不大好意思开口的样子。
“什么？”
“你能把手机借给我用一下吗？”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这个请求不大可能被同意，抹了把眼泪，补充道：“我只打个电话，或者你帮我打也可以，我会付报酬的。”
“报酬就不用了，我帮你打吧，号码是多少？”虽然手机不能随便外借，但是帮忙打个电话还是不成问题的。
随着他一个一个数字报出来，白祺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通讯录自动关联联系人，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奇妙的预感。
果然，输入完最后一位数字，屏幕上赫然锁定了那三个字：方、令、纯。
白祺强忍着心底的好奇，将手机递了过去。
很快，嘀嘀声响起，电话却始终没有被接通。
少年已经完全止住了眼泪，嘀咕了句“怎么不接呀”，而后看了一眼屏幕，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