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邵承抿了抿唇,轻轻的摇了摇头,“没事……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他当初就是这样被拐卖的——强行拽上火车,坐了三天四夜,路上想跑还被打了一顿,直接饭都没有给吃。他始终对这个车厢有着阴影,仿佛这不是去深圳的车,而是又一次拐卖一样。陆云泽眨了眨眼睛,心里瞬间就明白过来了。他脸上的笑也散了,眸中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贺邵承……”他握紧了一些对方的手,“来,我们一起去上铺?上面凉快,而且也不会有人在边上来来往往的……”
贺邵承点了点头。
曾姥爷已经和别人聊得乐了,挥了挥手就让他们上去了。
小包先扔到了榻上,陆云泽踩着梯子爬了上去,接着就坐到了里面去,让贺邵承到他身边来。上铺有个挡板,他们也不至于掉下去,只是背不能挺着,否则脑袋就要撞着了。
陆云泽的手又牵住了贺邵承。在这样的夏天,他的手却是凉的,握着还能舒服一些。贺邵承抬眸看他,目光中带着一点复杂的情绪。
“么儿……”他沙哑的喊了一声。
陆云泽都没和他计较这个称呼了,“你别难过了……这次有我和姥爷一起陪着你呢。”
他虽然很努力的想要安慰对方,但其实自己的情绪也并不好。他的重生虽然一定程度上改变了贺邵承的命运,但是他毕竟没有办法去挽回贺邵承过去四年遭受的拐卖和虐待。他甚至都听不到贺邵承开口说这件事,仿佛那些经历根本不存在一样。但怎么可能真的不存在呢?只是被贺邵承都藏起来了……
陆云泽又握紧了一点他的手,“我会在你身边的。”
贺邵承看着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的感觉很奇怪,明明和陆云泽才相遇半个多月,但对面前这个人的信任却是前所未有的。他在陆文杰和张红盼手里挨过那么多的打,同村的人看到了,也只是摇头叹息,从没有伸手过来帮忙。贺邵承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相信谁了,毕竟所有的人都不会帮他,唯一爱他的母亲也已经去世了。
然而遇到么儿之后……什么都变了。
贺邵承一直都记得陆云泽在田埂上说的那一句话——他心疼自己,还跟着哭了。这句话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呢?就好像是久旱开裂的土地终于得到了雨水,让那颗近乎死亡的种子重新生根发芽。
陆云泽抱住了他,皱着眉有些笨拙的摸了摸贺邵承的背。
这趟车就四个小时,刚好又是下午,两个人就一起躺在上铺挤着睡了一觉,身体都靠得紧紧的。贺邵承已经和陆云泽一样高了,骨架又大,此时很轻易的就把人裹住了。火车行驶在铁轨上经常抖动,并不像以后的动车那样平稳。陆云泽有些受不住颠簸,手轻轻的搭在贺邵承的胳膊上,睡一会儿就要醒一下,看一看贺邵承再继续睡。
快到上海的时候,是曾姥爷把他们两个喊起来的。
陆云泽还以为已经到了,猛的坐起来撞了头,捂着脑袋鼓着脸,不肯说自己撞得冒出了泪花。贺邵承的脸上终于有了笑,陆云泽还气鼓鼓的瞪他。两个人一前一后爬下了铺,对面其他的旅客还夸他们兄弟两个感情真好,睡一个铺。贺邵承就勾着唇去帮陆云泽检查刚才撞到的地方,确认只是稍微红了一点之后才轻柔的摸了摸。
“下次起来小心一点。”他说话的声音低,嗓音也不大,只是说给陆云泽一个人听的,“慢慢的起来。”
“……要你说。”陆云泽扁了扁嘴,却是接着又“嗯”了一声,和他一起拿好了行李。
曾姥爷之前接了杯水,两个人都喝了一点,喝干净了再收的杯子。刚好火车也到了,列车员广播上提醒下车,他们就都拎着包裹从车门下了。下一班火车还有半个小时才到,陆云泽看到边上有小卖部,走过去瞧了一瞧。他看到了这会儿还很时髦的方便面,不过要四块钱一份,比肉还贵。
“你有想吃的东西吗?”他左右瞧了瞧,去冰柜里拿了三瓶北冰洋,“我现在还不饿,等会儿火车上吃盒饭就行。但是你饭量大,要不在这里先买点别的……?”
贺邵承没有拒绝,拿了两个面包。
曾姥爷还在站台那边等着呢,见到外孙拿了汽水儿过来,也不抽烟筒了,跟着学时髦,把吸管放到玻璃瓶里喝。他也尝过这个汽水儿,只是要省钱,大多买给外孙,自己是不舍得的。此时一口冰水下去,又甜又冒泡,瞬间连汗津津的背都舒坦了。
火车到了,他三个人一手一瓶北冰洋,一起上了车。
这班列车似乎要高级一点,一进门感觉就干净敞亮不少,而且也没有之前那扰人的炎热。陆云泽还以为火车都是没有空调的,低头看了一眼车票,这才发现从上海到深圳的这一个是K字开头,也就是快速班。这趟车就更挤了一点,毕竟是两个大城市之间的热点班次。他们还是在一块儿,上中下三个位置,不用和别人拼。
陆云泽坐在了下铺上,还在喝那瓶北冰洋。
这会儿也快该吃饭了,火车一启动就有乘务员推车小车过来卖饭。盒饭有国家硬性要求,并不算贵,八毛一份,但味道就不怎么样了。曾姥爷要了三份,打开也就是点红烧素鸡、肉末茄子这样的菜。他虽然不挑剔,但难免心疼钱,拆开一次性筷子低头吃了起来。
陆云泽是真的不饿,喝完汽水儿之后还打了个嗝,从包里又摸了个黄瓜出来啃。他的那份饭他只尝了几口,接着就推给了贺邵承,让他帮自己吃完,自己继续啃黄瓜了。淡淡的黄瓜清香弥散开来,让这一片被盒饭味笼罩着的地方稍微清新了一点。贺邵承饭后和他要了半根一起吃,曾姥爷倒是不要,趁着中途停车的时候跑出去抽烟了。
车厢里始终都吵吵闹闹的,有的人已经坐下来打起了牌,有的则拿着收音机听广播。他们两个什么都没带,也不想参与那些事情,就一起抱着包裹到走廊上看外面的风景。窗户开着,夜风吹拂进来,让车厢里更凉快了一点。陆云泽听着贺邵承咬黄瓜的声音,忽然笑了,说他吃东西像个土拨鼠,咔哧咔哧的。贺邵承也勾起了唇角,并不反驳,和他靠在一起继续看外面快速略过的农田风光。
有了空调,这一夜就睡得舒服了。
虽然他们有三层床铺,但是中间那一层实在是矮得厉害,一睁眼睛就能看到床板压着自己,难过的不得了。陆云泽还是和贺邵承一起睡到了上铺去,把行李都放在了最角落,不给任何人偷他们钱罐子的机会。他就在摇摇晃晃和贺邵承的味道之中睡到了天亮,醒的还算比较早的。贺邵承的胳膊给他当做枕头垫在了脖子下面,陆云泽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给他揉了好一会儿。
贺邵承的耳根都红了。
第23章 采购
曾姥爷也起了,三个人趁着人少,先轮流去了洗漱间刷牙洗脸,接着又拿了干粮出来喝着水吃。外面的天也已经亮了,阳光照在农田上,虽然是平常都能看到的风景,但因为这次是在火车上,又有了些不同的风味。乘务员又推着车过来了,是出租杂志的,只要一毛一本。曾老头也闲着呢,看见有本封面印得挺漂亮的,就要了。
陆云泽发现有报纸,也拿了两份最新的和贺邵承一起看。
他是想要翻翻最新的实事,最好能有点和股票相关的东西。贺邵承见他一直在翻财经板块,也跟着去读上面的字。尽管还不大能完全理解那些话语,但先记在脑海里总是没有错的。他们还会低声聊一些,尤其是关于深圳已经发行股票的情况。然而曾老头坐在他们旁边,却始终都没注意到外孙和小贺说的内容。
他小时候上过私塾,是个识字的老头。但过去读的都是老东西,没什么意思;这本书却把故事讲得委婉曲折,年轻的姑娘遇到那么多可恨的男人……
陆云泽侧过头看了一眼好久没说话的姥爷,惊讶的发现姥爷捧着的是一本《知音》。
乘务员那儿有十来本《知音》,一直到下车,曾姥爷都才只读了三本,心心念念着回来还要租。他这才意识到外头的好了——在那小小的曾家村里,哪里有这样好看的书呢?贺邵承也翻了翻,并没有被吸引,而陆云泽在边上忍不住的一直在笑。不过这会儿也终于到深圳了,他们也没多耽搁,排着队拎着行李下了火车。
站台里面还不怎么看得出来,但一出站,深圳和平县那小地方的差距就清晰的显示出来了。一个巨大的广场上满是客流,一眼就能看到远处的马路。而马路上也停着不少轿车,根本不是平县三轮车扎堆的模样。曾姥爷看看天,看看地,又看了看身边路过的,手里拿着个大哥大的人,心里瞬间觉得自己就是个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了!站在他身边的陆云泽和贺邵承却都很平静,并没有任何乡下人进城的惊讶。
广场上有小贩在卖深圳市地图,陆云泽花五毛买了一份,展开来大得不得了:“小商品批发市场……不远,有公交线路,坐公交就能到。”他对着看了看,“姥爷,我们现在就去?把东西买了说不定今晚就能赶上火车。”
曾姥爷看了眼火车站门口大大的时钟,这会儿才十二点多,便点头答应了。
深圳是个大城市,在90年的中国已经标志着现代化,许多在平县根本见不到的高楼在这里几乎是随处可见。他们上了公交车,找了位置坐下了,曾姥爷就一直看着外面,头一回觉得自己六十多年的见识还是太少了一点。
他看到了很多时髦的姑娘,头发都烫得卷卷的,再用一个漂亮的头花或者水晶发卡捞起来,露出那纤长白皙的脖子。他看到人们打的伞上都印满了花纹,都是铁做的,哪里还用油纸伞。路边的小饭店有的已经用上了电子屏,里面装了彩色的小灯泡,会一下一下的闪烁着提醒客人来看。而最令他惊讶的还是小汽车和大哥大——平县能有几个人把这两样东西配齐?深圳居然遍地都是!
陆云泽和贺邵承还是坐在一起,也瞧着外面。
贺邵承出生北京,早年就见过首都的繁华,此时看着深圳,只是觉得看到了另外一个北京罢了。陆云泽凑在他身边,看着那些还在施工的大楼,忽然小声的开口道:“以后还会更繁荣的。”
“嗯。”贺邵承点了点头,他虽然年龄不大,但也知道这个国家是在以怎样的速度发展着。
陆云泽看着此时还年幼的,面孔还并不那样坚毅的贺邵承,把下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会儿小商品批发市场还算是市中心一个非常热闹的地方,从火车站到这里并不远,公交车只开了四十多分钟。天气有些热,陆云泽又觉得自己脸上被晒得难受起来了,可他没带帽子来,只能尽量挑着阴凉走。曾姥爷有些忐忑,看着市场门口的大牌子和进进出出穿着体面衣服的人,忽然觉得自己这次出门穿的太简单了。整个市场这会儿热闹极了,走到门口都能听到里面的声音,而且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和钱有着密切的关系。
陆云泽稍微握了握姥爷的手,“姥爷,咱们进去,拿了想要的东西就回火车站买票。”
“诶……好。”曾老头点点头,终于走进去了。
市场有三层楼,每层楼卖的东西不一样。一楼是真的小商品,二楼三楼就涉及到衣服、鞋子、皮包了。商贩每个人占了个位置,搭出了不同的摊子,货都是一麻袋一麻袋的放在那里。老板和顾客大多都在讨价还价,不过彼此的腰包都是鼓鼓的,一看就塞满了钞票。这是一个充满了铜臭味的地方,也是一个充满了希望的地方。
陆云泽的目标很明确——平县看不到的小东西。
一方面他和贺邵承、曾姥爷只有三个人,搬不了太重的;另一方面这一次购买也只是试水,如果可以,下一次他或许就不再这样人肉来回跑了。目光落在了一处卖小饰品的摊子上,陆云泽走了过去,蹲下身拿了几个看了看。对方见是个孩子,本来不大想搭理的,但接着就听到这小孩儿开口了。
“这些发卡多少钱?”
“四毛一个,价格一样。”他回答了,摊子上还有别的人在看,不过又走了。
曾姥爷也蹲了下来,仔细瞧起了这个小东西。
在他眼里,水晶发卡确实是好看的,一排上面镶满了水钻,闪亮亮的,比那些花花绿绿的塑料卡子好看多了。可他毕竟是个老头子了,也不知道这份漂亮意味着什么。边上还有用来扎头发的头花,也是一样镶了水钻,瞧着漂亮的不得了。蝴蝶结的蕾丝做的格外精细,他看着,忽然想到年轻时候的爱人了。如果对方还在,他肯定是要买一个带回去的。
陆云泽捏着一个发卡,心里只是在评估这个产品的质量。
外观肯定是可以的,材料他捏了捏,也还不错,就是不知道里面如何,会不会用了几下就崩。他反复捏了,又挑了另外一个在掌心里拨来拨去,确定发卡没有损坏后,才决定要上一些。
“便宜一点?我拿的量多。”
贺邵承安静的在边上看着。
“一千个能给到三毛五,这是最低价了。”老板见有戏,也不嫌弃这是个小孩儿了,“你要多少?我这儿货多呢,水晶发卡什么款都有,都是统一价格。”
陆云泽只是摇头,“还太贵了,”他指了指水钻,“这都只是玻璃,不是水晶,我知道的。叔叔,再便宜点,我真的可以拿一千个。”
他心里想要的是两毛五,而回了平县,这样一个发卡卖到一块钱都不是问题。但两毛五确实是个很难达到的数字,在他表示自己能要,而且马上就付钱的情况下,摊子老板也只是开口到了三毛二。几分钱的来去乘以一千就是几十,可不是个小数目。他们来回谈了许久,摊老板表示坚决不接受两毛五这个价格,接着又露出了心痛的表情,说可以三毛一。
陆云泽笑了,白净的面孔上两个小酒窝甜极了:“三毛吧,我们各退一步,现在就掏钱。”
曾姥爷去瞧别的东西了,只有贺邵承始终都在陆云泽身边,仔细看着他是怎么讨价还价的。
这些发卡最终以三毛的价格成交,陆云泽挑了十二个款式,索性每一种要了一百个,这才让那老板脸上有了笑。一麻袋东西装好,发卡虽然小,但一千两百个可不是个小数目。曾姥爷这会儿回来了,他也知道自己没办法帮到外孙什么,只是出来陪着两个孩子免得他们出意外的,因此就把那麻袋拿着了,就去门口坐着,帮他们看着东西。
陆云泽点点头,又去瞧别的了。
成交了第一批货,再去别的摊子,他对价格心里就有数了许多,遇到报得特别高的直接忽略。他又买了一批胸针,稍微贵一点,五毛价格成交的,拿了七百个。贺邵承早年在北京,还记得当时身边流行起来的电子手表,看到摊子上也有卖,就和陆云泽提了一下。陆云泽立刻就蹲下来看了,以八块钱和六块钱的价格买了三十五个电子手表和电子宠物。
虽然稍微贵一点,但在深圳流行的东西,肯定也有时髦的平县人会愿意出钱买的。
他知道县城已经有不少万元户了,这些几块钱的玩意儿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
所有东西放在一起,塞了鼓鼓囊囊两个麻袋,胸针、发卡尤其多。曾姥爷有些纳闷,在他眼里,电子手表这种才是最应该进的,新鲜又高科技嘛。不过外孙做事,他也不指指点点,这就又拎着东西准备回去了。来一趟深圳,他们都没留下来住上一夜,只是从批发市场批了东西,这就又座上回平县的火车了。
第24章 上门推销
连着两晚都睡在火车上,就算快车上有空调,陆云泽还睡得不舒服,抱着贺邵承哼哼个不停。曾姥爷虽然有《知音》可看,但也累坏了,是彻底意识到自己跟不上时代了。他们带的衣服也没机会换,彼此身上都不知道出了几身汗,就算是陆云泽这样爱干净的人,身上味道也不怎么好闻了。两袋子东西沉得不得了,好在贺邵承力气大,一路上帮着扛了许久。
抵达平县后,尽管陆云泽很想直接就在县城里把东西卖了,但也知道这会儿他们都需要休息,因此还是租了电三轮直接回了家。他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和贺邵承一起,烧了热水用肥皂把身上洗得干干净净。一身汗臭终于散了,他这才舒服了一点,穿着一件干净的短袖在院子里吹风搓头发。曾姥爷夏天洗澡不用热水,自己在后院打了井水就往身上浇,这会儿已经回屋子里头,继续抱着买来的《知音》读。
贺邵承过了一会儿才洗完出来,面孔上虽然用毛巾擦了,但还是沾了湿气。他们买的两袋子货此时正放在房间里,还没有动过。他知道陆云泽一定有办法,但那毕竟是花了一千二进来的货物,相当于把他们之前所有摆摊卖虾饺的钱都投进去了。他走到了陆云泽身边,抬起手帮他用毛巾揉搓起了头发,同时忍不住问道:“那批货……我们等到赶集的时候再去卖吗?”
“嗯?”头发上揉的舒舒服服的,陆云泽眨了眨眼睛,露出了笑,“不行,那样效率太低了。”
他心里有计较,虽然赶集的时候由自己直接卖给顾客,价格可以更高一些,利益能够在短期内得到最大化,但他并不想花那么长时间去等一次赶集,也不想和贺邵承再操心招揽顾客的事情了。发丝上的水珠被擦了个干净,他索性不在院子里站着了,拉着贺邵承的手回了房里,把一个麻袋解开,随便拿了一包发卡出来:“贺邵承……你觉得这一个发卡能卖多少钱?”
虽然就只是玻璃做的水钻,但看上去都很真实,亮闪闪的,绝对是平县年轻姑娘们会喜欢的款式。
“一块?”贺邵承微微皱着眉,对这类东西也并不了解。
他知道母亲有许多珠宝,都是从德国带回来的。但上面镶嵌的钻石肯定是真货,价格是完全不能比拟的。陆云泽心里想的也差不多,“其实说不定还能卖的更高一点,因为我们在深圳都是批来的……更何况这些东西还没传到这里。”
他捏了捏发卡,每一个都装在塑料袋里,塑料袋上面还带着个印花纸标签,用韩文写了几个字,“但是我不想到赶集再卖,明天咱们就去县城,租一个三轮车,去不同的杂货店小卖部推销一下。尤其是学校门口的那种小店……他们肯定会愿意要的。价格上就稍微便宜一点,卖他们八毛,让出去两毛的利润,但是销售这件事就完全不用我们操心了。”
贺邵承点了点头,“好,那明天还是要三点半起床,今晚早点休息。”
“嗯……”陆云泽又翻了个电子宠物出来,有些心疼的拆了一个,装上纽扣电池开机,坐在凉席上自己玩了一会儿。
这会儿的电子宠物功能还很简单,其实和以后的企鹅宠物有点像。开局选一个蛋,接着就慢慢的养,要给它提供食物,洗澡,生病了要看医生。但食物是需要钱的,所以就要玩小游戏赚钱,游戏则也很简单,就是个贪吃蛇和海盗大战罢了。他玩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了,就和贺邵承一起躺下来睡午觉。之前在火车上,他都和贺邵承紧贴在一起,这会儿终于宽敞点了,陆云泽还是忍不住靠了上去,贴着贺邵承的肩膀呼吸。
贺邵承略微有些僵硬,可当陆云泽睡熟时,那只手又伸了过来,抱到了他的腰上。
他抿着唇,努力的不去想那只温软的手,就这样和么儿紧靠在一起歇了。
他们只是睡了三个小时,陆云泽起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养的那一只电子宠物死了。他低头看着屏幕上那一个小小的坟墓,嘴巴扁了扁,不玩了,关机省点电明天和老板们推销去。贺邵承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的想笑,抿着唇跟着下了床。曾姥爷也睡醒了,在院子里抽烟呢,看见他们就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道:“走,咱们上街,买点肉去。”
陆云泽点点头,和贺邵承牵着手去了。
从曾家村到街上也就几百米,路上遇到不少人,都问曾老头前两天去哪了。曾老头摇摇头,就说去了趟县城,接着又带着两个孩子往供销社走了。他最知道农村吃完了饭闲言碎语的能力,当初女儿走了,爱人去世,他一个老头都差点撑不下来。他又吸了口烟,摸出口袋里那两块钱,在供销社窗口拿了一块钱的排骨。
“今天烧个排骨冬瓜汤,怎么样?”一袋子排骨都给剁碎了,他又去买了两片冬瓜,两分钱。出来晃一圈,曾老头又给外孙和小贺弄了两个果冻,这才施施然在夕阳下走回去了。陆云泽拿着手里那一根吸吸冻,眨了眨眼,低头咬开开始吃了。贺邵承也和他一样,不过拿着根吸吸冻的模样实在是好笑,让陆云泽一路上都带着那两个小酒窝。
曾姥爷跟着去了趟深圳,这会儿已经累坏了,随便两个孩子折腾去了。因此第二天早晨,只有陆云泽和贺邵承两个人起床,在厨房里稍微弄了点粥搭着咸菜当了一顿早饭。供销社每天出发去县城的师傅都已经很熟这两个孩子了,看到他们居然一人拎着一大袋子东西,还有些好奇。不过怎么着不关他的事,他就开着电三轮一如既往的进了县城。
陆云泽笑眯眯的和师傅道了谢,接着才和贺邵承又拎起了袋子,寻了个地方坐下休息。
城里头干接送生意的三轮车这会儿都还没出摊,小杂货店更是没开门呢。费劲拎着东西到处跑没意思,不如先再攒攒力气。这会儿他们身上就没多少钱了,加起来才带了十几块,陆云泽瞅着早餐摊子纠结了一会儿,才去买了两个大鸡蛋饼,塞到了贺邵承的手里,让他稍微多吃一点。
贺邵承有些惊讶,但接着就低下头吃了,并没有推辞什么。他确实饭量大,而陆云泽始终都记着这一点,这会儿还担心早晨那一海碗米粥不够呢。
两个人带着麻袋坐到天亮,街上终于热闹起来时才站起身准备出发。
贺邵承一个人拎了两个麻袋,虽然有些沉,但对他来说倒也还好。陆云泽这会儿轻松了,看到一个骑三轮车的,跑过去和人家谈租车子的事情。上门都是生意,这种三轮车在市内跑跑地方都是一毛一毛的,更何况他又不是个电三轮。陆云泽和他谈好了价,这就让贺邵承把东西放到了后面,两个人也坐了上去,开始寻找着附近的小杂货店和小卖部。