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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意风流_分节阅读_第102节
小说作者:月神的野鬼   内容大小:709 KB  下载:天意风流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2-09-22 17:4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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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军事国家而言,战争失败势必导致内乱,演变到最后,全盘崩溃与军事政变是必然。

  大厦将倾之际,需要有一个人站出来,为过去的人承担罪责,带领余下的人寻找出路,妥欢帖睦尔正是这样一个人,她以一己之力将残破不堪的周国从灭亡边缘挽救回来,在她的带领下,草原诸部全部放弃抵抗,向南朝称臣。

  她从站出来那一刻起,就已经接受历史的归罪,丈夫、亲人、政敌全都已死去,万人争夺的权力最终属于她,整个世界的腥风血雨也将由她一个人去面对。

  赵慎接受了她的降书,三月,两国正式停战,同一日,上百万氐人残部开始沿着贺兰山—阴山古道往回迁徙,目的地是他们歌中所唱的那片遥远的家乡,这场长达三百多年的侵略之旅,因野心与欲望而起,以数百万人的黯然梦碎而告终,眼泪已尽,魂断渭水,只剩下沿途支拄的尸骸,还将向旅人一遍遍讲述这段往事。

  对汉人而言,这一刻是北伐的终点,而对氐人而言,这只是他们归乡的起点,前路漫漫,千难万险,在踏上那片早已难辨方向的水泽时,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前方将要面对的是怎样可怖的风暴,他们唯一能相信的只有那个人,她是神女,也是圣母,她承诺会带他们回家。

  妥欢帖睦尔立在荒芜的山坡上,风吹起她的衣袂,间杂着清越声响,她身着一袭茶白色走服,这是氐人传统服饰,层层叠叠的素银缠绕在腰间、臂间、脖颈间,拨动时仿佛流泻着皎洁月光的水浪,又仿佛迎风凋零的银盏花瓣,在最外面的肩膀上,披下来一长条皇族紫绸,满绣的佛家万字符熠熠生辉,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神权。

  那一个逆光而立的背影,与长生天佛教中的菩萨轮廓一模一样。

  也不知道是从哪儿传来一阵苍茫的歌声,她的眼神波动了下,望着那支正缓慢行进的队伍。

  “敕勒川,阴山下。”

  “天赐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

  歌声一起,泪水涌出眼眶,队伍中无数人纷纷回头,她听了很久,“走吧。”

  氐人退出汉域,烽火台历久弥新,一段三百年的故事由此谢幕,参演的各方告别历史舞台。

  *

  李稚收到周国正式投降的消息后,下令军队原地驻扎,此地正好距都思城中轴线一百里,不算近但也不远,李稚一直没有继续前进。

  霍玄道:“殿下不立即进驻都思城吗?”

  李稚道:“不急,我们在此地等候大殿下,待他先入城,我们随后再跟上。”

  霍玄的眼神有几分意外,玉泉战役在火药的助力下打得摧枯拉朽,相比之下,赵慎那边则慢了不少,所以军队也落在他们后方。

  如今周国全面投降,都思城已是囊中之物,李稚大可以直接进驻城中,那可是首先夺下敌人首都的功绩,自古以来就流传着先夺帝都者为王的言论,唾手可得的皇图霸业,他竟是不为所动吗?

  赵衡与赵乾虽为手足,却自幼分离,多年后才双王重聚,兄弟情谊竟是如此之深,这让霍玄有些意想不到,“殿下胸中有丘壑,只是将士们历经艰险才来到此地,个个都望眼欲穿,怕是等不及了。”

  李稚望他一眼,“等得及。只要等的人是对的,等多久也心甘情愿,不是吗?霍将军。”

  霍玄道:“也是,三百年都等下来了,不急于这一朝一夕,那就愿与殿下一同,恭候一位天下共主了。”

  李稚别开视线,霍玄忽然望向一旁的谢珩,谢珩正读着周太后的降书,眼眸波澜不惊,似乎早就料到李稚的决定,并不置一词。

  霍玄想了想,不再多提,又说:“听说氐人贵族最后聚在一起,商量着要火烧王城,与我们同归于尽。”

  在座的武将们闻声都笑起来,没见到烈焰焚城,真是遗憾一桩。想也知道,如今的氐人拿什么跟他们同归于尽?自从三路大军逼近王都,氐人统治者已经完全精神错乱了,春秋大梦做的太久就不愿醒来,那把火一旦真的烧起来,最终也只能烧死他们自己。

  李稚在收到周国政变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与谢珩讨论过,紫宫政变看似是周太后联合僧人毒死众亲王,夺得战争指挥权,但最深层次的原因仍是战争持续失败,氐人厌战情绪高涨,底层士官已经不愿再为贵族流血牺牲,周太后借助僧侣牵线搭桥,得到军队上下的一致拥戴,下毒、屠杀、正名,那是一场从下至上的血洗。

  对统治者而言,最重要的从不是威权,而是人心。

  失去人心,失去一切,载舟覆舟,顷刻之间。

  如今氐人名义上是撤离王都,实则为仓皇北逃,战争已全面告败,哪怕这场迁徙注定死伤无数,他们也不得不北上,否则一旦南国三路大军攻入王城,他们将连最后的投降机会都丧失。

  脚下已无立锥之地,故乡又太过渺远难以追寻,留给氐人的只有一条生死茫茫的前路,绝望感覆顶而来,他们需要一个意志坚定、头脑清醒,并能替他们承担一切的首领,只有这样的人才有机会带领他们走出荒凉的草原,重新寻得一丝生机。

  遥想当初,野心勃勃的亲王们用黄金、粮食、女人等战利品许诺时,举国臣民都为之疯狂,而今方知,一场不义的战争,一个错误的选择,要用一代人的生命去抵偿,再用数代人的苦难去修正。

  对北上的氐人而言,死亡之旅才刚刚开始,这道铭刻在所有人身上的伤口将在今后的数十年甚至上百年内持续流血,成为一整个民族最刻骨铭心的伤痛。

  死者长已矣,生者永悲戚,他们终于清醒过来,却已经太迟了。

  赵慎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给予氐人一个投降的机会。汉阳战役是三大战中持续时间最长的,也是总阵亡人数最多的,他亲眼见到数十万彻底绝望的氐人能爆发出怎样的战斗力,他们毁灭自己,也摧毁别人,人世间最深刻的悲剧、所有不能直视的黑暗在那场战争中被展现得淋漓尽致,而今战争已经胜利,没必要让南国将士再做无谓的牺牲,哪怕只是一人。

  李稚自然支持赵慎的决定,妥欢帖睦尔的降书很快会传遍大江南北,北伐胜利的消息将迅速点燃整个王朝,失落三百年的疆域被重新收复,这片土地将迎来真正的天下之主,他将率先奉之为王,亲眼目视他登临万人之上。

  他已经等这一天等了太久,除此之外再无他念。

  谢珩比谁都更懂得李稚的心思,所以当霍玄发现自己劝不动李稚,转而往他身上投来注视时,他什么也没说,李稚不在乎所谓的首功之名,他志不在此。

  傍晚,众人陆续离开,李稚心情愉悦,一抬头却见霍玄正望着谢珩,等霍玄与众将一齐退下后,他若有所思地望着那群背影,“我总觉得霍玄对你的态度,”他别过脸看向谢珩,“很不一般。”

  谢珩道:“是比旁人更尊重些。”

  李稚摇头,“不止,他在意你。这是一种自己人与其他人的区别,他将你视作自己人,别人都是其他人。我记得他夜间时常找你闲谈?”

  谢珩道:“偶有一两次。”

  李稚的眼神不动了,“聊什么?”

  谢珩一下子的确没回想起来具体内容,“也没有什么。”

  李稚道:“他从不找我夜聊。”

  萧皓本来还站在一旁,听着听着好像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忽然转身出去了。

  李稚看了眼自觉消失的萧皓,重新看向谢珩,“当初在玉泉城时,他也主动递信给你,在这军营中,他只信你一人。”他慢慢拧眉道:“你说他会不会是倾慕于你?”

  谢珩道:“他不敢。”

  李稚不解。

  谢珩道:“小殿下生性霸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我相信他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李稚原本只是想同他开个玩笑,没想到被一句话就给反杀了,“……别这么称呼。”

  谢珩看上去也不在意,只是望着他,鸦羽似的眼睫下倒映出一片温柔光影。

  李稚似乎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说的是霍玄。”

  “我知道。”谢珩停了下,“幽云毕竟有功于社稷。”

  李稚感慨道:“他像他的鹰,渴望一飞冲天,翱翔于九霄,纵横于天下。”他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谢珩道:“再等等吧。”

  李稚道:“那下回他若再找你,你要同他说清楚,你已是我的人,不容觊觎。”

  谢珩似乎笑了下,“好,我会告诉他,我已心有所属,再难理会他人。”

  李稚一直看着他,心中好像有些明白了,为何诗中君子总要以香草美人自喻,“今晚留下来吧。”他伸出右手,按住他的手臂,“我也有话想对大人说。”

  谢珩望向一个方向,李稚察觉到异样,也随之回头望去,突然一愣。

  裴鹤立在不起眼的角落中,脸上没太多表情。

  走慢了。

  李稚显然没搞明白他怎么在这儿,在他的注视下,裴鹤转身往外走。

  屋中静了片刻,“这……”李稚下意识想收回手,却被反过来握住,他一抬头撞入对方眼中。

  “人生短暂,有约不赴,岂不辜负一片真心?”

  李稚盯着他,眼睛犹如春江明月,一点点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稚:霍玄咋不找我聊天呢?

  萧皓:聊什么?聊你杀他爹,杀他哥,还是杀他全家?

  李稚:他要是想听,我也不是不能聊。

  霍玄:……想破我防是吧?这是能说的话吗?你们这什么小剧场,你们针对我,我举报你们血腥暴力!淫秽色情!封掉!统统封掉!

  破烂的小剧场被霍玄举报,没得了。

第164章 天下英雄(二)

  李稚下令驻军的地方是一座荒城,它有一个古老的名字,灞州,据说,在这儿埋葬着汉室一位通晓音律的皇帝,南国军队驻扎在荒草埋没的山坡下,旌旗当空,不见当年帝王冢。

  周国投降的消息传来时,全军将士为之躁动,一浪又一浪的欢呼声像爆炸一样传遍山野,所有人都热泪盈眶地相拥在一起,为了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雍州将士连续三日三夜聚在军营中喝酒,这一次是真的酣畅淋漓,不醉不休。

  众人喝得高了,叫嚷起来,要将全军大将都聚集起来,比拼谁的酒量最好,就连只是牵马路过的霍玄都被他们拖过去。

  幽云人身上多任侠之气,霍玄推辞不过,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司马崇惊叹道:“想不到霍将军的酒量如此之好!”

  霍玄道:“我少时荒唐浪荡,爱在街头厮混,时常与人斗酒,一入军营光阴似箭,如今想想,那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司马崇道:“谁年少时不爱银鞍白马豪气干云,又何来荒唐浪荡一说?只恨当年没机会去幽州,否则当与少将军在街头共醉三千场!好就好在如今也不迟,这碗酒我先干为敬,这辈子能与诸位生于同一时代,一起驰骋疆场,亲眼见证神州收复,千秋功成,三十年值了!”

  孙荃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有建功立业之心,吞吐宇宙之志,我与诸君并肩作战,干出这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便是共饮完这一坛酒,即刻就死又何妨?”

  司马崇已经喝得很醉了,他连连摇头道:“不后悔!真的不后悔!”

  霍玄笑道:“绝不后悔!”

  酒碗相撞在一起,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尽兴时。

  人间又见三月天,北国春来迟,山林中下起雨来,枝头挂了一点青。

  灞陵的山间有一小座亭子,风吹雨打,木石皆旧,谢珩见军营如此热闹,他来到亭中坐了会儿,脚步声交杂着雨水声响起,他回过头去,示意裴鹤先行退下。

  一只鹰、一个人出现在漆黑的山林中,霍玄冒雨而来,左手拎着一只小巧的红泥酒坛,常年挽弓勒马的右手则是提着一盏昏暗的灯,浓郁的酒气在雨中弥散,清冷光华照亮他的脸,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谢珩似乎早就知道他要来,为他预留了一个位置。

  霍玄坐下后,将酒坛置于石桌上,又变出两只杯盏,他像是深深惊喜于在这无人的山中找到一位同好,“我想起去年从幽州来到北地,途中与祁都、崔嘉率军与氐人交战,天空忽降暴雨,将士深陷泥泞寸步难行,苦战十数个日夜后,终于险胜,想要夸兵庆祝,却没有酒水,忽见山涧有一处泉水,想起酒泉之名,便摘下酒壶倾倒在泉中,让全军共饮,今日大功既成,来到此地,不能不喝。”

  谢珩闻声抬起手,接过他递来的那盏清酒,两人喝了会儿,霍玄本就浑身酒气,此时醉意愈深,眯着眼默然不语,这山间的雨越下越大,厚厚的云层堆积在尖顶上,间或幽光闪烁,像有神龙在吞云吐雾。

  “谢大人,你见过龙吗?”

  “将军说的是潜游于深渊的龙,亦或是行走于人间的龙?”

  “自然是人间的龙,既是神物,又岂甘心潜龙在渊?”霍玄双眼迷离,抬头时却崭露出一道光芒,他确实喝得很醉,一张口便滔滔不绝,似乎要一次性说个痛快,“我少时不爱读史,却偏爱钟群的《鸟兽志》,龙腾九霄,鲸吞天地,鹰飞四海,一鸟一兽都在竞相争辉,这才是令人过目不忘的大千世界。谢大人博古通今,看这万类相争,像不像当世群雄,在大地上竞先逐鹿?”

  谢珩道:“将军是想要数一数这世间群雄?”

  霍玄看他,“谢大人觉得,当今天下有几人称得上英雄?”

  谢珩道:“这要看将军心目中认为何谓英雄?”

  霍玄道:“善战者有赫赫之功,却无左右天下局势之心,如孙氏兄弟、司马崇等人,虽百战不殆,却格局不显,不足以称得上一个‘雄’字,当列为名将,流芳青史。”

  “又如尊甫大人,乃至故去的广阳王、愍怀先太子等人,虽有左右天下局势之心,却无横扫寰宇之力,功败垂成,也不足以称得上是英雄。”

  “亦或是当今军中两位殿下,”霍玄说到这儿忽然停下,“赵乾有澄清玉宇之心,也有长驱六举之力,他本该是个英雄,只可叹病体残躯,天生遗恨,这是上天降下的命运,他虽有英雄之名,却注定有名无实,有始无终。”

  谢珩道:“既然他们都难称英雄,那除此之外,还有几人?”

  霍玄道:“在我眼中,何谓英雄,胸有千万丘壑,气吞江山如虎,一举一动皆能牵动乾坤,一念起就能左右天下大势者,方为英雄。如我所言,世间英雄仅有三人,赵衡、我,与谢大人你而已。我们三人中,赵衡将机锋潜藏于下,绝不轻易示人,他无需争夺名号,待将来新朝始立,赵乾病退,他自当在帝王列传占一大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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