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为我学过小提琴。”许江同关掉吹风机,拧干了发梢。
“还会拉琴,真厉害。”陶希洪扶住放衣服的柜子,挡住了他下一步的动作。
许江同疑惑地抬头,还没来得急问,便听他俯身说:“果然成为艺术家之前,要先把自己变成艺术品。”
“这些话都是从哪学来的?”许江同鼻侧的小痣随身体轻轻一颤。
“老师教的。”
“我没说过。”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陶希洪悉数将他的话驳倒。
许江同轻轻推开的手,背过身去穿衣服。更衣室的暖气很热,毛衣越过头时,好像要攫取他周围的全部氧气。
陶希洪看他慌乱的动作,满意地笑了笑。
等他们整理好出门,已经到了饭点。漆黑的夜幕垮在地平线上,风中带着下雪前冰冷的气息。
许江同看了眼天,拉高围巾把脸埋在羊绒里,闷声说:“你去吃饭吧。”
“你呢?”
“我去咖啡厅坐会。”
“我陪你去。”陶希洪用肩膀撞了下他,“马上就要下雪了,是今年的初雪,一起看吧。”
许江同不喜欢雪,恹恹道:“幼稚。”
“这叫热爱生活。”陶希洪反问道,“难道你不喜欢浪漫主义?”
话语间,两人已经走到咖啡厅门口。许江同不置可否,推门进去。
“想喝奶茶吗?我给你买。”陶希洪把他带到靠窗的高脚凳上,“‘茉莉奶绿,中杯,全糖,热饮’,对吗?”
他竟然把自己随口说的话记那么清楚?许江同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陶希洪笑着往吧台走去。
黄色的路灯把夜晚渲染得更加昏暗,许江同无所事事地盯着窗外许久,突然在一道光束下看见了几片缓缓飘落的雪花。
“你看,有些东西,等一等就会来的。”陶希洪拎着奶茶走了回来。
许江同早已过了对神明许愿的年纪,但看到身旁少年欣喜的目光,不禁想起幼年无忧无虑的生活。
“我是浪漫的现实主义者。”接过陶希洪递来的热奶茶,他补上了方才沉默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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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写这章我还特地去洗了个澡。
第20章 “生日快乐”
京州的第一场雪不疾不徐地下了一整夜。第二天醒来,路上的积雪已经堆了七八厘米厚,还没人清扫。
小区里的孩子都在父母的带领下开心地打起了雪仗,在厚实的雪地上留下一串串脚印。
许江同换上高领毛衣和鹅绒外套,艰难地把车开到高铁站。
入冬后他的食欲也急剧下降。还好办公室的工位暖气充足,他就每天贴着暖气片,写论文查资料,饿了下楼买点面包饮料,一副混吃等死的模样。
福利院的公益活动也因为路况和考试月延迟到明年春天。
冬天好像就是一个做什么事都磕磕绊绊的季节。
无论多努力调节情绪,他依然无法清空浑身无名的疲倦感。就连陶希洪约他打球,他也随便找了几个工作上的借口推掉了。
同事也看出了他的变化,岳洋每天嘘寒问暖,反而让他觉得更加疲惫。
一天中午,他看文献快睡着的时候,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他打开一看,是陶希洪打来的电话。按下接听键,久违的声音响起:“小江老师,今天没课吧?”
“怎么了?”
“你走到窗边往下看。”
办公桌挨着窗户,许江同疑惑地挪了几步,低头往下看。
大楼下方被雪覆盖的花坛里洒了不少红色花瓣,中间画了颗爱心,写着“生日快乐”四个大字。
“Surprise!”陶希洪站在花坛边缘开心地朝自己招手,旁边的雪人嘴里还叼着一枝显眼的红梅花。
许江同下意识看了眼日历,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美院的录用名单上写着。”陶希洪得意地扬了扬手机,“没想到老师才28岁。”
“所以我看起来很老?”许江同揪着他的话反问。
“没有,只是你的阅历很丰富。”陶希洪赶紧扯开话题,“下来走走吗?今天不冷。”
“谢谢。”看在他给自己过生日的份上,许江同穿好外套走出了办公室,随口问道,“你生日几号?”
“我刚过19岁。”他答非所问。
许江同也没再追问,因为电梯信号不好,草草挂断了电话。陶希洪还站在花坛上,见他走到门口,开心地蹦过来。
他的头顶不知在哪儿蹭了几团雪,鼻尖冻得通红,露着小虎牙兴奋地朝自己眨眼睛。
“你跑慢点。”许江同担心他摔倒。
陶希洪拍了拍胸口:“放心,我平衡感贼好。”
说完他又指着身后的杰作说:“怎么样,喜欢吗?可惜学校没发奖学金,没钱给你买礼物。”
“你还没工作,不要乱花钱。”许江同走到花坛边,近距离欣赏他送自己的惊喜。红色花瓣是从南边的梅树林里摘来的,铺在雪地上,生怕方圆百里有人不知道他过生日一样。
雪人的手臂用树枝撑起,上面还嵌着一颗小排球,嘴里叼着大红花,估计是陶希洪按照自己捏的。
许江同笑着蹲下身,抹掉了雪人头顶多余的雪,熟练地捏出了一双耳朵。
“手不冷么?”陶希洪着急地递来一双手套。
“很快就好,没事。”许江同沉浸在捏脸的快乐中,忘记了冻麻的双手。手指在毫无生气的雪球上勾画、按压,不一会儿就捏出了轮廓。
陶希洪凑上去一看,竟然是微信表情包里那个贱兮兮的狗头,加上嘴里还叼着花,把可爱和欠揍融合得非常完美。
“你……”陶希洪一时语塞。
许江同见状笑得更开心了:“是不是和你很像?”
陶希洪气得深吸几口气,默默对自己说:算了,不和寿星一般见识。
“你的手都冻红了,还有心思和我开玩笑。”他抵着许江同的腰往屋里走,“去你办公室聊会?”
“行,正好我有东西给你。”许江同没有拒绝,“不过在其他老师面前,不许没大没小。”
“没问题。”陶希洪乖巧地跟在后面。
许江同走回自己的办公桌,从抽屉里取出一个U盘:“季希芸的事情我考虑清楚了。对她来说,构图和技巧都是次要的,当下最重要的是将她的视野带出福利院狭小的空间。”
“所以?”
“这个U盘里有我在世界各地拍的短纪录片。所有背景音都是自然收声,音画同步。如果你能把画面描述给她听,应该能帮助她更好地搭建空间感。”
“这么重要的东西真的能给我们?”
“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写实和意境的界限,有些东西我未必做得比季希芸好。”许江同把U盘塞进他手里,又拍了拍他的肩,“不做商用就行。”
很多时候,给予都是双向的。许江同乐意为季希芸付出,也相信陶希洪不会背叛自己的作品——这种安全感源自他的每个举动。
陶希洪攥紧U盘,尽管实物在手,依旧觉得如此不真实。
“谢谢你,许老师。”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称呼许江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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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对了,小江老师确实是天蝎座,11月17日。
第21章 还有这种好事?
“这节课我们继续讲手部骨骼的解剖,并对实物照片进行分析。首先我们需要找到骨头的连接处……”
许江同单手撑着讲台边缘,微微伏着身子,在数位板上勾勒出人体的骨骼。同学们也纷纷拿出触屏笔,跟着他一起勾画。
直到下课铃打响,他一共带学生分析了三张照片。
“下节课我会介绍上臂的骨骼和肌肉,大家能跟上进度吗?”他关掉电脑整理背包,一边询问学生。
“没问题,老师讲得很清楚。”底下陆续传来零碎的反馈。
艺术解剖是雕塑系的核心课。由于内容太过硬核,加上自己的情绪问题,许江同总觉得同学的参与度不高。
走出沉闷的教室,迎面就是一阵凌冽的寒风。他被吹得太阳穴猛跳了一下,难受地闭上眼睛。
“小江老师,下午好。”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划过。
他定睛一看,陶希洪正站在不远处的走廊里,脸上挂着几缕丝状的红晕,似乎站了一段时间。他见状加快脚步过去:“你怎么来了?”
“等你下课呗。”陶希洪举起手中的塑料袋,得意地在他眼前晃了晃,“给你买了奶茶。”
许江同在教室里呆久了,正觉得缺氧,迷糊地抬起手:“谢谢……”
“等等!”他却调皮地退后了半步,将奶茶背到身后,“你已经很久没练球了。”
原来是喊他去运动的小把戏。许江同无奈收回手,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问道:“现在吗?我回办公室拿衣服。”
“这才乖,”陶希洪快步跟上去,把塑料袋塞进他手里,“趁热喝。”
甘甜的奶香立刻融入周围的空气,许江同禁不住诱惑,把热纸杯捧在手心里,低头唆了几口。
陶希洪故意拉开几步距离,偷偷观察他:“老师,你不喜欢冬天吗?”
“还行吧。”许江同极力掩饰自己的不适。
“还行就是不喜欢。”陶希洪反驳道。
许江同不想深聊这个话题,又喝了口奶茶,疑惑地问:“陶希洪,你怎么知道今天我在这幢教学楼上课?”
“每个学院的课表都是公开的,这又不算秘密。”
“好吧,”他揉了揉眉心,“欠你一杯奶茶,下次补上。”
“我不喝奶茶,热量太高了。”陶希洪难为地皱眉,“或许你可以用更甜但没有副作用的东西补偿我。”
“那是什么?”许江同愣住,心想世上还有这种好事?
陶希洪盯着他浸湿的嘴唇,讳莫如深地笑了笑:“等你想起来再说吧,反正一杯奶茶也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